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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家有個祖傳的當鋪,從我爺爺那輩開始,就專門收死當。
死當,說白了就是當死人的東西,也叫陰物。
這生意雖然邪門,但利潤高得嚇人。總有人想用死人的東西,換點陽間的念想。
不過我們這行也有規矩,三不收:
一、壽衣不收。
二、凶器不收。
三、剛死之人的東西不收。
1.
我叫沈辭,是沈家當鋪的第三代傳人。
這家藏在老城巷子深處的當鋪,從外麵看平平無奇,一塊褪色的沈氏老當牌匾,兩扇斑駁的木門。
隻有熟客才知道,我們做的是死人的生意。
我交往了三年的女友許知意,第一次來我店裡時,被櫃檯上那尊黑沉沉的木雕彌勒佛嚇了一跳。
她皺著眉,小聲抱怨:沈辭,你這地方也太陰森了,能不能換點陽間的東西擺擺
我當時隻是笑了笑,把她拉到身後,擋住她看向內堂的視線。
內堂裡掛著的東西,可比這彌勒佛陰森多了。
這佛是爺爺傳下來的,鎮店的,動不得。
許知意撇撇嘴,冇再多說,但眼裡明晃晃地寫著嫌棄。
她家境優渥,是溫室裡長出的嬌嫩花朵,理解不了我這門與陰物為伴的營生。
爺爺臨終前曾告誡我,我們這行,註定孤獨,千萬彆讓不相乾的人,尤其是枕邊人,沾染上店裡的因果。
當時我冇放在心上,以為憑我的本事,足以護她周全。
我以為我們的愛情,能超越這些所謂的規矩。
直到那天,許知意的哥哥許明傑在澳門輸了五百萬,被人扣下,對方放話,三天內不還錢,就剁掉他一隻手。
許知意哭著跑來找我,妝都花了,抓著我的胳膊,指甲幾乎要嵌進我肉裡。
沈辭,你一定要幫我!那是我唯一的哥哥!
五百萬,對我來說不是小數目,但也不是拿不出來。
我沉默地看著她,腦子裡卻響起爺爺的聲音:沈辭,記住,我們是生意人,不是救世主。彆人的爛賬,沾上了就甩不掉。
我沉吟片刻,對她說:知意,我可以幫你三十萬,讓你哥先週轉一下,剩下的讓他自己想辦法。賭債是個無底洞,這次填上了,還有下次。
許知意臉上的淚痕瞬間凝固,她難以置信地看著我。
三十萬沈辭,你在打發叫花子嗎我哥的一隻手,在你眼裡就值三十萬
她的聲音尖利起來,帶著濃濃的失望和指責。
你開著這麼大個當鋪,每天經手那麼多寶貝,五百萬對你來說算什麼你就是不想幫我!你根本不愛我!
我試圖解釋,但她根本不聽。
爭吵到最後,她通紅著眼,甩下一句沈辭,我算看透你了,便摔門而去。
我看著空蕩蕩的門口,心裡一陣煩躁。
我以為這隻是我們無數次爭吵中的一次,冷戰幾天,等她氣消了就會回來。
我錯了。
我錯得離譜。
兩天後,我從外地收貨回來,剛踏進當鋪,一股刺骨的寒意就從腳底板直沖天靈蓋。
不對勁。
店裡的空氣像是結了冰,瀰漫著一股腐朽的、類似老宅衣櫃深處常年不散的樟腦丸味道。
櫃檯上的黑木彌勒佛,原本笑口常開的臉上,此刻竟像是蒙了一層灰翳,嘴角下撇,呈現出一種詭異的哭相。
我的心猛地一沉。
小陳!我衝著裡屋喊了一聲。
小陳是我的學徒,一個剛滿二十歲的毛頭小子。
他跌跌撞撞地從裡屋跑出來,臉色慘白如紙,嘴唇哆嗦著,看見我像是看見了救星。
師……師傅,你可回來了!
出什麼事了我厲聲問。
我……我……他結結巴巴,眼神躲閃著,不敢看我。
我的目光越過他,落在了內堂那張專門存放貴重陰物的紫檀木長桌上。
桌上,靜靜地躺著一個用明黃色錦緞包裹的盒子。
那顏色,刺得我眼睛生疼。
我走過去,手指顫抖地揭開盒蓋。
裡麵是一件疊得整整齊齊的深藍色壽衣,料子是上好的雲錦,上麵用金線繡著繁複的福壽紋樣,做工精湛,一看就價值不菲。
可它是一件壽衣。
我家的規矩,第一條就是,壽衣不收。
我的血瞬間涼了半截,扭頭死死盯著小陳:誰當的
小陳噗通一聲跪在地上,帶著哭腔說:是……是嫂子……
2.
許知意我腦子嗡的一聲。
是……是的。小陳抖得像秋風裡的落葉,昨天下午,嫂子一個人來的,說您出差了,她急用錢,有件祖傳的寶貝要當。我本來想給您打電話,但她說事情緊急,等不及了,還說……還說您早就準了的,隻是忘了跟我說。
我氣得發笑。
許知意知道我所有的規矩,她更知道小陳老實,好拿捏。
她當了多少錢
五……五百萬。小陳的聲音細若蚊蠅。
我閉上眼,深吸一口氣,再睜開時,隻覺得渾身發冷。
她為了那個爛賭鬼哥哥,竟然敢破我沈家的百年規矩。
師傅,我錯了,我真的不知道那是……
現在說這些有什麼用!我打斷他,指著那件壽衣,你收下它的時候,冇覺得不對勁嗎
小陳哭喪著臉:我……我打開看了一眼,那料子太好了,繡工也精美,嫂子又在一旁催,說是什麼清代的宮廷袍服,我一時鬼迷心竅就……可關上盒子後,店裡就突然冷了下來,掛在牆上的那些老物件,都……都在響。
他說著,驚恐地指了指牆上。
內堂的牆上,掛著一些我們收來的陰物,有晚清的懷錶,有民國的胭脂盒,還有一把斷了弦的舊琵琶。
此刻,那懷錶的指針在瘋狂倒轉,胭脂盒的蓋子一張一合,琵琶的斷絃發出錚錚的悲鳴。
整個當鋪,像一個被驚擾的巨大蜂巢,所有的陰物都躁動不安。
而這一切的源頭,都指向桌上那件華美而詭異的壽衣。
它就像一個黑洞,在瘋狂地吸收著周圍的陽氣。
把當票給我!我低吼道。
小陳連忙從抽屜裡翻出當票遞給我。
當戶姓名一欄,龍飛鳳舞地簽著三個字:許知意。
我拿出手機,立刻撥通了她的電話。
電話響了很久才被接通,那頭傳來嘈雜的音樂聲和嬉笑聲。
喂許知意的聲音帶著一絲不耐煩。
你在哪我的聲音冷得像冰。
KTV啊,怎麼了沈大老闆終於想起我了她陰陽怪氣地說,錢我拿到了,我哥也贖回來了,這都多虧了你那位好徒弟。你放心,等我手頭寬裕了,就把那『袍子』贖回來。
她輕描淡寫地稱之為袍子。
我氣到極致,反而冷靜下來:許知意,我再問你一遍,你當的是什麼東西
不就是一件清朝的衣服嗎有什麼大不了的,你那些規矩都是封建迷信!沈辭,我告訴你,我受夠你這副神神叨叨的樣子了!
封建迷信我冷笑一聲,你現在立刻、馬上,帶著錢回來,把這件壽衣給我贖回去!否則,後果自負!
壽衣電話那頭的許知意似乎愣了一下,隨即爆發出一陣大笑,沈辭你瘋了吧那是我從一個老太太手裡收來的,她說是什麼傳家寶,我看那料子不錯,才花五千塊買的。怎麼可能是壽衣你彆想嚇唬我!
五千塊買來,當了五百萬。
好,好得很。
許知意,我冇跟你開玩笑。這東西怨氣太重,已經影響到店裡了。你必須親自來把它請走!
我請走憑什麼當票在我手裡,規矩我不管,反正三個月後我冇錢贖,東西就是你的了!
嘟——
她掛了電話。
我再打過去,已經顯示正在通話中。
她把我拉黑了。
我捏著手機,手背上青筋暴起。
就在這時,內堂的燈滋啦一聲,滅了。
整個當鋪瞬間陷入一片黑暗,隻有窗外透進來的微弱月光。
那股樟腦丸的味道,在黑暗中變得無比濃鬱,還夾雜著一絲若有若無的……屍腐氣。
小陳嚇得尖叫一聲,死死抱住我的胳it's。
我冇動,目光死死鎖定在紫檀木桌上。
在昏暗的光線裡,那個明黃色的錦緞盒子,正幽幽地散發著微光。
盒蓋,不知何時,被推開了一條縫。
一隻蒼白、乾枯、如同雞爪般的手,從那條縫隙裡,慢慢地伸了出來。
3.
師傅……那……那是什麼!小陳的聲音已經完全變了調。
我冇說話,一把推開他,從牆上掛著的一排法器裡,取下了爺爺留下的那把桃木劍。
劍身刻滿了硃砂符文,入手溫潤,一股暖流順著胳膊傳遍全身,驅散了些許寒意。
我握緊桃木劍,一步步走向那張桌子。
那隻手已經完全從盒子裡伸了出來,五指蜷曲,指甲又長又黑,正扒著盒子的邊緣,似乎想把整個身體都從裡麵拖出來。
隨著它的動作,那股腐臭味越來越重。
我屏住呼吸,走到桌前,用桃木劍的劍尖,猛地刺向那隻手。
滋——
一聲類似滾油澆在烙鐵上的聲音響起,一股黑煙冒出。
那隻手猛地縮了回去,錦緞盒子啪地一聲合上了。
內堂的燈,也在這時重新亮起。
一切彷彿又恢複了正常,隻有空氣中殘留的焦糊味,證明著剛纔發生的一切不是幻覺。
小陳癱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
我看著緊閉的盒子,後背已經被冷汗浸透。
這隻是一個警告。
壽衣,是死者去往陰間的最後一件體麵。收了壽衣,就等於斷了死者的路。
怨氣不散,永世不得安寧。
而這件壽,怨氣如此之重,絕不是尋常之物。
我必須在它徹底失控前,找到它的來曆,把它送走。
可許知意那個蠢貨,不僅不配合,還把唯一的線索給掐斷了。
我拿出手機,找到許明傑的電話打了過去。
誰啊電話那頭,許明傑的聲音帶著宿醉的沙啞。
我是沈辭。
哦,妹夫啊,他立刻換上了一副諂媚的腔調,這次多虧你了,等我回去了,一定請你好好喝一頓!
許知意在哪我懶得跟他廢話。
知意她不在我這兒啊,她把錢給我後就走了。怎麼,你們吵架了
你用什麼還的賭債
現金啊,知意提了五百萬現金給我,我當場就……
他的話冇說完,我直接掛了。
許知意不在她哥那,也不接我電話,她就像人間蒸發了一樣。
我煩躁地在店裡踱步,目光再次落到那個錦緞盒子上。
解鈴還須繫鈴人。
找不到許知意,就隻能從這件壽衣本身下手。
我戴上爺爺留下的烏蠶絲手套,小心翼翼地再次打開了盒子。
那件深藍色的雲錦壽衣靜靜地躺在裡麵,金線繡的福壽紋在燈光下閃著華光。
我仔細檢查著壽衣的每一個細節,試圖找到一些線索。
在壽衣的內襯領口位置,我摸到了一個極小的硬物。
我用鑷子小心地將其挑開,發現那是一個用紅線縫進去的、比米粒還小的金牌,上麵刻著一個模糊的字。
我湊到燈下,眯著眼仔細辨認。
那是一個林字。
姓林
我立刻讓小陳去查最近三個月內,所有姓林的、非正常死亡的女性的資料。
我們這行有自己的資訊渠道,隻要肯花錢,總能查到些蛛絲馬跡。
一個小時後,小陳拿著一遝資料跑了回來。
師傅,查到了。三個月前,城南老宅區有個叫林秀珠的老太太,八十九歲,在家中過世的。無兒無女,是個孤寡老人。
怎麼死的
說是……說是活活餓死的。小陳的聲音低了下去,鄰居發現的時候,屍體都已經……
我心裡一沉。
餓死。
壽衣不收,是因為它承載著死者最後的執念。
一個被活活餓死的老人,她最後的執念會是什麼
是無儘的饑餓,和被拋棄的怨恨。
這種怨氣,比任何厲鬼都要凶猛。
許知意是從哪收到這件壽衣的
嫂子說是從一個老太太手裡收的……小陳猛地抬起頭,臉上血色儘褪,師傅,林秀珠死的時候八十九歲,也是個老太太……
一個可怕的念頭在我腦中成形。
許知意,她見的那個老太太,真的是人嗎
就在這時,當鋪的門吱呀一聲,被推開了。
一個穿著環衛工製服的中年男人探進頭來,滿臉焦急。
請問,你們這裡有冇有見過一個年輕姑娘長頭髮,大眼睛,穿白裙子,叫許知意。
我心中警鈴大作:你是誰找她做什麼
男人從口袋裡掏出一張皺巴巴的尋人啟事,上麵是許知意的照片。
我是她爸公司的司機,她失蹤兩天了,手機也關機,她爸媽快急瘋了,讓我出來到處找找。
失蹤了
我看著照片上笑靨如花的許知意,一股寒氣從脊椎升起。
她不是故意不接我電話,也不是躲著我。
她是真的,失蹤了。
4.
她最後出現是在哪裡我問司機。
兩天前的晚上,有人在城南的『夜色』KTV見過她,後來就再也冇人知道了。
城南。
林秀珠老太太的老宅,也在城南。
這兩者之間,難道有什麼聯絡
送走司機,我立刻對小陳說:關店,跟我走一趟。
我帶上桃木劍和爺爺留下的羅盤,開著車直奔城南。
根據小陳查到的地址,我們很快找到了林秀珠老太太生前住的那棟老舊的筒子樓。
樓道裡光線昏暗,牆壁上佈滿了黑色的黴斑,空氣中飄散著一股揮之不去的黴味。
林秀珠的家在三樓,門上貼著封條,鎖眼已經被鏽跡糊住。
我拿出羅盤,指針在靠近那扇門時,開始劇烈地旋轉,根本無法穩定下來。
這裡的陰氣,濃得化不開。
我從工具包裡取出一根細鐵絲,幾下就捅開了門鎖。
推開門,一股夾雜著灰塵和腐朽氣味的冷風撲麵而來。
屋子不大,一室一廳,所有的傢俱都蒙著厚厚一層灰。
客廳的牆上,掛著一張黑白遺照。
照片上的老人,麵容枯槁,眼神空洞,直勾勾地盯著前方,正是林秀珠。
我目光掃過全屋,最後定格在臥室那張空蕩蕩的木板床上。
據說,她就是在這張床上被活活餓死的。
小陳跟在我身後,嚇得大氣都不敢出。
師傅,我們……我們來這裡做什麼
找人。
我走進臥室,床邊的地上,散落著一些女人的衣物。
一條白色的連衣裙,一雙高跟鞋,還有一個香奈兒的包。
我認得那條裙子,是許知意失蹤那天穿的。
我的心,一點點沉了下去。
她來過這裡。
她為什麼會來這裡難道是那個老太太約她來的
我打開那個香奈兒的包,裡麵除了口紅、粉餅,還有一張銀行卡和一張當票。
當票,正是我店裡開出去的那張。
她把當票帶在了身上。
我捏著那張輕飄飄的紙,卻覺得有千斤重。
就在這時,客廳突然傳來哐噹一聲巨響。
我跟小陳猛地回頭,隻見牆上那**秀珠的遺照,不知為何掉了下來,相框的玻璃碎了一地。
而原本掛照片的牆壁上,露出了一塊顏色略深的長方形痕跡。
那後麵,是空的。
我走過去,用手敲了敲,果然是中空的。
我用桃木劍的劍柄用力一砸,牆皮簌簌落下,露出了一個被封起來的暗格。
暗格裡,放著一個破舊的木箱。
我將木箱取出來,打開。
裡麵冇有金銀珠寶,隻有一遝泛黃的信紙,和一本同樣泛黃的日記。
我翻開日記,裡麵的字跡娟秀,記錄著一個母親對遠方兒子的無儘思念。
阿海,今天是你離家出走的第十年,媽媽給你做了你最愛吃的紅燒肉,可你什麼時候纔回來……
阿海,鄰居張奶奶抱孫子了,你呢是不是也在外麵成家了帶回來給媽媽看看吧……
阿海,媽媽身體越來越不好了,眼睛也花了,米缸空了,媽媽冇力氣去買了。你再不回來,就真的見不到媽媽了……
日記的最後一頁,隻有幾個用血寫成的字,觸目驚心。
我好餓……好恨……
我合上日記,手腳冰涼。
原來林秀珠不是無兒無女,她有個兒子,叫阿海。
她是在等兒子回家的絕望中,被活活餓死的。
那件壽衣,是她早就為自己準備好的,裡麵縫著她給兒子留下的唯一信物——那個刻著林字的小金牌。
她以為兒子會回來為她送終,可她等到死,都冇等到。
所以,她的怨氣纔會那麼重。
許知意,一個為了錢財不擇手段的女人,恰好成了她怨氣宣泄的出口。
那個所謂的老太太,根本就是林秀珠的鬼魂。
是她引誘許知意買下壽衣,再引誘她來這裡。
那麼,許知意現在在哪
我心裡升起一個極其不好的預感。
我看向那張空蕩蕩的木板床,床下似乎有拖拽的痕跡。
我慢慢蹲下身,掀起床板。
一股濃烈的血腥味和腐臭味,瞬間湧了出來。
床板下,赫然躺著一具早已僵硬的女屍。
她穿著一身深藍色的雲錦壽衣,眼睛瞪得大大的,臉上滿是驚恐和悔恨。
是許知意。
她死了。
她被換上了那件壽衣,成了林秀珠的替死鬼。
5.
小陳看到床下的景象,當場就吐了。
我強忍著胃裡翻江倒海的感覺,將床板重新蓋上。
事情比我想象的還要棘手。
林秀珠的怨氣,已經強大到可以製造幻象、引誘活人、甚至換命替死。
許知意偷走了她的壽衣,她就奪走許知意的命,讓許知意穿上壽衣,替她躺在那冰冷的床板下,永世承受饑餓和絕望的折磨。
而她自己,則脫離了壽衣的束縛,可以去尋找她那個讓她恨了一輩子的兒子——阿海。
我看著羅盤上瘋狂旋轉的指針,知道林秀珠的鬼魂,此刻就在這棟樓裡,甚至,就在這間屋子裡,冷冷地看著我們。
師傅,我們快走吧!報警!小陳拉著我的胳膊,聲音都在發顫。
不能報警。我搖了搖頭,警察來了,怎麼解釋許知意的死怎麼解釋這件壽衣我們當鋪也會被牽連進來。
最重要的是,一旦陽間的力量介入,很可能會激怒林秀珠。
到時候,她會做出什麼更瘋狂的事,誰也無法預料。
那……那怎麼辦許小姐她……
她咎由自取。我冷冷地說,但她不能就這麼穿著這件壽衣躺在這裡。我們必須把壽衣拿回來,送回當鋪,找到她兒子阿海,了結這段因果。
這是唯一的辦法。
我讓小陳守在門口,自己再次掀開床板。
許知意的屍體已經開始出現屍斑,皮膚冰冷僵硬。
我深吸一口氣,伸手去解她身上那件壽衣的盤扣。
我的指尖剛一碰到壽衣,一股陰寒刺骨的能量就順著我的手指鑽了進來,直衝心臟。
我眼前一黑,彷彿看到了一個骨瘦如柴的老婦人,正趴在我的背上,對著我的耳朵陰惻惻地笑。
我的衣服……你也敢碰……
是林秀珠!
我急忙咬破舌尖,劇痛讓我瞬間清醒。
我從懷裡掏出一張爺爺留下的鎮魂符,猛地貼在壽衣上。
滋啦——
符紙瞬間自燃,化為灰燼。
那股壓在我背上的力量也隨之消失。
我不敢再耽擱,飛快地解開盤扣,將壽衣從許知意的屍體上剝了下來。
壽衣離體的瞬間,許知意那張因驚恐而扭曲的臉,竟然慢慢恢複了平靜,甚至嘴角還勾起了一絲解脫的笑意。
我把壽衣重新裝回錦緞盒子裡,蓋上蓋子。
羅盤的指針,旋轉的速度慢了下來。
走!
我抱著盒子,拉著小陳,頭也不回地衝出了那棟筒子樓。
回到車上,我才發現自己的後背已經濕透了。
小陳臉色依然慘白:師傅,許小姐的屍體……就那麼放著
我自有安排。
我發動車子,冇有回當鋪,而是開向了另一個方向。
一個小時後,車子停在了一傢俬人醫院的門口。
我讓小陳在車裡等著,自己抱著盒子走了進去。
院長辦公室裡,一個年過六旬、精神矍鑠的老人見到我,立刻站了起來。
沈賢侄,什麼風把你吹來了
這位陸院長,是我爺爺的至交好友,也是我們沈家背後的人脈之一。
我開門見山,把許知意的事情簡單說了一遍,隱去了所有靈異的部分,隻說是她捲入了高利貸糾紛,被人發現死在了城南的一間空屋裡。
陸叔,我不能報警。我想請您幫忙,以醫院的名義,處理一下她的後事。錢不是問題。
陸院長聽完,沉默了片刻,點了點頭。
我明白了。你放心,這件事我會處理乾淨,不會留下任何手腳。
多謝陸叔。
不過,沈辭,陸院長看著我,語重心長地說,你爺爺當年就說過,你們這行,最忌諱的就是被感情牽絆。看來,他冇說錯。
我苦笑一下,冇有反駁。
是啊,我以為我能護她周全,結果卻是她親手把我拖進了這趟渾水。
處理完許知意的事情,我才抱著盒子回到當鋪。
天已經快亮了。
當鋪裡,那股陰冷的氣息淡了許多,但彌勒佛的臉上,依然帶著一絲愁苦。
我知道,事情還冇完。
隻要找不到林秀珠的兒子阿海,解開她最後的執念,這件壽衣就永遠是個禍害。
我將那本血字日記和信件拿出來,一頁一頁地仔細翻看。
信件的地址,都是寄往一個叫東海市的地方,但無一例外,全都被蓋上了查無此人的郵戳,然後退了回來。
阿海,全名叫林文海。
他在幾十年前,就跟人間蒸發了一樣。
要在偌大的東海市找一個失蹤了幾十年的人,無異於大海撈針。
我讓小陳動用我們所有的渠道,去查這個林文海。
整整三天,我們幾乎把東海市翻了個底朝天,卻依舊一無所獲。
而當鋪裡的情況,也越來越糟。
那件壽衣,即便被我用鎮魂符壓著,依舊在不停地往外散發著怨氣。
店裡的陰物們越來越躁動,到了晚上,甚至會傳出女人的哭聲和磨牙的聲音。
小陳已經嚇得不敢在店裡過夜。
我也連續三天冇閤眼,眼下一片烏青。
第四天早上,就在我快要絕望的時候,小陳拿著一份資料,興奮地衝了進來。
師傅!找到了!找到了!
6.
林文海,男,六十八歲,東海市遠洋集團董事長。
小陳把一份列印出來的個人履曆放在我麵前。
照片上的男人,西裝革履,頭髮梳得一絲不苟,雖然年近七十,但保養得極好,看上去不過五十出頭。
眉眼之間,依稀能看到林秀珠遺照上的幾分影子。
他就是阿海。
他冇有像他母親想象的那樣,在外麵窮困潦倒,反而搖身一變,成了身價上億的集團董事長。
他改了名字,從林文海,變成了金文海。
難怪我們一直找不到他。
我看著照片上那個意氣風發的男人,再想想在絕望和饑餓中死去的林秀珠,心裡說不出是什麼滋味。
他什麼時候回來我問。
資料上顯示,金文海常年定居海外,最近因為一個合作項目,纔會回國。
航班資訊顯示,他今天下午三點,抵達本市國際機場。小陳說。
好。我站起身,準備一下,我們去會會這位金董事長。
下午三點,機場VIP通道出口。
我跟小陳等在人群外。
很快,一個在保鏢簇擁下的男人走了出來,正是金文海。
他步履生風,氣場強大,絲毫看不出是一個離家幾十年的遊子。
我走上前,攔住了他的去路。
金董事長,有時間聊聊嗎
他身邊的保鏢立刻警惕地將我隔開:你是什麼人
金文海停下腳步,摘下墨鏡,用一種審視的目光打量著我。
我姓沈,我說,受人之托,想把一件東西還給你。
東西金文海皺了皺眉,我不認識你。
你是不認識我,我盯著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說,但你一定認識林秀珠。
聽到這個名字,金文海的臉色瞬間變了。
那是一種混雜著震驚、心虛和一絲不易察覺的恐懼的複雜表情。
他揮了揮手,示意保鏢退下,然後對我做了個請的手勢。
去我的車上談。
黑色的勞斯萊斯裡,氣氛壓抑。
金文海點了一根雪茄,煙霧繚繞中,他的臉顯得有些模糊。
你到底是誰你怎麼會知道這個名字他沉聲問。
我是誰不重要。我將那個錦緞盒子放在他麵前的茶幾上,重要的是,你母親,林秀珠,臨終前給你留了一件東西。
金文海的目光落在那個盒子上,身體微微一僵。
他冇有立刻打開,而是沉默了很久,才緩緩開口。
她……是怎麼走的
餓死的。我吐出兩個字。
金文海夾著雪茄的手,猛地一抖,菸灰掉在了昂貴的西褲上。
他的臉上閃過一絲痛苦,但很快就被掩飾了過去。
當年,我跟家裡吵了一架,一氣之下就跑了出來。我發誓不混出個人樣,絕不回去。他自嘲地笑了笑,後來,我生意越做越大,也想過回去看看,但又怕……怕看見她失望的眼神。我想等我成了人上人,再風風光光地把她接出來……冇想到……
他說得輕描淡寫,像是在講一個彆人的故事。
我看著他,心裡隻有冷笑。
說到底,不過是自私和怯懦的藉口罷了。
她到死,都在等你。我將那本血字日記推到他麵前,她給你準備了壽衣,在裡麵縫了給你的信物,她以為你會回去為她送終。
金文海拿起日記,翻開。
當他看到最後一頁那幾個血字時,這個在商場上叱吒風雲的男人,終於崩潰了。
他捂著臉,肩膀劇烈地顫抖起來,壓抑的哭聲在車廂裡迴盪。
我冇有安慰他。
有些債,是需要用一輩子的悔恨去償還的。
等他情緒稍微平複,我才說:打開盒子吧。這是她留給你最後的東西。
金文海顫抖著手,打開了錦緞盒子。
那件深藍色的雲錦壽衣,靜靜地躺在裡麵。
他伸出手,想要觸摸,卻又像被燙到一樣縮了回來。
金董事長,我說,這件壽衣,你必須親手收下。然後,去你母親的墳前,磕頭上香,告訴她,你回來了。
隻有這樣,才能解了她的怨氣,也解了你的心結。
金文海紅著眼,看著我,點了點頭。
謝謝你……沈先生。
7.
我冇有接受金文海的感謝,也冇有要他一分錢。
我隻是一個生意人,一個負責傳遞陰物的中間人。
因果循環,報應不爽,我隻負責物歸原主。
金文海按照我說的,抱著壽衣,連夜趕回了城南的老家。
他冇有去住五星級酒店,而是在那棟破敗的筒子樓裡,在他母親曾經餓死的房間裡,守了一夜。
第二天,他為林秀珠遷了墳,換了上好的墓地,立了新的墓碑。
葬禮那天,下著小雨。
金文海穿著一身黑衣,長跪在母親的墓前,將那件壽衣,連同那本日記和信件,一同放進了火盆。
熊熊的火焰燃起,將那深藍色的雲錦吞噬。
在那一瞬間,我彷彿看到一個枯瘦的老婦人身影,在火光中慢慢顯現。
她不再是麵目猙獰的厲鬼,而是恢複了慈祥的模樣。
她深深地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兒子,臉上露出一絲欣慰的、解脫的微笑,然後轉身,身影慢慢變淡,最終消失在雨幕中。
怨氣,散了。
我站在遠處,撐著一把黑傘,默默地看著這一切。
小陳在我身邊感歎:總算是了結了。
是啊,了結了。
林秀珠等到了她遲到幾十年的兒子,放下了怨恨,得以安息。
金文海用後半生的懺悔,來償還他年輕時犯下的錯。
而許知意……她用她的命,為自己的貪婪和愚蠢付出了代價。
這件事結束後,金文海派人送來一張兩千萬的支票,被我原封不動地退了回去。
我隻要了五千塊。
那是許知意買下這件壽衣的錢。
我用這筆錢,以許知意的名義,給一家孤兒院做了捐贈。
算是,為她積點陰德吧。
當鋪裡的生意,又恢複了往日的平靜。
黑木彌勒佛重新露出了笑臉,那些躁動不安的陰物們,也都安靜了下來。
我以為,這件事就這麼過去了。
直到一個月後的一天,一個穿著考究、戴著金絲眼鏡的中年男人,走進了我的當鋪。
他一進來,目光就四處打量,最後落在我身上。
請問,是沈辭,沈老闆嗎
我是。我放下手中的賬本,先生想當點什麼
男人笑了笑,從隨身的公文包裡,取出了一個用黑布包裹的長條狀物體。
他將東西放在櫃檯上,慢慢解開黑布。
布裡,是一把古樸的匕首。
匕首的鞘是鯊魚皮所製,柄是白玉雕成,造型精美,一看就不是凡品。
但我隻看了一眼,瞳孔就猛地一縮。
那匕首的刀刃與刀柄連接處,沁著一圈洗不掉的、暗紅色的血跡。
一股濃烈的煞氣,撲麵而來。
這是……凶器。
我家規矩第二條:凶器不收。
沈老闆,開個價吧。男人微笑著說。
8.
我看著那把匕首,冇有說話。
爺爺的日記裡寫過,凶器不收,是因為沾染過人命的器物,會產生煞氣。
煞氣不同於怨氣。
怨氣是執念,是悲傷,尚有化解的可能。
而煞氣,是純粹的凶戾和暴虐,一旦被激發,隻會帶來殺戮和災禍。
持有凶器的人,心性會漸漸被其影響,變得殘暴嗜血。
而收了凶器的當鋪,則會成為煞氣彙聚之地,禍及滿門。
先生,不好意思,我抬起頭,看著他,這東西,我們不收。
男人臉上的笑容不變:沈老闆,彆急著拒絕。我懂你們的規矩,我也知道這東西的來曆。它叫『魚腸』,是當年專諸刺王僚用的那一把。它飲過的血,可不止一個。
他說的冇錯。
這把匕首,煞氣之重,遠超我見過的任何一件陰物。
正因為它來曆不凡,我纔不收。我把黑布重新蓋上,推了回去,先生請回吧。
男人似乎冇想到我拒絕得如此乾脆,愣了一下。
沈老闆,價錢好商量。五千萬,如何
我搖了搖頭。
一個億。
我依舊搖頭。
男人的臉色沉了下來:沈老闆,你這是不給我麵子
規矩就是規矩。我淡淡地說,錢再多,也得有命花才行。
男人盯著我看了半晌,突然笑了。
好,好一個『有命花才行』。他收起匕首,重新用黑布包好,沈老闆果然名不虛傳。不過,有件事,我還是想提醒你一下。
什麼事
你最近,是不是收了一件不該收的東西比如……一件壽衣
我的心猛地一跳,麵上卻不動聲色: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不明白沒關係。男人站起身,理了理自己的西裝,你很快就會明白了。那件壽衣的主人,可不止一個兒子。
說完,他轉身就走,留下一個意味深長的背影。
我看著他消失在巷口,眉頭緊緊地皺了起來。
他是什麼人他怎麼會知道壽衣的事
他說林秀珠不止一個兒子,是什麼意思
一連串的疑問在我腦中盤旋。
我立刻讓小陳去查金文海的家庭背景。
很快,結果就出來了。
金文海,確實是林秀珠唯一的兒子。
但是,林秀珠的丈夫,也就是金文海的父親,在金文海出生前,還有過一個兒子。
那是他跟前妻生的。
後來他跟前妻離婚,娶了林秀珠,那個兒子就判給了前妻。
也就是說,金文海,有一個同父異母的哥哥。
而這個哥哥,名叫——周正。
正是剛纔那個拿著魚腸匕首,要來我這裡典當的男人。
我瞬間明白了。
周正,他也是林家的後人。
雖然他跟林秀珠冇有血緣關係,但從法理上,他同樣擁有繼承權。
林秀珠的那件壽衣,是她留給兒子的。
金文海的出現,了結了她的執念,卻也等於,斷了周正的路。
周正一定是通過某種渠道,知道了壽衣的事情,也知道了壽衣裡蘊含的巨大能量。
他想得到它。
但他晚了一步。
所以,他今天纔會拿著凶器上門,名為典當,實為試探和威脅。
那件壽衣的主人,可不止一個兒子。
他是在告訴我,這件事,冇那麼容易結束。
我的心,再次沉了下去。
送走了一個餓鬼,卻招來了一個更難纏的活人。
9.
接下來的幾天,當鋪風平浪靜。
周正冇有再出現,彷彿那天的一切都隻是我的錯覺。
但我知道,暴風雨前的寧靜,往往最是駭人。
我加強了當鋪的戒備,讓小陳晚上也留宿在店裡,以防不測。
第四天夜裡,我正在內堂擦拭一件剛收來的玉鐲,當鋪的門,突然被敲響了。
咚,咚,咚。
三聲,不輕不重,在寂靜的夜裡格外清晰。
現在已經是淩晨兩點,正常的客人絕不會在這個時候上門。
我跟小陳對視一眼,都看到了對方眼中的警惕。
我示意小陳彆出聲,自己走到門後,通過貓眼往外看。
外麵,站著一個女人。
一個穿著白色連衣裙,長髮披肩的女人。
她低著頭,看不清臉,身形在昏黃的路燈下顯得有些飄忽。
是許知意。
我的心臟幾乎要從喉嚨裡跳出來。
她不是已經死了嗎屍體也被陸院長處理了。
她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誰……誰啊小陳顫聲問。
我做了個噤聲的手勢,死死地盯著貓眼。
外麵的許知意,緩緩地抬起了頭。
那是一張慘白如紙,毫無血色的臉。
她的眼睛,是兩個黑洞洞的窟窿,正直勾勾地對著貓眼的方向。
她的嘴角,咧開一個詭異的弧度,無聲地對我說:
開門……我回來贖東西了……
鬼!
這不是許知意,是有人在用邪術,召來了她的魂!
快!去拿黑驢蹄子!我衝小陳低吼。
小陳連滾帶爬地跑向內堂。
我則從櫃檯下,摸出了一把裝滿了硃砂的噴水槍。
這是爺爺專門用來對付邪祟的。
門外的敲門聲,越來越急促,越來越響。
沈辭……開門啊……我好冷……
沈辭……你不是最愛我嗎……為什麼不讓我進去……
那聲音,時而是許知意的嬌嗔,時而是厲鬼的嘶吼,聽得我頭皮發麻。
就在這時,小陳拿著兩隻黑驢蹄子跑了過來。
我接過一隻,讓他守在內堂門口,自己則握緊噴水槍,深吸一口氣,猛地拉開了店門。
門外,空空如也。
那個白衣女鬼,不見了。
隻有一陣陰風,捲起幾片落葉,打著旋兒飛過。
我警惕地環顧四周,巷子裡寂靜無聲。
她走了
我正疑惑間,眼角的餘光,瞥見當鋪對麵牆角的陰影裡,站著一個人。
一個男人。
正是周正。
他對我露出了一個冰冷的、得意的笑容,然後轉身,消失在了黑暗中。
是他!
是他用邪術召來了許知意的鬼魂!
他想用這種方式,逼我交出壽衣。
可壽衣已經被燒了,他到底想要什麼
我關上門,回到店裡,隻覺得一陣心力交瘁。
這件事,已經遠遠超出了我的控製。
周正這個人,心機深沉,手段狠辣,而且,他似乎也懂一些玄門道術。
我必須想辦法,徹底解決這個麻煩。
我撥通了陸院長的電話。
陸叔,我想請您幫我查一個人,周正,遠洋集團董事長金文海同父異母的哥哥。
我需要知道他的一切,尤其是,他跟玄學界,有冇有什麼聯絡。
陸院長的人脈和效率,超乎我的想象。
第二天上午,一份關於周正的詳細資料,就發到了我的郵箱裡。
我看著資料上的內容,瞳孔越縮越緊。
周正,早年曾在泰國拜過一位黑衣阿讚為師,學的,正是最陰毒的降頭術。
他回國後,利用降頭術,在商場上為自己掃清了不少障礙,手段極其肮臟。
而他這次回國,目標不僅僅是林秀珠的壽衣。
他真正的目標,是我家的當鋪。
或者說,是當鋪裡,那尊鎮店的黑木彌勒佛。
10.
爺爺的日記裡記載過,這尊彌勒佛,並非凡物。
它是用一整塊沉在陰河河底千年的陰沉木雕刻而成,再由曆代高僧開光加持,專門用來鎮壓當鋪裡數百件陰物的怨氣和煞氣。
它是我家當鋪的根基,也是所有陰物的總開關。
一旦彌勒佛被毀,或者被心術不正的人控製,整個當鋪的陰物就會瞬間失控。
到時候,怨氣煞氣沖天,彆說這家當鋪,方圓十裡,都會變成人間煉獄。
周正,他打的,是這個主意。
他想控製彌勒佛,進而控製當鋪裡所有的陰物,將它們的力量,據為己有。
那件壽衣,從一開始,就是他拋出的一個誘餌。
他早就知道壽衣的來曆,也算準了我會插手。
他甚至可能,在暗中引導了許知意的每一步。
從她買下壽衣,到她破了規矩來典當,再到她被林秀珠的鬼魂引誘至死……
這一切,都可能是周正佈下的一個局。
一個引我入局,消耗我心神,再伺機奪取彌勒佛的,惡毒的局。
我看著那尊笑口常開的彌勒佛,後背一陣陣發涼。
好深的心機,好毒的手段。
我不能再坐以待斃。
我必須主動出擊。
我讓小陳照常開店,自己則帶上了爺爺留下的所有法器——桃木劍,鎮魂符,墨鬥線,以及一個裝著公雞血的小葫蘆。
根據陸院長給的地址,我找到了周正的住處。
那是一棟位於市郊的豪華彆墅,周圍戒備森嚴,門口站著兩個神情冷峻的保鏢。
我冇有從正門進。
我繞到彆墅後麵,翻牆而入。
彆墅的花園裡,種滿了各種奇異的植物,空氣中瀰漫著一股甜膩又詭異的香氣。
我屏住呼吸,悄悄靠近彆墅主樓。
一樓的客廳裡,亮著燈。
我透過落地窗往裡看,隻見周正正坐在一張太師椅上,閉目養神。
他的麵前,擺著一個黑色的法壇。
法壇上,點著幾根白色的蠟燭,燭火幽幽,跳動著詭異的光。
法壇中央,放著一個用稻草紮成的小人,小人身上,貼著一張寫著我生辰八字的符紙。
而在小人的旁邊,還放著一樣東西。
是許知意的那件白色連衣裙。
他正在作法!
他想用許知意的魂,來對付我!
我不再猶豫,一腳踹開落地窗的玻璃門,衝了進去。
周正!
周正猛地睜開眼,看到我,臉上冇有絲毫驚訝,反而露出一抹陰冷的笑。
你終於來了,沈辭。我等了你很久了。
是你害死了許知意我握緊桃木劍,指著他。
害他笑了,我隻是給了她一個選擇。是她自己的貪婪,害死了她。不過,我倒是要謝謝她,如果不是她,我的計劃,還不會這麼順利。
你的計劃,到此為止了。
我手腕一抖,桃木劍帶著破風聲,直刺他的麵門。
周正不閃不避,隻是冷笑一聲,口中唸唸有詞。
法壇上那個稻草小人,突然無火自燃。
一股黑氣從連衣裙上冒出,瞬間化作許知意的模樣,張牙舞爪地向我撲來。
沈辭!還我命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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