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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絲斜斜切過簷角,在青石板上洇出深淺不一的水痕。臨窗的茶桌前,柳輕煙將摺扇往案上一叩,瓷碗裡的碧螺春泛起細浪。
“要說那江湖秘聞,最詭譎的莫過於二十年前的凝血令。”
她朱唇輕啟,聲音裹著水汽漫開,“傳聞持令者可號令七十二寨,可偏偏在武林大會前夜,那令牌連通護令的三大家族,一夜之間銷聲匿跡。”
記堂茶客的抽氣聲混著雨打芭蕉的脆響。角落裡,穿月白長衫的書生端起茶盞,遮住了半張臉。他指尖叩著杯沿的動作頓了頓,腰間繫著的羊脂玉佩在衣料間若隱若現,玉佩上盤著的虯龍紋在昏暗裡泛著冷光。
柳輕煙眼角的餘光掃過那抹月白。三日前她在碼頭接過這半張佈防圖時,接頭人說過,若遇危急,可尋凝血令的持有者。可這書生看起來手無縛雞之力,腕骨細得像能被一陣風折斷。
摺扇
“唰”
地展開,扇麵繪著的水墨江南在她掌心起伏。她指尖在
“楓橋夜泊”
的題字下輕輕摩挲,那裡夾層裡藏著的桑皮紙邊緣已被汗水浸得發潮
——
那是京畿九門的佈防詳圖,東廠追查了三個月的東西。
“柳姑娘可知,那凝血令為何物?”
書生忽然開口,聲音清潤如玉石相擊。他抬眼時,睫毛上沾著的雨珠墜落在茶盞裡,盪開一圈漣漪。
柳輕煙心頭一緊。這問話來得太巧,巧得像刻意試探。她合扇笑道:“不過是塊破銅爛鐵罷了,哪及得上公子杯中香茗?”
話音未落,街麵上傳來馬蹄踏碎水窪的悶響。茶客們還冇反應過來,七八個身著飛魚服的漢子已踹開木門,腰間繡春刀的寒光劈開了記堂水汽。
“奉廠公令,搜查奸細!”
為首的千戶把令牌往桌上一拍,目光像鷹隼般掃過眾人,“所有人都給我站著彆動!”
茶碗落地的脆響此起彼伏。柳輕煙看著那千戶腰間露出的東廠腰牌,指節在摺扇上捏得發白。她緩緩起身時,眼角的餘光瞥見書生已將左手按在腰間,那枚羊脂玉佩不知何時轉到了掌心。
“姑娘,請借過。”
千戶的刀鞘擦過柳輕煙肩頭,帶起一陣冷風。他身後的番子正逐桌翻查,茶桌被掀翻的聲響裡,有人發出壓抑的哭嚎。
柳輕煙忽然踉蹌著往書生那邊倒去,摺扇看似無意地劃過他衣襟。桑皮紙帶著她掌心的溫度,滑進他長衫內側的暗袋時,她用隻有兩人能聽見的聲音說:“出東門,找賣花娘。”
書生的身l僵了一瞬,隨即扶住她的胳膊,聲音裡帶著恰到好處的驚慌:“姑娘小心。”
他指尖觸到她腕間時,一枚銀針悄無聲息地滑進她袖口。
“搜!”
千戶的目光落在柳輕煙身上,“這女人形跡可疑。”
兩把繡春刀立刻架了過來。柳輕煙看著番子粗魯地扯開她的摺扇,卻在看到扇麵水墨時愣了愣
——
那半張佈防圖早已不在其中。
“頭兒,冇東西。”
千戶狐疑地踹開她的茶桌,碎裂的瓷片混著茶葉濺到她裙角。他轉向角落裡的書生時,忽然注意到那枚羊脂玉佩:“你這玉佩不錯,借我瞧瞧。”
書生的指節泛白,卻還是解下玉佩遞過去。千戶掂著玉佩在手裡轉了轉,忽然冷笑一聲:“這虯龍紋倒是別緻,尋常百姓可不敢用。”
他拔刀的瞬間,柳輕煙忽然尖叫著撲過去:“官爺饒命!他隻是個趕考的書生!”
就在眾人注意力被她吸引的刹那,書生手腕一翻,原本捏在掌心的玉佩突然裂開,露出裡麵暗金色的令牌邊緣。他趁千戶分神的瞬間,反手將一枚銀針釘在對方曲池穴上。
“有刺客!”
番子們的呼喝聲裡,書生已拽著柳輕煙衝出後窗。雨巷深處,兩人踩著積水狂奔的腳步聲,漸漸被追來的馬蹄聲淹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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