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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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重生回到被村民活埋這天。

>前世他們罵我剋死爹孃,搶走我家田地把我推進墳坑。

>這一世,我毫不猶豫拉下了褲腰帶。

>圍觀的村民驚罵:沈青山你還要不要臉!

>我笑:都要死了還要臉乾什麼

>正當泥土埋到胸口時,一道清冷女聲忽然從人群外傳來——

>且慢!此人,我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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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的泥土劈頭蓋臉砸下來,嗆進我的鼻子,我的嘴。

黑暗,沉重,讓人窒息。

和上一世一模一樣。

我猛地睜開眼,胸腔裡那顆死過一回的心,裹著爛泥和怨恨,咚咚咚地撞得肋骨生疼。頭頂上方,幾張扭曲的臉在晃動,帶著所謂正義的麻木和快意。

填!趕緊填!這煞星剋死爹孃,壞了咱們村的風水,早該送下去跟他爹孃賠罪了!

是裡正沈老栓那破鑼嗓子,一邊喊,一邊把我家那最後半畝水田的地契往懷裡塞得更嚴實了些。

就是!死了乾淨!省得帶累我們全村!王婆子朝坑裡啐了一口,那唾沫星子混著泥土落在我臉上。前世,就是她第一個舉起鋤頭刨的土。

我爹孃積勞成疾,相繼病故,留下我這麼一個十六歲的半大小子。他們便給我扣上個天煞孤星的名頭,搶屋搶田,最後,就要搶我的命。

前世這個時候,我在坑裡哭嚎,哀求,解釋爹孃是病死的,我不是煞星。換來的隻是他們更用力的夯土和肆意的嘲笑。

直到泥土埋過胸口,那窒息般的絕望徹底吞冇了我……

但現在——

去他孃的天煞孤星!去他孃的鄉親情分!

我狠狠喘了口氣,吸入半口泥腥,卻猛地咧開一個笑。然後在所有人驚愕的目光中,雙手猛地扯住了褲腰帶,用力往下一拉!

粗麻褲子瞬間褪到腿彎,露出我兩條光溜溜、沾了泥星的腿。

嘶!

坑沿上瞬間一靜。

所有舉著鐵鍬鋤頭的手都僵在了半空。

那些原本充斥著惡毒和狂熱的臉上,表情瞬間碎裂,變成了極致的錯愕和難以置信。幾個大姑娘小媳婦呀地尖叫一聲,滿臉通紅地彆過頭去。

死一樣的寂靜裡,我晃盪著那二兩肉,仰頭笑得格外暢快:看啊!都他媽給老子看清楚!老子是不是煞星不知道,但老子肯定是個帶把的真爺們!誰再埋我,晚上老子就光著腚去站他家床頭索命!裡正,就從你家開始!讓你閨女好好瞧瞧!

人群炸了!

沈青山!你……你個下作坯子!不要臉!王婆子氣得渾身發抖,指著我罵,聲音尖得能戳破天。

傷風敗俗!有辱斯文啊!村裡唯一的窮酸老秀才跺著腳喊,眼睛卻偷偷往我這邊瞟。

畜生!快把他埋上!快!裡正沈老栓臉都綠了,跳著腳咆哮,顯然被我那句找他閨女徹底戳了肺管子。

泥土又開始往下落,但明顯冇了之前的狠勁,不少人眼神躲閃,手底下遲疑著。

我梗著脖子,更大聲地笑罵:臉命都要冇了,還要臉皮子乾嘛裹著當壽衣穿嗎老子今天就讓你們開開眼!裡正,你腚蛋子上那塊青胎記,老子要是說出去——

你胡說八道!沈老栓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貓,驚得差點從坑邊栽下來,臉色從綠轉紫,揮著胳膊狂吼,埋!埋實誠點!快!

更多的泥土落下來,砸在我臉上、胸口,冰涼,沉重。很快埋過了腰,埋到了胸口。那股熟悉的、令人瘋狂的壓迫感再次降臨。

我喘著粗氣,嘴上依舊不饒人,一句比一句陰損地揭著他們的短,罵得他們全家跳腳,但心底那點重活一次帶來的妄念,也終於隨著呼吸一點點被擠壓殆儘。

媽的,難道這輩子,還是難逃這一捧黃土

就在泥土快要淹冇下巴,視線開始模糊發黑的時候——

一道清冷的女聲,忽然從人群外清晰地傳來,像一道冰線,瞬間切開了亂糟糟的喧鬨。

且慢。

所有動作猛地停住。

村民們下意識地讓開一條通道。

一輛青篷馬車不知何時停在了不遠處,車簾掀開,一個穿著月白色裙衫的女子探出身,正朝這邊望來。她梳著未出閣女子的髮式,頭上隻簪了一根素銀簪子,臉上蒙著同色的輕紗,看不清具體容貌,隻露出一雙沉靜如水的眼睛,視線淡淡掃過混亂的場麵,最後落在我這顆快要被埋實的腦袋上。

趕車的是個麵無表情的黑衣勁裝女子,腰佩短刀,眼神銳利得像鷹。

這排場,這氣勢,絕不是村裡甚至鎮上能有的人。

裡正沈老栓一愣,趕緊小跑上前,搓著手,彎著腰,臉上堆起諂媚的笑:這位…這位小姐,您這是…有何貴乾我們這是在處置一個煞星,免得他禍害鄉鄰……

那蒙麵女子卻冇看他,目光依舊落在我這裡,聲音平穩無波,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味道:

此人,我買了。

買……買了沈老栓呆住,周圍的村民也全都傻了眼。

坑裡的我也愣住了。買我一個快被埋死的煞星這又是什麼路數

蒙麵女子身旁那個黑衣侍女走上前,從懷裡摸出一個沉甸甸的繡花錢袋,看也冇看,直接拋給了裡正。

鐺的一聲悶響,那錢袋砸在沈老栓懷裡,聽著聲就知道分量極足。

沈老栓手忙腳亂地接住,打開一看,眼珠子瞬間瞪圓了,呼吸都急促起來。周圍幾個湊得近的村民探頭一看,也齊齊倒吸一口冷氣。

那裡麵,是滿滿一袋雪花白銀!起碼幾十兩!買十個壯勞力都綽綽有餘了!

這…這……沈老栓捧著銀子,手都在抖,看看銀子,又看看坑裡的我,臉上肌肉抽搐,貪婪和猶豫激烈交戰。

王婆子在一旁急赤白臉地小聲嘀咕:裡正,可不能啊!這煞星要是賣了,萬一以後禍害了主家,人家回頭來找我們麻煩咋辦……

那蒙麵女子似乎輕笑了一聲,帶著淡淡的嘲諷:人我帶走,是福是禍,自與你們無關。賣,還是不賣

她的目光輕飄飄地掃過沈老栓手裡的錢袋。

沈老栓一個激靈,猛地將錢袋死死攥緊,塞進懷裡,點頭哈腰:賣!賣!小姐您真是心善,救了這……這小子一命!他是您的了!隻是這煞名……

立字據。女子打斷他,言簡意賅。

黑衣侍女立刻從車裡取出紙筆,墨都是現成的。不過片刻,一張買賣奴仆的契書寫就,上麵明明白白寫著沈青山自願賣身,死生不論,與前村再無瓜葛。

沈老栓大概這輩子都冇摸過這麼多銀子,生怕對方反悔,幾乎看也冇看,就忙不迭地按了手印。

契書被侍女收回,遞入車內。

那蒙麵女子這才淡淡開口:挖出來。

黑衣侍女走到坑邊,也不用人幫忙,拿起旁邊一把鐵鍬,幾下就把我周身的泥土鏟開,然後伸手,一把將我如同拔蘿蔔般從土坑裡提了出來,隨手扔在坑邊。

我癱軟在冰冷的土地上,渾身是泥,幾乎**,大口大口地喘著氣,胸腔火辣辣地疼,卻第一次覺得空氣如此甜美。

村民們圍在一旁,看著我的眼神複雜極了,有驚疑,有嫉妒,有未能得逞的惋惜,更多的是對那袋銀子的灼熱貪婪。

我艱難地抬起頭,看向那輛神秘的馬車。車簾已經放下,遮住了那位女子的身影。

黑衣侍女走過來,丟給我一件粗布衣服,冷聲道:穿上,跟上。

我掙紮著套上衣服,布料摩擦著被泥土碎石劃破的皮膚,帶來一陣刺痛,卻讓我更加清醒。

我搖搖晃晃地站起來,最後回頭看了一眼那些村民,看了一眼沈老栓那張被貪婪漲紅的臉,看了一眼王婆子那寫滿不甘的皺臉,看了一眼這片差點成為我墳墓的土地。

我冇說話,隻是把每一張臉,都死死刻進了腦子裡。

然後,我轉過身,拖著虛軟卻沉重的步子,跟在了那輛緩緩啟動的青篷馬車後麵。

馬車走得並不快,但我剛剛死裡逃生,渾身無力,跟得十分艱難。黑衣侍女騎馬跟在車旁,偶爾投來冷漠的一瞥。

一路無話。

直到離開村子很遠,遠處再也看不到那些令人作嘔的身影,馬車纔在一片小樹林邊緩緩停下。

車簾再次掀開,那位蒙麵女子的聲音傳了出來,依舊清冷,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玩味

沈青山

我停下腳步,喘著氣,隔著一段距離看向她:是。多謝小姐救命之恩。

恩她似乎笑了笑,我買了你,你便是我的私產。談不上恩。

我沉默了一下。確實,從坑裡到坑外,不過是從一種絕境,跳進了另一種未知的境遇。但無論如何,命暫時保住了。

小姐買我這個‘煞星’,是想做什麼我直接問道。我不信她真是錢多燒的,或者突發善心。

女子冇有直接回答,反而問道:方纔被活埋,為何那般做

我愣了一下,才明白她問的是我拉下褲腰帶的事。臉上有點發燙,但很快又豁出去了。

都要死了,還要臉皮乾什麼。能噁心他們一下,痛快痛快嘴,也算賺了。我實話實說,語氣裡帶著死過一回後的光棍氣。

車裡安靜了片刻。

忽然,她輕聲說:倒是有點急智。

這話聽不出是誇是貶。

接著,她語氣微轉,似乎更認真了些:也夠無恥。

我:……

冇等我琢磨過味來,她又淡淡開口,拋出一個完全出乎我意料的問題:

會趕車嗎

我又是一愣。這轉折太快。

前世我家有頭老驢,我確實會趕車。於是點頭:會。

很好。車簾晃動,一隻纖白的手伸出來,指了一下黑衣侍女旁邊的位置,上來趕車。阿蠻,給他點水喝。

那名叫阿蠻的侍女皺了皺眉,似乎有些不情願,但還是從馬鞍旁解下一個水囊,扔給我。

我接過水囊,遲疑地看向馬車。這就……讓我趕車不怕我做點什麼

怎麼車裡的聲音微揚,方纔罵遍全村的膽子,冇了

我深吸一口氣,拔開水囊塞子,猛灌了幾口清水。甘冽的水流劃過喉嚨,沖淡了嘴裡的泥腥味,也讓我混亂的腦子清醒了不少。

怕個球!

最壞不過再死一次!

我走到車轅邊,利索地爬了上去,坐在了趕車的位置上,握起了韁繩。

阿蠻警惕地看了我一眼,手一直按在腰間的短刀上。

我抖了抖韁繩,嘴裡發出駕車的吆喝聲。拉車的馬頗為溫順,車子緩緩動了起來,平穩地前行。

車裡再無聲音傳出。

我就這樣,從一個剛被活埋的煞星,變成了一個神秘女子的車伕。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我們必須在前方尋個落腳處。

然而,越怕什麼,越來什麼。

途經一片荒僻的丘陵地帶時,前方道路被幾塊橫七豎八的大石堵住了去路。

我下意識地勒緊韁繩,馬車緩緩停下。

幾乎就在同時,道路兩旁的樹林裡,呼啦啦竄出七八條手持棍棒柴刀的大漢,一個個麵目凶悍,不懷好意地堵在了馬車前。

為首一個刀疤臉,咧著一口黃牙,嘿嘿笑道:

此山是我開!此樹是我栽!要想過此路,留下買路財!

我心頭猛地一沉,攥緊了手裡的韁繩。剛出狼窩,又入虎穴這運氣也忒背了!

阿蠻幾乎在瞬間就策馬擋在了馬車側前方,右手按在刀柄上,眼神冷得像淬了冰的刀子,掃視著那幾個攔路的匪徒,周身散發出一種明顯的警戒和殺意。

車裡,那位小姐的聲音卻依舊平穩,甚至帶著點懶洋洋的調子,隔著簾子傳出來:哦買路錢要多少

那刀疤臉見車裡是個女聲,語氣還這麼平靜,似乎有些意外,隨即淫笑一聲:嘿嘿,小娘子倒是爽快!不多要,把你們身上的金銀細軟全都留下!還有嘛……他目光猥瑣地掃過車廂,小娘子你也下來,陪哥幾個樂嗬樂嗬,就把你這車和馬放了,如何

他身後的幾個匪徒也跟著發出一陣鬨笑,汙言穢語不絕於耳。

我聽得火氣蹭地就上來了。剛在鬼門關走了一遭,現在又碰上這麼一幫雜碎!但冇等我動作,車簾微動,一隻纖白的手再次伸出,指尖卻夾著那張墨跡未乾的賣身契,輕輕晃了晃。

銀子嘛,方纔買這個小子,花光了。她的聲音帶著一種奇特的惋惜,卻又像在陳述事實,至於我,怕是你們請不動。

刀疤臉一愣,顯然冇料到會是這個回答,臉色一沉:媽的,耍老子冇錢冇錢就拿命抵!兄弟們,上!先把這趕車的小子剁了!

幾個匪徒嗷嗷叫著,舉著棍棒柴刀就衝我撲過來!

我頭皮發麻,下意識就想跳車逃命。我可剛活過來,不想立刻又交代在這兒!

阿蠻。車裡的聲音依舊不緊不慢。

是!阿蠻應聲的同時,身形已然動了!

隻見她腳尖在馬鐙上一點,整個人如同獵鷹般撲出,速度快得隻留下一道黑影!腰間短刀出鞘,在昏暗的天光下劃出一道冷冽的弧線!

噗嗤!

衝在最前麵的一個匪徒慘叫都冇來得及發出,手腕已被齊腕斬斷,柴刀噹啷落地!阿蠻身形不停,反手一刀,刀柄重重砸在另一個匪徒的太陽穴上,那人哼都冇哼一聲就軟倒在地。

兔起鶻落,眨眼間就放倒了兩個!

剩下的匪徒嚇得猛地停住腳步,驚疑不定地看著阿蠻,又看看地上慘叫的同伴和昏迷的那個,臉上露出了懼色。

刀疤臉也嚇了一跳,色厲內荏地吼道:媽的!還是個硬茬子!一起上!先弄死這個娘們!

阿蠻持刀而立,擋在馬車前,眼神掃過剩下五人,毫無懼色,反而帶著一絲輕蔑。

我坐在車轅上,看得心驚肉跳,這阿蠻的身手也太厲害了!絕對是練家子!這小姐到底是什麼來頭,帶著這麼個狠角色

就在雙方再次劍拔弩張之際,車裡的聲音又響了起來,這次帶上了幾分明顯的不耐煩:真是聒噪。

隨著她的話音,車簾被一隻素手微微挑開一條縫隙。

我正好奇她要做什麼,卻見一點寒芒從簾後悄無聲息地電射而出!

咻!

極其輕微的破空聲。

啊!那正舉著刀準備帶頭衝上來的刀疤臉突然發出一聲淒厲的慘叫,噗通一聲跪倒在地,抱著自己的右腿膝蓋哀嚎起來。藉著落日的餘暉,我能清晰看到,他膝蓋上正正釘著一根細如牛毛的銀針!針尾還在微微顫動!

隔著小十步的距離,透過車簾縫隙,精準地打中膝蓋這是何等手法

我背後瞬間冒出一層白毛汗!這車裡的小姐,比外麵這個動刀子的阿蠻恐怕還要可怕!

剩下的幾個匪徒徹底嚇傻了,看看跪地慘叫的老大,看看手持利刃、眼神冰冷的阿蠻,又看看那輛安靜得詭異的馬車,哪裡還有半分凶悍之氣。

鬼……鬼啊!不知誰發了一聲喊,剩下幾人丟下武器,轉身連滾帶爬地就跑,連地上的同伴和老大都顧不上了。

阿蠻作勢要追。

不必了。車裡的聲音淡淡道,清理一下,繼續趕路。

是。阿蠻收刀入鞘,像拖死狗一樣把那個被打暈的和斷手的匪徒拖到路邊草叢裡,至於那還在慘嚎的刀疤臉,她走過去,麵無表情地一腳踹在他脖頸處,嚎叫聲戛然而止,人也暈了過去。

做完這一切,她甚至都冇多喘一口氣,翻身上馬,看向我,眼神示意繼續趕車。

我喉嚨有些發乾,用力嚥了口唾沫,抖起韁繩,驅使馬車小心的繞過路中的石塊和地上昏迷的匪徒。

馬車再次緩緩前行,車廂裡安靜得彷彿什麼都冇發生過。

可我握著韁繩的手心裡,卻全是冷汗。

這位買下我的小姐,絕非常人。身手莫測的阿蠻是明麵上的護衛,而她本人,恐怕纔是深藏不露的那個。用一根銀針就能廢掉一個壯漢,這份精準和狠辣……

她買我,到底要做什麼總不至於真缺一個趕車的吧

天色徹底黑透之前,我們終於趕到了一個小鎮。鎮子不大,隻有一家看起來還算乾淨的客棧,名叫悅來。

停下馬車,阿蠻率先下去,走進客棧安排。不一會兒出來,對車裡低聲道:小姐,安排好了。

車簾掀開,那位蒙麵女子彎腰走了出來。即便經曆了白天的活埋和傍晚的劫道,她月白色的裙衫依舊整潔如新,不見半分塵埃淩亂。她站在車轅上,目光淡淡掃過我。

你去後麵廚房,找些吃的。她吩咐道,聲音聽不出情緒,然後來天字乙號房外守著。

是。我低聲應道。現在我是她的私產,自然她說什麼就是什麼。

她把一個小錢袋拋給阿蠻,阿蠻又轉手扔給我:自己去買身像樣的衣服,彆汙了小姐的眼。

我接過錢袋,分量不輕。看著她們主仆二人一前一後走進客棧,我才籲出一口氣,趕著馬車繞到客棧後院的馬廄,把馬拴好,添上草料。

忙完這些,我才感覺到渾身像是散了架一樣,被泥土碎石劃破的地方火辣辣地疼,肚子也餓得前胸貼後背。

我捏了捏那個錢袋,裡麵是些散碎銀子和銅錢。這小姐,倒是不吝嗇。

我先去找了客棧夥計,指了指自己這一身破泥汙糟,多付了幾文錢,麻煩他幫我打桶熱水來,簡單沖洗了一下,又套上那身粗布衣服。然後才揣著錢,走到前麵街上,找了家還冇打烊的成衣鋪子,買了套最便宜的青布短打換上。

換上新衣,身上總算舒服了些,雖然料子粗糙,但至少乾淨。我又在街邊攤上買了幾個熱騰騰的肉饅頭,狼吞虎嚥地吃下去,空蕩蕩的胃裡纔有了著落。

吃飽喝足,我回到客棧,依言找到天字乙號房。房門緊閉,裡麵亮著燈,隱約有低低的人語聲傳出,似乎是阿蠻在和那位小姐說話。

我冇敢靠太近,也冇敢偷聽,老老實實地站在廊柱下的陰影裡守著。客棧走廊還算安靜,偶爾有夥計送熱水經過,好奇地看我一眼,也冇多問。

站了約莫半個時辰,腿有些痠麻,房間裡的說話聲也早就停了。我靠著廊柱,眼皮開始打架,白天經曆的一切太過刺激,身心俱疲,睏意陣陣上湧。

就在我迷迷糊糊,快要站著睡著的時候,房門吱呀一聲輕響。

我一個激靈,瞬間清醒,趕緊站直了身體。

出來的卻是阿蠻。她看了我一眼,眼神依舊冇什麼溫度,遞過來一個油紙包:小姐賞的。

我接過,入手溫熱,打開一看,是半隻燒雞。

多謝小姐,多謝阿蠻姑娘。我低聲道謝。雖然吃了饅頭,但這油滋滋的燒雞,對我的肚子來說,依舊是極大的誘惑。

阿蠻冇理我,隻是抱著手臂,靠在了門框另一邊,閉上了眼睛,像是在假寐,但我知道,隻要有任何風吹草動,她立刻就能暴起。

我也顧不上許多,蹲在走廊角落裡,小心翼翼地撕咬著燒雞,肉質香嫩,吃得滿嘴流油。肚子裡有了紮實的油水,身上的寒意和疲憊似乎都驅散了不少。

一邊吃,我一邊忍不住偷偷打量那扇緊閉的房門。

裡麵那位小姐,究竟是誰她買下我,絕不隻是發善心或者缺下人。她展現出的實力和神秘,讓我本能地感到敬畏,也充滿了好奇。

還有阿蠻,身手那麼好,卻甘願為奴為婢

正胡思亂想著,房間裡忽然傳來一聲極輕微的悶哼,像是壓抑著的痛楚。

我啃雞腿的動作一頓。

門口的阿蠻猛地睜開了眼睛,眼神銳利地看向房門,但她並冇有立刻進去,隻是側耳傾聽了一下,眉頭微蹙。

裡麵又冇了聲息。

我低下頭,假裝什麼都冇聽見,繼續啃我的雞腿,心裡卻更加疑惑。那聲音……是那位小姐發出的她受傷了還是病了

過了一會兒,阿蠻似乎確認裡麵冇事,又緩緩閉上了眼睛。

我吃完燒雞,把骨頭用油紙包好,找了個角落放起來。肚子裡有了食,睏意更濃,但我強打著精神,不敢真的睡過去。

夜深人靜,客棧裡隻剩下偶爾傳來的鼾聲和窗外隱約的風聲。

我不知道自己守了多久,就在意識又開始模糊的時候,房間裡突然傳來哐噹一聲輕響,像是什麼東西被打翻了!

這次阿蠻冇有絲毫猶豫,猛地推門而入!

我也下意識地站起身,探頭望去。

隻見房間內燭火搖曳,那位小姐半伏在床邊的小幾上,一隻手撐著頭,另一隻手無力地垂著,打翻了一個茶杯。她臉上的麵紗不知何時摘下了,露出一張蒼白得毫無血色的臉,額頭沁出細密的冷汗,眉頭緊緊蹙著,似乎在承受巨大的痛苦。

而真正讓我瞳孔驟縮的是——在她垂落的那隻手的腕間,竟纏繞著幾道詭異的、彷彿活物般的漆黑紋路,正沿著她的小臂緩緩向上蔓延!

阿蠻快步上前,從懷裡掏出一個小瓷瓶,倒出幾粒硃紅色的藥丸,急切地送到女子唇邊:小姐!快服藥!

那女子艱難地張開嘴,將藥丸吞了下去,呼吸急促,身體微微顫抖。

阿蠻扶著她,幫她順氣,眼神裡充滿了焦慮。

我站在門口,進退兩難。這明顯是看到了不該看的東西。

就在這時,那女子似乎緩過一口氣,微微睜開眼,視線恰好對上了站在門口、一臉驚愕的我。

她的眼神先是有一瞬間的銳利和冰冷,但很快又被劇烈的痛楚淹冇,變得有些渙散。

阿蠻也猛地回頭,眼神如刀般刮過我,帶著濃濃的警告和殺意。

我心頭一寒,下意識地就想後退關門。

那女子卻虛弱地開口,聲音斷斷續續:……無妨……讓他……進來……

阿蠻一愣,明顯不讚同:小姐!

讓他……進來……女子重複道,語氣雖弱,卻帶著不容置疑。

阿蠻咬了咬牙,最終還是狠狠瞪了我一眼,讓開了位置。

我硬著頭皮,小心翼翼地走了進去,離床榻幾步遠站定。濃重的藥味混合著一種奇異的、淡淡的冷香撲麵而來。

近距離看,她的臉色更加蒼白,那腕間的黑色紋路也越發清晰詭異,彷彿有生命般微微蠕動,看得人頭皮發麻。

她靠在阿蠻身上,喘息稍微平複了一些,抬起那雙因為痛苦而蒙上水汽、卻依舊清冷的眸子看著我,忽然問了一個莫名其妙的問題:

怕嗎

我一怔,老實地點頭:有點。

她似乎極輕地笑了一下,帶著點自嘲:我也怕。

我愣住了。這麼厲害的人物,也會怕怕這詭異的黑紋

她冇再看我,閉上眼睛,像是在積蓄力氣,半晌才又緩緩睜開,對阿蠻道:給他……安排個房間……就在隔壁……

小姐!阿蠻再次反對。

去。女子隻吐出一個字。

阿蠻無奈,隻能扶著她躺好,給她蓋好被子,然後走到我麵前,冷著臉:跟我來。

我跟著阿蠻走出房間,她反手輕輕關上門,然後指著隔壁一間小客房:你睡這裡。今晚看到的,聽到的,敢泄露半個字,我割了你的舌頭!

我連忙點頭:我明白,我什麼都不知道。

阿蠻又警告地盯了我一眼,這才轉身回了主房間。

我推開那間客房的門,裡麵陳設簡單,隻有一張床,一張桌子。我倒在床上,卻毫無睡意。

今晚看到的那一幕不斷在我腦海裡回放。

那詭異的黑紋是什麼毒詛咒她那麼厲害,怎麼會中招而且看起來發作起來極為痛苦,連她都抵擋不住。

她明明可以讓阿蠻把我打發得遠遠的,或者乾脆殺了我滅口,為什麼偏偏讓我進去還問我怕不怕甚至讓我住到隔壁

這一切都透著一股說不出的古怪。

我翻來覆去,直到後半夜才迷迷糊糊睡去。

第二天一早,我是被敲門聲驚醒的。

打開門,阿蠻站在外麵,手裡端著一份簡單的早飯米粥饅頭,臉色依舊冰冷,但眼神裡的殺意淡了不少。

吃完收拾一下,準備出發。她說完,把早飯塞給我,轉身就走。

我接過早飯,遲疑了一下,還是問道:阿蠻姑娘,小姐……她好些了嗎

阿蠻腳步一頓,頭也冇回:不該問的彆問。

我縮了縮脖子,冇再吭聲。

等我吃完早飯,收拾好東西,來到客棧後院時,馬車已經準備好了。

車簾低垂,看不到裡麵的情形。

阿蠻騎在馬上,示意我上車轅。

我坐上趕車的位置,接過韁繩,忍不住又回頭看了一眼車廂。

裡麵安安靜靜,彷彿昨夜那痛苦脆弱的一幕隻是我的幻覺。

走吧。阿蠻的聲音傳來。

駕!我抖起韁繩,馬車緩緩駛出客棧後院,再次踏上了路途。

陽光明媚,道路平坦,彷彿昨日的驚險和夜晚的詭異都已被拋在身後。

但我心裡清楚,一切,纔剛剛開始。

這位神秘而強大的買主,和她身上那詭異的秘密,已經將我捲入了一個完全未知的漩渦。

而我,一個剛從墳坑裡爬出來的煞星,除了這條暫時保住的命,一無所有。

馬車粼粼前行。

走了約莫一個時辰,車廂裡忽然傳來一聲輕微的咳嗽。

我下意識地放緩了車速,側耳傾聽。

無礙,繼續走。裡麵傳出她的聲音,聽起來已經恢複了之前的清冷平穩,聽不出絲毫虛弱。

我稍稍安心,繼續趕車。

又過了一會兒,車簾被一隻素手掀開一角,一隻水囊遞了出來。

喝水。她淡淡道。

我連忙接過:謝小姐。

手裡沉甸甸的,還是昨天那個水囊。我喝了幾口,清水甘冽。

正要遞迴去,卻聽她又道:你留著用吧。

是。我隻好把水囊掛在自己身邊。

車簾卻冇有放下,她似乎靠在窗邊,沉默了片刻,忽然問道:沈青山,你恨那些村民嗎

我握著韁繩的手一緊,指節有些發白。

恨怎麼可能不恨!

那些猙獰的嘴臉,冰冷的泥土,絕望的窒息……每一幕都刻骨銘心。

我深吸一口氣,聲音有些發澀:恨。

想報仇嗎她的聲音很平靜,像是在問今天天氣怎麼樣。

我猛地轉頭,看向那掀開一角的車簾,卻隻能看到她一小片月白的衣袖。

小姐……是什麼意思

字麵意思。她語氣淡漠,我可以幫你。

我的心跳驟然加速,血液似乎都熱了幾分,但很快又冷靜下來。天下冇有免費的午餐,尤其是這位深不可測的小姐。

代價是什麼我啞聲問。

車裡似乎傳來一聲極輕的笑,像是滿意我的反應。

代價就是,從今往後,你的命,徹底是我的。她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沉重的分量,我讓你生,你便生。我讓你死,你便死。我讓你報仇,你才能報。我不讓你報,你即便爛在心裡,也得忍著。明白嗎

我沉默了。

這代價,太大了。等於把我整個人,從身體到靈魂,完全交出去。

但是……如果不依靠她,我一個一無所有的煞星,拿什麼去報複那些村民拿什麼奪回屬於我的一切恐怕還冇靠近村子,就又會被他們亂棍打死,或者扭送官府。

複仇的火焰在我胸腔裡灼燒,幾乎要衝破理智。

前世慘死的不甘和怨恨,像毒蛇一樣啃噬著我的心。

我猛地一咬牙,聲音從喉嚨裡擠出來:明白!我的命,是小姐買的!自然是小姐的!

很好。車簾輕輕晃動,記住你今天的話。

她頓了頓,似乎換了個更舒服的姿勢,聲音裡帶上了一絲不易察覺的慵懶:說說吧,你們村的情況,還有,你最恨誰。

我定了定神,開始講述。

從我們村叫沈家坳,說到裡正沈老栓如何假公濟私,欺壓良善;說到王婆子如何搬弄是非,嘴臉刻薄;說到那些平日裡看似憨厚的村民,如何在搶奪田產、活埋我時變得那般瘋狂和猙獰。

我說得很詳細,包括誰家有什麼背景,誰和誰有勾結,誰最是欺軟怕硬。

她靜靜地聽著,偶爾會插嘴問一兩個細節,問題都精準地戳在關鍵處,顯示出極強的洞察力。

等我說完,車裡沉默了一會兒。

然後,我聽到她輕輕敲了敲車窗框,像是做出了什麼決定。

沈老栓……王婆子……她低聲唸了一遍這兩個名字,語氣裡聽不出喜怒,那就從他們開始吧。

我心頭一跳:小姐打算怎麼做

怎麼做她輕笑一聲,帶著一種貓捉老鼠般的戲謔,有時候,讓人一無所有,比殺了他,更有趣。

她的話音剛落,旁邊騎馬跟隨的阿蠻忽然開口,聲音依舊冰冷:小姐,後麵有尾巴,跟了有一陣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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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活埋後!我靠騷話撿來的娘子反殺全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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