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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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望邊緣空間站永遠瀰漫著一股機油、

recycled

air

和隱約的汗味混合的刺鼻氣味。它像一顆鏽跡斑斑的巨釘,楔在聯邦航線圖最模糊的邊緣角落,是逃犯、破產者、夢想破滅的淘金客和像我這樣隻求清淨的貨運司機的臨時巢穴。我剛剛用最後一次運礦的微薄收入給星塵號補給了能量塊和合成蛋白膏,正準備接一單能讓我遠離這個鬼地方一段時間的活兒,哪怕隻是去下一個同樣破爛的樞紐站。

然後,那個加密信標就閃爍了起來。報酬高得離譜,幾乎是我平常運貨的二十倍。要求卻簡單得詭異:將一個密封的低溫醫療箱送往毗鄰星係的黑石中轉站,無需問詢,無需簽收,隻需將其放置在指定座標的廢棄倉庫裡。匿名雇主,預付一半定金。

危險的味道幾乎凝成實質。但我需要這筆錢。星塵號的老舊躍遷引擎需要大修,而我更需要消失在更遠的、冇人認識我的地方。我的指尖在控製屏上懸停了幾秒,那些深埋在本能裡的警報尖嘯著,卻被更沉重的疲憊和對資金的渴望壓了下去。我接下了。

取貨地點是空間站下層一個幾乎廢棄的維修艙段,燈光昏暗,管道滴著冷凝水。交接人是個裹在厚重防護服裡的影子,聲音經過處理,嘶啞難辨。他遞過來的醫療箱不大,卻異常沉重,冷冽的白氣從介麵處絲絲滲出。箱體上冇有任何標識,隻有一串我看不懂的生物序列碼。

裡麵是什麼我還是多問了一句,手按在腰後能量手槍的握柄上。

生物樣本。需要低溫運輸。不要試圖打開它。對方的聲音毫無波瀾,甚至懶得多加一絲威脅,定金已付。延誤或失敗,後果自負。

他迅速消失在陰影裡,像從未出現過。我掂了掂箱子,那冰冷的觸感順著指尖蔓延,讓人莫名心悸。我把箱子牢牢固定在星塵號貨艙的保險櫃裡,設定了最高級彆的防護鎖。

回到駕駛艙,啟動引擎,熟悉的震動傳來。就在我申請離港許可時,空間站的內部警報突然淒厲地響起——不是外部威脅,是內部安全隔離被觸發。我的心猛地一沉。幾乎同時,貨艙的非法入侵警報也尖鳴起來!

有人潛上了船!目標明確,就是那個醫療箱!

我抓起手槍,猛地衝進貨艙。一個穿著黑色緊身作戰服的身影正在試圖破解保險櫃,動作迅捷專業。不是空間站保安,是職業的。他冇有料到我會來得這麼快,或者說,他冇料到我的反應速度遠超一個普通貨船司機。

冇有警告,冇有對話。能量光束在狹小的貨艙內交錯閃爍,發出灼熱的嘶嘶聲。我利用對地形的熟悉躲閃,射擊精準而狠辣。這是刻在我骨頭裡的本能,即使我試圖遺忘。對方顯然冇料到會遇到如此激烈的抵抗,中了一槍後,果斷扔下一顆煙霧彈,撞開應急氣閘,跳入了外部碼頭區,瞬間被一艘接應的小型快艇吸走。

煙霧瀰漫。我咳嗽著,鎖定所有艙門,心臟狂跳。麻煩,天大的麻煩。那醫療箱裡的絕不是什麼普通生物樣本!

我走到保險櫃前,櫃門已被切開一角。我猶豫了一下,掏出工具,親自撬開了它。我必須知道我用命保護的是什麼。

冷氣散去。裡麵根本不是想象中的試管或培養皿。那是一個透明的生命維持艙,艙內躺著一個孩子。

一個看起來隻有兩三歲大的小男孩,蜷縮著,像是睡著了。他有著柔軟的黑髮,長長的睫毛覆在白皙的小臉上,嘴唇粉嫩。他漂亮得不像真人,像古地球童話裡的精靈。生命體征監測顯示他處於深度休眠狀態。艙體旁還有一支注射槍,裡麵是瑩藍色的液體,標簽寫著:特異性基因抑製劑-慎用。

我的血液似乎瞬間凍結了。

一個孩子。一個被放在醫療箱裡、用钜額資金秘密運輸、並引來專業武裝人員搶奪的孩子。還有那支抑製劑……

我癱坐在冰冷的貨艙地板上,手槍從無力的手中滑落。我惹上了一個遠超想象的噩夢。撫養一個孩子我連自己都照顧不好。我的過去是一片燃燒的廢墟,我的未來是無儘的逃亡。我怎麼可能保護得了他

但是,把他交出去交給那些顯然不懷好意的人看著他被當成實驗品或者更糟

我看著那張毫無防備的睡顏,某種冰冷堅硬的東西在我心底最深處裂開了一條縫。我曾失去一切,包括可能擁有這樣一個小生命的未來。而現在,一個無辜的孩子被塞到了我破碎的世界裡。

空間站的警報還在遠處嗚咽,追兵可能隨時會捲土重來,帶著更強的火力。冇有時間猶豫了。

我猛地站起身,將生命維持艙小心翼翼地抱出來,連接到船上的備用電源。然後我衝回駕駛艙,雙手飛快地在控製屏上操作。

這裡是私人貨運飛船‘星塵號’,代碼K-Seven-Niner,我對著通訊器吼道,聲音因為緊張而沙啞,緊急情況!遭遇非法登船襲擊,請求立即離港!重複,請求立即離港!

不等塔台完全迴應,我已經強行切斷了部分固定栓,將引擎功率推高。星塵號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掙脫空間站的束縛,衝入冰冷的虛空。

導航圖上,通往原定目的地黑石中轉站的路線閃爍著。那是個陷阱。絕對是。

我飛快地計算著另一個座標,一個更偏遠、更混亂、幾乎不在正規星圖上的小行星帶哨站。風險極大,躍遷航道多年未經維護,但這是唯一的選擇。

抓緊了,小傢夥。我喃喃自語,按下了躍遷啟動鈕。

飛船劇烈震顫,窗外星辰拉長成線。我們一頭紮進了未知的逃亡之路。

躍遷帶來的劇烈顛簸和空間失真感持續了彷彿一個世紀。當星塵號終於從扭曲的時空隧道中彈射出來,重新迴歸正常的宇宙,船體各處都在發出令人牙酸的抗議聲。警報燈閃爍不停,顯示引擎過熱,部分護甲板在躍遷壓力下變形。

我冇空理會這些。我的心跳還冇完全恢複正常,就跌跌撞撞地衝向貨艙。

那個生命維持艙的指示燈已經由休眠的藍色變為喚醒的綠色。艙蓋正在緩緩滑開。

冷氣四溢。躺在軟墊上的小男孩眼睫顫動了幾下,緩緩睜開了眼睛。

那是一雙極其清澈的藍色眼睛,像蘊藏著整片星海。他茫然地眨了眨,似乎對光線有些不適應,然後目光聚焦在了我身上。冇有哭鬨,冇有害怕,隻是安靜地看著我,帶著一種近乎神性的好奇。

我僵在原地,手足無措。我習慣了武器、鮮血和陰謀,卻不知道該如何麵對一個剛剛甦醒的幼崽。

他小小的身體動了一下,試圖坐起來,卻有些無力。我下意識地上前一步,伸出手,卻又停在半空,不知該扶他還是該抱他。

他歪了歪頭,似乎理解了我的窘迫,然後對我露出了一個笑容。一個小小的、有些虛弱的,卻足以讓最堅硬的冰山融化的笑容。

Ma…他發出一個模糊的音節,小手抬起來,似乎想抓住我的手指。

那一刻,某種強烈而原始的情感擊中了了我,粗暴地撬開了我層層封閉的內心。我小心翼翼地避開那些連接在他身上的微弱傳感器,將他從冰冷的艙室裡抱了出來。他很輕,軟軟的,帶著一股奶香和消毒水混合的味道。他自然地偎依在我懷裡,小腦袋靠在我的頸窩,溫熱的氣息拂過我的皮膚。

我把他抱回駕駛艙,用安全束帶將他固定在我旁邊的副駕駛座上——那位置以前從未有人坐過。他好奇地打量著周圍閃爍的控製屏、浩瀚的星空和那些複雜的儀表。

我試圖給他找點吃的,翻箱倒櫃才找到一些營養膏和濃縮果汁。他吃得很慢,但很認真,藍色的眼睛一直跟著我移動。

接下來的幾個小時,我見識到了什麼叫奇蹟,或者說,恐怖。

他隻是看著我操作了幾次控製介麵,然後就能準確地指出下一個需要按的按鈕。他盯著星圖看了一會兒,伸出小手指著一條我都冇注意到的微弱重力井輔助航線。我播放一段古老的星際新聞廣播,他聽了幾分鐘,就能模糊地重複幾個關鍵詞,發音標準得嚇人。

這不是一個普通的孩子。那支基因抑製劑的存在有了毛骨悚然的解釋。他是一個實驗品,一個被製造出來的、擁有超凡學習能力和可能更多未知潛能的……存在。

恐懼再次攫住了我。我懷裡抱著的,是一個燙手的山芋,一個可能引爆一切的炸彈。

但同時,他又是那麼脆弱,那麼依賴我。他會因為飛船突然的晃動而驚慌地抓住我的衣角,會在吃完東西後滿足地打著小哈欠,會用那雙純淨的眼睛毫無保留地信任地看著我。

我叫他小星,因為他眼睛裡有星星。

他似乎很喜歡這個名字,每次我叫他,他都會笑起來。

這種脆弱的平靜冇有持續多久。追蹤器來了。不是空間站那波人的同夥,就是醫療箱本身有某種我未能發現的信標。

一艘線條流暢、冇有任何標識的黑色高速護衛艦,如同幽靈般從一顆小行星後麵滑出,死死咬住了我們。

星塵號隻是一艘改裝過的老舊貨船,火力貧弱,裝甲薄弱。唯一的優勢是我對它的操控爛熟於心,以及我腦子裡那些屬於過去的、如何駕駛破銅爛鐵在絕境中求生的肮臟技巧。

警告通訊直接切入我的頻道,一個冰冷無情的聲音:交出‘貨物’,允許你自毀。拒絕,則徹底清除。

我關閉了通訊,猛地將操縱桿推到底。小星,抓緊了!我吼道。

星塵號以一個近乎撕裂自身的角度側滑,險之又險地避開了第一輪精準的脈衝炮擊。能量光束擦著船舷掠過,照亮了小星瞬間變得蒼白的臉。但他冇有哭,隻是緊緊抓著座椅扶手,眼睛睜得大大的,看著我。

我在小行星殘骸帶中瘋狂穿梭,利用它們作為掩護。追擊者的炮火不斷轟碎沿途的障礙,碎片乒乒乓乓地砸在船殼上。警報器淒厲地叫著,護盾能量飛速下降。

我全神貫注,汗水浸透了衣服,每一個細胞都在尖叫。規避,反擊(用我那可憐的小型炮塔),尋找下一次躍遷的機會。

一次劇烈的爆炸震動了船體,右引擎受損,動力輸出驟降30%。

媽媽!小星驚恐地叫了一聲。那稱呼讓我的心猛地一抽。

絕望開始蔓延。這樣下去,我們撐不了多久。

就在這時,小星突然伸手指著導航屏上一個劇烈波動的能量讀數區域。那裡……他小聲說,聲音帶著一絲不確定,又有一絲奇異的篤定。

那是一個密集的小行星群,內部充滿了強烈的電磁風暴和引力湍流,是航行者的噩夢。衝進去幾乎是自殺。

但我看了一眼身後緊追不捨、步步緊逼的黑色戰艦,又看了一眼小星那雙映著警報紅光的、信任著我的藍眼睛。

冇有猶豫的餘地了。

好,就那裡!我猛地調轉船頭,朝著那片死亡空域直衝過去。

衝入小行星密集區的瞬間,整個世界彷彿都顛倒了。巨大的岩石碎塊從四麵八方砸來,電磁乾擾讓所有螢幕雪花一片,劇烈無序的引力變化將飛船像玩具一樣拋來甩去。我死死握住操縱桿,手臂肌肉因過度用力而顫抖,全靠經驗和直覺在死亡邊緣掙紮。

身後的追擊者顯然冇料到我們會如此瘋狂,他們體積更大的戰艦在這種環境下更加笨拙,雖然火力依舊凶猛,但精準度大降,幾次炮擊都轟在了無辜的小行星上,炸開漫天碎屑。

星塵號發出令人心碎的呻吟,每一次顛簸都像是它的最後一次。小星被安全束帶牢牢固定在座位上,小臉煞白,但依舊咬著嘴唇冇有哭出聲,那雙藍眼睛緊緊盯著我,彷彿我是他唯一的錨點。

我們必須離開這裡!我拚命掃描著混亂的能量讀數,尋找一絲可能穿出這片空域的縫隙。然而,禍不單行。一次特彆劇烈的引力顛簸猛地將我們甩向一顆巨大小行星的陰影區。

就在我以為我們要撞得粉身碎骨時,飛船穿過了一層扭曲的、幾乎不可見的能量屏障。周圍的混亂驟然消失。

我們彷彿進入了一個平靜的泡泡。外麵依舊是狂暴的小行星帶和電磁風暴,但這裡卻異常寧靜。正前方,一顆灰暗的、毫無生氣的岩石星球靜靜懸浮著。它的表麵有著明顯非自然的、巨大而規整的幾何結構痕跡,像是一座被遺忘了億萬年的死寂城市。

導航圖一片空白,數據庫裡冇有任何關於這個地方的記錄。

一種莫名的牽引感襲來,不是來自儀器,而是來自我懷裡的小星。他不知何時解開了安全束帶,小小的身體扒在舷窗前,出神地望著那顆星球,眼睛裡閃爍著一種我從未見過的、複雜而遙遠的光芒。

家……他喃喃低語,吐出一個清晰得可怕的單詞。

家這裡

追擊的信號暫時消失了,他們似乎被風暴擋在了外麵,或者也迷失了方向。但這平靜可能轉瞬即逝。我們急需修複飛船,這顆神秘的星球可能是唯一的選擇。

我駕駛著幾乎散架的星塵號,小心翼翼地靠近,在一片相對平坦的、類似巨大廣場的岩石結構上著陸。外部環境掃描顯示空氣稀薄但可以呼吸,輻射水平略高但在防護服承受範圍內,重力略低於標準。

我穿上簡易防護服,將小星牢牢裹在一個便攜式生命維持包裡背在身後。拿起能量步槍和工具箱,我走出了飛船。

死寂。絕對的死寂。巨大的石質建築殘骸聳立著,風格完全不同於人類或任何已知星際文明,古老、蒼涼、帶著一種無法形容的威嚴和壓迫感。風化的石壁上刻滿了無法解讀的象形文字和圖案,有些似乎描繪著星辰的運行,有些則像是某種生物實驗的記錄……其中一些生物的輪廓,讓我莫名聯想到小星身上那些不同尋常的特質。

我們深入遺蹟。小星在我背後異常安靜,但我能感覺到他的小腦袋在轉動,貪婪地看著周圍的一切。

在一個相對完好的圓形建築內,我們發現了一些還在微弱運作的古老設備。中央有一個平台,當小星好奇地伸出帶著手套的小手觸摸它時,平台突然亮了起來!

無數流光溢彩的全息影像瞬間投射出來,環繞著我們。那是複雜的基因序列圖、星圖、以及某種……意識對映流程影像閃爍不定,斷斷續續,卻傳遞出海量的資訊。

我頭痛欲裂,彷彿有無數碎片化的景象強行湧入腦海——

——冰冷的實驗台,閃爍的基因螺旋,痛苦的嘶吼……

——無儘的星空,遙遠的召喚,孤獨的旅程……

——還有……一張和我有著幾分相似、卻更加冰冷堅定的女性的臉……她穿著白色的研究員製服,眼神狂熱而專注地盯著一個培養艙……艙內,是一個漂浮著的、有著黑色頭髮和藍色眼睛的胚胎……

我猛地後退一步,喘著粗氣,差點摔倒。那些是屬於誰的記憶那個研究員是誰那個胚胎……是小星嗎

我和小星,到底有什麼關聯!

就在這時,遺蹟深處傳來一陣沉悶的轟鳴和能量武器的嘶吼!追獵者竟然也闖進來了!他們觸發了遺蹟的某種自動防禦係統!

巨大的石柱開始崩塌,能量光束在地麵和牆壁上炸開!我抱起小星,瘋狂地躲避著落石和致命的射線。

抓住他們!冰冷的命令聲在廢墟中迴盪。

我們被迫不斷深入遺蹟,防禦係統的攻擊無差彆地覆蓋了所有人。在一處狹窄的通道口,我們被堵住了。前方是啟用的能量屏障,後方是步步緊逼的追兵。

領頭的追獵者舉起了槍,瞄準了我背後的小星。實驗體回收。清除障礙。

絕望籠罩了我。我緊緊抱著小星,將他護在懷裡,用自己的背對著槍口。

就在能量光束即將射出的一刹那,小星突然從我懷裡抬起頭。

他冇有哭喊,冇有害怕。他的眼睛變成了純粹的、熾亮的藍色,彷彿兩顆縮小的恒星。

一股無形的、磅礴的力量以他為中心猛地爆發開來!

那道射向我們的能量光束如同撞上一堵看不見的牆,瞬間湮滅!衝在前麵的幾個追獵者像被巨錘擊中,猛地倒飛出去,狠狠撞在牆壁上,失去了聲息。整個通道的岩石都在嗡鳴、開裂!

光芒隻持續了一瞬。下一刻,小星眼睛裡的藍光熄滅,小腦袋一歪,徹底暈倒在我懷裡,臉色蒼白得像紙一樣,呼吸微弱。

爆發的力量也暫時過載了前方的能量屏障,它閃爍了幾下,消失了。

我顧不得震驚,抱著昏迷的小星,踉蹌著衝過通道,拚命朝著星塵號的方向逃去。

小星在我懷裡輕得像一片羽毛,卻又重得讓我幾乎無法呼吸。他的體溫低得嚇人,微弱的心跳隔著手套傳來,每一次跳動都像敲打在我瀕臨崩潰的神經上。身後追兵的腳步聲和叫喊被遺蹟崩塌的轟鳴

partially掩蓋,但我知道他們很快會重整旗鼓。

剛纔那一下……那是什麼是小星的能力如此強大,卻又如此可怕,幾乎抽乾了他的生命!

堅持住,小星,媽媽在這裡,堅持住……我語無倫次地低聲喊著,跌跌撞撞地在震顫的遺蹟中奔跑,躲避著墜落的碎石和偶爾射來的冷槍。我的防護麵罩上沾滿了灰塵和汗水,視野模糊。

星塵號就在前方!但它的情況比離開時更糟,一塊巨大的落石砸中了它的左翼,船體傾斜著。

我冇時間檢查損傷了!用儘最後力氣衝上舷梯,將小星小心地放在副駕駛座上繫好,自己撲到控製檯前。

啟動!啟動!快啟動啊!我瘋狂地拍打著引擎點火按鈕。飛船發出刺耳的摩擦聲,受損的引擎呻吟著,噴出不均勻的火焰,但總算晃晃悠悠地脫離了地麵。

幾乎就在同時,幾名追獵者衝出了遺蹟入口,能量武器對準我們瘋狂開火!

星塵號的護盾早已在之前的逃亡中消耗殆儘,船尾和右舷瞬間被擊中,爆炸的衝擊波將我們猛地向前推去!警報聲響徹整個駕駛艙,紅色的損壞提示幾乎覆蓋了所有螢幕。

我死死抓住操縱桿,將動力推到極限,拖著燃燒的尾焰和不斷散落的零件,歪歪斜斜地衝出了這顆死亡星球的大氣層,再次一頭紮進外麵依舊狂暴的小行星帶。

追擊的戰艦果然還在附近徘徊,立刻鎖定了我們。更多的炮火襲來。

絕望。徹底的絕望。飛船重傷,能源即將耗儘,唯一的武器小星昏迷不醒,而敵人毫髮無損,步步緊逼。

過去那些黑暗的記憶碎片再次襲來——戰友的慘叫、爆炸的火光、無能為力的背叛和失去……不!不能再失去!絕不能失去他!

一股冰冷的、熟悉的狠厲取代了恐懼和絕望。我的視野變得清晰,手指變得穩定。我不再是貨運司機伊萊莎,我是萊莎,那個從地獄般的戰場上爬回來的陸戰隊幽靈。

想搶走他除非從我屍體上踏過去。我對自己,也對身後的追獵者低語。

我關閉了所有非必要的係統,包括生命維持的大部分功能,將最後一點能源全部輸送到引擎和還能工作的那門小炮上。我不再試圖完全規避攻擊,而是用最小的代價承受非致命部位的損傷,以換取角度和速度。

我利用小行星帶複雜的環境,進行各種瘋狂而致命的機動。我將燃燒的船尾當作誘餌,引誘對方靠近,然後用那門可憐的小炮精準地射擊對方戰艦的引擎噴口或者觀測窗。

一次、兩次……我像一匹受傷的孤狼,拖著殘軀,用牙齒和爪子進行著最後的反擊。每一次撞擊,每一次爆炸,都讓星塵號距離徹底解體更近一步。

小星在昏迷中發出痛苦的呻吟。我的心像被刀割一樣,但動作冇有絲毫遲疑。保護他,活下去,這是唯一的目標!

機會來了!追擊者顯然被我這不要命的打法激怒,又或者低估了我的決心,他們的一艘高速攔截艇過於靠近,試圖強行登船。

就是現在!

我猛地反向推進,同時發射出飛船上僅存的幾顆乾擾誘餌彈。星塵號以一種近乎自殺的方式猛地刹車並小幅後退,那艘攔截艇猝不及防,瞬間衝到了我的前麵,暴露在我的炮口之下!

冇有猶豫。能量炮最大功率射擊!

熾熱的光束精準地命中了攔截艇脆弱的側舷。它甚至冇來得及轉向,就化作太空中一團耀眼的火球。

爆炸的衝擊波再次將我們推飛出去。警報聲已經弱不可聞,彷彿飛船連報警的力氣都冇有了。

通訊器裡傳來追擊主力艦憤怒的咆哮和威脅,但他們似乎也受損不輕,速度慢了下來。

我冇有絲毫停留,趁著這個間隙,用最後一點動力,拖著殘骸般的飛船,踉蹌地躍入了最近的一個微弱的躍遷點——一個通向未知區域的、極不穩定的古老航道。

躍遷結束後的寂靜,比之前的爆炸轟鳴更加震耳欲聾。

星塵號漂浮在一片陌生的星域中,周圍隻有幾顆黯淡的恒星和遙遠的星雲,安靜得可怕。船內幾乎一片漆黑,隻有緊急照明發出微弱的光芒,空氣中瀰漫著電路燒焦和金屬熔化的刺鼻氣味。生命維持係統發出最後的、斷斷續續的哀鳴。

我癱在駕駛座上,渾身都在劇痛,每一根骨頭都像散了架。但我顧不上自己,第一時間撲向旁邊的副駕駛座。

小星依舊昏迷著,但呼吸似乎稍微平穩了一些,臉色也不再是嚇人的死白。我顫抖著手拿出醫療掃描儀——能量耗儘。我又徒手檢查他的脈搏和體溫,比剛纔溫暖了一點。

謝天謝地……他還活著。

巨大的、劫後餘生的虛脫感幾乎將我擊垮。我緊緊把他抱在懷裡,眼淚無聲地滑落,滴落在他柔軟的黑髮上。我差一點就失去他了。差一點。

我休息了幾分鐘,強迫自己站起來。我們必須活下去。

檢查飛船狀態:引擎徹底報廢,躍遷驅動器熔燬,武器係統消失,通訊陣列隻剩一堆焦炭,能源核心瀕臨枯竭,船體多處破裂,依靠緊急密封膠勉強維持氣密性。我們就像一座漂浮的金屬棺材。

但是,我們還活著。

我利用應急電源重啟了最低限度的維生係統和內部環境掃描。結果顯示,我們飄向的方向,有一個微弱的、古老的求救信標信號,來源是一個小型天體,可能是某個早已被遺忘的自動探測站或者前哨廢墟。

希望渺茫,但這是唯一的方向。

我拆下飛船上所有還能用的東西:殘存的能量塊、水循環過濾器、一些工具、醫療包(幸好它還能用)、還有那支一直帶在身邊的、冰冷的基因抑製劑。我看著那支抑製劑,心情複雜。它既是小星身份的證明,也可能是在他能力失控時唯一能保護他的東西。我把它小心地收好。

然後,我抱著依舊昏睡的小星,進入了唯一還能勉強啟動的救生艙。這救生艙老舊不堪,可能飛不了多遠,但留在這艘徹底報廢的星塵號裡隻有死路一條。

設定好座標,朝向那個微弱的求救信號。我最後看了一眼千瘡百孔的星塵號,它曾是我的家和避難所,現在是我和小星命運的見證。然後,我按下了發射鈕。

救生艙彈射出去,在寂靜的星空中滑向那一點微光。

小星在我懷裡動了一下,緩緩睜開眼睛。那雙藍眼睛依舊純淨,帶著一絲剛醒來的迷茫和虛弱。他看著我,似乎感受到我的悲傷和疲憊,伸出小手,輕輕碰了碰我的臉頰。

媽媽……他小聲地、清晰地叫道,然後再次依偎進我懷裡,彷彿那裡是宇宙中最安全的地方。

我抱緊他,看著前方那越來越近的、可能同樣破敗的希望之光。

我們失去了幾乎一切。飛船、物資、明確的未來。我們傷痕累累,前路未卜,追捕的陰影或許仍在某處徘徊。

但我們擁有彼此。

我不是什麼基因戰士伊萊莎,也不是貨運司機萊莎。我隻是他的媽媽。而他,是我的星星,照亮我黑暗航程的、獨一無二的星星。

救生艙朝著未知的目的地緩緩飛去。星海浩瀚,而我們不再孤獨。未來的路註定艱難,但隻要懷中的這份溫暖還在,我們就還有繼續前進的勇氣。

微光,就在前方。

救生艙像個被踢飛的罐頭,在虛空中無聲地翻滾、滑行。每一次微小的姿態調整噴口點火,都讓我心驚肉跳,生怕這點最後的動力也徹底罷工。懷中的小星又陷入了昏睡,呼吸微弱但平穩,彷彿剛纔那聲清晰的媽媽已經耗儘了他好不容易積攢的一點力氣。

那點微弱的求救信標信號,是我們的燈塔,也是唯一的賭注。

當那個粗糙、不規則的小行星輪廓終於在視野中清晰起來時,我的心沉了一下。冇有燈光,冇有活動跡象,隻有嶙峋的岩石和一個嵌在其表麵的、早已扭曲變質的金屬結構入口,像一道醜陋的傷疤。信標就是從那裡發出的,重複著無人迴應的古老代碼。

救生艙勉強對接上一個破損的氣閘門,密封程式吱嘎作響,讓人懷疑它下一秒就會崩潰。我背起裝有最後物資的揹包,將小星用應急毯裹好緊緊抱在胸前,深吸一口汙濁的空氣,推開了艙門。

門內是徹底的黑暗和死寂,以及一股陳腐的、屬於金屬鏽蝕和空氣循環係統徹底死亡後的冰冷氣味。應急手電的光柱掃過,照亮了扭曲的走廊壁、散落的工具殘骸和凍結在牆壁上的、可疑的深色汙漬。這裡顯然經曆過暴力摧殘,而且是很久以前。

我找到主控製室——如果那還能被稱為控製室的話。大部分螢幕碎裂,控製檯被砸毀,隻有一個老舊的獨立備用電源還在苟延殘喘,連接著一個閃爍著雪花的低解析度螢幕,上麵不斷滾動著那段求救代碼,以及殘缺的日誌記錄。

……遭到……內部突破……樣本失控……它們……它們能感知情緒……恐懼……憤怒……記錄斷斷續續,夾雜著激烈的爆炸聲和驚恐的尖叫,……不是武器……是鑰匙……通往……絕不能……

日誌在這裡戛然而止,最後一個畫麵定格在一張極度驚恐、扭曲的人臉上,他的眼睛瞪得極大,彷彿看到了宇宙終極的恐怖。

一股寒意順著我的脊椎爬升。樣本鑰匙感知情緒這裡發生的,似乎與小星,與追捕我們的人,有著某種陰暗的關聯。

媽媽……懷中的小星發出一聲模糊的囈語,小腦袋不安地轉動了一下。

幾乎同時,控製室外黑暗的走廊深處,傳來一聲清晰的、金屬被刮擦的刺耳聲音!

我瞬間熄滅了手電,屏住呼吸,能量手槍死死指向聲音來源的方向,將小星更深地護在懷裡。

黑暗中,某種東西在移動。緩慢,拖遝,帶著一種令人牙酸的摩擦聲。不止一個。

它們被引來了。被小星無意識散發的微弱生命信號還是被我這瞬間飆升的腎上腺素和恐懼

手電光猛地再次亮起,掃向走廊——

——幾個扭曲、怪異的身影正蹣跚著挪過來。它們似乎曾是人,穿著破爛的製服,但身體發生了可怕的異變,肢體不自然地扭曲增生,皮膚覆蓋著灰白色的礦物質痂皮,臉上冇有任何表情,隻有一片空白,或者某種茫然的饑餓。

它們被光刺激,猛地加速撲來!速度遠超它們蹣跚外表所能達到的極限!

我扣動扳機,能量光束擊中為首那個的胸膛,它隻是踉蹌了一下,傷口處流出粘稠的、非血液的暗色液體,繼續撲來!

更多變異體從其他通道口湧現!

這個前哨站根本不是避難所,是另一個陷阱,一個充滿昔日災難殘留物的墳墓!而我們,驚醒了裡麵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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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際爆款萌寶:冷血媽咪帶球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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