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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死了。
這是我睜開眼睛後的第一個念頭。
頭頂是慘白的天花板,鼻尖縈繞著消毒水的氣味。我躺在醫院的病床上,右手插著輸液管,左手手腕纏著厚厚的紗布。
記憶如潮水般湧來。我想起自己站在天台邊緣,想起呼嘯的風聲,想起樓下此起彼伏的尖叫聲。然後,是墜落時的失重感,和最後那一聲悶響。
醒了
一個清冷的男聲在耳邊響起。我偏過頭,對上了一雙漆黑如墨的眼睛。那是一個穿著白大褂的年輕醫生,他正低頭在病曆本上寫著什麼,修長的手指握著鋼筆,在紙上劃出流暢的字跡。
林醫生......我下意識地叫出了他的名字。
林修遠抬起頭,鏡片後的目光帶著幾分審視:你認識我
我當然認識。在上一世,他就是我的主治醫生。那時候我因為抑鬱症住院,他每天都會來查房,用那種平靜到近乎冷漠的語氣詢問我的狀況。
我......我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該說什麼。手腕上的疼痛提醒著我,這不是夢。我重生了,回到了三年前,回到了我第一次自殺未遂的那一天。
為什麼要這麼做林修遠合上病曆本,目光落在我纏著紗布的手腕上。
我閉上眼睛,腦海中浮現出上一世的種種。父親的背叛,母親的離世,公司的破產,還有......那個人的欺騙。所有的一切都像一座大山,壓得我喘不過氣來。
活著太累了。我說。
林修遠沉默了片刻,忽然說:你知道嗎你跳下去的時候,正好砸在了一個路人身上。
我猛地睜開眼睛。
那個人當場死亡。他的聲音依然平靜,而你,因為有了緩衝,隻受了輕傷。
我感覺渾身的血液都凝固了。上一世,我明明是自己摔死的,根本冇有砸到任何人。
你在騙我。我顫抖著說。
林修遠從口袋裡掏出手機,調出一段視頻。畫麵中,我站在天台邊緣,然後縱身一躍。下方,一個穿著灰色風衣的男人正低頭看著手機,下一秒,我的身體重重地砸在了他身上。
他叫陸沉,是一名律師。林修遠收起手機,三十歲,未婚,父母早逝。他本來要去法院,為一個被家暴的婦女辯護。
我感覺呼吸困難,胸口像是壓了一塊巨石。上一世,我根本不知道這件事。我以為自己的死隻會影響到那些傷害過我的人,卻冇想到,會連累一個無辜的生命。
現在,林修遠的聲音依然平靜,你還覺得死亡是一種解脫嗎
我死死咬住嘴唇,直到嚐到血腥味。重來一次,我依然是個罪人。不,比上一世更甚。至少那時候,我隻傷害了自己。
我......我艱難地開口,我想見他的家人。
他冇有家人。林修遠說,不過,他有個妹妹,在福利院長大,現在在讀大學。你跳樓的那天,他剛收到妹妹的簡訊,說拿到了獎學金。
我感覺眼前一陣發黑。原來,我不僅奪走了一個無辜者的生命,還毀掉了一個女孩最後的親人。
我要贖罪。我聽見自己說,我要照顧她。
林修遠挑了挑眉:以什麼身份殺人凶手的愧疚還是......
我會告訴她真相。我打斷他,然後,用餘生來彌補。
這一刻,我忽然明白了重生的意義。這不是上天給我的第二次機會,而是給我的懲罰。我要揹負著這份罪孽,活下去。
林修遠看了我很久,忽然笑了。那是一個很淺的笑容,卻讓他整張臉都生動起來。
很好。他說,那麼,從明天開始,你要接受心理治療。我會親自負責。
我點點頭,眼淚終於落了下來。這一次,我不會再逃避了。我要直麵自己的罪孽,用餘生來贖罪。
窗外的陽光照進來,我抬起纏著紗布的手,看著陽光下飛舞的塵埃。這一次,我要好好活著,為了那個被我奪走生命的人,也為了他的妹妹。
一週後,我出院了。
林修遠開車送我回家。路上,他遞給我一個檔案夾:這是陸沉妹妹的資料。她叫陸小雨,在A大讀大三,學的是新聞傳播。
我接過檔案夾,手指微微發抖。翻開第一頁,一張照片映入眼簾。女孩紮著馬尾辮,穿著簡單的白T恤,對著鏡頭笑得燦爛。她的眉眼和陸沉有幾分相似,但更顯稚嫩。
她......知道了嗎我輕聲問。
警方已經通知她了。林修遠說,她要求見你。
我的心猛地揪緊:什麼時候
明天下午。林修遠看了我一眼,我陪你去。
我點點頭,感覺喉嚨發乾。車窗外的景色飛速後退,我卻無心欣賞。腦海中不斷浮現陸小雨看到我時的表情,是憤怒是怨恨還是......
回到家,我站在玄關處,久久冇有開燈。這套公寓是父親給我的十八歲生日禮物,裝修風格是我最愛的北歐風。上一世,我就是在這裡結束了自己的生命。
我打開燈,暖黃的燈光灑滿房間。茶幾上還放著那瓶安眠藥,我走過去,把藥瓶扔進垃圾桶。這一次,我不會再逃避了。
第二天下午,我和林修遠來到A大。約定的地點是校園裡的一家咖啡廳,透過玻璃窗,我看到一個女孩坐在角落的位置。她穿著淺藍色的連衣裙,低著頭擺弄手機。
是陸小雨。
我深吸一口氣,推開門走了進去。林修遠跟在我身後,他的存在讓我稍稍安心。
陸小姐。我在她對麵坐下,我是......
我知道你是誰。陸小雨抬起頭,她的眼睛紅紅的,顯然哭過,你就是那個害死我哥哥的人。
我感覺心臟被狠狠揪住:對不起......
對不起有什麼用她的聲音顫抖著,我哥哥他......他是我唯一的親人。你知道他為了供我上學,每天工作到多晚嗎你知道他為了給我買電腦,連續吃了三個月的泡麪嗎
我低下頭,眼淚不受控製地流下來。林修遠輕輕拍了拍我的肩膀,對陸小雨說:陸小姐,她今天來,是想彌補......
彌補陸小雨冷笑一聲,怎麼彌補能讓我哥哥活過來嗎
我抬起頭,直視著她的眼睛:我知道我罪無可恕。但是......請讓我照顧你。我會承擔你所有的學費和生活費,我會......
我不需要你的錢!陸小雨猛地站起來,我隻要我哥哥!
她的聲音引來了周圍人的目光。我感覺臉上火辣辣的,但還是堅持說:我知道你恨我。但是......請給我一個贖罪的機會。我......
夠了!陸小雨抓起包就要走。
我急忙拉住她的手:等等!
她甩開我的手,包裡的東西散落一地。我蹲下身去撿,忽然看到一張照片。照片上,陸沉摟著一個小女孩,兩人都笑得很開心。那是年幼的陸小雨。
我的眼淚滴在照片上。陸小雨也蹲下來,從我手中搶過照片:彆碰!
對不起......我哽嚥著說,真的對不起......
陸小雨看著我,忽然說:你知道嗎我哥哥他......其實有先天性心臟病。醫生說他活不過三十歲。
我愣住了。
所以他一直很拚命地工作,想要給我留下足夠的生活費。陸小雨的聲音帶著哭腔,他總說,要在離開之前,看到我畢業,看到我找到好工作......我感覺心臟被撕裂般疼痛。原來,我不僅奪走了一個無辜者的生命,還毀掉了他最後的願望。
陸小姐......林修遠開口,她真的很愧疚。不如......
好。陸小雨突然說,你不是想贖罪嗎那就幫我完成我哥哥的願望。
我抬起頭,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的意思是......
我要你代替我哥哥,看著我畢業,看著我找到好工作。陸小雨擦掉眼淚,這是你欠他的。
我連連點頭:好,我一定......
但是,她打斷我,我要你每週都來學校看我,陪我吃飯,聽我說話。我要你記住,你欠我哥哥的,永遠都還不清。
我明白。我說,我會的。
陸小雨站起身:那就這樣吧。下週這個時候,我要在這裡見到你。
她轉身離開,背影單薄卻倔強。我看著她的背影,忽然想起上一世,我也是這樣決絕地走向死亡。而現在,我終於明白了生命的重量。
走吧。林修遠說,我送你回家。
我搖搖頭:我想去一個地方。
哪裡
陸沉的墓地。我說,我想......去看看他。
林修遠沉默了片刻,點點頭:好,我帶你去。
在去墓地的路上,我買了一束白菊。林修遠告訴我,陸沉葬在城郊的永安公墓。那裡環境清幽,是他生前就選好的地方。
他知道自己活不長。林修遠說,所以早早就安排好了後事。
我感覺心臟一陣抽痛。原來,陸沉一直在為死亡做準備,卻冇想到會以這種方式離開。
到了墓地,我很快就找到了陸沉的墓碑。照片上的他穿著西裝,笑容溫和。我蹲下身,把白菊放在墓碑前。
對不起......我輕聲說,我會照顧好小雨的。我發誓......
一陣風吹過,白菊的花瓣輕輕顫動。我彷彿看到照片上的陸沉在對我微笑。
這一刻,我忽然明白了重生的意義。這不是上天給我的第二次機會,而是給我的救贖。我要用餘生來彌補自己的過錯,來守護陸沉最珍視的人。
從墓地出來時,夕陽正好。林修遠站在車邊等我,夕陽給他的側臉鍍上一層金邊。
謝謝你。我說。
他搖搖頭:這是我應該做的。
我看著他,忽然想起上一世。那時候,他也是這樣,默默地陪在我身邊。隻是我太過沉浸在自己的痛苦中,從未注意過他的關心。
林醫生......我輕聲說,你為什麼要幫我
他沉默了片刻,說:因為我覺得,你值得被救贖。
我愣住了。
每個人都有犯錯的時候。他繼續說,重要的是,是否願意承擔後果,是否願意改正。
我感覺眼眶發熱:謝謝你......
不用謝。他打開車門,上車吧,我送你回家。
我坐進車裡,看著窗外飛逝的景色。這一次,我不會再逃避了。我要好好活著,為了陸沉,為了陸小雨,也為了所有關心我的人。
從墓地回來後,我開始著手安排自己的生活。首先,我辭去了原來的工作。上一世,我在父親的公司做財務,每天都要麵對那些令人窒息的數字和報表。這一次,我決定做點不一樣的事。
我開了一家花店。
選址在A大附近,離陸小雨的學校很近。店麵不大,但裝修得很溫馨。我給它取名叫重生花坊,既是紀念我的重生,也是希望每個來到這裡的人都能獲得新生。
開業那天,陸小雨來了。
她站在店門口,看著招牌發呆。我趕緊迎出去:小雨......
彆誤會。她冷冷地說,我隻是路過。
我點點頭:要進來看看嗎
她猶豫了一下,還是走了進來。我注意到她的目光在那些鮮花上流連,尤其是那束白色的滿天星。
喜歡嗎我問,可否送你一束。
不用了。她彆過臉,我不需要你的施捨。
我歎了口氣,轉身去整理花架。這時,一個熟悉的聲音在門口響起:開業大吉。
是林修遠。
他今天冇穿白大褂,而是一身休閒裝,看起來年輕了好幾歲。他手裡提著一個果籃,臉上帶著淡淡的笑意。
林醫生......我有些意外,你怎麼來了
看你在朋友圈發的新的體驗,過來看看。他把果籃放在櫃檯上,生意怎麼樣
剛開業,還冇什麼客人。我說著,瞥了陸小雨一眼。她正假裝在看花,但耳朵明顯豎起來了。
林修遠也注意到了她:這位是......
陸小雨。我介紹道,陸沉的妹妹。
林修遠點點頭:你好,我是林修遠。
陸小雨看了他一眼,冇說話。
氣氛有些尷尬。我趕緊岔開話題:林醫生,你要買花嗎
嗯。他環顧四周,有什麼推薦嗎
我指了指那束白色的滿天星:這個怎麼樣象征著純潔和希望。
好。他點頭,就這個吧。
我包好花束遞給他。他接過花,忽然說:晚上有空嗎一起吃個飯
我愣了一下,下意識地看向陸小雨。她正用一種奇怪的眼神看著我們。
我......
她冇空。陸小雨突然說,她答應今晚陪我吃飯。
我驚訝地看著她。這明明是她第一次主動提出要和我吃飯。
林修遠笑了笑:那改天吧。他轉向陸小雨,你們好好吃。
他離開後,陸小雨立刻說:你彆誤會。我隻是不想你和他走得太近。
為什麼我有些不解。
因為......她咬了咬嘴唇,你害死了我哥哥,冇資格獲得幸福。
我感覺心臟被刺痛了一下,但還是點點頭:我明白。
晚上,我帶陸小雨去了一家火鍋店。這是她哥哥生前最愛吃的店。點菜時,她點了陸沉最愛吃的毛肚和鴨血。
你知道嗎她突然說,我哥哥其實很怕辣。但是因為我喜歡吃辣,所以他每次都陪我吃。
我放下筷子:小雨......
他總說,等我畢業了,要帶我去四川吃最正宗的火鍋。她的聲音有些哽咽,可是現在......
我握住她的手:對不起......
她甩開我的手:彆說對不起!我要你記住,這些都是你欠我的!
我點點頭:我記住了。
這頓飯吃得很沉默。陸小雨幾乎冇怎麼動筷子,隻是不停地往鍋裡加菜,彷彿這樣就能填補內心的空虛。
結賬時,我注意到她的手機屏保是陸沉的照片。照片裡,陸沉正在做飯,繫著圍裙,笑容溫暖。
小雨......我輕聲說,能給我講講你哥哥的事嗎
她警惕地看著我:你想乾什麼
我想瞭解他。我說,這樣,我才能更好地照顧你。
她沉默了片刻,終於開口:我哥哥他......其實很傻。明明自己身體不好,還總是逞強。有一次我發燒,他揹著我跑了好幾條街去醫院。後來他自己也病倒了......
她的聲音漸漸低了下去。我靜靜地聽著,彷彿看到了那個溫柔又堅強的男人。
我感覺眼眶發熱:小雨,我......
彆說了。她打斷我,我吃飽了,回去吧。
送她回學校的路上,我們誰都冇說話。到了校門口,她突然說:下週還是這個時間。
我愣了一下:什麼
吃飯。她說,你不是說要照顧我嗎
我連忙點頭:好,我一定來。
她轉身走進校門,背影單薄卻倔強。我站在原地,直到她的身影完全消失。
回到家,我打開電腦,開始搜尋先天性心臟病的資料。我想知道,如果陸沉還活著,我能為他做些什麼。夜深了,我躺在床上,卻怎麼也睡不著。
腦海中不斷浮現陸小雨哭泣的臉,還有陸沉墓碑上的照片。
我拿起手機,給林修遠發了條訊息:林醫生,你知道哪裡可以學習護理知識嗎
他很快回覆:你想學護理
嗯。我打字,我想幫助像陸沉那樣的人。
過了很久,他纔回複:市醫院有護理培訓班。我可以幫你報名。
謝謝。
不用謝。他發來一個微笑的表情,早點休息。
我放下手機,看著天花板。這一次,我要好好活著,不僅是為了贖罪,更是為了幫助那些需要幫助的人。
護理培訓班的教室飄著消毒水的氣味,我捏著鋼筆的手心沁出薄汗。投影儀在幕布上投出心臟解剖圖,林修遠站在講台前,白大褂的袖口捲到手肘,露出線條流暢的小臂。
心肌細胞具有自律性,他的指節敲了敲投影幕布,這就像命運看似不可逆轉,實則充滿變量。
我筆尖一頓,在筆記本上洇出墨點。前排穿粉色護士服的女孩忽然轉頭,把一盒薄荷糖推到我麵前:新來的你盯著林教授發怔十分鐘了。
我......我侷促地合上筆記,封皮上先天性心臟病護理要點的字樣被她儘收眼底。女孩瞭然地挑眉:家裡有人生病
玻璃窗突然被拍響。陸小雨貼著窗玻璃的臉壓得變形,手裡舉著還在滴水的透明雨傘。我慌忙起身,撞翻了薄荷糖盒子,晶亮的糖粒滾到林修遠腳邊。
今天就到這裡。林修遠彎腰撿起糖粒,目光掃過窗外的陸小雨,蘇晚,你留一下。
雨珠順著陸小雨的髮梢滴在瓷磚上,她懷裡抱著被雨水打濕的獎狀:我拿了新聞獎。獎狀右下角陸沉的筆跡刺得我眼眶生疼,那是他生前替妹妹準備的參賽材料。
恭喜......我剛要觸碰獎狀邊緣,她突然縮回手:我要去北京領獎,你陪我。
林修遠擦拭眼鏡的動作頓住:她下週有急救考覈。
關你什麼事陸小雨把我拽到身後,她是我的監護人。這個稱謂讓我們都愣住了。雨聲突然變得震耳欲聾,我看著她攥著我袖口的指尖發白,像抓住救命稻草的溺水者。
深夜的急診科走廊,我對著人體模型練習心肺復甦。林修遠的值班室透出暖黃的光,他端著馬克杯靠在門框上:北京協和醫院的心外科主任是我導師。
我數著按壓次數冇有抬頭,橡膠模型發出吱呀聲響。先天性心臟病患者最需要定期隨訪,他的影子籠罩下來,你該勸陸小雨做基因檢測。
三十次按壓結束,我抬頭撞進他眼底的憂慮:你早就知道陸沉的情況
警報器突然炸響,救護床輪子碾過走廊的轟鳴吞冇了他的回答。渾身是血的少年被推進搶救室,家屬的哭喊中,我聽見熟悉的機械音——那是上一世我躺在ICU時聽過的生命監護儀聲響。
陸小雨的電話在淩晨三點響起。我在派出所,帶著哭腔的聲音混著電流聲,他們說我哥的案子......
我衝進雨幕時,林修遠的黑色SUV急刹在麵前。車窗降下,他握著方向盤的手背青筋凸起:上車。
派出所的白熾燈管嗡嗡作響,陸小雨蜷縮在長椅上,手裡攥著皺巴巴的新聞稿。標題觸目驚心:《天才律師離奇墜亡背後的醫療黑幕》。
你在調查你哥哥的死因我渾身發冷。上一世的記憶突然裂開縫隙——陸沉墜落時,天台上似乎還有個人影。
屍檢報告顯示他長期服用違禁藥物。陸小雨把手機舉到我眼前,照片裡是陸沉辦公室抽屜,密密麻麻的藥瓶閃著幽光,這些根本不是心臟病藥!
林修遠突然奪過手機,放大照片的手指關節發白。藥瓶標簽上的英文縮寫讓我如墜冰窟:β-NGF,那是上一世父親公司秘密研發的神經生長因子。
明天帶小雨來做全麵檢查。林修遠把手機塞回我手中,力道大得驚人。他的白大褂口袋裡露出半截會診單,患者姓名欄的陸沉二字墨跡未乾。
雨刷器劃出扇形的水幕,後視鏡裡陸小雨靠著車窗沉睡。紅燈亮起時,林修遠突然開口:如果贖罪需要揭開更黑暗的真相,你準備好了嗎
霓虹燈透過水霧在他臉上流動,像打翻的調色盤。救護車鳴笛從後方呼嘯而過,藍光掃過儲物格裡反扣的相框——那是他和陸沉在醫學院門口的合影。
協和醫院的心外科診室裡,消毒水的氣味比往常更刺鼻。陸小雨躺在檢查床上,心電圖儀的導線像蛛網般纏繞著她的身體。林修遠盯著顯示屏,眉頭越皺越緊。
基因檢測顯示QT間期延長綜合征。他轉向我,這是一種遺傳性心律失常,猝死風險很高。
我握緊陸小雨的手,她的手心全是冷汗。
我哥......陸小雨的聲音在顫抖,也是因為這個
林修遠摘下聽診器:不,他的情況更複雜。
診室的門突然被推開,一個穿白大褂的中年男人大步走進來。林修遠猛地站直:老師
修遠,你太讓我失望了。男人掃了眼檢查報告,這個病例不該接。
我認出了他胸牌上的名字:陳明遠,心外科主任。上一世,他是父親公司的醫療顧問。
陳主任,我站起來,陸沉的死是不是......
蘇小姐,他打斷我,有些真相,知道得越少越好。
陸小雨突然拔掉身上的導線:你們在瞞著我什麼她抓起桌上的病曆本,這些藥到底是什麼
陳明遠臉色驟變。林修遠擋在我們麵前:老師,他們有權知道真相。
診室陷入死寂。窗外的梧桐樹沙沙作響,投下斑駁的影子。陳明遠摘下眼鏡,揉了揉眉心:β-NGF是未完成的人體實驗藥物,用於修複受損心肌細胞。
我感覺血液凝固了:我父親的公司......
是主要投資方。他看向陸小雨,你哥哥是第一批誌願者。
陸小雨踉蹌後退,撞翻了輸液架。我扶住她,發現她在發抖:為什麼......
為了你。林修遠輕聲說,他想治好病,看著你畢業。
診室的門再次被推開,這次進來的是警察。他們出示了搜查令:陳明遠醫生,請跟我們走一趟。
我看著陳明遠被帶走,耳邊響起他最後的話:蘇小姐,你父親的公司,遠比你想象的黑暗。
陸小雨癱坐在地上,淚水無聲滑落。我蹲下身抱住她,卻感覺她的身體越來越冷。
小雨小雨!
林修遠衝過來檢查她的脈搏:室顫!準備除顫!
護士推著搶救車衝進來,我被迫退到角落。看著陸小雨的身體在電擊下彈起又落下,我想起天台上的那一幕——陸沉墜落時,手裡似乎攥著一支注射器。
醒了!護士的喊聲把我拉回現實。
陸小雨虛弱地睜開眼睛,目光卻異常堅定:我要查清真相。
林修遠遞給我一份檔案:這是你父親公司的藥物實驗記錄。他頓了頓,還有你母親的死因。
我顫抖著翻開檔案,瞳孔猛地收縮。母親不是死於意外,而是藥物實驗的失敗品。
你父親用你的抑鬱症做掩護,林修遠的聲音很輕,在公司進行非法人體實驗。
診室的燈光忽明忽暗,我彷彿看見無數冤魂在牆上晃動。陸小雨握住我的手:我們一起。
我看著她的眼睛,那裡有陸沉的影子。這一次,我不會再逃避了。
好,我說,我們一起。
窗外的梧桐葉沙沙作響,像無數人在低語。真相的裂痕已經撕開,黑暗終將無處遁形。
地下三層的應急燈將我們的影子拉成鬼魅。我貼著冷硬的金屬管道,聽著自己劇烈的心跳與通風係統的嗡鳴共振。林修遠握著的紫外線手電掃過牆麵,藍光下浮現出熒光記號——那是陸沉留下的箭頭,指向父親公司最隱秘的實驗室。
停屍櫃的密碼是他生日倒序。陸小雨突然開口。她蒼白的手指按在0421的金屬按鍵上,黑暗中響起齒輪轉動的哢嗒聲。冷氣裹著白霧湧出的瞬間,我看到了這輩子最詭異的景象:十二具屍體整齊陳列,每具胸腔都插著開滿藍花的藤蔓。
林修遠的鑷子夾起一朵花,花瓣在紫外線下透出血管般的紋路:β-NGF的擬態共生體。他的白大褂下襬掃過屍體腳踝的編號,我突然認出3號屍體腳踝的蝴蝶紋身——那是母親失蹤那年新紋的。
他們不是死者。陸小雨掀開7號屍體的白布,露出我父親蒼白的臉,是**培養皿。
警報聲就在這時炸響。林修遠將我推進停屍櫃,冷氣瞬間封住我的尖叫。透過縫隙,我看到穿防護服的人影舉起麻醉槍。陸小雨突然扯開衣領,露出鎖骨下熒光的藍花印記:你們要找的是這個吧
槍口遲疑了。她在拖延時間,我死死咬住嘴唇。血腥味中,櫃壁內側的刻痕硌著掌心——是陸沉的筆跡:標本室有呼吸聲。
當腳步聲遠去,我掰開緊急閥門的瞬間,聽見了那個聲音。像是千萬個被捂住口鼻的人在嗚咽,從標本室的方向潮水般湧來。林修遠的白大褂浸滿冷汗,他正在解碼的電子門突然彈出全息投影:歡迎回來,蘇晚小姐。
虹膜認證通過的聲音讓我毛骨悚然。父親的身影從黑暗中出現,白大褂纖塵不染,手裡把玩著開藍花的注射器:小晚,你終於找到媽媽了。他踢了踢3號停屍櫃,她等了你十八年。
標本罐突然接連炸裂,培養液混著刺鼻的藥味漫過腳踝。陸小雨鎖骨下的藍花瘋狂生長,藤蔓纏住父親舉槍的手。在此起彼伏的爆裂聲中,我聽見母親的聲音在耳邊輕歎:快走,去負七層......
林修遠拽著我跳進通風管道時,我看到父親在藍花中腐爛的臉。他的眼球墜落在培養液裡,嘴角卻帶著笑:你逃不掉的,你早就是最完美的宿主......
管道深處傳來嬰兒的啼哭,那聲音和我的心跳漸漸重合。陸小雨的指尖開始滲出血色花汁,而我的手腕上,自殺留下的疤痕正在發燙。
負七層的空氣帶著鐵鏽味,我的腕骨在黑暗中發出幽藍熒光。陸小雨肩胛骨鑽出的藤蔓絞碎了最後一道氣密門,孢子雲霧裡浮動著成千上萬的嬰兒胚胎,它們臍帶相連的血管在穹頂交織成星圖。
那是心跳聲。林修遠的手按在我發燙的疤痕上。他的白大褂浸滿藍色黏液,卻還在記錄玻璃柱上的編號:1999.12.24——你的生日。
培養柱突然同時亮起,我看見三百個我懸浮在營養液裡。每個克隆體手腕都有相同的傷疤,胸腔盛開妖異的藍花。最靠近我們的那個突然睜眼,唇形與我的驚呼同步:爸爸在等我們。
陸小雨的藤蔓突然刺穿玻璃,嬰兒啼哭瞬間變成尖嘯。我的太陽穴突突跳動,聽見三百個心跳在耳邊炸響。林修遠扯開領帶綁住我滲血的手腕:彆聽!是次聲波共振!
但已經太遲了。
菌毯從腳下翻湧而起,裹住我們墜向深淵。失重感喚醒記憶最深處的畫麵——五歲那年誤入的地下室,母親抱著渾身插管的嬰兒對我搖頭。原來我纔是最初的實驗體,那些克隆體都是失敗品。
著陸時濺起的黏液裡浮著病曆本。泛黃的紙頁顯示,我出生時心臟就長著藍花胚芽。父親用我的基因培育出β-NGF,而陸沉參與實驗,是為了尋找治癒陸小雨的方法。
所以我們都逃不掉。陸小雨的瞳孔變成花瓣狀,藤蔓正從耳道鑽出,我哥早就知道......
警報聲裡夾雜著父親的狂笑,整個空間開始坍縮。林修遠突然將我們推進通風井,自己卻被菌絲纏住腰腹。他扔來一支裝著我血液的試管:去天台!讓陽光殺死孢子!
我們順著管道爬行時,陸小雨的皮膚開始樹皮化。她將試管塞進我掌心,藤蔓突然刺穿自己的心臟:替我看看彩虹......藍色血液噴濺在管壁的刹那,我看見了陸沉的記憶——
三年前的天台上,他握著即將曝光的實驗數據,被我父親推下高樓。而墜樓前那支注射器裡的。
我墜落在晨光與陰影的交界處。
三百個克隆體的尖嘯化作數據洪流,在視網膜上投射出紛亂的記憶畫麵。我看到五歲的自己踮腳觸碰培養艙,十七歲的自己吞下第一粒抗抑鬱藥,二十六歲的自己站在天台邊緣——每個瞬間都生長著藍色的花枝。
你終於醒了。父親的聲音從四麵八方傳來。他的身體已完全菌絲化,在實驗室廢墟上綻開巨大的花冠:我們纔是永恒的生命形態。
手腕疤痕突然開裂,靛青藤蔓纏繞著林修遠給我的試管生長。當玻璃碎片劃破掌心時,三百個克隆體突然安靜——我的血液在空氣中凝結成發光的雙螺旋。
還記得量子生物學課嗎林修遠的聲音在腦內響起。他殘缺的身體正在菌絲中消融,瞳孔卻亮得驚人:克隆體之間存在著量子糾纏......
父親的花冠驟然收縮。我握緊發光基因鏈,感受著無數個我在平行時空的顫動。當晨風第八次拂過睫毛時,終於抓住了那個震顫的頻率。
天台的風聲在耳畔重現。
這次我提前抓住了陸沉的手。他驚愕的表情與三年前重疊,手中的注射器泛著藍光。樓下傳來急促的腳步聲,是抱著教案趕來的林修遠。
鬆手!父親在安全通道口咆哮。
我反而握得更緊。陸沉掌心的溫度喚醒血液中的記憶,那些在實驗室反覆死亡的克隆體,那些在培養液裡睜眼的瞬間,此刻都化作精準的肌肉記憶。
藉著重力將陸沉甩向林修遠的方向,我自己的後背重重撞上護欄。父親衝過來的瞬間,我拔開那支注射器紮進他的脖頸。
β-NGF的完美宿主是你自己。我看著藍花從他眼球中綻放,永生的滋味如何
警笛聲由遠及近。陸沉被林修遠接住的畫麵在晨光中定格,像被重新洗印的老照片。我靠在欄杆上看著他們,發現自己的指尖正在變得透明。
怎麼回事陸沉想要衝過來,卻被林修遠死死拉住。
量子修正需要錨點。我望著城市邊緣升起的彩虹,想起陸小雨樹皮化的臉龐,總要有人成為記憶的載體。
晨風穿過逐漸透明的身體,三百個克隆體的記憶正在歸位。當第一縷陽光照亮天台時,我看到無數個自己從樓宇間仰起頭,像三百麵鏡子同時映出彩虹。
父親在菌絲中發出最後的嘶吼:你殺死了所有可能性的未來!
不,我感受著意識消散前的輕盈,我給了她們重寫故事的權利。
警車頂燈的紅藍光束中,林修遠的唇形在說謝謝。陸沉口袋裡的實驗數據被風吹散,那些記載著罪惡的紙頁,終於可以化作護佑新生的春泥。
在完全消散前的瞬間,我聽見此起彼伏的啼哭——三百個培養艙同時開啟,那些本該成為實驗體的嬰兒,此刻正呼吸著真實的空氣。
陸小雨鎖骨處的藍花在CT掃描儀下呈現出詭異的動態結構。林修遠凝視著三維成像,手中的電子筆在藍花根係處畫圈:這些菌絲在模仿你的神經網絡。
今早開花時,我看到了蘇晚的記憶。陸小雨按著心口,她墜樓時的視角,還有......她突然抓住林修遠的手腕,你往試管裡裝她血液時,為什麼在哭
警報聲打斷了質問。走廊傳來菌絲脹裂牆體的聲響,護士的尖叫中混雜著某種濕漉漉的咀嚼聲。林修遠反鎖診室門的瞬間,玻璃窗上突然綻開冰晶狀藍花。
它們進化出抗光性了。他扯下白大褂,露出內側的槍套,跟我去負七層。
安全通道的應急燈忽明忽暗,陸小雨發現自己的影子在牆上分裂出三個輪廓。其中一個影子突然開口:你本該在2023年5月17日死於室顫。聲音和蘇晚一模一樣。
林修遠舉槍擊碎牆麵的菌絲團,爆出的藍色黏液在空中凝結成日期:2023.05.17。這個數字讓陸小雨頭痛欲裂——正是哥哥的忌日。
β-NGF在修正時間線。林修遠拽著她跳進貨運電梯,按下根本不存在的-17層按鈕,每次有宿主死亡,它就會在另一個時空尋找新載體。
電梯井傳來鋼索斷裂的脆響。失重感中,陸小雨鎖骨處的藍花突然刺破皮膚,菌絲在轎廂裡織成發光繭房。她看到十七個不同時空的自己:有穿校服倒在血泊中的,有白髮蒼蒼抱著骨灰盒的,還有渾身纏滿菌絲與蘇晚克隆體融合的。
找到時痕的交叉點。所有陸小雨齊聲說。她們鎖骨處的藍花同時指向電梯按鍵板,那裡不知何時浮現出帶血指紋——是蘇晚的DNA圖譜。
電梯墜地時冇有發出聲響,反而像是穿過某種膠質膜。陸小雨發現置身於環形檔案庫,無數熒光檔案櫃組成莫比烏斯環,每個抽屜標簽都是不同日期。
這裡是記憶黑市的時痕樞紐。林修遠的聲音變得空靈,他的身體正在透明化,β-NGF把每個宿主的死亡瞬間都存檔於此。
陸小雨拉開標註2023.05.17的抽屜,裡麵是枚沾血的記憶晶片。插入讀取器的刹那,她看到了截然不同的天台場景:蘇晚冇有墜落,而是被菌絲拽迴護欄;本該死亡的陸沉突然掏出相機,拍下了父親推人的罪證。
這纔是原始時間線......她渾身發抖。記憶影像繼續播放:父親奪過相機砸向陸沉時,蘇晚鎖骨處的藍花突然暴長,菌絲刺穿了父親的眼睛。
檔案庫突然劇烈震動,其他抽屜自動彈開。三百個蘇晚的記憶晶片懸浮空中,組成發光的基因鏈纏繞住陸小雨。她聽到此起彼伏的哀鳴,那些在培養艙裡死去的克隆體記憶正在注入她的意識。
小雨!林修遠的手穿透虛化的身體抓住她手腕,用你的時痕共鳴!
陸小雨按向鎖骨藍花,劇痛中爆發出尖叫。所有檔案櫃的熒光瞬間熄滅,唯有一枚晶片從2023.05.17的抽屜飄出,穩穩嵌入她鎖骨處的花蕊。
環形空間開始坍縮,她看到林修遠在虛空中撕開裂縫。躍入光隙的瞬間,耳邊響起蘇晚的歎息:要小心彩虹......
陸小雨摔在醫院的防火通道裡,手中攥著當天的報紙。頭條新聞是科技巨頭畏罪自殺,配圖是父親墜樓的現場照片——他的眼球裡鑽出藍色花枝,和記憶晶片裡的畫麵一模一樣。
林修遠從樓梯轉角走出,警服筆挺得不真實。他腕錶的日曆顯示2023年5月17日,分針卻始終停在蘇晚墜樓的7:15。
歡迎來到修正後的時間線。他舉起裝著藍色試管的密封箱,現在輪到我們播種真相了。箱體表麵的反光裡,陸小雨鎖骨處的藍花正在褪色,但花蕊處隱約浮現出微型晶片的輪廓。
ICU的玻璃窗結滿冰晶狀藍花,陸小雨隔著防護服觸摸觀察窗。病床上的自己渾身插滿導管,鎖骨處的藍花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吞噬皮膚。這個時空的她因為過度使用時痕共鳴,已經和β-NGF完全融合。
還剩十七分鐘。林修遠的聲音從耳麥裡傳來。他站在另一個時空的相同位置,白大褂口袋裡露出半截鐵鏽色懷錶,當兩個時空的菌絲網絡完全同步,你就再也回不去了。
陸小雨的防護服內襯開始滲出藍色黏液。她看著病床上那個即將被菌絲吞冇的自己,突然想起蘇晚消散前說過的話——每個克隆體的記憶都是重生的種子。
負七層的電梯井傳來鋼索斷裂的回聲。她逆著逃亡的人流奔跑,菌絲在防爆門上蝕刻出倒計時:15:23。這是懷錶停擺的時間,也是三百個克隆體同時甦醒的時刻。
用虹膜開門。林修遠在另一個時空下令。他的影像在空氣中波動,像是信號不良的全息投影,你父親在這裡藏了原始菌株樣本。
陸小雨的虹膜在識彆器上泛出藍光。氣密門開啟的瞬間,三百個培養艙的警報同時炸響。她看到十七年前的自己懸浮在3號艙內,臍帶連接著已經樹皮化的母親。
這是......她踉蹌後退,撞翻了操作檯的記憶晶片。全息投影自動播放實驗日誌,父親的聲音冰冷刺骨:1987年6月19日,初代共生體在蘇晚胚胎植入成功。
林修遠突然出現在她身後,懷錶的玻璃罩裂開蛛網紋:不是蘇晚,是你。他指著2號培養艙,裡麵是長著藍花胎記的嬰兒,陸小雨纔是初代宿主。
記憶晶片突然插入她的防護服介麵。海量數據流中,她看到父親把菌株注入孕婦體內,那個躺在手術床上的女人,長著和蘇晚一模一樣的臉。
蘇晚是你母親。林修遠扯開她鎖骨處的防護服,藍花根係已經蔓延到心臟位置,陸沉發現的不是非法實驗,而是家族遺傳的真相。
培養艙接連爆裂,藍色營養液漫過腳踝。陸小雨看到不同年齡段的自己從液體中站起,她們鎖骨處的藍花組成發光鎖鏈,將她拖向中央控製檯。
時痕共振需要宿主獻祭。三百個聲音同時說。操作檯的金屬表麵浮現出父親最後的臉,他的眼球已經變成菌絲團:你逃了十七年,該回家了。
林修遠的懷錶突然發出尖銳蜂鳴。陸小雨在窒息中抓住操作杆,將時痕座標調至2006年3月12日——陸沉第一次暈倒被送醫的淩晨三點。
時空坍縮的轟鳴中,她聽見哥哥的聲音:小雨,快走!這是陸沉臨終前冇說出口的話,此刻卻從三百個克隆體口中同時喊出。
藍花在劇烈共振中化為齏粉。當陸小雨在病床上驚醒時,監測儀顯示日期是2006年3月12日,窗外飄著細雪。護士正在給鄰床的少年測體溫,那人轉頭時露出陸沉蒼白的笑臉。
哥......她摸向鎖骨,那裡光滑如初。
病房門突然被推開,穿白大褂的年輕醫生拿著病曆本走進來。當他抬起頭的瞬間,陸小雨看到了林修遠二十歲的臉,胸牌上卻寫著實習醫生陳暮。
查房。他說著翻開病曆本,紙頁間掉出一枚生鏽的懷錶。錶盤停在7:15,秒針正在逆時針旋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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