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青銅鏡在案幾上裂成三瓣,映出少年青白的眼瞼。蕭九幽攥著鏡柄的手指節突起,他記得這麵鏡子——前世用它照過十萬修士的魂魄,此刻卻照不出自已右眼裡跳動的金色紋路。
三公子醒了?珠簾外傳來老仆沙啞的問侯,語調恭敬得像是抹了油,今日是測脈大典,族長說您若再躲…
滾。
這個字剛脫口,蕭九幽就皺了眉。前世揮手便能碾碎星辰的九幽帝尊,如今竟淪落到對凡人惡語相向。鏡麵突然劇烈震顫,他瞥見自已脖頸浮現蛛網狀的藍紋——是位麵排斥反應在警告他不得使用神識。
窗外飄來黑雪。
又開始了。蕭九幽扯開衣襟,胸前浮現九道鎖鏈虛影。距離記憶裡的第一道枷鎖斷裂還有三個月,但此刻鎖鏈已經滲出暗紅。不對勁。他猛地踹翻案幾,碎鏡在青磚地上刮出刺耳聲響。
珠簾突然被火焰吞噬。
蕭家養你十年,就養出個摔東西的廢物?霜白錦靴踏過灰燼,來人的玄鐵腰牌刻著監天二字。青年修士手腕一抖,十二枚青銅釘懸浮空中,測脈台已經為你亮起七次靈紋。
蕭九幽嗅到鐵鏽味——不是來自青銅釘,而是對方袖口沾染的夜裔族血跡。前世這個時辰,監天司應該正在剿滅東境叛軍。時間線果然亂了。
林師兄何必親自來請。他刻意讓嗓音顯得虛弱,右眼卻死死盯住對方脖頸鱗片。那下麵蠕動著熟悉的觸鬚,是十萬年前被他親手斬落的邪神肢l。林燼被注視得後退半步,青銅釘突然調轉方向對準自已咽喉。
你…
我怎麼了?蕭九幽勾起嘴角。用一絲神識刺激邪神殘留物,這招在前世審訊時百試百靈。但下一秒他肋間劇痛,位麵排斥反應如尖刀刺入臟腑。林燼趁機掐訣,青銅釘化作流火撲來。
黑雪在釘尖上燒成紫煙。
蕭九幽側身滾向床榻陰影處,左手按在冰冷的地磚上。前世參悟的《九淵噬》心法在經脈裡尖叫著復甦,地脈深處傳來鎖鏈崩裂的悶響。但真正讓他手指顫抖的,是林燼腰間突然發光的玉符——上麵刻著的雙首鷹徽左側頭顱,正在緩緩睜眼。
聽見了嗎?有個聲音在他耳畔低語,天道在模仿你的呼吸頻率。
斷劍憑空出現,將青銅釘劈成兩半。蕭九幽咳著血沫看向門外,紅衣少女無聲立在漫天黑雪中,左臂荊棘紋路正貪婪吞噬著雪片。她張嘴卻隻發出氣音,但蕭九幽讀懂了唇形——
他們用往生舟偷走了你的隕落記憶。
林燼的劍勢突然凝滯。他脖頸鱗片詭異地翻捲起來,露出裡麵布記齒痕的暗紅血肉。蕭九幽趁機撲向雲無月,少女卻甩來一卷獸皮。
觸到獸皮的刹那,流沙之淵的幻象吞噬了他。
黃沙深處插著半截斷劍,劍穗上的讖語布條寫著自戕者非君。蕭九幽心臟驟停,這與他記憶裡被天道暗算的場景完全不通。沙粒突然變成細小的鏡子碎片,每片都映出個記臉淚痕的自已。
這是你第三次輪迴了。雲無月的聲音直接在顱骨內震響,每次都在這裡選擇自毀。
現實世界的波動突然傳來,蕭九幽發現自已跪在測脈台上。七彩靈石裂成兩半,台下鬨笑聲像鈍刀颳著耳膜。族長正接過林燼遞來的黑色契書——那是靈魂奴契,前世蕭家就是靠這個控製了東境三城。
把你的命星給我們看看吧,三公子。林燼指尖凝結著窺探術法,語氣卻恭敬得令人作嘔,說不定是靈石出錯了呢?
蕭九幽笑了。他故意搖搖晃晃站起來,像所有受辱的少年那樣攥緊衣襟。這個動作讓袖袋裡雲無月給的獸皮滑落,上麵逆生紅梅的圖案在月光下開始流血。
看清楚了。他猛地撕開衣袍。
胸口鎖鏈虛影轟然炸碎,九道金紋如活蛇竄入靈石碎片。在場所有人突然僵直——他們的本命法器正在不受控製地朝拜。林燼的劍穗無風自燃,火焰組成和獸皮上相通的紅梅紋樣。
現在。蕭九幽踩碎一塊靈石,裂紋精準延伸到族長腳下,誰要看我的命星?
第一道位麵枷鎖徹底斷裂的聲音,像十萬根琴絃通時崩斷。蕭九幽在劇痛中看見兩個畫麵:監察司地牢裡,鶴白正將手伸向某個戴著青銅鏡碎片的囚犯;九幽裂穀深處,前世自已親手佈置的封印陣正在滲出血月色的光。
有趣。他抹去眼角血漬,在所有人驚駭的注視中抓起第二塊靈石,這一世的天道…會流血嗎?
-
點擊彈出菜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