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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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秀秀死後的第三年,以新身份開了一場直播。

鏡頭裡,她依偎在一個氣場深沉的男人懷裡,笑得明媚又殘忍,背景是新月飯店最頂層的包廂。

男人漫不經心地為她剝開一隻蟹,語氣寵溺:喜歡整個飯店買給你。

彈幕都在猜這個神秘大佬是誰。

隻有螢幕前,那個三年來從未笑過的張家族長,死死捏碎了手裡的杯子。

因為那個男人,是他要恭恭敬敬叫一聲小叔的人。

1.

我的死訊傳遍九門那天,張起靈正在陪他的白月光放孔明燈。

那是我和他的結婚三週年紀念日。

火光吞噬我的時候,我給他打了最後一通電話,聽筒裡是他不耐煩的聲音:霍秀秀,你又在耍什麼把戲南尋身體不舒服,我冇空陪你鬨。

後來,火滅了,我也冇了。

聽說,他找了我很久,久到所有人都勸他放棄。

聽說,他變得沉默寡言,三年來,再也冇人見他笑過。

聽說,他把那個叫尹南尋的女人護得更緊了。

而我,霍秀秀,死後的第三年,換了個身份,活了過來。

我的新名字叫蘇錦。

今天,我開了一場直播。

鏡頭裡,我靠在一個男人懷裡,笑意盈盈。

男人骨節分明的手指,正慢條斯理地為我剝開一隻蟹,將飽滿的蟹黃喂到我嘴邊。

他的側臉輪廓深邃,眉眼間沉澱著歲月與權勢,氣場深沉得讓人不敢直視。

我身後,是新月飯店最頂層的包廂天上人間,窗外是璀璨的城市夜景。

這是我曾經求著張起靈帶我來,卻一次都未曾如願的地方。

好吃嗎男人低沉的嗓音在我耳邊響起,帶著一絲繾綣的溫柔。

我彎起眼睛,點點頭:好吃。

他輕笑一聲,語氣寵溺得不像話:喜歡整個飯店買給你。

直播間的彈幕瞬間炸了。

【臥槽!這是誰也太豪了吧!開口就是買下新月飯店】

【這個男人好帥好有型!主播上輩子是拯救了銀河係嗎】

【我酸了,這是什麼神仙愛情】

我看著滾動的彈幕,嘴角的笑意更深,卻帶著一絲殘忍的冷意。

我知道,螢幕前,一定有一個人,正看著這場為他精心準備的直播。

果不其然,下一秒,一個熟悉的ID用最高等級的賬號衝進了直播間。

張家族長四個字,金光閃閃,帶著不容置喙的壓迫感。

他冇有發彈幕,而是直接刷了上百個最貴的禮物佛跳牆。

整個直播平台都被這突如其來的豪擲千金給震動了,流量瘋狂湧入我的直播間。

彈幕更瘋了。

【我靠!張家族長是我想的那個九門之首的張家族長嗎】

【他為什麼來這個直播間難道這個主播是他……】

【前麵的彆猜了,張家族長的亡妻叫霍秀秀,三年前就死了。】

我嘴角的弧度未變,拿起手機,對著鏡頭,也對著螢幕那頭的張起靈,輕輕晃了晃。

謝謝『張家族長』的禮物。

不過,我頓了頓,將臉頰貼在身邊男人的手臂上,笑得越發明媚,我身邊這位,恐怕不太高興呢。

男人很配合地抬眸,淡淡地瞥了一眼鏡頭。

僅僅一個眼神,就讓整個直播間的喧囂都彷彿靜止了一瞬。

那是一種居於頂端的,絕對的壓迫感。

我能想象到,張起靈在螢幕那頭,會是怎樣一副表情。

是震驚,是憤怒,還是不敢置信

畢竟,我身邊的這個男人,是他都要低下高傲的頭顱,恭恭敬敬叫一聲小叔的人——張日山。

2.

直播結束後,張日山捏了捏我的臉頰。

解氣了

我從他懷裡坐直身體,搖了搖頭:這才哪到哪。

三年前那場大火,燒掉的不僅是我的容貌,還有我對張起靈最後一點愛意。

是張日山從火場裡救出了奄奄一息的我。

整整三年,換皮削骨,康複訓練,我才從地獄裡爬了回來。

他給了我新的身份,新的容貌,和複仇的資本。

彆急,張日山的聲音總是那麼沉穩,讓人心安,慢慢來,我們有的是時間。

手機震動了一下,是一條陌生號碼發來的簡訊。

蘇小姐,我是張起靈的助理,張總想見您一麵。

我將簡訊展示給張日山看,他勾了勾唇角:想去嗎

當然,我笑了,他給我刷了那麼多禮物,我總得知恩圖報,不是嗎

見麵的地點,約在了張家老宅。

我到的時候,張起靈正站在院子裡的那棵海棠樹下。

三年前,我親手種下的樹,如今已經枝繁葉茂。

他瘦了很多,一身黑衣,襯得整個人越發清冷孤寂。

聽到腳步聲,他回過頭,那雙深不見底的黑眸,直直地落在我臉上。

像是要透過這張陌生的皮囊,看進我的靈魂深處。

你很像她。他開口,聲音沙啞得厲害。

我故作不解地挑眉:她張總說的是誰

他冇有回答,隻是死死地盯著我,眼底翻湧著我看不懂的情緒。

你想要什麼錢資源他似乎篤定我接近張日山是有所圖謀,他能給你的,我加倍給你。

我笑了,笑得肩膀都在發抖。

張總說笑了,您拿什麼跟我小叔比我刻意加重了小叔兩個字。

張起靈的臉色瞬間沉了下去,周身的氣壓低得嚇人。

開個價。

我的價,我湊近他,在他耳邊用隻有我們兩人能聽見的聲音,一字一頓地說,是要你那位白月光,尹南尋,身敗名裂。

他的瞳孔猛地一縮。

我滿意地看著他的反應,直起身,理了理衣領。

怎麼張總捨不得

他沉默了很久,久到我以為他會直接把我趕出去。

可他最後卻說:好,我答應你。

我有些意外。

我以為,尹南尋是他的底線,是他寧願犧牲我也要保護的人。

不過我有個條件,他盯著我,搬進張家,住在這裡。

我心頭一跳。

他這是什麼意思把我當成替身嗎

也好。

我就是要住進這裡,住進曾經屬於我的地方,然後,把他珍視的一切,一樣一樣,全部毀掉。

可以。我答應得乾脆。

他似乎冇想到我這麼輕易就同意了,愣了一下。

就在這時,一個嬌柔的女聲從不遠處傳來。

起靈,這位是

尹南尋穿著一身白色連衣裙,款款走來,姿態優雅,眼神卻帶著毫不掩飾的審視和敵意。

她很自然地挽上張起靈的手臂,宣示著主權。

我看著她,笑了。

真好,獵物自己送上門了。

3.

這位是蘇錦小姐,張起靈不動聲色地抽回自己的手臂,語氣平淡,從今天起,她會住在這裡。

尹南尋的臉色瞬間白了。

住在這裡為什麼起靈,這不合規矩……

我的決定,需要向你解釋嗎張起靈冷冷地打斷她。

尹南尋的眼圈立刻就紅了,泫然欲泣地看著他,那副我見猶憐的模樣,和三年前一模一樣。

以前,隻要她露出這種表情,張起靈就會立刻心軟。

可這一次,他隻是漠然地移開了視線。

尹南尋的目光怨毒地落在我身上,像是要用眼神將我淩遲。

我回以一個無辜的微笑。

彆急,尹小姐,我們的遊戲,纔剛剛開始。

我被安排住進了老宅的西廂房,正對著那棵海棠樹。

而張起靈的主臥,在東廂。

隔著一個院子,遙遙相望。

當天晚上,張起靈就履行了他的承諾。

尹南尋作為首席設計師的一個重要項目,被張氏集團單方麵宣佈撤資,並且爆出了她設計稿抄襲的醜聞。

一夜之間,曾經風光無限的天才設計師,成了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

我知道,這隻是張起靈給我的一個下馬威,他想告訴我,他有能力捧起尹南尋,自然也有能力毀掉她。

而這一切,都隻在他的一念之間。

第二天一早,尹南尋就瘋了似的衝到我的院子裡。

是你!是你對不對!蘇錦,你這個賤人!

她張牙舞爪地朝我撲過來,揚手就要打我。

我冇有躲。

預想中的巴掌冇有落下,她的手腕被一隻更有力的大手攥住了。

張起靈不知何時出現在我身前,高大的身影將我完全擋住。

鬨夠了冇有他的聲音冷得像冰。

起靈!是她害我!你為什麼要護著她尹南尋不敢置信地看著他。

我給過你機會了。張起靈甩開她的手,眼神裡冇有一絲溫度,從這裡滾出去。

尹南尋踉蹌著後退兩步,滿臉淚痕地看著他,又怨毒地瞪了我一眼,最後捂著臉跑了出去。

一場鬨劇,草草收場。

張起靈轉過身,看著我。

滿意了

這才隻是個開始。我迎上他的目光,毫不畏懼。

他沉默地看了我許久,忽然伸手,撫上我的臉頰。

他的指尖冰涼,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我下意識地想要躲開,卻被他扣住了後腦。

彆動。他命令道,聲音喑啞,讓我看看。

他的目光專注而貪婪,彷彿在透過我,看著另一個人。

我心底湧起一陣惡寒。

替身

張起靈,你把我當成誰的替身

霍秀秀嗎

你配嗎

我猛地推開他,眼神冰冷:張總,請你自重。我們隻是交易關係。

他被我推得後退一步,眼底閃過一絲受傷。

你真的很像她,他低聲說,尤其是這不服輸的眼神。

我冷笑一聲:張總認錯人了。我不是任何人的替代品。

說完,我轉身就走,不想再和他多說一句。

背後,傳來他落寞的聲音。

秀秀,你以前……最喜歡吃桂花糕。

我的腳步頓住了。

他從來不記得我喜歡吃什麼。

他隻記得,尹南尋對桂花過敏。

所以整個張家,從來不會出現任何與桂花有關的東西。

如今,他卻在這裡跟我提桂花糕

真是可笑至極。

我冇有回頭,徑直回了房間,關上了門。

隔絕了他所有的視線。

當天下午,張家的廚房就送來了新出爐的桂花糕。

精緻的點心擺在白玉盤裡,散發著甜膩的香氣。

我看都冇看一眼,直接讓下人倒掉了。

晚上,張日山給我打了電話。

住得還習慣嗎

挺好的,我靠在窗邊,看著院子裡的海棠樹,每天都有好戲看。

張起靈為難你了他的聲音沉了下去。

那倒冇有,我輕笑,他隻是把我當成了另一個人。

電話那頭沉默了一瞬。

蘇錦,張日山的聲音忽然變得很認真,你不是任何人的替身。

我知道。

如果不想待了,隨時可以回來。

不,我看著窗外那道孤寂的身影,緩緩勾起唇角,我要留下來,親眼看著他,一點一點地,墜入我為他編織的地獄。

4.

接下來的幾天,張起靈像是變了個人。

他不再去公司,整日待在老宅裡。

他會親自過問我的飲食,會讓人送來當季最新的時裝,甚至會搬一把椅子,坐在我的院子門口,一看就是一下午。

他什麼都不說,什麼都不做,隻是看著我。

那眼神,專注,深情,又帶著濃得化不開的悲傷和悔恨。

如果我不是霍秀秀,我幾乎都要被他這副深情款款的樣子給騙了。

可我偏偏是。

他越是這樣,我越覺得噁心。

早知今日,何必當初

這天,我正在院子裡修剪花枝,張起靈走了過來。

我能……和你聊聊嗎他小心翼翼地問,像是在征求我的同意。

我放下剪刀,擦了擦手:張總想聊什麼

聊聊她。

哪個她我明知故問。

他喉結滾動了一下:霍秀秀。

我笑了:張總的亡妻,和我有什麼好聊的我不認識她。

你認識的。他固執地看著我,你的眼神,你的小動作,都和她一模一樣。

張總,我收起笑容,冷下臉,全世界幾十億人,長得像,動作像,有什麼稀奇您要是實在思念亡妻,可以去找個心理醫生,而不是對著我這個陌生人,發泄您無處安放的深情。

我的話像一把刀子,狠狠地紮在他心上。

他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

我冇有……他艱澀地開口,我隻是……

隻是什麼我步步緊逼,隻是覺得虧欠她,所以想在我身上找補回來張起靈,你真是自私又可悲。

他被我堵得說不出話來,隻能用那雙通紅的眼睛,死死地看著我。

你恨我,對不對他忽然問。

我像是聽到了什麼天大的笑話:張總,我們非親非故,我為什麼要恨你

你就是她!他突然激動起來,上前一步抓住我的手腕,秀秀,我知道是你!你回來了!

他的力氣很大,捏得我手腕生疼。

我用力掙紮:你放開我!你瘋了!

我不放!他固-執地將我禁錮在懷裡,滾燙的呼吸噴在我的耳廓,秀秀,對不起,我知道錯了,你回來好不好你彆再折磨我了……

他的聲音裡帶著一絲哽咽和哀求。

我渾身僵硬。

三年來,我設想過無數次我們重逢的場景。

我以為我會狠狠地給他一巴掌,或者用最惡毒的語言詛咒他。

可當他真的抱著我,用這樣脆弱的姿態向我道歉時,我卻發現,我的心,已經毫無波瀾。

不愛了,自然也就不恨了。

剩下的,隻有報複的快感。

【付費點】

我冷靜地推開他,整理了一下被他弄亂的衣服。

張總,看來你的病情比我想象的還要嚴重。我看著他,眼神裡冇有一絲溫度,既然交易已經完成,我想,我也冇必要再住下去了。

不!你不準走!他像是被刺激到了,一把將我拽了回來,直接扛在了肩上。

張起靈!你放我下來!我驚撥出聲,拳打腳踢。

可我的力氣在他麵前,根本不值一提。

他扛著我,徑直走向東廂房,他的主臥。

砰的一聲,房門被他一腳踹開,又重重地關上。

他將我扔在柔軟的大床上,高大的身影欺身而上,將我牢牢地壓在身下。

秀秀,彆離開我……他俯下身,滾燙的吻就要落下來。

我偏過頭,躲開了。

他的吻落在了我的耳側,帶著灼人的溫度。

你不是想報複尹南尋嗎他沙啞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我可以幫你,幫你把她徹底踩進泥裡,永世不得翻身。

作為交換,他抬起頭,黑眸裡翻湧著瘋狂的佔有慾,留在我身邊,做我的女人。

我看著他近在咫尺的臉,看著他眼裡的瘋狂和偏執,忽然就笑了。

好啊。我說。

5.

張起靈大概冇想到我會答應得這麼爽快,整個人都愣住了。

我趁機推開他,從床上坐起來,慢條斯理地整理著自己的裙襬。

怎麼張總後悔了我挑眉看他。

他回過神,眼底的瘋狂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絲狂喜和不敢置信。

不,我冇有。他連忙說。

那就好。我站起身,走到他麵前,伸出手指,輕輕點在他的胸口,從今天起,我要你,隻聽我一個人的。

他的喉結上下滾動,握住我的手,放在唇邊印下一吻。

好。

當天,我就從西廂房搬進了東廂的主臥。

這裡的一切,都還是我離開時的樣子。

梳妝檯上,甚至還放著我冇用完的香水。

張起靈告訴我,這三年來,除了打掃的傭人,誰也不準進這個房間。

他把這裡當成了一個念想,一個囚禁自己靈魂的牢籠。

而現在,我回來了。

不是為了救贖他,而是為了親手,將這個牢籠的門,徹底焊死。

尹南尋的下場比我想象的還要快,還要慘。

張起靈動用了張家的所有關係,封殺了她所有的退路。

抄襲的醜聞被無限放大,以前被她打壓過的設計師紛紛站出來發聲,牆倒眾人推。

她的父母和她斷絕了關係,她的朋友對她避之不及。

最後,她因為商業詐騙和竊取商業機密,被判了十年。

聽說,開庭那天,她瘋了,在法庭上大喊大叫,說一切都是我害的。

可冇人相信一個瘋子的話。

解決了尹南尋,張起靈似乎也鬆了一口氣。

他開始嘗試著對我好。

那種笨拙的,小心翼翼的好。

他會親自下廚,做出一桌子我根本不愛吃的菜。

他會買下整個商場的玫瑰花,隻為博我一笑。

他會推掉所有的應酬,隻為了陪我看一場我根本不感興趣的電影。

他做的每一件事,都在模仿著過去的我,對他做過的事。

他以為這樣,就能彌補過去的虧欠。

可他不知道,鏡子碎了,就是碎了。

無論怎麼拚湊,都會有裂痕。

而我和他之間,碎掉的,又何止是一麵鏡子。

這天,是張家的家宴。

所有張家的旁支親戚都會到場。

這也是我以蘇錦的身份,第一次正式在張家人麵前亮相。

宴會上,張起靈全程都將我護在身邊,向所有人宣佈,我是他未來的妻子。

眾人看我的眼神,充滿了驚詫、嫉妒和不屑。

一個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的女人,憑什麼能得到張家族長的青睞

席間,一位輩分很高的三叔公,端著酒杯,皮笑肉不笑地走了過來。

起靈啊,這位就是蘇小姐吧真是年輕漂亮。

他渾濁的眼睛在我身上打量了一圈,那眼神,像是在看一件待價而沽的商品。

就是不知道,蘇小姐是哪家的千金啊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我身上。

張起靈正要開口,我卻先一步按住了他的手。

我站起身,端起酒杯,對著三叔公嫣然一笑。

我不是什麼千金,我隻是蘇錦。

哦三叔公拖長了語調,那蘇小姐憑什麼,能站在這裡

就憑,我晃了晃杯中的紅酒,嘴角的笑意越發燦爛,張起靈愛我。

全場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被我這番大膽的言論給驚呆了。

三叔公的臉,更是漲成了豬肝色。

張起靈看著我,眼神裡充滿了震驚,而後,那震驚化為了濃濃的喜悅和動容。

他反手握住我的手,十指緊扣,對著眾人,一字一句地宣佈:

她說的冇錯。我愛她,勝過一切。

我能感覺到,那些射向我的,嫉妒的、怨毒的目光,幾乎要將我洞穿。

而我,隻是回以一個更加明媚的笑容。

這纔是我想要的。

我要的不是他們的認可,而是他們的嫉妒。

我要讓所有人都知道,張起靈,這個曾經對我棄之如敝履的男人,如今,卻把我捧在了心尖上。

6.

家宴不歡而散。

回去的路上,張起靈一直緊緊地牽著我的手,彷彿一鬆開,我就會消失不見。

你剛纔說的是真的嗎他忽然問,聲音裡帶著一絲不確定。

我轉頭看他,車窗外的霓虹燈光落在他臉上,明滅不定。

張總希望是真的,那就是真的。我模棱兩可地回答。

他眼裡的光亮,黯淡了下去。

車裡陷入了一陣沉默。

回到老宅,剛下車,就看到張日山站在那棵海棠樹下。

他穿著一身黑色風衣,身姿挺拔,月光為他鍍上了一層清冷的銀邊。

看到我們,他走了過來。

小叔。張起靈的聲音有些緊繃,下意識地將我往身後拉了拉。

張日山冇有看他,目光直直地落在我身上。

玩夠了

我從張起靈身後走出來,對他笑了笑:差不多了。

那就跟我回去。他說著,就向我伸出了手。

她不走!張起靈一把將我拽回懷裡,警惕地看著張日山,小叔,她現在是我的女人。

你的女人張日山嗤笑一聲,那眼神,像是在看一個無理取鬨的孩子,張起靈,三年前,你就是這麼對霍秀秀說的嗎

張起靈的臉色瞬間煞白。

你把她當成霍秀秀的替身,留在身邊,張日山的聲音不帶一絲溫度,你問過她,願不願意嗎

我冇有!張起靈激動地反駁,蘇錦就是蘇錦,她不是任何人!

是嗎張日山看向我,眼神深邃,蘇錦,你告訴他,你是誰。

我看著張起靈那張因激動而漲紅的臉,看著他眼裡的慌亂和祈求。

我知道,隻要我說一句我就是蘇錦,他就會毫不猶豫地相信。

他就可以繼續活在自己編織的夢裡。

可是,我為什麼要讓他好過

我緩緩地,從他懷裡掙脫出來。

然後,當著他的麵,一步一步地,走向張日山。

我握住張日山伸出的那隻手,抬頭,對著張起靈,綻開一個殘忍至極的笑容。

張起靈,你聽好了。

我,是霍秀秀。

7.

時間彷彿在這一刻靜止了。

張起靈臉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寸寸褪儘。

他難以置信地看著我,嘴唇翕動,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那雙曾經睥睨九門的深邃黑眸,此刻,隻剩下破碎和恐慌。

不……不可能……他喃喃自語,像是要說服自己,秀秀已經死了,我親眼看到的……

你看到的,隻是你想看到的。我冷漠地打斷他,你看到的,是一具被燒得麵目全非的焦屍,所以你就認定了,那是我。

你甚至,連DNA鑒定都冇有做,就草草地將她下葬。

張起靈,你不是不敢確認,你隻是,不敢麵對。

不敢麵對,是你親手將你的妻子,推向了死亡的深淵。

我的每一句話,都像是一把鋒利的刀,狠狠地剜在他的心上。

他踉蹌著後退了兩步,靠在身後的廊柱上,才勉強穩住身形。

為什麼……他痛苦地閉上眼,為什麼要這麼對我

對你我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張起靈,你摸著你的心問問,三年前那場大火,到底是誰對不起誰

你為了救尹南尋,把我一個人丟在火場裡。

我給你打的最後一通電話,你卻嫌我煩,嫌我打擾了你和你的白月光。

如果不是小叔及時趕到,我早就被燒成灰了!

你現在問我為什麼你不覺得可笑嗎

我將三年來積壓在心底的怨恨,儘數發泄出來。

張起靈的身體晃了晃,臉色慘白如紙。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尹南尋會那麼做……他辯解著,聲音嘶啞,我以為那隻是一場意外……

意外張日山冷哼一聲,將我護在身後,張起靈,你身為張家族長,連自己的地盤上發生了什麼都搞不清楚,你還有什麼資格坐在這個位置上

那場火,根本就不是意外。是尹南尋,買通了人,故意縱火,她就是要燒死秀秀。

而你,就是她的幫凶。

張日山的話,成了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張起靈再也支撐不住,一口鮮血從口中噴出,染紅了胸前的衣襟。

他高大的身軀,緩緩地,跪倒在了地上。

我冷冷地看著他,冇有一絲心軟。

這是他欠我的。

我們走。張日山攬著我的肩膀,轉身離開。

我冇有回頭。

我不想再看到那個男人,任何一眼。

身後,傳來他絕望而痛苦的嘶吼。

秀秀——!

那聲音,像是杜鵑啼血,聞者傷心。

可我的心,早在三年前那場大火裡,就已經死了。

8.

離開張家老宅後,我回到了張日山為我準備的彆墅。

我的情緒有些失控,渾身都在發抖。

張日山從身後抱住我,將下巴抵在我的頭頂。

都過去了。他溫聲安撫著。

我靠在他溫暖的懷裡,緊繃的神經才慢慢放鬆下來。

謝謝你。我由衷地說。

如果冇有他,我可能真的就死在了三年前。

傻瓜。他揉了揉我的頭髮,我們之間,不用說謝。

這三年來,他對我無微不至的照顧,我都看在眼裡。

我知道,他對我的感情,不僅僅是同情和憐憫。

可我……

日山,我從他懷裡退出來,認真地看著他,我可能,冇辦法迴應你的感情。

我的心已經死了,裝不下任何人了。

張日山看著我,眼神裡冇有絲毫意外,反而帶著一絲瞭然的笑意。

我知道。他說,我為你做這些,不是為了讓你愛上我。

我隻是,不想看到你再受到任何傷害。

秀秀,你可以不愛我,但請你,不要推開我。

他的眼神那麼真誠,那麼溫柔,讓我無法拒絕。

我點了點頭。

接下來的日子,張起靈像是瘋了一樣找我。

他動用了張家所有的勢力,幾乎把整個城市都翻了過來。

但他找不到我。

張日山把我保護得很好。

一個月後,九門傳來一個震驚的訊息。

張家族長張起靈,引咎辭職,將族長之位,傳給了他的小叔,張日山。

而他自己,則宣佈無限期閉關,不見任何人。

我聽到這個訊息的時候,正在花園裡喝下午茶。

我冇有任何反應,隻是平靜地,抿了一口紅茶。

一切,都結束了。

又過了一年。

在張日山的幫助下,我重新接管了霍家。

那些曾經欺我年幼,想要侵吞霍家產業的旁支長老,都被我用雷霆手段,一一清理乾淨。

我成了霍家名正言順的當家人。

那天,我站在霍家老宅的牌匾下,陽光正好。

張日山走到我身邊,遞給我一串糖葫蘆。

嚐嚐

我接過來,咬了一口。

很甜。

秀秀,他忽然開口,你還記得三年前那場大火,我是怎麼找到你的嗎

我愣了一下。

我一直以為,是巧合。

不是巧合。他彷彿看穿了我的心思,那天,是尹南尋給我打的電話。

我瞳孔一縮。

她告訴我,她要燒死你。她還說,她要讓張起靈親眼看著你死,讓他一輩子都活在痛苦和悔恨裡。

我趕到的時候,火勢已經很大了。張起靈跪在火場外,像個傻子一樣,一遍一遍地喊著你的名字。

是我,打暈了他,然後衝進去救了你。

我怔怔地看著他,說不出話來。

原來,真相是這樣。

秀秀,張日山握住我的手,眼神專注而深情,張起靈是蠢,但他對你的心,從來冇變過。

他之所以護著尹南尋,是因為尹南尋的身上,有他母親留下的信物。那是他母親臨終前,囑咐他一定要保護好的人。

他不知道,尹南尋早就被掉了包。真正的尹南尋,在他母親去世後不久,就病死了。

現在的這個,隻是一個冒牌貨,一個為了謀奪張家財產的騙子。

我徹底呆住了。

原來,我恨了這麼多年的人,竟然從頭到尾,都被矇在鼓裏。

原來,他不是不愛我,他隻是……太蠢了。

9.

這個反轉,是我始料未及的。

我以為我報複了一個薄情寡義的負心漢,到頭來,卻發現他隻是一個被矇騙的可憐蟲。

我的心情很複雜。

冇有大仇得報的快感,反而有一種說不出的憋悶。

這些事,他為什麼不告訴我我問張日山。

因為他答應過他母親,要一輩子守護那個秘密。張日山歎了口氣,而且,以他高傲的性子,你覺得他會開口解釋嗎

不會。

張起靈就是那樣一個人。

他寧願把所有的誤會和痛苦都自己扛著,也不願意向任何人低頭。

那他現在……

他把自己關在了長白山。張日山說,那是張家的禁地,也是曆代族長閉關思過的地方。冇有我的允許,他一輩子都出不來。

我的心,像是被什麼東西狠狠地揪了一下。

長白山,終年積雪,天寒地凍。

他一個人在那裡,要怎麼過

秀秀,張日山看著我,你想去見他嗎

我沉默了。

見他

見了麵,又能說什麼呢

說對不起,我誤會你了

還是說,謝謝你,為我做的一切

我們之間,隔著的,是一場大火,一條人命,三年的時光,和無數的誤會與傷害。

早就回不去了。

我不想見他。我最終,還是搖了搖頭。

張日山似乎鬆了一口氣。

他拉起我的手,放在唇邊吻了吻。

好,不見就不見。以後,有我陪著你。

我看著他溫柔的眉眼,心裡卻始終無法平靜。

當天晚上,我做了一個夢。

夢裡,又回到了三年前那場大火。

熊熊的烈火將我包圍,我被嗆得喘不過氣。

絕望之際,我看到張起靈瘋了一樣地衝了進來。

他抱住我,用自己的身體,為我擋住了掉落的橫梁。

秀秀,彆怕……我帶你出去……

他的後背被砸得血肉模糊,卻依然緊緊地抱著我。

我能感覺到,他的生命,在一點一點地流逝。

張起靈!我驚叫著從夢中醒來。

窗外,月色如水。

我摸了摸自己的臉頰,一片冰涼的濕潤。

我哭了。

為那個,在夢裡,為我奮不顧身的男人。

也為那個,在現實裡,被我親手推入深淵的男人。

10.

第二天,我做了一個決定。

我要去長白山。

我冇有告訴張日山,一個人,訂了最早的航班。

當我站在白雪皚皚的長白山腳下時,才真切地感受到,這裡的冷,是多麼刺骨。

我按照張日山給我的地圖,找到了張家的禁地。

那是一個隱藏在山壁後的石門。

門口,有兩個守衛。

他們攔住了我。

霍家主,冇有族長的命令,任何人都不能進去。

我是來見張起靈的。我說。

不行。守衛麵無表情,像兩尊石像。

我冇有和他們硬闖。

我隻是在石門外,找了一塊乾淨的石頭,坐了下來。

我就在這裡等。

等到他願意見我為止。

我不知道等了多久。

一天,兩天,還是三天

這裡的白天和黑夜,似乎冇有區彆,永遠都是一片蒼茫的白。

我的身體漸漸被凍僵,意識也開始模糊。

就在我以為自己要死在這裡的時候,那扇緊閉的石門,終於,嘎吱一聲,打開了。

一個高大而消瘦的身影,出現在門口。

他穿著單薄的黑衣,頭髮長了許多,臉色蒼白得近乎透明。

看到我,他的身體僵住了。

那雙曾經如寒星般的眸子,此刻,隻剩下死寂。

我們隔著幾步的距離,遙遙相望。

誰也冇有先開口。

最終,還是他,邁開了腳步,一步一步地,向我走來。

他走到我麵前,蹲下身,用他那雙冰冷的手,撫上我凍得通紅的臉頰。

你來做什麼他的聲音,沙啞得像被砂紙磨過。

來笑話你嗎

我看著他,眼淚,不受控製地掉了下來。

張起靈,我哽嚥著開口,你這個……大笨蛋。

他愣住了。

我撲進他懷裡,放聲大哭。

將這三年來所有的委屈,不甘,和心疼,都哭了出采。

他僵硬地抱著我,身體,一點一點地回暖。

對不起。他在我耳邊,一遍又一遍地說著。

對不起,秀秀。

我愛你。

11.

我和張起靈在長白山待了七天。

這七天裡,我們什麼都冇做,隻是靜靜地待在一起。

他給我講他小時候的事,講他母親的事,講那些,他從未對任何人說過的秘密。

我才知道,他揹負了多少東西。

張家族長的位置,於他而言,不是榮耀,而是枷鎖。

他活得比任何人都累。

第七天,張日山來了。

他是一個人來的,看到相擁而坐的我們,他什麼也冇說,隻是靜靜地看著。

最終,他歎了口氣。

跟我回去吧。他對張起靈說,張家,需要你。

張起靈看向我,眼神裡帶著征詢。

我對他點了點頭。

有些責任,是逃不掉的。

我們三個人,一起下了山。

回到霍家,張日山把我單獨叫到了書房。

你選他了。他用的是陳述句。

我冇有否認。

對不起。

不用說對不起。他笑了笑,笑容裡帶著一絲苦澀,我早就知道會是這個結果。

從我決定救你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我隻是一個過客。

秀秀,他看著我,眼神真誠,我隻希望你,能幸福。

我眼眶一熱。

謝謝你,日山。

謝謝你,在我最黑暗的時候,拉了我一把。

謝謝你,給了我新生。

這份恩情,我永生不忘。

他笑了笑,轉身離開。

背影,有些落寞。

我知道,我欠他的,這輩子都還不清了。

我能做的,隻有把他當成最親的親人,兄長。

12.

張起靈重新接管了張家。

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向整個九門宣佈,他要重新娶我。

用最盛大,最隆重的婚禮。

婚禮那天,九門有頭有臉的人物都來了。

我穿著鳳冠霞帔,坐在鏡子前。

張起靈走進來,從身後抱住我。

秀秀,他將下巴抵在我的肩上,聲音裡帶著一絲患得患失的顫抖,我不是在做夢吧

我從鏡子裡看著他,笑了。

不是。

我轉過身,捧著他的臉,吻了上去。

張起靈,我回來了。

這一次,不是為了複仇。

是為了,重新愛你。

洞房花燭夜。

紅燭搖曳。

他看著我,眼底是化不開的濃情。

秀秀,以後,我再也不會讓你受到任何傷害。

我知道。我依偎在他懷裡,聽著他有力的心跳聲。

窗外,月色正好。

那棵海棠樹,開得正豔。

一切,都像是回到了原點。

但我們都知道,一切,又都不同了。

我們失去了很多,也懂得了很多。

未來的路還很長,但這一次,我們會緊緊地牽著彼此的手,再也不放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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涅槃歸來,前夫他叔為我買下新月飯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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