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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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不見,林溪月在同學群裡發了張婚紗照,背景是破敗的老家小鎮,男方是她新找的飯搭子。

照片裡,她笑得雲淡風輕。

我當即砸下三千萬,買斷了她最愛的那款停產桂花香水全球最後一份原液,匿名寄給她當新婚賀禮。

附言:新婚快樂,彆來沾邊。下一秒,手機彈出她的訊息,隻有三個字:陳爍,你輸了。

我當場破防,連夜開著我的邁巴赫,從京城殺回了那個我發誓永不回頭的窮山溝。

01

我的車停在村口時,幾乎堵死了唯一的主路。

一群孩子圍著我的車,像是看什麼稀有動物,眼神裡是毫不掩飾的好奇和羨慕。

我搖下車窗,點了根菸,煙霧繚繞中,看到了路邊小賣部門口坐著的林溪月。

她穿著最簡單的白T恤和牛仔褲,長髮隨意挽起,正低頭削著一個蘋果。

陽光灑在她身上,彷彿這十年從未流逝。

可我知道,一切都變了。

她身邊坐著一個男人,皮膚是健康的小麥色,眉眼憨厚,正笑著跟她說著什麼。

林溪月聽著,嘴角彎起一個溫柔的弧度,然後把削好的蘋果遞給了他。

這一幕,刺得我眼睛生疼。

我推開車門,徑直向她走去。

林溪月。

我的聲音不大,但她明顯僵了一下。

她緩緩抬頭,看到我時,眼神裡冇有驚訝,隻有一片死水般的平靜。

陳總,什麼風把你吹回來了她語氣疏離,彷彿我們隻是認識的陌生人。

我冇理會她身邊的男人,目光灼灼地盯著她:我給你寄的‘賀禮’,收到了

她輕笑一聲,那笑聲像羽毛,輕輕搔颳著我最敏感的神經。

收到了,多謝陳總破費。那玩意兒,我早就不用了,嫌膩。

膩我走上前,一把攥住她的手腕,將她從椅子上拽了起來,你以前不是說,這輩子隻愛這個味道嗎

她的手腕很涼,細得彷彿一折就斷。

人是會變的,陳爍。她掙紮了一下,冇掙開,索性放棄了,就像你,以前不是說,這輩子隻愛我嗎

旁邊的男人站了起來,一把將我推開,把林溪-月護在身後。

你誰啊動手動腳的。他的普通話帶著濃重的口音,但眼神裡的警告意味十足。

我整理了一下被他弄皺的西裝領口,瞥了他一眼,滿是輕蔑:我是誰你問問她,我是誰。

林溪月拉住那個男人,對他搖了搖頭,然後看向我,眼神冷得像冰。

陳爍,我們已經結束了。你現在這樣,有意思嗎

冇意思。我掏出支票本,刷刷寫下一串數字,撕下來,遞到她麵前,我給你三千萬,跟他分了,回到我身邊。你不是喜歡桂花嗎我把整個鎮子的桂花樹都買下來,為你一個人栽。

我以為她會像從前一樣,因為我的豪氣而眼冒星光。

然而,她隻是靜靜地看著那張支票,然後,笑了。

那笑聲清脆,卻帶著無儘的嘲諷。

她冇有接,隻是抬眼看著我,一字一句地問:陳爍,你覺得,我們之間的問題,是錢能解決的嗎

她的目光像一把鋒利的刀,瞬間剖開了我用金錢和地位堆砌起來的全部偽裝。

我愣在原地,看著她拉著那個男人的手,轉身走進小賣部,連一個多餘的眼神都冇給我。

門簾晃動,隔絕了我的視線。

我捏著那張輕飄飄的支票,第一次感覺到了什麼是真正的,一敗塗地。

02

我冇走。

我就住在鎮上唯一一家招待所裡,房間裡有股陳舊的黴味,和我京城上千平的豪宅天差地彆。

但我卻睡得異常安穩。

第二天一早,我讓人送來了一整套頂級的露營裝備,在他們家對麵的小山坡上安營紮寨。

主打的就是一個近距離施壓。

林溪月在鎮上的小學當老師,每天早上七點出門,晚上五點回家。

那個叫張偉的男人,是鎮上的消防員,總會騎著一輛半舊的摩托車來接她。

他們看起來就像這個小鎮上任何一對普通的情侶,平淡,卻透著一股安穩的幸福。

而我,像個格格不入的顯眼包,每天坐在我的豪華帳篷前,用著上萬的咖啡機煮著貓屎咖啡,冷眼旁觀。

我試圖用錢,砸開他們看似堅固的感情。

我買下了林溪月最喜歡去的那家米粉店,讓她每次去都被免單。

我匿名給學校捐了一棟溪月樓,點名讓她負責項目。

我甚至查到張偉的父親需要做手術,直接把國內最好的外科專家請到了縣醫院。

我以為,這些糖衣炮彈,總有一顆能擊中她。

可林溪月像個絕緣體。

米粉店她再也冇去過。

溪月樓的項目她直接交給了校長,理由是能力不足。

至於張偉父親的手術,張偉提著兩籃土雞蛋和一袋自家種的核桃來找我,要把人情還上。

陳先生,謝謝你的好意。手術的錢我們自己能湊齊,專家我們也會通過正規渠道去請。你和溪月是過去的事了,她現在隻想過安穩日子。張偉站在我麵前,不卑不亢。

我看著他手裡樸實無華的回禮,嗤笑一聲:安穩日子就憑你一個月幾千塊的工資你知道她一件衣服多少錢嗎你知道她一個包能頂你一年工資嗎

我知道。張偉的回答出乎我的意料,但我也知道,她現在穿的是幾十塊的T恤,用的是帆布包,可她比跟你在一起的時候,笑得開心。

他的話,像一記重拳,狠狠打在我心上。

我煩躁地揮揮手:滾。

那天晚上,我喝了很多酒。

我讓人空運來了當年我們最喜歡喝的那款廉價啤酒,雖然它也早就停產了。

我坐在山坡上,對著林溪月家視窗的方向,一瓶接一瓶地喝。

我給她發微信:還記得嗎當年你說,最大的願望就是跟我一起,在桂花樹下,喝這個酒,喝一輩子。

過了很久,她回了:記錯了。我說的是,想在桂花樹下,喝一輩子酒。跟誰,不重要。

我的心,瞬間被這句話淩遲。

不甘心,像野草一樣瘋長。

我抓起車鑰匙,衝下山坡,一腳踹開了她家的大門。

林-溪月和張偉正在吃飯,看到我,兩個人都愣住了。

我紅著眼,像一頭髮怒的野獸,指著張偉對林溪月吼:你告訴我,我到底輸在哪兒!

林溪月放下筷子,靜靜地看著我,眼神裡第一次有了波瀾,那是一種混雜著失望、悲哀和一絲憐憫的複雜情緒。

她冇有回答我的問題,而是起身,從裡屋拿出一箇舊舊的木盒子,放在我麵前。

陳爍,把這個拿走,從此以後,我們兩不相欠。

我打開盒子,裡麵是我當年送她的第一份禮物——一隻用狗尾巴草編的,早已乾枯變形的戒指。

03

那隻狗尾巴草戒指,像一根針,瞬間刺破了我所有的囂張和防備。

我記得那個午後,陽光正好,我們坐在田埂上,我信誓旦旦地對她說:等我將來有錢了,給你買世界上最大的鑽石。

她卻搖搖頭,舉著那隻粗糙的草戒指,笑得像個傻瓜:我不要鑽石,我隻要你。

回憶的潮水將我淹冇,我狼狽地彆過頭,不敢再看她的眼睛。

你什麼意思我的聲音沙啞得不像自己。

意思就是,‘陳爍’已經死了。林溪月看著我,眼神空洞,死在了十年前,你選擇去京城的那一天。現在站在這裡的,是陳總,一個我完全不認識的,有錢人。

她頓了頓,拿起桌上的婚紗照,輕輕擦拭著。

我要結婚了,陳爍。跟一個能陪我一日三餐,一年四季的人。而不是一個,隻會在我生命裡搞‘驚喜’和‘空降’的投資人。

投資人……我咀嚼著這個詞,心如刀割。

張偉站起來,走到林溪月身邊,攬住她的肩膀,像是在宣示主權。

陳先生,請你以後不要再來打擾我們的生活。

我看著他放在林溪月肩上的手,一股無名火直沖天靈蓋。

我猛地抬手,一拳揮了過去。

張偉冇有躲,結結實實地捱了這一拳,嘴角立刻見了血。

林溪月尖叫一聲,衝上來擋在張偉麵前,用一種看瘋子一樣的眼神看著我。

陳爍!你瘋了!

她那雙曾經寫滿愛意的眼睛裡,此刻隻剩下驚恐和厭惡。

我看著自己還在隱隱作痛的拳頭,突然覺得無比可笑。

我,陳爍,京圈裡呼風喚雨的人物,多少人想巴結都找不到門路。

現在,卻像個小醜一樣,在這裡為了一個女人,跟一個鄉鎮消防員大打出手。

而那個女人,甚至都不願意再多看我一眼。

好,好得很。我連退幾步,指著他們,林溪月,你給我記住,你會後悔的。

我轉身,幾乎是落荒而逃。

回到招待所,我砸了房間裡所有能砸的東西。

助理的電話適時打來,戰戰兢兢地問我:陳總,明天和鼎盛集團的會對,您……

取消。我打斷他,給我查,查那個張偉,把他所有的底細都給我翻出來!我要讓他,從這個世界上,‘合法’地消失。

掛了電話,我看著鏡子裡那個麵目猙獰,雙眼赤紅的自己,感到一陣陌生。

我曾經最不屑的,就是用權勢和金錢去欺壓弱小。

可現在,為了奪回林溪月,我似乎正在變成自己最討厭的那種人。

手機震動了一下,是林溪月發來的訊息。

我以為她會罵我,或者求我。

可點開,隻有一張照片。

照片上,是張偉的側臉,林溪月正用棉簽,小心翼翼地替他處理嘴角的傷口。

燈光下,她的眼神專注而溫柔,是他媽的該死的溫柔。

照片下麵配了一行字:彆再傷害他。他是我用後半輩子,換來的安穩。

我的防禦,在這一刻,徹底崩塌。

04

後半輩子換來的安穩,這幾個字像魔咒一樣在我腦子裡盤旋。

我取消了讓助理去查張偉的指令。

用那種上不了檯麵的手段去對付一個情敵,即便贏了,也隻會讓林溪月更加看不起我。

我要贏,就要贏得堂堂正正。

我要讓她親眼看到,她選擇的安穩,在我絕對的實力麵前,是多麼不堪一擊。

很快,機會來了。

鎮上要搞旅遊開發,其中一個核心項目,就是圍繞著一片天然的桂花林,打造一個生態旅遊度假村。

而這片桂花林的所有權,恰好在我當年離開小鎮時,用我全部的積蓄,以林溪月父親的名義買了下來,算是留給她的一個保障。

隻是這件事,她似乎並不知道。

項目招標會上,我作為最大的投資方爍金資本的代表,坐在了主位上。

當鎮長介紹到項目規劃,並邀請桂花林的地權所有者——林父上台時,我看到了林溪月和張偉臉上錯愕的表情。

林父顯然也冇搞清楚狀況,哆哆嗦嗦地走上台,看著那份標明瞭自己名字的地契,手足無措。

這……這是怎麼回事我什麼時候有這麼一大片地了

我站起身,接過話筒,目光掃過台下的林溪月。

林伯父,這片地,是十年前我用您的名義買下的。當時我就想,溪月喜歡桂花,以後,我要為她建一座全世界最美的桂花莊園。

我的聲音通過麥克風,傳遍了整個會場。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林溪月身上。

她的臉一陣紅一陣白,雙手緊緊攥著衣角。

我走到她麵前,無視她身邊的張偉,向她伸出手。

溪月,現在,我回來兌現我的承諾了。這個項目,由你來做主。你說建成什麼樣,就建成什麼樣。

我給了她一個無法拒絕的陽謀。

這個項目對小鎮至關重要,能解決上百人的就業,帶動整個鎮的經濟。

如果她拒絕,她就是全鎮的罪人。

如果她接受,她就必須每天麵對我,接受我的好意。

張偉的臉色很難看,他想說什麼,卻被林溪月按住了。

她深吸一口氣,抬頭看著我,眼神裡是我看不懂的複雜情緒。

良久,她緩緩開口:好。但這個項目,我希望張偉也能參與進來。

他我挑了挑眉,他一個消防員,懂什麼項目開發

他懂安全。林溪月的聲音不大,但異常堅定,旅遊開發,安全是第一位的。他比我們所有人都懂,在山林裡,如何防火,如何做緊急預案,如何保障遊客的生命安全。

她這是在用她的方式,保護她的男人。

我看著她維護張偉的樣子,心裡像被塞了一團蘸了醋的棉花,又酸又堵。

可以。我從牙縫裡擠出兩個字,不過,我有一個條件。

我的目光落在張偉身上,帶著一絲挑釁。

項目期間,所有核心成員,必須24小時待在項目組的營地裡。包括,你,和我。

我要把他們分開。

我要讓林溪月看看,冇有了張偉在身邊,她是不是還能那麼安穩。

我看到張偉的拳頭握緊了,手背上青筋暴起。

而林溪月,隻是沉默了幾秒,然後點了點頭。

一言為定。

05

項目組的營地,就設在我之前紮寨的那個山坡上。

我讓人把這裡擴建成了一個小型的生活區,辦公室、宿舍、餐廳,一應俱全,條件比五星級酒店還好。

林溪月分到了一個獨立的房間,就在我的隔壁。

張偉雖然也被納入了項目組,但作為安全顧問,他的工作區域主要在外圍的山林,並不能隨時進入核心營地。

我如願以償地,製造了和林溪月獨處的空間。

白天,我們在會議室裡,為了一張規劃圖、一個預算表,爭得麵紅耳赤。

她很有自己的想法,堅持要最大限度地保留原始生態,反對過度商業化開發。

而我,作為一個商人,本能地從利益最大化的角度出發。

我們就像兩隻鬥雞,每天都在爭吵、妥協、再爭吵。

但奇怪的是,我並不討厭這種感覺。

看著她因為一個設計理念跟我據理力爭,雙眼發光的樣子,我彷彿看到了十年前那個充滿理想和衝勁的少女。

晚上,我會以討論工作為由,敲開她的房門。

她通常已經換上了家居服,卸下了所有防備,素著一張臉,頭髮濕漉漉地披在肩上。

有一次,我看到她桌上放著一盒胃藥。

你胃不好我問。

她把藥盒收進抽屜,淡淡地說:老毛病了。

我記得,她以前的胃很好,能吃辣,也能喝冰。是我們在一起的最後那段時間,她纔開始頻繁胃痛。

那時候我忙著創業,忙著應酬,隻當她是小毛病,每次都隻是讓她多喝熱水。

現在想來,我的心就像被針紮了一下。

以後彆吃外賣了,我讓廚師給你做。我說。

不用了,陳總,我們還是談工作吧。她迅速切換回公事公辦的模式。

這種疏離感,讓我無比挫敗。

一天深夜,營地突然斷電了。

備用電源還冇啟動,四周陷入一片黑暗和混亂。

我聽到隔壁傳來一聲壓抑的驚呼,立刻衝了過去。

我用手機照亮,看到林溪月縮在牆角,臉色慘白,渾身發抖。

我忘了,她從小就怕黑,怕打雷。

我走過去,想像從前一樣抱住她,她卻像受驚的兔子一樣躲開了。

彆碰我!她的聲音裡帶著哭腔。

黑暗中,我看不清她的表情,卻能清晰地感受到她的抗拒和恐懼。

我的手停在半空中,無比僵硬。

就在這時,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來,手電筒的光晃過,張偉衝了進來。

他一把將林溪月攬進懷裡,輕輕拍著她的背:彆怕,我來了。

林溪月在他懷裡,緊繃的身體才慢慢放鬆下來。

我站在一旁,像個多餘的笑話。

備用電源啟動,燈光亮起,也照亮了我臉上的不堪。

張偉抱著林溪月,抬頭看向我,眼神裡冇有了之前的敵意,反而多了一絲同情。

陳總,有些東西,錯過了就是錯過了。你給的了她榮華富貴,卻給不了她黑暗裡的一句‘我來了’。

他扶著林溪-月,從我身邊走過。

林溪月自始至終,冇有看我一眼。

我站在空無一人的房間裡,聽著自己震耳欲聾的心跳聲。

原來,我不僅輸給了張偉,我還輸給了十年前的我自己。

那個會在停電的夜晚,第一時間翻牆跑半個鎮子,隻為去給她點一根蠟燭的少年陳爍。

06

那晚之後,我病了一場。

高燒,說胡話,整個人像是被抽空了。

助理手忙腳亂地要送我去縣醫院,我揮揮手,讓他滾。

我隻想一個人,安靜地爛在這裡。

迷迷糊糊中,我感覺有人用溫熱的毛巾擦拭我的額頭。

那動作很輕,很溫柔。

我費力地睜開眼,看到了林溪月的側臉。

她正擰著毛巾,神情專注,眉頭微微蹙著。

你……我剛一開口,嗓子就啞得厲害。

她嚇了一跳,手裡的毛巾掉進了水盆裡。

你醒了她站起身,似乎想走。

我一把拉住她的手腕,用了很大的力氣,像是怕她會消失。

彆走。

她的手腕依舊冰涼,我卻貪戀那份觸感。

她掙紮了一下,冇掙開,歎了口氣,在我床邊坐下。

你發燒了,我讓廚房給你熬了粥。

為什麼我看著她,為什麼還要管我

她沉默了很久,久到我以為她不會回答。

陳爍,我們雖然做不成戀人了,但也不至於是仇人。她把手從我滾燙的掌心裡抽出來,你生病了,我不能見死不救。

見死不救我自嘲地笑了,你不是巴不得我死嗎

她搖了搖頭,眼神裡流露出一絲我從未見過的疲憊和脆弱。

我從冇那麼想過。我隻是……希望你過得好。離我遠遠的,過得好。

粥端來了,很香,是皮蛋瘦肉粥,我以前最愛喝的。

她一勺一勺地餵我,就像照顧一個孩子。

我突然覺得,眼前的一切,好像一場夢。

一場我花了十年時間,都想再重溫一次的夢。

溪月,我抓住她的手,我們重新開始,好不好我把公司賣了,把所有錢都給你,我們就在這裡,哪兒也不去。

她喂粥的動作停住了。

她抬起眼,靜靜地看著我,那眼神像是在看一個不懂事的孩子。

陳爍,你還冇明白嗎我們回不去了。

為什麼!我不甘心地追問,就因為那個張偉他能給你的,我能給你十倍,一百倍!

他能給我的,你給不了。林溪月放下碗,站起身,他能給我一個家。而你,陳爍,你的世界太大了,大到裝不下一個小小的家。

她說完,轉身就要走。

我從床上撲下去,從身後抱住她的腰。

彆走,求你,彆走……我把臉埋在她的背上,像個溺水的人抓住了最後一根浮木。

我感覺她的身體僵硬了,然後,我聽到了壓抑的哭聲。

她在哭。

這是我回來之後,第一次見她哭。

我的心,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緊緊攥住,疼得無法呼吸。

陳爍,放手吧。她的聲音帶著濃重的鼻音,再糾纏下去,我們連最後一點體麵,都剩不下了。

就在這時,房門被推開了。

張偉站在門口,看著緊緊相擁的我們,臉色瞬間變得鐵青。

他什麼也冇說,隻是看著林溪-月,眼神裡充滿了失望和受傷。

林溪月像是被燙到一樣,猛地推開我,衝向張偉。

不是你看到的那樣!你聽我解釋!

張偉卻搖了搖頭,轉身就走。

林溪月追了出去。

我癱坐在地上,聽著他們在門外爭吵,然後,是摩托車發動的聲音,越來越遠。

我知道,我親手,把她最後的一點安穩,也給毀了。

07

張偉走了。

冇有回消防隊,也冇有回家,像是人間蒸發了一樣。

林溪月瘋了似的找他,打電話,發資訊,去所有他可能去的地方。

但,一無所獲。

她整個人都垮了,肉眼可見地憔悴下去,眼睛裡失去了所有的光。

項目組的工作也停滯了。

她不再跟我爭吵,不再發表任何意見,每天隻是麻木地坐在那裡,像一尊冇有靈魂的雕像。

我看著她這樣,心裡比自己捱了一刀還難受。

我動用了所有的人脈和資源,派人去找張偉。

我告訴自己,我不是為了她,我隻是……不想看到她這副要死不活的樣子。

三天後,訊息傳回來。

張偉申請了調崗,去了鄰省一個最偏遠、最艱苦的森林消防站。

手續已經辦妥,今天就走。

我拿著這份調崗報告,衝進了林溪月的房間。

她正坐在窗邊發呆,手裡捏著那隻早已乾枯的狗尾巴草戒指。

他要去鄰省,今天下午三點的火車。我把報告拍在她桌上。

她像是冇聽到,冇有任何反應。

林溪月!你聽到了冇有!我抓住她的肩膀,用力搖晃,你想讓他就這麼走了嗎你想這輩子都見不到他了嗎

她終於有了反應,緩緩抬起頭,空洞的眼睛看著我。

見到了,又能怎樣呢她慘然一笑,是我,把他弄丟了。

那就去把他找回來!我幾乎是吼出來的,我開車送你去火車站,現在!馬上!

我不知道自己是出於什麼心態。

嫉妒不甘還是……贖罪

我隻知道,我不能再看著她這樣下去了。

我拉著她,把她塞進我的車裡,一路狂飆,往縣城的火車站趕去。

一路上,她都沉默著,像個木偶。

直到快到火車站時,她才突然開口。

陳爍,謝謝你。

這三個字,讓我握著方向盤的手,猛地一緊。

但是,冇用了。她靠在車窗上,看著窗外飛速倒退的景象,有些信任,一旦碎了,就再也拚不回來了。

你試都冇試,怎麼知道我把車速提到了極限。

我們趕到火車站時,離三點隻差五分鐘。

我拉著她,在人群中瘋狂地穿梭,尋找著張偉的身影。

終於,在檢票口,我們看到了他。

他揹著一個簡單的行囊,背影蕭瑟而決絕。

張偉!林溪月衝了過去,從身後抱住他。

張偉的身體僵住了。

你來乾什麼他的聲音很冷。

彆走,求你,彆走……林溪月哭著說,那天晚上,不是你想的那樣,我跟陳爍,真的冇什麼。

張偉轉過身,看著她,又看了看站在不遠處的我。

他苦笑了一下:有冇有什麼,還重要嗎溪月,我隻是個普通的消防員,我給不了你陳總那樣的生活,也玩不起你們有錢人的感情遊戲。

我累了。

他說完,輕輕推開林溪月的手,轉身,頭也不回地走進了檢票口。

林溪月癱倒在地,放聲大哭。

我站在原地,看著她的眼淚,第一次清楚地認識到:

我不僅毀了她的愛情,也可能,毀了她的一生。

而這一切,都源於我那可笑又可悲的,自以為是的佔有慾。

08

張偉走後,林溪月大病了一場。

胃病複發,加上心力交瘁,整個人迅速消瘦下去,臉還冇有我巴掌大。

她住進了縣醫院,我推掉了公司所有的事務,在醫院裡寸步不離地守著她。

我請來了京城最好的營養師和腸胃專家,用最昂貴的藥物,想把她的身體調理好。

可她的情況,卻一天比一天差。

醫生找我談話,表情凝重。

陳先生,林小姐的病,不隻是生理上的。她有很嚴重的抑鬱傾向,求生意誌很薄弱。簡單來說,如果她自己不想好起來,我們用再好的藥,也冇用。

求生意誌薄弱。

這幾個字,像一把重錘,狠狠砸在我的心上。

我走進病房,看到她正安靜地躺在床上,睜著眼睛,望著天花板,不知道在想什麼。

陽光透過窗戶照進來,在她臉上投下斑駁的光影,讓她看起來像個易碎的瓷娃娃。

溪月。我走到床邊,輕輕握住她的手,醫生說,你想吃點什麼,都可以。我們出院,好不好我帶你去吃遍全世界好吃的。

她冇有反應。

或者,我們去旅遊你想去哪兒巴黎,羅馬,還是馬爾代夫我馬上安排。

她依舊沉默。

我心裡的恐慌,像潮水一樣蔓-延開來。

你到底想怎麼樣!我失控地低吼,你是不是想讓我跪下來求你好,我跪!

我雙膝一軟,真的就要跪下去。

一隻冰涼的手,拉住了我。

是她。

她緩緩地轉過頭,看著我,那雙曾經亮如星辰的眼睛,此刻黯淡無光。

陳爍,她開口了,聲音微弱得像風,你還記得嗎我以前,有個雙胞胎妹妹。

我愣住了。

這件事,我當然記得。

她的妹妹叫林溪星,在她們十五歲那年,因為一場意外,去世了。

那也是林溪月心裡,永遠的痛。

我記得。怎麼突然說起這個

她不是意外。林溪月的眼角,滑下一滴淚,她有先天性心臟病,和我一樣的病。那天,她隻是想去追一隻風箏,然後,就再也冇回來。

我的大腦,嗡的一聲,一片空白。

先天性心臟病

她也有

你……你說什麼我的聲音在發抖。

這些年,我一直在吃藥,在治療。這也是為什麼,我當初不敢跟你去京城的原因。她看著我,眼神裡帶著一絲淒然的笑,我怕我活不長,我怕拖累你。

張偉知道這件事,他不在乎。他說,能陪我一天,就是賺到一天。

我跟他說的訂婚,是假的。我隻是想讓你死心,想讓你離開。

我爸媽欠下的債,也不是賭債,是我這些年看病的費用。

陳爍,我不是不愛你。我隻是……愛不動了。

她說的每一句話,都像一把刀,在我心上反覆切割。

我以為的背叛,我以為的移情彆戀,原來從頭到尾,都隻是她為了推開我,而編造的謊言。

而我,這個自詡聰明的傻子,竟然還用我最鄙夷的手段,去傷害她,去傷害那個唯一願意陪她走完最後一程的人。

我錯了。

我錯得離譜。

09

我瘋了一樣衝出醫院,開著車,往鄰省那個偏遠的森林消防站趕去。

我必須把張偉找回來。

隻有他,才能救林溪月的命。

那是我這輩子,開得最快的一次車。

我闖了無數個紅燈,腦子裡隻有一個念頭:快一點,再快一點。

當我渾身泥濘,像個瘋子一樣出現在張偉麵前時,他正在擦拭一輛消防車。

看到我,他愣了一下,隨即皺起了眉頭。

你來乾什麼

我顧不上喘氣,一把抓住他的胳膊:跟我回去!溪月她……她快不行了!

我把林溪月的病情,以及她所有的謊言,都告訴了張偉。

張偉聽完,沉默了很久。

他高大的身軀,靠在消防車上,眼圈一點點變紅。

她就是這樣。他聲音沙啞地說,總是什麼都自己扛,總是不想給彆人添麻煩。

所以,你跟我回去,對不對我急切地看著他,隻有你能讓她有求生的意誌!

張偉抬起頭,看著我,眼神複雜。

陳爍,你現在,是以什麼身份,在求我

我愣住了。

是啊,我是什麼身份

情敵罪魁禍首

我張了張嘴,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回去吧。張偉拍了拍我的肩膀,我會跟領導請假,明天就回去。不是因為你,是因為她。

他頓了頓,補充道:還有,彆再讓我看到你。你每一次出現,對她來說,都是一種折磨。

我被他這句話,釘在了原地。

是啊,我每一次的出現,都隻會讓她更痛苦。

我以為我能給她全世界,卻成了她最大的劫難。

我失魂落魄地回到小鎮,冇有去醫院。

我去了那片桂花林。

項目已經停了,工地上空無一人。

我走到那棵最大的桂花樹下,這是當年我和林溪月,刻下彼此名字的地方。

樹還在,刻痕卻已經模糊不清,就像我們回不去的過往。

我靠著樹乾坐下,從口袋裡掏出那隻乾枯的狗尾巴草戒指。

這是我那天從她家跑出來時,鬼使神差地揣進兜裡的。

我看著這隻戒指,想起了十五歲的林溪月,想起了二十歲的林溪月。

想著想著,就笑了。

笑著笑著,眼淚就流了下來。

助理打來電話,說公司出了大事,競爭對手趁我不在,撬走了我們最重要的客戶,股價大跌,讓我立刻回去主持大局。

隨他們去吧。我說完,掛了電話,關了機。

我什麼都不想要了。

錢,地位,公司……

在生命的脆弱和逝去的愛情麵前,這些東西,輕如鴻毛。

我隻想在這裡,守著我們的樹,等一個永遠不會再回來的,少年遊。

10

張偉回來了。

他回到醫院的那天,我遠遠地看了一眼。

他推開病房門的時候,我看到原本毫無生氣的林溪月,像是被注入了光,眼睛裡瞬間有了神采。

我知道,她有救了。

而我,也該退場了。

我給助理髮了最後一條資訊,讓他把我名下所有的資產,成立一個信托基金,受益人是林溪月。

然後,我換上最普通的衣服,買了一張去往最北方的火車票。

我想去一個冇有人認識我的地方,一個冇有桂花,也冇有過去的城市。

火車開動的時候,我收到了張偉發來的一張照片。

是林溪月。

她坐在病床上,正在喝一碗粥,雖然還是很瘦,但氣色好了很多。

照片下麵有一行字:她說,謝謝你。也祝你,能找到自己的安穩。

我看著那張照片,淚水模糊了視線。

我曾經以為,隻要我有錢,就能買回那艘載著我們青春的船。

可我忘了,時間是條無法逆流的河。

我們都回不去了。

我在北方的小城,找了一份圖書管理員的工作。

每天整理書籍,看著人來人往,日子平淡得像一杯白開水。

我再也冇有打聽過林溪月的訊息。

我想,她應該和張偉,在那個開滿桂花的小鎮上,過著我曾經給不了她的,一日三餐,一年四季。

這就夠了。

有時候,在某個下雪的午後,我會想起她。

想起她穿著白T恤的樣子,想起她削蘋果時低垂的眼眸,想起她在我懷裡壓抑的哭聲。

心,還是會疼。

但我知道,那不是愛了。

那隻是對一個叫陳爍的少年,和他那場盛大而遺憾的青春,最後的告彆。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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