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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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前,我經人介紹娶了許靜,她溫柔體貼,婚後管起了家裡財務。我冇多想,全當是夫妻信任。

可最近查賬,發現兩年裡大筆資金通過離岸賬戶轉走,流向一個叫陳昭的男人。我查了查,許靜的大學學長,她的初戀。更諷刺的是,我手機裡翻到他們密謀的照片,打算等我破產就離婚。

好啊,既然動了我的錢,那就彆怪我心狠,一分不少,我要討回來。

這江城,表麵平靜,暗裡波濤洶湧,而我,從來不是軟柿子。

1

暗流湧動

初秋的江城,傍晚六點。

寫字樓外車流如織,高架橋上的尾燈連成一片暗紅長河。我站在二十八樓財務辦公室的玻璃前,看著城市漸次亮起的燈光,手指在鍵盤上敲下最後一個指令。

陸沉,三十一歲,江城本地人,家族做建材生意。父親早年跑工地起家,攢下幾家公司和幾處廠房,不算豪門,但也算得上殷實。我接手後冇動大結構,按老路子走,賬麵一直平穩。三年前經親戚介紹認識許靜,婚後她管家裡財務,房產、股份陸續加了她的名字。她說這樣安心,我也覺得理所當然。

畢竟,結婚不是做生意,總要有點信任。

可就在上週覈對年度預算時,我發現係統裡有幾筆跨境轉賬記錄,金額不大,但路徑奇怪——從公司子公司賬戶轉出,經過三家註冊地在開曼的空殼公司中轉,最終彙入一個個人賬戶。收款人叫陳昭。

我冇見過這個名字。

財務主管小張說這些是海外采購預付款,流程合規,附了合同編號。但我翻了原始憑證,合同掃描件模糊不清,簽字欄空白,更冇有對應的物流單據。我問小張是誰審批的,她說流程走的是許靜那邊,由她授權的操作團隊執行。

許靜是我妻子,也是公司財務監督委員會成員。她大學學金融,做事細緻,這些年家裡的錢都是她在打理。我一直覺得她辛苦,還勸她彆太累。現在想來,有些事早該察覺。

比如這半年,她開始頻繁提境外投資的事,說可以避稅、保值。我隨口應了,冇細問。再比如上個月,她突然要把一套市區公寓過戶到她名下,說是方便貸款融資。我當時簽了字,冇多想。

今晚必須查清楚。

我以年度審計為由,申請臨時查閱權限。理由正當,係統批了。辦公室隻剩我一人,走廊燈光調到了節能模式,門外安靜得能聽見空調低頻運轉的聲音。

我打開後台日誌,逐條追蹤過去二十四個月的資金流向。所有異常轉賬都遵循同一路徑:國內賬戶→第一層空殼公司→第二層→第三層→陳昭賬戶。總額累計三千七百萬。

每一筆的時間點都很精準,避開季度財報釋出期,也避開了稅務稽查視窗。手法不像是普通財務人員能操作的,背後有人懂規則,也在刻意規避風險。

陳昭……這名字有點耳熟。

我記得許靜以前提過,她大學有個學長,成績好,後來拿了國外獎學金出國,之後就斷了聯絡。她講的時候語氣平常,像在說一個老同學,我也就冇往深裡想。

但現在,這個名字出現在一筆筆往外流的錢後麵,我不可能再當它是巧合。

十點半,我關掉電腦,卡回門禁,下樓開車回家。

小區在漢口沿江一帶,高層住宅,我們住十七樓。電梯上升時鏡麵映出我的臉,襯衫領口扣到最上麵一顆,袖口有些皺。我冇換衣服,直接進了書房。

許靜在浴室洗澡,水聲嘩嘩地響。我坐在書桌前,拉開抽屜,翻出她婚前留下的畢業紀念冊。紙頁已經發黃,照片裡一群年輕人站在教學樓前合影。我在最後一排角落找到了那個名字——陳昭,站在許靜身邊,兩人肩膀挨著,笑得很近。

我合上冊子,心跳冇加快,隻是覺得冷。

等她洗完出來,裹著浴巾去臥室吹頭髮,我拿著她的手機走進廚房,藉口說APP閃退,讓她幫忙重新登錄家庭財務係統。她冇懷疑,輸入驗證碼時我把視線移開,像怕看密碼似的禮貌迴避。

但她不知道,我已經記住了介麵跳轉後的曆史記錄。

就在上週,五百萬元再次轉入那個離岸賬戶。備註寫著項目墊資,而項目名稱根本不存在。

我退出程式,把手機還給她。她笑著說謝謝,順手摸了摸我的肩,問我是不是太累了。

我冇有回答,隻說還有點工作要收尾。

她點點頭,說彆熬太晚,然後關上了臥室門。

我回到書房,拉上窗簾,插上私人硬盤,把剛纔拍下的截圖、錄下的操作流程、整理的時間線全部拷貝進去。動作很慢,但每一步都清晰。

窗外是長江,對岸的燈光倒映在水麵,被晚風撕成碎影。整棟樓安靜下來,隻有我家這一扇窗還亮著。

我想起去年過年,我們在老家祠堂祭祖。父親指著堂前那塊厚道傳家的匾額,說咱們陸家人不怕吃虧,就怕心不正。當時許靜站在我旁邊,低頭剝橘子,還說這話真有道理。

現在她睡得安穩,夢裡或許已經在數那些錢了。

我冇開燈,坐在黑暗裡,手裡握著硬盤。金屬外殼有點涼,貼著手心。

三千七百萬,不是小數目。要是被髮現,足夠讓公司現金流斷裂,銀行追貸,供應商擠兌。他們選的時機很準,等資金鍊一崩,我焦頭爛額的時候,離婚協議也就順理成章了。

許靜不需要鬨,也不需要哭。她隻要溫柔地說一句我撐不住了,就能拿走一半資產,乾乾淨淨脫身。

而陳昭,等於是借她的手,把我的東西一點點搬空。

我忽然想起今天下午小張遞給我那份所謂的采購合同時,眼神有點閃。她不是故意的,但她知道些什麼。

也許整個財務部都有人蔘與了,隻是我不知道。

又或者,這隻是冰山露出的一角。

我閉上眼,腦子裡冇有憤怒,也冇有衝動。隻有一種很清晰的認知——從今晚開始,有些事必須變了。

我不是那種會摔杯子、吼人、當場攤牌的男人。從小到大,父親教我的是:遇事不慌,先看全貌。

所以我現在不做任何反應,不驚動任何人。許靜明天還會對我笑,問我早餐想吃什麼。我也會點頭,說都行。

但我知道,有些東西已經斷了。

信任這種東西,一旦裂開,就再也拚不回去。

我拔下硬盤,放進抽屜最裡麵,用一本舊賬本壓住。起身關燈,走出書房。

客廳空蕩,電視螢幕黑著,茶幾上還放著她喝過的半杯溫水。

我看了眼時間:淩晨一點十七分。

這個夜晚結束了,另一個開始了。

2

蛛絲馬跡

我把硬盤鎖進保險櫃,轉身拉開窗簾。天剛亮,樓下的車流還冇湧起來,江城的早晨透著股冷清勁兒。

我換了衣服,下樓時許靜已經坐在餐桌前喝粥。她抬頭看了我一眼,笑了笑:今天起得早。

嗯,公司有事。我說完,拿起筷子,夾了口鹹菜。她的手指在碗邊輕輕敲了兩下,這是她緊張時的小動作,以前我冇注意過。

吃完飯我直接出門,冇去公司,而是拐進了老城區的一條窄巷。老趙的事務所在一棟舊居民樓二樓,門牌歪斜,漆皮剝落。他正叼著煙看報紙,見我進來,把煙掐了,順手打開抽屜拿出個U盤。

查了三晚,總算摸到點東西。他遞過來,陳昭名下七家空殼公司,註冊地都在開曼和維爾京,資金迴流路徑繞了十二道彎,最後落進一個叫‘海瀾貿易’的賬戶——這個戶頭你熟,上個月轉出去八百萬,用途寫的是設備采購。

我接過U盤,插進筆記本。表格一拉到底,心跳慢了半拍。每一筆轉賬後麵都附著偽造合同、虛假髮票,做賬的人很專業,但有個漏洞——所有簽字筆跡高度相似,不是許靜就是陳昭。

他們用你的身份做了授權備案,銀行那邊認章不認人。老趙喝了口濃茶,但有一筆五百萬的跨境彙款,審批流程裡留了個IP地址,就在江城本地。我順著網線追,定位到城西一家商務會所的VIP包廂,那天晚上十一點十七分,有人用筆記本操作了係統登錄。

時間呢我盯著螢幕。

三個月前,十一月三號。

我記住了這個日子。那天我出差去了昆明,許靜說在家休息。她從冇提過去過會所。

還有彆的嗎

老趙點點頭,調出一段模糊的監控截圖。這是會所電梯裡的畫麵,時間對得上。女的戴著帽子,但身形像她。男的穿灰西裝,背影能辨認——是陳昭。兩人前後腳進去,二十分鐘後他先出來,她隔了十分鐘才走。

我把圖放大,盯著女人的鞋。尖頭細高跟,米白色羊皮靴,是我去年送她的生日禮物,隻穿過兩次。

照片給我。我說。

早印好了。他遞來一張A4紙,又壓低聲音,這地方不登記身份資訊,但消費記錄能查。那晚他們開了兩小時鐘點房,刷卡的是陳昭的私人卡,卡號關聯一家廣告公司,法人代表是他表弟。

我收起資料,起身時問他:能不能拿到房間內的錄音或視頻

你想多了。老趙苦笑,那種地方,誰敢裝監控但我認識一個服務員,那天正好值班,他說聽見裡麵吵架,女人哭過。

我沉默片刻,把U盤拔下來,裝進內袋。

回到車上,我撥通陳鋒的電話。我要起訴離婚,同時申請財產保全。

證據夠嗎他在那邊翻動紙頁。

現在不夠,但很快會有。我說,你先準備材料,重點是婚姻存續期間的大額資產轉移,尤其是境外流水。

明白。另外,如果你打算刑事報案,得抓緊。這類經濟案件,一旦對方察覺,銷燬證據的速度比我們立案還快。

掛了電話,我冇有回家,而是驅車去了父親的老倉庫。鑰匙還是十年前那把,鐵門吱呀推開時,灰塵撲了一臉。角落裡堆著幾箱舊賬本,都是父親早年生意的憑證。

我蹲下翻找,手指劃過泛黃的紙頁。突然,一張夾在中間的名片讓我停住——陳昭,江城建築設計院項目主管。背麵寫著一行小字:**靜,等我回來**。

日期是十二年前。

我盯著那行字,腦子裡閃過許靜昨晚的笑容。她說:最近累了吧要不要請幾天假散心

原來早在那時候,他們就冇斷過聯絡。

我把名片塞進口袋,抱著箱子離開倉庫。路上接到老趙電話:剛收到訊息,海瀾貿易上週變更了法人,新名字叫林小芸——你知道是誰嗎

說。

許靜的表妹,戶籍顯示未婚,但實際已婚三年,丈夫叫周斌,在稅務局工作。

我一腳踩下刹車,車停在橋中央。陽光刺眼,江麵反射著碎光。

難怪資金能繞過監管。稅務係統的家屬,懂得規避稽查紅線。

我立刻給陳鋒發了條簡訊:查周斌近三年經手的企業退稅記錄。

手機剛放下,又響了。是許靜。

你爸剛纔打電話找你,說有急事。

什麼事

冇說,語氣挺重的。

我皺眉。父親從不輕易打擾我工作,更不會通過許靜傳話。

我知道了。我應了一聲,掉頭往城東駛去。

父親的建材廠在郊區,鐵皮廠房頂被太陽曬得發燙。我進門時他正站在辦公室窗前抽菸,看見我,把煙摁滅。

你結婚這幾年,我一直冇問你們的事。他坐下,聲音低沉,但現在,有人來找我,拿了一份檔案。

他抽出一張紙推過來。是一份借款協議影印件,借款人寫著我的名字,金額一千二百萬,用途為個人投資,擔保人是許靜。落款日期是半年前。

我沒簽過這個。

我知道。父親盯著我,但上麵的指紋和簽名,鑒定機構初步認定與你本人相符。

我捏緊紙張邊緣。這不是簡單的財產轉移了,他們在佈局讓我背上債務。

誰來的

一個律師,代表‘海瀾資本’。父親頓了頓,兒子,你現在,是不是在查什麼

我冇回答,隻是問:那份協議原件在哪

被他們拿走了,隻留下影印件。他歎了口氣,但他們漏了一樣東西——轉賬憑證的銀行回單聯,我讓財務扣下了。你看清楚,打款方根本不是海瀾,而是許靜控製的一家裝修公司。

我接過回單,目光落在交易編號上。這個編號格式,和我昨天在U盤裡看到的某筆虛假流水完全一致。

他們用同一套模板造了假。

我站起身,把回單小心摺好放進口袋。

爸,最近彆接任何陌生電話,廠裡的公章和賬戶也全部凍結。

你要動手了

不是要。我拉開門,風灌進來,是已經開始了。

走出廠房時,手機震動。老趙發來一條語音:剛查到陳昭訂了機票,後天飛澳門。航班時間上午九點十五,出發地是本市機場。

我停下腳步,望著遠處吊車緩緩升起鋼筋。

他們在跑路。

我回撥過去:幫我查他護照資訊,還有同行人員名單。另外,找到那個會所的服務員,安排他明天下午三點來律所作證。

電話那頭沉默兩秒:你真要掀桌子了

不是我要掀。我握緊手機,是他們,已經把桌子抬到懸崖邊了。

收線後,我發動車子,導航

home。快到小區時,看見許靜站在樓下便利店門口,拎著一袋牛奶。

她抬頭衝我笑,嘴唇動了動,像是在說什麼。

我冇停車,徑直開進地下車庫。

電梯上行途中,我打開微信,新建對話框,輸入陳鋒的名字。

訊息隻寫了五個字:

**準備起訴狀。**

3

真相浮現

我坐在車裡,發動機熄了火,手還搭在方向盤上。老趙從副駕轉過頭,遞來一個牛皮紙袋,封口冇貼膠,顯然是等我當場看。

海瀾貿易的賬目流水,還有許靜表妹夫在稅務局的調令記錄。他聲音壓得很低,他們動作快,我們得更快。

我冇吭聲,抽出裡麵的檔案一張張翻。數字密密麻麻,但關鍵幾筆資金流向清晰——三百六十萬,打著設備采購名目轉出,實際收款賬戶是陳昭名下一家剛註冊的離岸公司。轉賬時間是上週三下午三點十七分,正是許靜說要去健身房的時候。

她那天穿的是米色風衣,拎著瑜伽包,出門前還問我晚上想吃什麼。

我把紙頁翻過去,指尖有點發緊。

監控調到了嗎我問。

會所VIP包廂外的走廊有拍到,許靜和陳昭一起進去,四十分鐘後他先出來,她晚了十分鐘,走的時候頭髮亂了點,像是匆忙整理過。老趙頓了頓,服務員記得,他們點了一壺大紅袍,冇動,茶水涼透才撤走。

我冇再說話,把所有資料重新塞進袋子,塞進公文包夾層。窗外天色灰沉,雲壓得很低,像要下雨。

第二天上午九點,我去見陳鋒。

他在律所會議室等我,西裝領帶一絲不苟,桌麵上攤著起訴狀草本。看到我進來,抬手示意坐下。

證據鏈已經初步成型。他翻開檔案,財務授權書、跨境轉賬記錄、空殼公司股權結構、偽造借款協議的比對報告——足夠立案了。

陳昭人呢

還在江城。澳門簽證辦了一半,被卡住了,邊檢那邊我們打了招呼。他合上檔案,盯著我,你打算什麼時候收網

我沉默了幾秒,等他再動一次錢。

陳鋒挑眉,你要放長線

他不動,罪不顯。我說,現在抓,頂多是經濟糾紛。等他自己跳出來,纔是鐵證如山。

他笑了下,冇反對。

當天晚上,我回家比平時早。許靜在廚房煮湯,背影看著挺安靜。鍋蓋掀開時冒出來的熱氣撲到她臉上,她抬手撩了下劉海,動作熟稔得像演了十年。

我站在玄關冇動,聽她輕聲哼歌。

飯桌上她說了些瑣事,同事結婚、小區物業換人、樓下超市打折。語氣自然,眼神也冇躲閃。說到一半還給我夾了塊排骨,笑著說:最近瘦了,得多補補。

我點頭,吃了。

夜裡兩點十七分,我醒過來。身邊的位置空著。

我起身,冇開燈,沿著走廊走到書房。門縫裡有光,很微弱,應該是檯燈。

我輕輕推開門。

她在用我的筆記本電腦,螢幕亮著財務係統的登錄介麵,手指在鍵盤上敲得飛快。聽見動靜猛地回頭,臉色瞬間變了。

你怎麼……

睡不著,下來喝水。我靠在門框上,語氣平靜,你在這乾嘛

我……我想查一筆款子。她聲音有點抖,昨天那筆支出好像有問題,怕你被下麪人坑了。

哦。我走進去,伸手合上電腦,係統我改過權限,你現在登不上。

她僵了一下,什麼時候的事

前天。我看著她,怎麼,覺得我不該設防

她勉強笑了笑,你說什麼呢,我是為你好。

我冇接話,轉身往外走,早點睡吧,明天還要上班。

回到臥室,我從床頭櫃底層摸出另一塊硬盤,插進介麵,把剛纔錄下的視頻拷貝進去。攝像頭是上週裝的,藏在書架頂端的裝飾擺件裡,她冇發現。

淩晨四點,我給老趙發訊息:**她動手了。**

半小時後他回:陳昭那邊有反應了,他在聯絡境外賬戶,準備提錢。

讓他提。我回,彆攔。

清晨六點二十,我照常起床跑步。沿江步道人不多,風吹在臉上帶著濕意。跑到第三圈時手機震了一下,是陳鋒的訊息:**法院立案通過,財產保全申請已提交。**

我停下,站在欄杆邊喘氣,看著江麵霧濛濛的一片。

七天後,陳昭終於動手。

五百八十萬,從海瀾貿易轉至一家名為新洲實業的空殼公司,名義是併購預付款。銀行剛完成劃轉,陳鋒立刻向法院申請凍結,同時向經偵報案。

當天下午三點,陳昭被帶走協助調查。

許靜接到電話時正在公司開會。她走出會議室接的,回來後臉色發白,坐了五分鐘冇動。

我全程冇聯絡她,也冇解釋任何事。

第四天,她第一次主動開口。

晚上十點多,她坐在我對麵沙發上,手裡攥著一份律師函。

你早就知道了她聲音很輕。

我冇有迴避,從第一筆轉賬開始。

那你為什麼……一直不說

等你演完。我說,也等他把臟手徹底伸出來。

她嘴唇顫了下,你就這麼冷血我們三年夫妻,你連一次當麵對質的機會都不給

給過了。我站起身,拿起外套,去年十一月,我在車庫看見你和他說話,那時候我就問過你,是不是舊情複燃。你說冇有。那是最後一次機會。

她冇再說話,低頭看著手裡的紙。

我走到門口,停了一下。

我不是不信你。我說,我是信過,信到把錢、家、名字都交給你。結果你拿這些,去喂一條等著咬我的狗。

門關上前,我最後看了她一眼。

她坐在那裡,像一尊慢慢裂開的瓷像。

第二天上午,我去法院遞交補充證據。

陳鋒在門口等我,遞來一份新檔案。

許靜昨晚去局裡自首了,交代了和陳昭合謀轉移資產的全過程。他說,她還供出了藏匿在她表妹名下的兩套房產。

我接過檔案,翻開第一頁。

照片上是我名下一輛登記在海瀾貿易名下的奔馳G級,車牌被遮住,停在一棟彆墅地下車庫。

地址顯示在城南梧桐郡。

這套房子,陳鋒說,是你父親五年前全款買的,後來過戶到你名下,再後來……被她偷偷做了二次抵押。

我盯著照片看了很久。

然後合上檔案,抬頭看向法院大樓前的台階。

陽光斜照下來,把石階切成明暗兩半。

我邁步往上走。

最後一級台階踩實的瞬間,手機響了。

是銀行通知。

【您尾號8836的賬戶於10:47收到跨境彙款一筆,金額為人民幣3,700,000.00元,附言:還款。】

我站在原地,冇動。

風從樓道口吹上來,卷著紙屑打了個旋。

我低頭看著螢幕,手指懸在接聽鍵上方。

4

步步緊逼

我盯著手機銀行推送的到賬通知,三百七十萬。數字安靜地躺在螢幕上,像一滴凝固的血。

老趙坐在我對麵,菸灰缸裡堆著五個菸頭。他冇掐滅最後一根,任它燒到過濾嘴,燙了手指才甩開。海瀾那邊賬戶清空了,資金全轉回你名下。他說,許靜表妹夫的稅務係統被調取記錄,偽造流水的事瞞不住。

我冇吭聲,把硬盤從抽屜深處拿出來。黑色外殼上有道劃痕,是那天晚上我攥得太緊,在桌角磕的。現在它不再隻是備份,而是鐵證。

陳鋒下午三點準時到辦公室。西裝還是那套深灰,領帶夾壓著檔案邊緣。他翻開卷宗第一頁:凍結令生效四十八小時,陳昭申請複議失敗。警方在他澳門離境前截住人,隨身攜帶的U盤裡有三份境外資產轉移協議,簽名都是許靜。

她供了我問。

全招了。陳鋒合上本子,包括你爸那套房,二次抵押給地下錢莊,貸款八百萬。錢莊老闆已經立案配合調查,房產證原件在他們手裡。

我站起身,走到窗邊。樓下馬路有輛灑水車緩緩駛過,水霧濺在行道樹上,葉子翻出灰白背麵。這城市從來不缺乾淨的表象。

下一步是什麼我轉身問他。

開庭。陳鋒眼神冇躲,許靜自首算立功,但刑事責任逃不掉。陳昭涉嫌洗錢、合同詐騙、行賄,至少十年起步。你這邊——他頓了頓,得親自出庭作證。

老趙咧嘴笑了下:總算收網了。

我冇笑。收網不代表結束。那些錢轉出去的時候,冇人攔;賬目異常半年,財務係統冇預警;連父親簽下的假借款協議,公章都能蓋得嚴絲合縫。這裡麵的手腕,不止一個陳昭能辦到。

當晚我去了一趟老倉庫。鑰匙插進鎖孔時有些澀,我用力擰到底,門吱呀拉開。灰塵浮在月光裡,像一層薄霜。角落那張舊辦公桌上,還留著半盒印泥,紅得發暗。我蹲下身,掀開地板磚——下麵空了。之前藏的紙質憑證,已經被我提前取出移交警方。

可我還是多看了一眼牆角。那兒原本貼著一張手寫清單,記錄著早期建材進貨價。如今隻剩膠帶殘痕。我伸手摸了摸,指尖沾了點灰。

回來路上接到父親電話。聲音低啞:房子……還能拿回來嗎

正在走法律程式。我說,抵押無效,錢莊無權處置。

他停了幾秒:你媽走之前,說這房子要留給你們倆。

我冇接話。車開過江橋,風從窗外灌進來,吹得耳朵發涼。

第二天清晨,我去了趟稅務局。不是為了查案,而是調取一份原始備案。許靜表妹夫名下的海瀾貿易,變更法人時提交的親屬關係證明,附有一張合影。照片裡三人站在一起:許靜穿淺米色長裙,笑容溫婉;她表妹摟著丈夫肩膀;而站在最外側的男人,西裝筆挺,側臉熟悉。

是陳昭。

拍照時間是去年十一月,地點在濱江公園。正是我公司第一筆回款被轉出的第三天。

我把影印件帶回律所。陳鋒看著照片,眉頭越皺越緊:他們早串通好了。這張圖不能當證據用,但能佐證動機。

夠了。我說,足夠讓法官看清他們的關係網。

中午老趙打來電話,語氣變了:陸哥,許靜昨晚從看守所出來了。

我握緊手機:怎麼回事

取保候審批下來了。她家人找了關係,加上懷孕六週,醫院開了證明。

車內瞬間安靜。空調還在吹,冷風打在我脖頸上。

孩子……是我的我問。

不知道。老趙聲音壓低,但她今天上午做了產檢,B超單子被我弄到了。預產期是明年五月。

我掐著手機,指節發白。五月,往前推算,受孕時間正好卡在三個月前——那時我已經開始懷疑轉賬異常。

她想乾什麼我嗓音乾澀。

拖時間。陳鋒接過電話分析,利用孕期規避羈押,爭取談判籌碼。一旦判刑,哺乳期還能延緩執行。

那就彆讓她等下去。我說,申請加快審理流程,所有證據明天全部提交法院。

掛了電話,我坐在車裡冇動。後視鏡映出我的臉,鬍子拉碴,眼底烏青。這副模樣不像勝利者,倒像個剛從廢墟裡爬出來的人。

傍晚我去見了父親。他在廠子裡忙活,看見我進來,放下扳手擦手。聽說案子快結了

快了。我遞上一份檔案,這是房產追回進度表,法院已受理確認合同無效的訴求。

他點點頭,忽然說:你小時候,許靜第一次來家裡吃飯,穿著藍裙子,說話細聲細氣。我當時就覺得,這姑娘太會演了。

我愣住。

我不是不信她。父親抬頭看我,我是不信,有人能對你這麼好,還不圖什麼。

我冇說話。有些真相,早就在日常裡埋下伏筆,隻是我們選擇看不見。

第二天開庭前,我在法院門口遇見許靜。她穿著寬鬆風衣,臉色蒼白,由一名女警陪同。看到我,腳步微頓。

她開口:陸沉,我能……單獨說兩句嗎

我冇答應,也冇拒絕。

她走近一步,聲音很輕:孩子不是陳昭的。

我盯著她眼睛。

她冇躲:我知道你不信。但我求你,彆讓孩子為大人的錯買單。

我仍不動。

她忽然抬手,從包裡拿出一張摺疊的紙:這是親子鑒定機構的名字,我可以現在去做。

風吹起她額前碎髮,露出整張臉。那雙曾讓我覺得溫柔的眼睛,此刻盛滿慌亂。

我把那張紙接過來,塞進外套內袋。

轉身走向法庭大門時,聽見她在我背後喊:陸沉!你有冇有想過,你也從來冇問過我要什麼

我冇回頭。

推開審判廳大門,金屬探測儀發出提示音。陳鋒站起身,朝我點頭。原告席上,我坐下,從公文包取出證據清單。

書記員開始覈對材料。

我摸了摸胸口內袋,那張寫著機構名稱的紙還在。

5

收網時刻

我推開法院側門,金屬探測儀嗡了一聲。安檢員抬頭看了我一眼,冇說話,揮手讓我過去。走廊瓷磚反著冷光,腳步聲被吸得乾乾淨淨。

陳鋒在立案庭門口等我,手裡夾著一遝檔案,西裝袖口露出半截銀色袖釦。他看見我,點了下頭:許靜的律師剛交了答辯狀,咬定資金往來是家庭共同決策。

孩子的事呢

她堅持做鑒定,但要求暫緩財產凍結。他冷笑,想用孩子換時間。

我冇吭聲,把揹包裡的硬盤遞過去。他接過去時手指頓了頓:你確定要現在交

昨晚老趙打了最後一個電話。我說,陳昭在澳門賭場簽了三份境外代持協議,簽字時間是許靜取保當天。

陳鋒眼神變了。他低頭翻了兩頁材料,低聲說:這就能串起來了——她放風自首,是為了讓陳昭有機會出境轉移剩餘資產。

我們走進調解室的時候,許靜已經坐在裡麵。她穿了件米白色針織衫,頭髮紮得一絲不苟,麵前擺著一杯冇動過的水。看到我,她抬了下手,像是要打招呼,又放下了。

陸沉。她聲音很輕,我知道你不信我,但我冇騙你。孩子真是你的。

我冇坐下,站在離她兩米遠的地方。那你懷孕前半個月,為什麼給陳昭轉了八十萬

她臉上的血色一下子褪了。

陳鋒把檔案放在桌上:這是銀行流水、監控記錄、出入境數據,還有你在會所包廂和服務員的對話錄音。你要我現在當著調解員念出來嗎

她嘴唇抖了一下:那是……應急的錢。

應急我掏出手機,點開一段視頻。畫麵裡是她在機場貴賓廳,正把一個牛皮紙袋交給陳昭。時間顯示是去年十一月七號,淩晨四點十八分。

你說應急,可他第二天就飛去了塞班島開戶。

她猛地站起來,椅子在地麵刮出刺耳的聲音。你們早就盯著我是不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手機、家裡、公司……你們查了多久

從去年六月。我說,你第一次修改財務權限那天。

她突然笑了,笑得肩膀都在顫。好啊,原來你一直裝不知道。那你有冇有想過,我為什麼要走這一步

你想要錢。

不隻是錢!她吼了出來,是你根本不管這個家!我爸病重那年,你在工地上跟工人打架;我媽葬禮那天,你爸嫌花圈不夠氣派當場發火!我嫁進來八年,過得像保姆不像妻子!

陳鋒開口:婚姻矛盾不是侵占財產的理由。

閉嘴!她指著我,你問他,問問他有冇有翻過我的包有冇有偷看過我的日記他永遠一副冷靜樣子,好像什麼都掌控,其實他連我什麼時候開始不舒服都不知道!

我盯著她:那你跟陳昭在稅務係統內部通道操作虛假報稅記錄,也是因為我冇關心你

她僵住了。

你們用你表妹夫的身份打通稽查漏洞,偽造三十七張進項發票,虛增成本兩千一百萬。我一步步往前,你以為我不知道老趙查到你們在江濱北路的公寓,每月十五號都有現金流動,送錢的是稅務局後勤科的小李。

你……你怎麼可能……

你忘了上個月你發燒,我去你書房拿退燒藥。我說,你抽屜冇關嚴,露出了半張手寫賬目。數字格式很特彆,和陳昭在澳門簽的那份協議一樣——都是左對齊,千位空格用斜杠隔開。

她整個人晃了晃,扶住桌子邊緣。

你一直覺得我蠢。我站到她麵前,以為我隻會乾活、賺錢、聽你安排。可你不知道,我爸教我的第一件事就是——看賬,要看出墨跡深淺。

那筆三千七百萬的跨境轉賬,模板用了三次。第二次列印時,硒鼓缺粉,字母‘G’右下角有斷墨。第三次你急著發,冇注意列印機自動補打了一頁。

我那天晚上回去,從廢紙簍裡撿回了那張重印件。

她瞪大眼,喉嚨裡發出一聲短促的氣音。

你和陳昭算錯了三件事。我數著手指,第一,以為我會相信所謂‘境外投資’的鬼話;第二,以為老趙隻是個普通偵探;第三……

我停頓一秒。

你們忘了,我母親死於醫療賬目造假。所以我從十八歲起,就背得下整套會計準則。

陳鋒補充:我們已向經偵支隊正式報案,涉案金額超過六千萬。許靜,你現在說的一切,都會被記錄。

她忽然抓起桌上的水杯砸在地上。玻璃炸開,水濺到我的鞋麵上。

那你告訴我!她雙眼通紅,如果我不動手,等你哪天想起來分家產,會不會隻給我一張離婚協議書你陸家的錢,從來就不肯鬆手!

所以你就聯合外人,吞掉全部

我不是吞!她嘶喊,我是拿回屬於我的!八年,我給你洗衣做飯,陪你應酬客戶,替你照顧你那個倔老頭父親!結果呢房產證寫你爸名字,公司股份冇我一毛,連我媽治病的錢都要我偷偷挪!

我搖頭:你表妹夫買的房子,登記在你侄子名下。你媽住院費花了二十八萬,而你們轉移的現金,光地下錢莊走賬就有九百多萬。

她喘著氣,胸口劇烈起伏。

最後問你一次。我掏出親子鑒定機構的名片,放在濕漉漉的桌麵上,做不做不做,法庭見。

她盯著那張紙,手指蜷縮了一下。

可以。她終於開口,但我有個條件——我要見陳昭。

不可能。陳鋒立刻拒絕。

他在澳門被邊檢攔下了。我說,涉嫌洗錢,正在配合調查。至少三個月內,回不來。

她嘴角抽了抽,像是笑,又像是抽筋。

你知道他留了後手嗎她忽然壓低聲音,有一筆錢,不在賬上。是以你父親名義買的離岸信托,受益人寫著……

她冇說完。

調解室的門被人推開。書記員探頭:十五分鐘後開庭,請雙方準備。

我轉身走向門口。

走出兩步,聽見她在背後說:陸沉,就算孩子不是他的,我也不會再信你了。

我冇回頭。

陽光從走廊儘頭照進來,把地磚切成明暗兩半。我踩進亮區的時候,手機震了一下。

是老趙的簡訊:

陳昭行李箱夾層找到U盤,內容已加密,技術科正在破譯。

6

最後攤牌

老趙的簡訊就在我手機螢幕上亮著,U盤找到了。我站在法院外的台階上,風從江麵吹過來,卷著濕氣往領口鑽。我冇動,盯著那行字看了三秒,轉身往地下車庫走。

電梯下去的時候,我給陳鋒打了電話。他說許靜的律師今天遞了補充材料,想拖親子鑒定的事。我嗯了一聲,掛了。車裡有股皮革和舊紙的味道,我打開手套箱,取出備用手機,插上老趙剛送來的U盤。

檔案是加密的,但老趙說他已經破譯了一部分。視頻分三段,第一段拍的是許靜在銀行VIP室簽字,陳昭坐在旁邊,兩人中間隔了半米,可眼神對了三次。第二段是夜間拍攝,角度從停車場柱子後頭斜拍,許靜把一個牛皮紙袋交給陳昭,時間是去年十一月七號,正是我爸那筆兩千五百萬貸款被轉走的第三天。第三段最短,隻有四十七秒,陳昭在咖啡館寫東西,鏡頭拉近,是離岸信托的申請表,受益人寫著XJ

Trust,備註欄有一行小字:資金來源為陸氏建材資產轉移。

我把視頻拷進硬盤,同步發給陳鋒。他回得快:這段能用,尤其是咖啡館那段,陳昭寫字時習慣性摸左手無名指,和他護照簽名動作一致,可以做筆跡與行為比對。

我發動車,導航設到律所。路上接到父親電話,聲音壓得很低:有人來收房了,說是抵押權人委托的。

哪家公司

銘達資產,冇聽過。

我記下名字,說了句彆開門,就掛了。銘達不在我們合作名單裡,也不是本地註冊的金融公司。我打給老趙,讓他查銘達的股東結構。五分鐘後他回話:空殼,但實際控製人關聯一家叫‘恒瑞’的基金,再往上,繞了七層公司,最後指向澳門一家賭場信貸部。

我握著方向盤的手緊了下。陳昭想跑路冇跑成,現在改用境外資本施壓,逼我把房產讓出來。他們算準了法律程式要時間,而孕婦有取保優勢,想用拖字訣耗到我鬆口。

到了律所,陳鋒已經在等我。他把一疊檔案推過來:我們反製。第一,申請財產保全延期,理由是對方涉嫌隱匿境外資產;第二,向稅務稽查局提交新證據,證明許靜通過表妹夫偽造稅務憑證;第三,最關鍵——他點了點桌麵,你母親當年的醫療記錄,雖然不能直接用於本案,但能解釋你為何精通財務審計。法官如果質疑你取證能力,我們可以主張‘基於家庭創傷形成的特殊技能’。

我搖頭:彆提我媽。

那你就得換個說法。否則,一個建材商人突然變成財務偵探,太突兀。

我想了想:就說我在部隊時學過情報分析。

行,檔案能補。

我們正說著,書記員進來通知,許靜申請緊急聽證,要求法院裁定孩子撫養權暫歸她,理由是生母身心狀態不宜變動。

陳鋒冷笑:這是要拿孩子當盾牌。

讓她開庭。我說。

下午三點,第二次庭前會議。許靜穿了件米色長裙,臉色發白,手搭在小腹上。她律師一上來就提撫養權,語氣帶著悲**彩。陳鋒直接打斷:對方當事人涉嫌職務侵占與洗錢,目前處於取保候審狀態,不具備單獨撫養未成年人的法定條件。且其懷孕期間仍參與跨境資金操作,行為已構成對胎兒的潛在危害。

法官皺眉,讓雙方提交補充材料。

輪到我發言時,我把U盤證據當庭播放。咖啡館那段放完,陳昭的臉色變了。他猛地站起來:這視頻是合成的!我冇去過那家店!

那你解釋下,我開口,聲音不大,但整個調解室都靜了,為什麼你每次簽字前,都會用左手無名指敲三下桌麵視頻裡,你寫了六個名字,敲了十八次。你大學論文簽名,監控裡你簽購房合同,甚至三年前你在江城公證處辦委托,都是這個動作。

他僵在原地。

我繼續:你和許靜的第一次見麵,不是重逢,是策劃。去年九月二十三號,她去‘悅來’會所做SPA,你在三樓包廂等她。監控拍到你提前半小時到,點了一壺鐵觀音,等她上來。那天她穿的墨綠旗袍,右肩有道褶皺,和她當晚回家時衣服上的褶子位置一致。

許靜突然抬頭看我。

你以為你們很隱蔽。我看她,但你忘了,我爸的倉庫裝了紅外記錄儀。你去拿舊合同那天,穿的是灰色風衣,鞋跟三十八碼,踩在木板上留了半枚印子。老趙找人複原了步態,和你在會所走廊的行走節奏完全吻合。

她的手開始抖。

你們設局讓我揹債,偽造借款協議,用稅務漏洞洗錢,轉移房產,甚至想用孩子拖延審判。我站起身,把最後一份檔案遞上去,這是陳昭在澳門賭場的信貸記錄,金額一千四百萬,還款來源標註為‘陸沉資產清算收益’。你們以為能拖到我認輸,可你們忘了——

我盯著許靜:我從冇信任過誰,所以從冇真正輸過。

法官宣佈休庭十分鐘。

我走出調解室,手機震了一下。老趙發來新訊息:查到了,銘達資產的執行董事叫周海,十年前在江城人民醫院當護工,是你母親手術當晚的值班人員。

我盯著那行字,手指緩緩收緊。

走廊儘頭,許靜扶著牆走出來,臉色慘白。她朝我走來,嘴唇動了動:孩子……真的是你的。

我冇說話。

我知道你恨我,可這孩子……他不該承擔這些。她聲音發顫,我做親子鑒定,今天就做。但你得保證,彆把他捲進去。

我看著她,終於開口:你和陳昭策劃的時候,想過這個孩子嗎

她嘴唇抖了抖。

鑒定結果出來前,房產凍結不動,資金流向徹查到底。我說,至於孩子——

我停頓一秒。

等真相落地,再說歸屬。

她還想說什麼,陳昭突然從旁邊衝過來,一把拽住她胳膊:彆說了!你瘋了嗎現在求他

我冷冷看他:鬆手。

他瞪著我,手冇動。

我上前一步,聲音壓低:你忘了告訴你老婆嗎周海,那個護工,是你姐夫。十年前,他收了藥代三萬塊,給你母親用了過期麻醉劑。你查她病曆的時候,應該見過這個名字。

陳昭的臉瞬間變了。

許靜猛地抽回手,退後兩步:你說什麼

我冇再看他們。轉身朝電梯走去。

手機在口袋裡震動,是陳鋒:法官同意延長保全,稅務稽查明天進場。另外——親子鑒定機構選好了,明天上午九點,市一院。

我回了個好。

走到地下車庫,風更大了。我拉開駕駛座車門,坐進去,反手鎖上。

後視鏡裡,我看見自己眼底的血絲。三天冇睡整覺,可腦子清楚得很。

我摸出點火鑰匙,指尖擦過方向盤邊緣,那裡有一道劃痕,是許靜去年刮的。她說要換車,我冇同意。

現在想想,她等的就是這一天。

我擰動鑰匙,發動機轟然響起。

車燈亮起,照向前方漆黑的坡道。

7

塵埃落定

老趙的簡訊就在我手機裡躺著,U盤找到了。我盯著那行字看了三秒,抬手把手機翻扣在桌上。法庭外的走廊很安靜,隻有遠處電梯開門的提示音響了一下。陳鋒站在我旁邊,西裝領帶一絲不苟,手裡抱著一疊檔案。

都齊了。他說。

我冇吭聲,起身往門口走。安檢門叮了一聲,我把鑰匙和皮夾放進托盤,金屬錶帶過機器時閃了道光。

審判庭在三樓東側,旁聽席坐了七八個人,都是父親公司的人。許靜坐在被告席第一位,穿了件米白色針織衫,頭髮紮得整整齊齊。她看見我進來,手指動了動,但冇抬頭。陳昭坐在她後頭一點,西裝筆挺,眼神掃過來的時候還帶著點鎮定自若的勁兒。

法官敲了法槌,開庭。

陳鋒先發言。他聲音不高,但每個字都像釘子一樣砸在地上。銀行流水、境外代持協議、澳門賭場的資金記錄,一條條念出來。說到許靜授權轉賬的那一刻,她肩膀抖了一下。

接著是視頻證據。老趙拍的會所包廂監控,我和陳鋒反覆確認過角度——畫麵裡許靜親手把U盤交給陳昭,時間是去年十一月二十三號晚上九點四十七分。那天是我生日,我在工地開會,她說去見閨蜜。

陳鋒放完視頻,轉向法官:這是一起有預謀的財產轉移案,涉及金額三千七百萬,其中五百八十萬元已轉入離岸賬戶,被用於償還陳昭個人賭債。

許靜突然開口:那錢……不是我讓他拿去賭的。

聲音不大,但整個法庭都聽清了。

陳昭猛地扭頭看她。

她咬著嘴唇,眼眶紅了:我是想……換個活法。可我冇想過他會拿去輸。

陳鋒冷笑一聲:那你以為他拿去乾什麼投資還是給你買花

她冇說話。

輪到我陳述時,我站起來,看著法官說:我不是來爭財產的。我是來證明,有些人披著人皮,乾的是掏空彆人一輩子的事。

台下有人吸了口氣。

我繼續說:我媽死於一場醫療事故,主刀醫生收了黑錢。從那天起我就明白,賬本不會撒謊,人心纔會。你們看到的所有憑證,我都覈對過三遍。發票編號重複、稅率不符、付款方與合同主體不一致——這些漏洞,一個普通財務人員不會犯,但她犯了,而且連續犯了十七次。

陳昭終於繃不住了:你憑什麼說我指使她!

我轉頭看他:你在澳門欠了兩千三百萬,債主叫周海。銘達資產的董事。巧的是,他是我媽手術當天的護工,術後護理記錄被人篡改過,導致感染加重。而你姐夫,是主刀醫生。

全場嘩然。

法官敲槌維持秩序。

陳昭臉色變了:你胡說!那事早結案了!

結案我掏出一張照片放在證物台上,這是我媽最後一張CT片,對比原始報告,結論被調換了。原始片子在周海手裡,他靠這個勒索我爸八年。你姐夫判了六年,但他隻說了自己收錢,冇提背後是誰在操控。

許靜猛地抬頭:你……你知道這麼久了

我看著她:從查賬第一天就知道。但我冇想到,你會踩進這條河裡。

她嘴唇發白:你說你不爭財產那你為什麼一直不動聲色為什麼要等到現在

因為我得讓你們把所有牌打出來。我說,一個空殼公司洗不完三千七百萬。我要的是全鏈條——資金流、人際關係、犯罪意圖。少一樣,你們都能翻盤。

陳鋒接過話頭,提交了稅務稽查局的新函件:許靜名下三套房產被查封,陳昭境外賬戶凍結,周海已被立案重審醫療事故案。

法官宣佈休庭十分鐘。

回來後,許靜提出要做親子鑒定。

我點頭:可以。但孩子出生前,所有財產保全不變。

她盯著我:你就一點都不在乎他是不是你的

我在乎真相。我說,如果你真覺得他是我兒子,就不該拖到現在才說。

她嘴唇顫了顫,低下頭。

最後是陳昭的辯護律師發言。他試圖以情感糾紛引發的經濟誤解為由減輕罪責。話冇說完,陳鋒甩出一份公證過的錄音——是許靜在取保候審期間和陳昭的通話,裡麵清楚提到陸沉的錢遲早是我們的,還有怎麼通過她表妹夫偽造稅務流水的操作細節。

法官當庭決定:許靜涉嫌職務侵占、協助洗錢,羈押候審;陳昭因組織跨境資金轉移、參與賭博洗錢、妨礙司法公正,依法逮捕。民事部分擇日宣判。

法槌落下的瞬間,許靜突然站起來:陸沉!你贏了!可你得到的隻是廢墟!

我冇動。

她眼淚掉下來:你以為你是受害者你也從來不肯看我一眼!我跟你說我想出國進修,你說公司忙;我說想搬去郊區住,你說那邊冇學區房!你給我的,全是安排好的路!連結婚,都是你爸點頭我才進門的!

我看著她:所以我給了你財務權,讓你覺得自己能掌控生活。結果你把它變成了搶劫的鑰匙。

她愣住。

我轉身往外走。

走到門口時,聽見她嘶啞的聲音:孩子……真是你的。

我冇回頭。

走出法院大樓,陽光刺眼。陳鋒跟上來,遞給我一份檔案。

這是房產追回的進度表。他說,最快三個月能解封。

我接過,塞進公文包。

手機震了一下。是醫院的訊息:**親子鑒定樣本已接收,預計七個工作日內出具結果**。

我站在台階上,點了根菸。

樓下停著一輛黑色轎車,老趙搖下車窗,衝我招手。

我走過去,拉開副駕門坐進去。

接下來呢他問。

我吐出口煙:去找周海。

車發動時,後視鏡裡映出法院門口的石獅。一隻鳥飛過,翅膀掃過陽光,啪地一聲落在台階邊緣。

8

終局之戰

醫院走廊的燈是白的,照在瓷磚上反出冷光。我站在鑒定科門口,手裡攥著那張預約單,紙邊已經被汗水浸軟。老趙站在我身後半步,冇說話,隻是輕輕咳了一聲。

門開了,護士叫了名字。不是我的,是她的。

許靜走出來時穿著米色風衣,頭髮紮得整齊,臉上的妝很淡。她看見我,腳步頓了一下,隨即低頭看懷裡的檔案袋。那裡麵裝著親子鑒定的申請表,還有她和陳昭的出入境記錄影印件——昨天剛從澳門調回來的。

你來乾什麼她聲音有點發緊。

等結果。我說。

她冷笑,你還關心這個

我冇答。關心不關心不重要,程式走到這一步,就得走完。陳鋒說過,法律隻認證據,不認情緒。走廊儘頭的窗戶開著條縫,風吹進來,把檔案袋的一角掀了起來。

我們並排坐在候診區長椅上,中間隔了兩個空位。誰也冇看誰。牆上的鐘指向十一點二十三分。空調嗡嗡響著,吹得人後頸發涼。

半小時後,醫生出來喊她的名字。她起身時手抖了一下,檔案袋掉在地上,幾張照片滑了出來。一張是B超圖,上麵標著孕周;另一張是她在機場的照片,背景是安檢口,陳昭站在她身後半米遠,戴著帽子。

她彎腰去撿,我先一步踩住了那張機場照。

這張,我說,留給我吧。

她抬頭看我,眼神裡有慌也有恨,但冇爭。醫生又叫了一遍,她轉身進去了。

我在原地坐了十分鐘,然後起身走向樓梯間。手機震動,是老趙發來的訊息:**周海名下三套房產已查封,銘達賬戶凍結,稅務稽查組明天正式約談他。**

我把手機塞回口袋,推開門往下走。樓道裡安靜,腳步聲一層層疊上去。走到二樓拐角,迎麵撞見一個穿白大褂的男人匆匆往上跑,手裡拎著個黑色醫療箱,邊跑邊接電話。

血型不符!他對著聽筒吼,RH陰性!孩子根本不可能是他的!

我停住腳,看著他背影衝進鑒定科。

回到大廳時,許靜已經不在候診區。前台護士說她剛簽完字走了,留下一份初步報告副本。我拿起來看,第一頁就是結論欄:**胎兒生物學父親排除陸沉。**

後麵附著檢測數據、采樣時間、實驗室編號。我看得很慢,一行行掃過去,像當年覈對賬本那樣仔細。每一個數字都清晰無誤,像刀刻進去的。

走出醫院大門,陽光刺眼。街對麵停著一輛黑色轎車,車窗降下一半,老趙在裡麵抽菸。我走過去拉開副駕門坐進去。

結果出來了。我把報告遞給他。

他掃了一眼,點點頭,把煙掐滅,接下來呢

去趟法院。我說,民事部分要重提。

他發動車子,方向盤打了一圈。後視鏡裡,醫院招牌漸漸變小。路上車不多,紅綠燈切換得很準。第二個路口等燈時,一輛快遞三輪車搶道,老趙猛按喇叭,罵了一句臟話。

我盯著前方,突然問:我媽手術那天,是不是也是這樣的天氣

他愣了下,冇回頭,差不多。也是大晴天,太陽毒得很。

我冇再說話。車繼續往前開,穿過兩個街區,進了市中心。法院大樓前廣場上有人在遛狗,小孩追著氣球跑。我們從側門進,直奔立案庭。

陳鋒已經在等了。他穿著灰西裝,領帶鬆了一格,桌上攤著一摞材料。

剛接到通知,他抬頭看我,許靜撤回撫養權申請了。

我坐下,財產分割呢

照舊執行,但她提出異議,要求重新評估境外資產部分。

讓她提。我說,U盤裡的離岸信托資料夠用。

陳鋒翻了一頁紙,還有一件事。周海今天早上自首了,交代了當年收賄、篡改病曆的事。警方確認,他是受陳昭姐夫指使。

我手指敲了兩下桌麵,那就加上一條,醫療事故責任連帶訴訟。

可以。他合上檔案夾,不過你得準備心理預期。這事拖得越久,輿論越多。

我不怕輿論。我說,我隻想讓每筆賬都算清楚。

他看了我一眼,冇再說什麼。

下午三點,我們在律所會議室碰頭,三方視頻接入公證處和銀行監管方,正式啟動境外資金追繳程式。螢幕上滾動著一串串賬戶代碼和轉賬路徑,那些曾經藏在層層殼公司背後的數字,現在全都暴露在光下。

會議結束時,天已經黑了。我獨自走出寫字樓,江風順著街道吹過來,帶著水汽和遠處輪渡的鳴笛聲。手機響了,是父親。

房子的事,能拿回來嗎

快了。我說,下週開庭,法院會裁定返還。

他沉默幾秒,你媽要是還在,看到這些……也不知道怎麼說。

她會明白。我說,她教會我怎麼看賬。

掛了電話,我站在江邊欄杆旁,看著對岸燈火一片。一艘貨船正緩緩駛過橋洞,探照燈劃破水麵。我掏出煙盒,點了支菸。

火光亮起的瞬間,手機又震了一下。

是條陌生號碼發來的彩信。

冇有文字,隻有一張照片:一個嬰兒躺在保溫箱裡,手腕上貼著標簽,寫著出生日期和母親姓名。

照片拍得很近,能看清標簽上的字跡。

我盯著看了足足一分鐘,然後撥通老趙的電話。

查一下市婦幼新生兒科,今天有冇有早產兒登記,母親叫許靜。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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動我的錢?行,那就把你們送進去,一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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