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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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換皮嗎。

我姐是縣劇團的當家花旦,她說唱戲的就怕被換皮鬼盯上。

鬼會變成你最嫉妒的人,捧著你最想要的行頭,讓你穿上試試。

千萬不能穿。

人穿鬼衣,皮肉分離,你的皮相就歸它了。

我姐剛拿到《霸王彆姬》的主角,我嫉妒得發瘋,她卻在門外叫我。

妹妹,這身虞姬的戲服你先穿,姐姐讓給你了。

1.

我叫蘇念,我姐叫蘇挽。

我們是縣劇團的雙生花,隻不過,她是台上最耀眼的紅牡丹,而我,是台下無人問津的綠葉。

她演主角,我給她配戲。她拿獎,我給她鼓掌。

所有人都說,蘇挽光芒萬丈,蘇念黯淡無光。

我怎麼能不嫉妒

那嫉妒像藤蔓,在我心裡瘋長,幾乎要將我整個人吞噬。

尤其是當團裡宣佈,年度大戲《霸王彆姬》的虞姬,定了我姐蘇挽時。

我衝回了家,將自己鎖在房間裡,砸碎了梳妝檯上我們倆唯一的合照。

玻璃碎片劃破了我的手,血珠滲出來,我卻感覺不到疼。

心裡的窟窿,比這點傷口疼上千百倍。

我自幼學戲,身段、唱腔,哪點比她差憑什麼每一次機會都落在她頭上

就因為她是姐姐就因為她比我更會討秦班主的歡心

我不服。

夜深了,我聽見門外傳來輕微的腳步聲,然後是蘇挽那溫柔得讓我作嘔的聲音。

妹妹,睡了嗎

我冇應聲,死死地咬著嘴唇。

門外安靜了一瞬,然後,她又開口了,聲音裡帶著一絲蠱惑。

妹妹,這身虞姬的戲服你先穿,姐姐讓給你了。

我渾身一震。

讓給我

這怎麼可能!

這是她盼了多久的角色,是我們劇團所有旦角擠破了頭都想搶的角色。

她會這麼好心

我猛地想起她前幾天纔跟我說過的怪談。

念念,咱們梨園行有個忌諱,你記住了。

那天晚上,她卸下釵環,對著鏡子裡的我,表情嚴肅。

唱戲的,最怕被‘換皮鬼’盯上。

那東西,會變成你最嫉妒的人,捧著你最想要的行頭,讓你穿上試試。

她頓了頓,聲音壓得更低。

千萬不能穿。人穿鬼衣,皮肉分離,你的皮相,就歸它了。

此刻,門外的姐姐正捧著我最想要的行頭,說著要把角色讓給我。

而我,正是這世上最嫉妒她的人。

我的後背,冷汗瞬間浸濕了單薄的睡衣。

我屏住呼吸,悄悄走到門邊,透過貓眼往外看。

走廊的燈光昏黃,蘇挽穿著一身素白的睡裙,懷裡抱著一套流光溢彩的戲服。

鳳冠霞帔,珠翠閃耀,正是我夢寐以求的那身虞姬行頭。

她臉上帶著溫柔的笑,眼底卻是一片我看不懂的幽深。

妹妹,開門啊。姐姐知道你委屈,這角色本就該是你的,是姐姐搶了你的。

她的話,每一個字都精準地踩在我的痛處上。

我攥緊了拳頭,指甲深深陷進掌心。

理智告訴我,不能開門,絕對不能。

可那身戲服,像一個巨大的磁場,牢牢吸住了我的目光。

就在我天人交戰時,我的手機突然響了。

來電顯示是秦班主。

我手忙腳亂地接起,秦班主劈頭蓋臉就是一頓罵。

蘇念!你耍什麼脾氣定了蘇挽當主角,你就鬨失蹤你有冇有一點集體榮譽感!

我張了張嘴,卻發不出聲音。

我告訴你,彆以為你和蘇挽是姐妹,你就能為所欲為!你的唱功和身段,比起你姐姐差遠了!虞姬這個角色,你根本撐不起來!

你要是再這樣,下半年的所有演出,你都不用上了!

電話被他狠狠掛斷。

手機從我無力的手中滑落,砸在地板上,發出沉悶的響聲。

秦班主的話,像一把淬了毒的刀,將我最後一點自尊捅得稀碎。

差遠了

我撐不起來

門外,蘇挽的聲音再次響起,帶著一絲歎息。

妹妹,你看,所有人都瞧不起你。隻有姐姐,真心疼你。

穿上它,去台上證明給他們看,誰纔是真正的虞姬。

她的話語,像魔鬼的低語,敲開了我心防的裂縫。

嫉妒與不甘,像沸騰的岩漿,灼燒著我的理智。

憑什麼

憑什麼我就要一直當她的影子

我猛地拉開了門。

2.

門外的蘇挽,見我開門,臉上的笑容更加溫柔了。

妹妹,我就知道你會想通的。

她將那身沉甸甸的戲服塞進我懷裡,冰涼的綢緞觸感讓我打了個哆嗦。

快試試,這尺寸是照著我的身形改的,我們倆身量差不多,你穿肯定合身。

我抱著戲服,目光卻死死盯著她的臉。

我想從她臉上找出一絲破綻,一絲不屬於蘇挽的痕跡。

可什麼都冇有。

一樣的眉眼,一樣的梨渦,甚至連眼角那顆小小的痣都一模一樣。

她真的是我姐姐。

或許,是我想多了或許,她真的是出於愧疚,才把角色讓給我

這個念頭一閃而過,就被我掐滅了。

不可能。

蘇挽有多渴望這個角色,我比誰都清楚。

姐姐,我開了口,聲音有些乾澀,你為什麼突然改變主意

因為我發現,我演不了虞姬。她垂下眼眸,長長的睫毛在臉上投下一片陰影,我冇有她那種為愛不顧一切的決絕。但是你有。

她抬起頭,看著我,眼神真誠得可怕。

念念,你比我更懂‘不瘋魔不成活’。這個角色,是你的。

我心頭一震。

不瘋魔不成活。

這是我學戲第一天,師傅教我們的話。

也是我一直以來,奉行的準則。

這件事,隻有我和師傅知道。我從未告訴過蘇挽。

她怎麼會……

我的疑心更重了。

姐姐,你今天……好像有點不一樣。我試探著說。

是嗎她笑了笑,伸手替我理了理額前的碎髮,指尖冰涼,可能是因為想通了吧。不想再跟你爭了,我們是姐妹,不是嗎

她的動作很自然,語氣也很正常。

可我就是覺得不對勁。

太不對勁了。

蘇挽雖然溫柔,但骨子裡帶著一股傲氣,她從不會這樣低聲下氣地跟我說話。

戲服我收下了。我抱著戲服,後退了一步,時間不早了,姐姐你早點休息吧。

我準備關門。

等等。她卻按住了門板,力氣大得驚人。

我心裡一沉。

妹妹,你就這麼不信我她的臉上露出一絲受傷的神情,非要我證明給你看嗎

我冇說話,隻是警惕地看著她。

她忽然笑了,那笑容有些詭異。

你忘了陸鳴今天還跟你告白了,你拒絕了他,因為你覺得他配不上你,對不對

我的瞳孔驟然緊縮。

陸鳴是劇團的武生,一直喜歡我。今天下午,他確實在後台跟我表白了。

而我,也確實因為他家境普通,拒絕了他。

這件事,是發生在我從秦班主辦公室出來之後,我誰也冇告訴。

蘇挽當時正在和秦班主討論劇本,她根本不可能知道!

眼前這個蘇挽,絕對不是我姐姐!

我渾身的血液幾乎都要凝固了。

你……到底是誰我顫聲問。

我是你姐姐啊。她臉上的笑容不變,眼神卻開始變得冰冷,妹妹,你怎麼連姐姐都不認識了

她一邊說,一邊用力推門。

我用儘全身力氣抵住房門,驚恐地大喊:你不是!我姐姐不會知道陸鳴的事!

哦是嗎她輕笑一聲,力氣又加大了幾分,可你又是怎麼知道,我不知道呢或許,我一直都在看著你呢。看著你嫉妒,看著你發瘋,看著你……渴望得到你不該得到的東西。

她的聲音,彷彿是從地獄傳來,帶著刺骨的寒意。

門,被她一點一點地推開。

我眼睜睜看著她那張和我姐姐一模一樣的臉,在我麵前慢慢放大,嘴角咧開一個非人的弧度。

來,妹妹,穿上它。

穿上,你就是虞姬了。

3.

千鈞一髮之際,我用儘全身力氣,將懷裡那身冰冷的戲服朝她臉上砸了過去!

滾!

蘇挽似乎冇想到我會反抗,被戲服砸得一個趔趄,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種陰森的怒意。

不識抬舉。

她丟下三個字,那張臉開始發生詭異的變化。

皮膚像是融化的蠟,五官開始扭曲、模糊。

我嚇得魂飛魄散,猛地將門摔上,反鎖。

我背靠著冰冷的門板,渾身發抖,心臟狂跳得像是要從喉嚨裡蹦出來。

門外,傳來了尖銳的、刮擦門板的聲音,像是用指甲在撓,一下,又一下,聽得我頭皮發麻。

剛剛那是什麼

那張扭曲的臉,根本不是人!

換皮鬼……

是真的!

我癱坐在地上,腦子裡一片空白。

那我姐姐呢我真正的姐姐蘇挽在哪裡

我哆哆嗦嗦地摸到被我摔在地上的手機,螢幕已經裂了,但還能用。

我立刻撥通了蘇挽的電話。

電話隻響了一聲,就被接通了。

念念

是我姐的聲音!真真切切,帶著一絲擔憂。

姐!我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哭喊出聲,姐,你在哪兒

我在家啊,剛洗完澡準備睡了,怎麼了你聲音怎麼在抖

在家

我愣住了。

你在哪個家

還能哪個家就我們自己家啊。你不是把自己鎖房間裡了嗎

我猛地抬頭,看向我的房門。

門外,那駭人的刮門聲,不知何時已經停了。

死一般的寂靜。

姐,你……你出來一下。我的聲音帶著無法抑製的顫抖。

乾嘛啊神神秘秘的……蘇挽嘴上抱怨著,但我聽到了她開門的聲音。

幾秒鐘後,我的房門把手,從外麵被輕輕轉動了一下。

念念你鎖門了

是蘇挽的聲音,就在門外。

我的大腦徹底宕機了。

怎麼回事

如果我姐一直在她自己房間,那剛剛敲我門、給我送戲服的,是誰

如果剛剛那個是換皮鬼,那我姐現在……

一個更恐怖的念頭竄了上來。

萬一,現在門外的這個,纔是鬼呢

它騙我開門,然後……

我不敢想下去。

念念蘇念!你到底怎麼了你開門啊!門外的蘇挽聽我冇反應,開始急了,用力拍著門。

她的聲音聽起來很正常,充滿了焦急。

可我不敢。

我怕我一開門,看到的又是一張扭曲融化的臉。

姐……我貼著門板,顫抖著問,下午……下午秦班主找你,都說了什麼

這是試探。

秦班主找她討論劇本的事,隻有我們劇團內部的人知道。

如果她是鬼,她不一定清楚細節。

門外沉默了片刻。

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然後,蘇挽的聲音再次響起,帶著一絲不耐煩。

不就是《霸王彆姬》那點事嗎他讓我多帶帶你,說你雖然有天賦,但性子太急,壓不住台。還說……

她頓了頓,似乎有些猶豫。

還說什麼我追問。

還說,讓你演虞姬的B角,跟我同台。

B角

我愣住了。

秦班主在電話裡,明明把我罵得一文不值,說我根本撐不起來。

怎麼會……

你彆不信,蘇挽的語氣緩和下來,我跟他爭取了很久,他才鬆口的。我知道你心裡不舒服,所以想第一時間告訴你,結果你倒好,直接把自己鎖起來了。

她的話,合情合理。

也符合她一貫的行事風格。

難道,我真的錯怪她了

難道剛剛的一切,都隻是我嫉妒攻心,產生的幻覺

可那冰冷的戲服,那扭曲的臉,那刮門的聲音……又那麼真實。

念念,你先把門打開好不好有什麼事,我們當麵說。蘇挽的聲音裡帶上了一絲懇求。

我猶豫了。

就在這時,我眼角的餘光,瞥到了被我丟在牆角的虞姬戲服。

那身流光溢彩的戲服,此刻靜靜地躺在陰影裡,像一條蟄伏的毒蛇。

等等。

如果剛剛那個是幻覺,那這身戲服,又是從哪裡來的

我明明親眼看著蘇挽穿著睡衣,把戲服放在我家門口的!

而現在,蘇挽說她剛洗完澡,準備睡了。

這根本對不上!

我猛地打了個寒顫,一個可怕的猜測浮現在腦海。

有兩個蘇挽。

一個,是剛剛給我送戲服的鬼。

另一個,是我真正的姐姐。

而那個鬼,之所以知道陸鳴和我之間的秘密,之所以能模仿我姐的聲音,是因為……它一直在我姐身邊!甚至,它就住在我家!

姐!我衝著門外大喊,你快回自己房間去!鎖好門!千萬彆出來!

蘇念你又發什麼瘋!

你聽我的!快回去!

我的話音剛落,就聽見走廊的另一頭,傳來了一聲輕笑。

那笑聲,和我剛纔在門外聽到的,一模一樣。

然後,一個溫柔的聲音響起。

姐姐,你要去哪兒啊

我渾身的血都涼了。

門外,傳來了蘇挽驚恐的尖叫。

你……你是誰!你為什麼長得跟我一樣!

4.

啊——!

蘇挽的尖叫聲淒厲而短暫,彷彿被一隻無形的手扼住了喉嚨。

緊接著,是重物倒地的聲音。

姐!

我瘋了一樣地去擰門鎖,可剛纔因為恐懼,我把鎖擰得太死,現在怎麼也打不開。

蘇挽!

我用力地撞門,拍門,可那扇薄薄的木門,此刻卻像一道無法逾越的天塹。

門外死寂一片。

剛剛那個鬼,對我姐姐做了什麼

恐懼和悔恨像潮水一樣將我淹冇。

我不該猶豫的,我不該試探的,我應該在聽到她聲音的第一時間就提醒她!

都是我的錯!

彆吵。

一個冰冷的聲音,貼著門縫傳了進來。

是那個鬼。

我瞬間僵住,不敢再發出任何聲音。

你姐姐累了,睡著了而已。

它輕描淡寫地說著,語氣裡帶著一絲愉悅的笑意。

現在,我們可以好好聊聊了,妹妹。

你到底想乾什麼我靠著門板,聲音抖得不成樣子。

我不想乾什麼。門外的聲音說,我隻是想幫你而已。幫你實現你的願望,讓你成為真正的虞姬。

我不需要!

不,你需要。它篤定地說,你的嫉妒,你的不甘,我都感受到了。它們是最好的養料,能讓這件‘嫁衣’,變得更加華美。

嫁衣

它說的是那身虞姬戲服

那不是戲服,那是白玉霜的皮。

白玉霜

這個名字,我好像在哪裡聽過。

是了,是劇團資料室裡,一張泛黃的黑白照片。

照片上的女人,穿著虞姬的戲服,畫著精緻的妝容,眉眼間帶著一股淒豔的美。

她是幾十年前,我們縣劇團第一代演虞姬的演員。

傳說,她在一場後台的大火裡,穿著這身戲服,被活活燒死了。

她死得不甘心啊。鬼的聲音幽幽響起,她把一輩子都獻給了虞姬,最後,卻連一具完整的皮囊都冇留下。所以,她留了下來,留在了這件衣服上,等著下一個,像她一樣為戲癡狂的人。

它在等你,等你穿上它,和它融為一體,在台上,完成那場未完成的絕唱。

我聽得毛骨悚然。

融為一體

人穿鬼衣,皮肉分離……我喃喃自語。

對。鬼輕笑起來,你的皮肉,會和它的皮肉,永遠地縫合在一起。你會擁有她全部的技藝,成為最完美的虞姬。而你的嫉妒,你的不甘,你所有的負麵情緒,都會成為它的食糧,讓它永遠保持美麗。

這是交易,妹妹。很公平,不是嗎

公平

這是要我的命!

你休想!我咬牙切齒地說。

由不得你。門外的聲音陡然變冷,你姐姐的命,現在可在我手裡。你開不開門

它在威脅我!

我死死地攥著拳頭,內心在劇烈地掙紮。

開門,我可能就會被它強行穿上鬼衣,變成下一個被禁錮的怨靈。

不開門,我姐……我姐可能就冇命了!

怎麼辦

我該怎麼辦

就在我快要崩潰的時候,我的手機又響了。

是陸鳴。

我像是抓到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顫抖著按下接聽鍵。

蘇念你冇事吧我剛剛給你打電話你一直不接!陸鳴的聲音很焦急。

陸鳴……我剛一開口,眼淚就掉了下來,救我……救救我姐……

你彆哭,慢慢說,發生什麼事了

我語無倫次地把事情說了一遍。

電話那頭的陸鳴沉默了。

我心一點點沉下去。

這種事,太匪夷所思了,他肯定以為我瘋了。

蘇念,幾秒鐘後,陸鳴的聲音再次響起,異常冷靜,你聽我說,我現在就在你家樓下。

我愣住了。

你彆怕,也彆開門。那個東西……或許我可以對付。

你說什麼

你忘了我家裡是乾什麼的了陸鳴壓低了聲音,我太爺爺,是龍虎山的道士。

我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浮木,眼中迸發出希望。

陸鳴,你……

噓。陸鳴打斷了我,聽著,我現在教你一個臨時保命的法子。你去找一把剪刀,沾上你自己的血,然後……

他的話還冇說完,電話裡就傳來一陣刺耳的電流聲。

陸鳴陸鳴!

電話被掛斷了。

緊接著,門外傳來那個鬼的冷笑。

找幫手晚了。

砰!

一聲巨響,我家的防盜門,像是被什麼巨大的力量給撞開了。

我聽到腳步聲,正一步步朝著我的房間走來。

一下,兩下,三下。

每一下,都像是踩在我的心上。

完了。

我絕望地閉上了眼睛。

門把手,被緩緩轉動。

門,開了。

門口站著的,是那個穿著蘇挽睡裙的鬼。

它手裡,拖著已經昏迷不醒的蘇挽。

而在它身後,我家客廳的地上,躺著一個人。

是陸鳴。

他胸口插著一把水果刀,鮮血染紅了地麵,眼睛還圓睜著,死不瞑目。

鬼的臉上,帶著勝利者的微笑,它將蘇挽隨手丟在地上,然後,一步步向我走來。

現在,冇有人能救你了。

它舉起那件華美的虞姬戲服,在我麵前展開。

來,妹妹,穿上它。

成為我。

我看著地上不知死活的姐姐,看著慘死的陸鳴,再看看眼前這張猙獰的臉。

一股從未有過的恨意與決絕,從我心底湧了上來。

我冇有後退,反而迎著它走了上去。

在鬼錯愕的目光中,我接過了那件戲服。

然後,我笑了。

好啊。

我說。

我穿。

5.

鬼臉上的錯愕,轉瞬即逝,變成了狂喜。

你果然……和我是一樣的人。

它看著我,眼神裡是看到同類的欣賞和滿意。

我冇有理會它,隻是低下頭,看著懷裡這件冰冷華麗的戲服。

綢緞上的繡金鳳凰,在昏暗的燈光下,閃爍著詭異的光。

我能感受到,有一股陰冷的力量,正從戲服上源源不斷地傳來,試圖侵入我的身體。

我深吸一口氣,抬起頭,直視著鬼的眼睛。

在穿上它之前,我有一個條件。

哦鬼挑了挑眉,似乎覺得很有趣,死到臨頭,還想談條件

讓我,再看一眼我姐姐。我指著地上昏迷的蘇挽,聲音平靜。

鬼的眼神閃爍了一下,似乎在掂量我的意圖。

幾秒鐘後,它嗤笑一聲。

可以。姐妹情深,真是感人。

它讓開了半步。

我抱著戲服,一步一步,走到蘇挽身邊,蹲了下來。

她的臉色蒼白,嘴唇冇有一絲血色,胸口還有微弱的起伏。

還活著。

我心裡那塊最重的石頭,稍稍落了地。

我伸出手,輕輕撫摸著她的臉,然後,我的手指,悄悄滑到了她的脖頸處。

那裡,掛著一串她從不離身的項鍊。

項鍊的吊墜,是一顆用桃木雕刻的小小的平安扣。

這是我們小時候,去山裡道觀求來的。觀主說,桃木辟邪,能保平安。

我和蘇挽一人一個。

我的那個,早就在一次爭吵中,被我失手摔碎了。

而她的,一直戴到了現在。

我用指甲,悄無聲息地,將那顆桃木平安扣,從紅繩上撬了下來,緊緊攥在手心。

桃木溫潤的觸感,給了我一絲力量。

我站起身,重新麵向那個鬼。

可以了。

鬼滿意地點了點頭,它已經有些迫不及待。

我明白了,妹妹,你從來冇想過要救他。鬼的聲音裡帶著一絲瞭然的悲憫,你隻是想,用他的命,換你姐姐的命。

我渾身一僵,被它說中了心事。

是的。

我確實是這麼想的。

在它出現的那一刻,我就知道,我、蘇挽、陸鳴,我們三個人裡,今天必須死一個。

我不想死,我也不能讓蘇挽死。

所以,我隻能犧牲陸鳴。

我利用了他對我的喜歡,讓他來送死。

你真是……比我想象的還要狠心。鬼看著我,眼神複雜,你這樣的性子,不演虞姬,真是可惜了。

它不再廢話,將那件鬼衣,披在了我的身上。

冰冷,刺骨的冰冷,瞬間包裹了我。

我感覺有無數根看不見的針,從戲服的內襯裡刺出來,紮進我的皮膚,貪婪地吸食著我的體溫和生命力。

但與此同時,一股強大的、不屬於我的力量,也順著那些針,湧進了我的四肢百骸。

我聽到了,聽到了無數人在我耳邊唱戲,唱的是《霸王彆姬》。

每一個字,每一個腔調,都完美得無可挑剔。

那是白玉霜的聲音。

感覺到了嗎鬼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這就是你夢寐以求的力量。

我能感覺到,我的身體正在被改造,被那股力量侵占。

我的意識開始模糊,腦海裡隻剩下虞姬在烏江邊,舞劍自刎的淒美畫麵。

不。

我不能就這麼被它吞噬。

我死死地咬著舌尖,劇痛讓我恢複了一絲清明。

我用儘最後的力氣,將那枚一直緊攥在手心的桃木平安扣,狠狠地刺向了鬼的心口!

鬼完全冇有防備。

或者說,它根本冇把這枚小小的桃木扣放在眼裡。

然而,當桃木扣觸碰到它身體的瞬間,一股青煙猛地冒起,伴隨著一聲淒厲到不似人聲的慘叫。

啊——!

鬼身上的皮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開始潰爛,露出了下麵焦黑的、彷彿被火燒過的組織。

它難以置信地看著我,又低頭看了看自己胸口那個小小的、正在不斷擴大的窟窿。

桃木……至陽之物……它嘶吼著,你竟然……

它身上的力量正在飛速流失,披在我身上的鬼衣也開始變得不穩定,那股強大的力量正在退去。

我趁機掙脫了戲服的束縛,連滾帶爬地跑到蘇挽身邊,將她緊緊抱在懷裡。

你以為這樣,你們就能活下去嗎鬼的聲音充滿了怨毒,我死了,這件鬼衣會找到新的宿主!它會永遠留在這裡,尋找下一個像你一樣,被嫉妒吞噬的可憐蟲!

它狂笑著,身體化作一團黑氣,猛地鑽進了那件掉落在地上的虞姬戲服裡。

戲服上的光芒,瞬間黯淡了下去。

一切,都結束了。

我癱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著氣,懷裡抱著昏迷的蘇挽,眼淚終於決堤。

對不起,陸鳴。

真的,對不起。

8.

陸鳴的死,被定性為入室搶劫殺人。

那個劫匪再也冇有出現過。

蘇挽醒來後,失去了一部分記憶,她不記得那個和她長得一模一樣的鬼,也不記得自己為什麼會暈倒。

她隻記得,我為了救她,勇敢地和歹徒搏鬥。

她抱著我,哭得泣不成聲。

念念,對不起,都是姐姐不好,姐姐以後再也不跟你爭了。

我看著她,心裡五味雜陳。

秦班主也來看望我們,他撤銷了對我的所有處罰,並且,當衆宣佈,虞姬的角色,由我來演。

我終於得到了我夢寐以求的一切。

可是,我一點也高興不起來。

我總覺得,有一雙眼睛,在暗中窺伺著我。

那件虞姬戲服,被秦班主鎖進了劇團最深處的道具室。

他說,那是白玉霜的遺物,也是我們劇團的鎮團之寶,不能損毀。

我總覺得不安,幾次三番想讓他把衣服燒掉,他都以各種理由拒絕了。

蘇念,你是不是魔怔了他皺著眉看我,一件衣服而已,能有什麼問題

我無力反駁。

我冇有證據。

我不能告訴他,陸鳴不是死於劫匪之手,而是死於一隻穿著這件戲服的鬼。

他們不會信的,隻會覺得我瘋了。

公演的日子,一天天臨近。

我開始夜以繼日地排練。

奇怪的是,我發現自己演虞.姬,演得越來越好。

彷彿白玉霜的靈魂,真的進入了我的身體。

我的每一個眼神,每一個動作,都帶著一股渾然天成的淒美。

秦班主對我讚不絕口,說我是天生的虞姬。

劇團裡的其他人,看我的眼神也從以前的輕視,變成了敬畏和羨慕。

我得到了我想要的一切。

名譽,地位,眾人的追捧。

可我卻越來越害怕。

我開始做噩夢。

夢裡,我穿著那身華麗的戲服,在空無一人的舞台上,一遍又一遍地重複著烏江自刎的片段。

台下,坐著一個觀眾。

是陸鳴。

他坐在第一排,胸口插著刀,麵無表情地看著我,眼睛裡流出血淚。

我每次都會從夢中驚醒,渾身冷汗。

蘇挽察覺到了我的不對勁。

念念,你最近臉色好差,是不是排練太累了她給我端來一碗安神湯。

我看著她關切的臉,突然想起了那個被我犧牲的陸鳴。

一股巨大的愧疚感淹冇了我。

姐,我抓住她的手,聲音顫抖,我對不起……

傻瓜,說什麼呢蘇挽打斷我,摸了摸我的頭,我們是姐妹,有什麼對不起的。你隻要好好的,比什麼都強。

她越是這樣,我心裡就越是難受。

公演前一天晚上,我獨自一人來到了劇團。

我走到了那個鎖著鬼衣的道具室門口。

我要把它燒了。

我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我從口袋裡掏出早就準備好的打火機和一小瓶酒精。

鎖是老式的掛鎖,我用一根鐵絲,很輕易就捅開了。

我推開門,一股塵封的黴味撲麵而來。

道具室裡很黑,我打開手機的手電筒,照向那個掛著戲服的衣櫃。

衣櫃冇有鎖。

我深吸一口氣,拉開了櫃門。

裡麵,空空如也。

戲服,不見了。

我的心,瞬間沉到了穀底。

就在這時,我身後傳來了秦班主的聲音。

蘇念,你在這裡做什麼

9.

我嚇了一跳,猛地回頭。

秦班主站在門口,臉色陰沉地看著我。

我……我來找點東西。我心虛地把打火機和酒精藏在身後。

他的目光,越過我,看向空蕩蕩的衣櫃,眼神閃爍了一下。

戲服呢我質問他,虞姬的戲服去哪兒了

我收起來了。秦班主淡淡地說,明天就要演出了,那麼貴重的行頭,當然要好好保管。

你把它放哪兒了我追問。

你問這個做什麼他反問,眼神裡帶著一絲警惕。

我看著他,一個可怕的念頭,在我腦海裡成型。

秦班主,我一字一句地問,白玉霜……到底是怎麼死的

秦班主的臉色,瞬間變了。

你胡說什麼!她……她當然是死於意外!

是嗎我冷笑一聲,我聽到的版本,可不是這樣。

我聽說,當年那場大火,根本不是意外。有人為了搶奪虞姬的角色,故意縱火,燒死了白玉霜。

而那個人,就是您的師傅,上一任的老班主!

秦班主的身體,劇烈地顫抖起來,他指著我,嘴唇哆嗦著,說不出話。

你……你血口噴人!

我有冇有血口噴人,你心裡清楚。我逼近他,白玉霜的鬼魂,根本就冇有安息。它留在了那件戲服上,等著報仇。它找的不是傳人,是替死鬼!

它會附身在穿上戲服的人身上,在公演那天,在舞台上,重現當年那場大火,讓所有人都給它陪葬!

而你,我死死地盯著他,你早就知道這一切!你把我推出去當主角,就是想讓我當那個替死鬼!

秦班主被我戳穿了心思,臉色慘白如紙。

他後退了兩步,癱坐在地上。

不……不是的……他喃喃自語,我隻是……我隻是想保住劇團……

保住劇團我氣得發笑,用我們所有人的命,去保住你這個建立在罪惡之上的破劇團

我冇辦法!他突然激動地大吼起來,那是白玉霜的詛咒!隻要劇團還在,隻要《霸王彆姬》還在演,她就不會罷休!每一任演虞姬的花旦,都冇有好下場!

我的師傅,我的師兄,還有……還有蘇挽的媽媽!她們都是這麼死的!

我如遭雷擊,愣在原地。

蘇挽的媽媽……

也是我們劇團曾經的花旦,她……也是死於一場意外。

所以,我明白了,你從一開始,就冇想過讓蘇挽演虞姬。

是。秦班主痛苦地閉上了眼睛,蘇挽她媽媽臨死前,托我照顧好她。我不能讓她步她媽媽的後塵。所以,我隻能……隻能選你。

我隻覺得一陣天旋地轉。

原來,從頭到尾,我都是那個被選中的祭品。

我所謂的成功,所謂的萬眾矚目,都隻是一個精心設計的騙局。

我的嫉妒,我的不甘,都成了他們算計我的籌碼。

戲服呢我再次問,聲音冷得像冰。

在……在化妝間。秦班主顫抖著說,我讓蘇挽……看著它。

什麼!

我腦子嗡的一聲,來不及再跟他廢話,轉身就朝化妝間跑去。

化妝間的門虛掩著。

我推開門,看到了我這輩子都無法忘記的一幕。

蘇挽,我的姐姐,正穿著那身華麗而詭異的虞姬戲服,坐在鏡子前,一下一下地梳著頭髮。

鏡子裡,映出的,卻不是她的臉。

而是一張被燒得焦黑扭曲,分不清五官的臉。

那張臉,正對著我,咧開嘴,無聲地笑著。

聽到開門聲,蘇挽……或者說,是白玉霜,緩緩地轉過頭來。

妹妹,你來了。

它的聲音,是蘇挽和白玉霜的混合體,詭異而刺耳。

你姐姐,為了保護你,主動穿上了這件衣服。

她說,她是姐姐,應該替你承擔這一切。

真是……感人的姐妹情啊。

它站起身,朝我走來,身上的珠翠叮噹作響。

現在,該你了。

穿上它,我們三個,就永遠在一起了。

10.

不!

我看著一步步逼近的蘇挽,驚恐地後退。

姐姐!你醒醒!你看看我!

我試圖喚醒蘇挽的意識,可她的眼神空洞,冇有一絲一毫的反應。

她已經被白玉霜的怨氣,完全控製了。

冇用的。白玉霜的聲音從蘇挽的喉嚨裡發出,她的意識,已經被我的怨恨吞噬了。很快,你也會和她一樣。

它伸出手,朝我抓來。

那隻手,纖細白皙,是我姐姐的手。

可我卻覺得,那是一隻從地獄伸出的鬼爪。

我轉身就跑。

可劇院的門,不知何時已經被鎖死了。

我被困在了這個巨大的牢籠裡。

你想跑到哪裡去

白玉霜的聲音,彷彿無處不在。

我回頭一看,它竟然已經飄到了半空中,居高臨下地看著我,像在看一隻待宰的羔羊。

今晚,就是我的忌日。

我要讓所有人都記起我,記起我是怎麼死的!

它狂笑著,整個劇院的燈光,開始瘋狂地閃爍。

舞台上,那些佈景道具,開始無風自動。

一股濃烈的,燒焦的味道,瀰漫在空氣中。

我絕望地看著它。

難道,今天真的要死在這裡了嗎

就在這時,我口袋裡的手機,突然震動了一下。

我拿出來一看,是一條簡訊。

來自一個陌生的號碼。

簡訊內容很簡單,隻有四個字。

台上,等我。

是陸鳴

不,不可能,他已經死了。

那是誰

我來不及多想,白玉霜已經從空中俯衝下來,目標正是我。

我下意識地,朝著舞台的方向跑去。

當我站上舞台中央的那一刻,整個劇院的燈光,啪的一聲,全部熄滅了。

陷入了一片死寂的黑暗。

隻有一束追光,不知從何處打來,精準地落在了我的身上。

我看到了。

在黑暗的觀眾席第一排,坐著一個人。

是陸鳴。

他還是穿著那天晚上的衣服,胸口還插著那把刀。

他不是鬼,也不是幻覺。

他的身體,散發著一層淡淡的,溫暖的白光。

你……我愣住了。

我太爺爺是龍虎山的道士,我從小跟著他,學了點皮毛。陸鳴看著我,笑了笑,臉色依舊蒼白,我身上,一直戴著他給的護身符。那天晚上,那東西殺不了我,隻能讓我陷入假死。

我醒來後,就一直在找機會。我知道,它真正的目標,是公演這一天。

白玉霜顯然也看到了陸鳴,它發出一聲憤怒的尖叫,停在了半空中,忌憚地看著陸鳴。

道士的後人它嘶吼著,多管閒事!

她不是你的替死鬼,也不是你的傳人。陸鳴站起身,一步步走上舞台,她的路,應該由她自己走。

你放不下執念,隻會永世不得超生。

閉嘴!白玉swagger

嘶吼著,操控著蘇挽的身體,朝陸鳴撲了過去。

陸鳴不閃不避,他從懷裡掏出一張黃色的符紙,口中唸唸有詞,然後將符紙,猛地貼在了蘇挽的額頭上。

蘇挽的身體,劇烈地抽搐起來,一股股黑氣,從她的七竅中不斷冒出。

啊——!

黑氣在半空中,凝聚成白玉霜那張焦黑的臉。

我不甘心!不甘心!

它怨毒地看著我們。

蘇念,陸鳴突然看向我,唱。

什麼

唱《霸王彆姬》。陸鳴的表情很嚴肅,用你自己的方式,唱給她聽。告訴她,什麼是真正的虞姬。

我明白了。

解鈴還須繫鈴人。

白玉霜的執念,起於虞姬,也應該終於虞姬。

我深吸一口氣,閉上眼睛。

再睜開時,我的眼神,已經變了。

我不再是蘇念,我是虞姬。

漢兵已略地,四麵楚歌聲……

我開口唱了。

冇有配樂,冇有華服。

隻有我清亮而堅定的聲音,迴盪在空曠的劇院裡。

我唱的,不是白玉霜的虞姬,也不是任何人的虞姬。

是我自己的虞姬。

那個不甘於命運,不屈從於宿命,在最後一刻,選擇用自己的方式,來捍衛愛與尊嚴的女子。

我的聲音裡,冇有怨,冇有恨。

隻有決絕,和釋然。

半空中,白玉霜那張猙獰的臉,漸漸平靜下來。

怨毒的眼神,慢慢變得清明。

她怔怔地看著我,彷彿看到了當年的自己。

當我唱到最後一句,君王意氣儘,賤妾何聊生時,我拔下了頭上的髮簪,模仿著自刎的動作,在脖頸上,輕輕一劃。

一滴眼淚,從我眼角滑落。

白玉霜的鬼影,也落下了一行血淚。

她笑了。

那張焦黑的臉上,露出了一個解脫的笑容。

原來……是這樣……

她的身影,化作點點星光,消散在空氣中。

那件華麗的虞姬戲服,從蘇挽身上滑落,掉在地上,迅速地風化,成了一捧飛灰。

蘇挽的身體,軟軟地倒了下去。

陸鳴一個箭步衝上去,扶住了她。

一切,都結束了。

劇院的燈,一盞盞重新亮起。

天,亮了。

我看著舞台下的陸鳴,和他懷裡安然無恙的蘇挽,終於,露出了一個發自內心的笑容。

後來,秦班主自首了。

他交代了當年那場大火的真相,以及這些年來,他為了掩蓋罪行,所做的一切。

縣劇團,因此解散。

我冇有再唱戲。

我和蘇挽離開了那個小縣城,去了一個新的城市。

陸鳴也跟我們一起來了。

他不再提那些神神鬼鬼的事情,而是開了一家小小的茶館,過上了安穩的日子。

我和蘇挽,成了他茶館裡最忠實的顧客。

有時候,陽光好的下午,蘇挽會靠在窗邊,問我。

念念,你後悔嗎放棄了你最愛的舞台。

我搖了搖頭。

我曾經以為,舞台是我的一切,虞姬是我畢生的追求。

可經曆了那場生死浩劫,我才明白。

真正的圓滿,不是在台上,扮演彆人的愛恨情仇。

而是在台下,擁有屬於自己的,真實而溫暖的人生。

那件名為嫉妒的鬼衣,我已經親手將它埋葬。

現在的我,隻是蘇念。

是蘇挽的妹妹,是陸鳴的朋友。

這就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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