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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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念掉下去的時候,時間彷彿被拉成了慢動作。

刺眼的追光燈下,她像一隻被折斷翅膀的白天鵝,白色的舞裙在空中劃出一道絕望的弧線,然後重重地砸向舞台邊緣堅硬的鐵製道具。

咚!

那一聲沉悶的巨響,通過麥克風傳遍了整個禮堂,像一柄重錘,狠狠砸在每個人的心臟上。

全場死寂。

緊接著,是衝破天際的尖叫。

我的大腦一片空白,整個世界都在嗡嗡作響。我還保持著前推的姿勢,手心殘留著她身體的溫度和舞裙絲滑的觸感。

是……是我推的。

阿徹,你怎麼了你彆嚇我!林薇薇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帶著哭腔,柔弱地抓著我的手臂,你不是故意的,對不對你是看到許唸的腳崴了一下,想去扶她,結果……結果冇站穩……

她的話像一把鑰匙,瞬間打開了我混亂的思緒。

對,是這樣。

一定是這樣。

我看到她腳下不穩,我隻是想去扶她!

醫生!醫生在哪裡!

天啊!全是血!她的腿……

台下徹底亂了,老師和學生們蜂擁而上。我被人群擠開,像一個失了魂的木偶,呆呆地看著那個被鮮血浸染的白色身影。

許念冇有哭,也冇有叫。

她躺在那片血泊裡,眼睛睜得大大的,越過所有嘈雜的人群,死死地盯著我。

那眼神裡冇有恨,冇有怨,隻有一種……徹底的破碎。

像一件被摔碎的絕世瓷器,再也拚不回來了。

我的心臟猛地一縮,疼得幾乎無法呼吸。

救護車的鳴笛聲由遠及近,刺耳地撕裂了夜空。

我被帶到了學校的教務處,徹夜盤問。父母、老師、同學,一張張焦急、失望、憤怒的臉在我麵前晃動。

我一遍又一遍地重複著林薇薇教我的那套說辭。

我不是故意的……我隻是想扶她……

冇人相信。

我是舞蹈學院的天之驕子,全國青年舞蹈大賽的冠軍,我的身體控製能力是頂級的,怎麼可能冇站穩

三天後,訊息從醫院傳來。

右腿,膝蓋以下,截肢。

聽到這兩個字,我父親一巴掌把我扇倒在地,力道大得我耳膜嗡嗡作響,嘴角嚐到了鐵鏽般的鹹味。

畜生!你毀了她一輩子!

我趴在冰冷的地板上,冇有動,也冇有說話。

毀了她一輩子……

這六個字,像一道道滾燙的烙印,深深地刻進了我的骨頭裡。

學院的開除通知書和許唸的分手信是同一天送到的。

通知書是冰冷的列印體,而那封信,是她用左手寫的,字跡歪歪扭扭,充滿了無力和顫抖。

信上隻有一句話。

江徹,我嫌你臟。

我把那張薄薄的信紙攥在手心,直到指甲刺破掌心,鮮血浸透了那歪扭的字跡。

我冇有哭,因為我知道,我連哭的資格都冇有。

曾經的天之驕子江徹,死了。

死在了那個晚上,死在了許念那雙破碎的眼睛裡。

2

五年。

足以讓一座城市建起新的地標,足以讓一個行業更新換代,也足以讓一個人的棱角被生活磨得乾乾淨淨。

江徹!23號桌的啤酒!快點!

來了!

我放下手中的拖把,用圍裙擦了擦手,快步走向吧檯。

嘈雜的音樂,閃爍的燈光,瀰漫在空氣中的酒精和香水味,這就是我現在的生活。

一家叫做輪迴的酒吧,不大不小,我在這裡做服務生,打雜,什麼都乾。

冇人知道我曾經是誰,也冇人關心。在這裡,我隻是一個沉默寡看、月薪三千的侍應生。

當年被學院開除後,我成了整個舞蹈圈的恥辱。父親的公司也因為這件事受到了影響,最終破產。他和我斷絕了父子關係,母親整日以淚洗麵。

我冇臉待在家裡,一個人來了這座陌生的城市。

我試過去工地搬磚,去餐廳洗盤子,但最終還是留在了這裡。

或許是因為酒吧的黑暗,能讓我暫時忘記陽光下的自己有多麼不堪。

帥哥,過來喝一杯啊一個畫著煙燻妝的女人朝我招手。

我扯出一個職業性的微笑,搖了搖頭:上班時間,不好意思。

女人撇了撇嘴,不再理我。

我端著托盤,穿梭在舞池邊緣,躲避著那些瘋狂扭動的人群。

這五年來,我再也冇有跳過舞。

我的腿,像生了鏽一樣,連一個簡單的踮腳動作都做不出來。

有時候午夜夢迴,我還會回到那個舞台,看到許念穿著白色的舞裙,對我笑。然後,就是無儘的墜落和那雙破碎的眼睛。

每一次,我都會在淩晨三點驚醒,渾身冷汗,心臟狂跳。

林薇薇在我離開老家後來找過我一次。

她哭得梨花帶雨,說她好後悔,如果那天她冇有跟我說那些話,一切是不是就不會發生。

她說,她聽說許唸的家人給許念辦了休學,帶她出國治療了,也許以後再也不會回來了。

她說:阿徹,都過去了,你要往前看。

我看著她那張清純無辜的臉,第一次感覺到一陣生理性的噁心。

我什麼也冇說,關上了門。

從那以後,我們再冇聯絡。

晚上十一點,酒吧最熱鬨的時候。

我正低頭收拾著一個卡座的空酒瓶,忽然聽到不遠處傳來一陣騷動。

臥槽!這女的好A啊!

腿!你看她的腿!是假肢嗎太酷了!

這是誰啊明星嗎氣場好強!

我下意識地抬起頭,順著眾人的目光望向酒吧門口。

那一刻,我手裡的空酒瓶哐噹一聲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我的血液,在瞬間凝固了。

門口站著一個女人。

她穿著一身剪裁利落的黑色西裝,短髮,紅唇,眼神冷得像冰。

她很高,至少一米八,周圍所有人都被她的氣場壓得黯然失色。

而最引人注目的,是她西裝褲管下,那條完全冇有掩飾的——機械假肢。

那條假肢是銀灰色的,充滿了金屬的質感和流暢的線條感,充滿了未來科技的美學,像一件精雕細琢的藝術品。

它不僅冇有破壞她的美,反而給她增添了一種獨一無二的、堅不可摧的強大氣場。

是許念。

就算她化成灰,我也認得。

隻是,她不再是那個會跟在我身後,甜甜地叫我阿徹哥哥的小姑娘了。

她變成了我完全陌生的,高高在上的女王。

她身邊跟著幾個保鏢和助理,簇擁著她往最裡麵的VIP卡座走去。

她從我身邊經過,目不斜視,彷彿我隻是一粒卑微的塵埃。

我的身體僵在原地,動彈不得。

心臟像是被一隻無形的大手狠狠攥住,疼得我幾乎要窒息。

她回來了。

3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麼熬到下班的。

腦子裡渾渾噩噩,全是許念那張冰冷的臉和那條銀灰色的機械假。

經理拍著我的肩膀,將一遝鈔票塞進我手裡:江徹,今天辛苦了,這是你的工資和獎金。

我麻木地接過,說了聲謝謝,換下工作服,行屍走肉般地走出酒吧。

淩晨三點的街道,冷冷清清。

我走到路口的公交站台,一屁股坐在冰冷的鐵皮長椅上。

站台的廣告燈箱,亮著刺眼的光。

我抬起頭,瞳孔猛地收縮。

燈箱上,是一張巨幅的時尚雜誌封麵。

封麵上的人,正是許念。

她穿著一條高開衩的黑色長裙,坐在王座之上,那條銀灰色的機械假肢隨意地搭在一旁,閃爍著冰冷的光澤。

她的眼神睥睨,彷彿在俯視整個世界。

標題用加粗的黑體字寫著:

【東方鳳凰:從斷翅到重生,超模XN的傳奇之路】

XN

是她名字的縮寫嗎

我伸出手,指尖顫抖地撫摸著燈箱上她冰冷的臉。

超模……

她竟然成了超模。

那個曾經因為一個舞蹈動作冇做好就會偷偷哭鼻子的女孩,那個把舞蹈視作生命的女孩,在失去了一條腿之後,竟然站上了世界的T台。

我無法想象,這五年,她到底經曆了什麼。

而我,又算什麼

一個毀了她人生的罪人,一個躲在陰暗角落裡苟延殘喘的懦夫。

巨大的諷刺和羞愧,像潮水一樣將我淹冇。

我捂著臉,肩膀劇烈地顫抖起來。

有溫熱的液體,從指縫間滑落。

這是五年來,我第一次哭。

哭得像個被全世界拋棄的孩子。

第二天,我破天荒地請了假。

我用手機,瘋狂地搜尋著關於超模XN的一切。

資訊鋪天蓋地而來。

許念,現在的藝名叫XN,三年前在巴黎時裝週橫空出世,憑藉其獨特的東方氣質和那條極具辨識度的機械假肢,一夜之間火遍全球。

她是時尚圈的寵兒,是各大頂級品牌的代言人,是無數殘障人士的精神偶像。

她的訪談視頻裡,記者小心翼翼地問起她的腿。

她隻是淡淡地笑了一下,說:是它成就了我。

雲淡風輕,彷彿在說一件與自己無關的小事。

可我知道,在那雲淡風

newpage後,是多深的傷疤和多痛的掙紮。

我看到一條新聞,標題是【超模XN衣錦還鄉,將擔任母校舞蹈學院畢業季特邀評委】。

母校……

舞蹈學院……

我的心臟又開始抽痛。

她要回去那個帶給她無儘榮耀,也帶給她毀滅性災難的地方。

她……是回去宣告自己的重生嗎

還是回去……複仇

我的腦子裡一片混亂。

一個瘋狂的念頭,在我心底滋生。

我要去見她。

我必須去見她。

不是為了求她原諒,我冇那個資格。

我隻是想……親口跟她說一句,對不起。

哪怕,她會一巴掌扇在我臉上,或者讓保鏢把我打個半死。

我用這幾年攢下的所有積蓄,買了一張回老家的機票,和一套我能買得起的最體麵的衣服。

站在鏡子前,我看著裡麵那個鬍子拉碴、眼神黯淡的男人,感覺無比陌生。

我仔細地颳了鬍子,剪了頭髮,努力想找回一絲五年前的影子。

可我知道,回不去了。

我們都回不去了。

44

飛機落地,熟悉的城市氣息撲麵而來。

我冇有回家,我冇臉回去。

我找了一家最便宜的旅館住下,然後去了舞蹈學院。

五年冇回來,這裡的一切似乎都冇變,又似乎都變了。

操場上,還有揮灑著汗水的年輕身影。

琴房裡,還飄蕩著熟悉的旋律。

隻是,這一切都與我無關了。

我像個遊魂,在校園裡晃盪。

我看到了畢業季的宣傳海報,許唸的照片被放在最中間,笑容自信而耀眼。

在她旁邊,我看到了一個熟悉的名字——林薇薇。

海報上說,林薇薇現在是學院的青年教師,也是這次畢業季的負責人之一。

我的心,猛地沉了下去。

她們……竟然還在聯絡

還是說,許念這次回來,主要的目的就是……

我不敢再想下去。

我打聽到畢業彙演的時間和地點,是在三天後的大禮堂。

我冇有票,也進不去。

這三天,我像個跟蹤狂,每天都守在學院門口,希望能看到許唸的身影。

可她一次也冇有出現。

直到彙演當天。

我起了個大早,在禮堂側門的一個角落裡,從天亮等到天黑。

晚上七點,嘉賓和觀眾開始陸續入場。

我看到了很多熟悉的麵孔,曾經的老師,曾經的同學。

他們衣著光鮮,談笑風生,冇有人注意到角落裡這個形容憔悴的我。

一輛黑色的保姆車,在禮堂門口停下。

車門打開,許念在助理的攙扶下走了下來。

她今天穿著一身銀色的長裙,和她的機械假肢相得益彰,像個降臨凡間的未來女戰神。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她吸引。

她微微頷首,與前來迎接的校領導握手。

然後,我看到了林薇薇。

她穿著一身得體的教師套裝,臉上掛著溫婉的笑容,親熱地走上前,挽住了許唸的胳膊。

念念,你可算來了,我們都等你好久了。

許念冇有抽回手,隻是淡淡地點了點頭,眼神裡看不出任何情緒。

她們一起,在眾人的簇擁下,走進了禮堂。

我的心,像是被泡進了冰水裡,又冷又痛。

我看不懂。

我真的看不懂。

許念……她到底想做什麼

難道她已經原諒了林薇薇

還是說,她根本就不知道當年的真相

不,不可能。

許念那麼聰明,她怎麼會……

彙演開始了,我聽著裡麵傳來的音樂聲和掌聲,感覺自己像個被世界遺棄的小醜。

我在外麵站了整整三個小時,直到彙演結束,觀眾散場。

我看到許念和林薇薇一起走了出來,她們還在說著什麼。

我鼓起全身的勇氣,從角落裡走了出去,攔在了她們麵前。

許念。

我的聲音,沙啞得不像話。

許念臉上的表情,在看到我的那一刻,瞬間凝固。

那是一種極度的厭惡和冰冷,像是在看一堆令人作嘔的垃圾。

而她身邊的林薇薇,則像是見了鬼一樣,失聲尖叫起來:江徹!你怎麼會在這裡!

她的反應,比許念還要激烈。

她下意識地抓緊了許唸的胳膊,身體微微發抖,像是受到了巨大的驚嚇。

許念皺了皺眉,將她的手拿開,目光冷冷地落在我身上。

有事

她的聲音,比西伯利亞的寒風還要冷。

我看著她,千言萬語堵在喉嚨裡,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最後,我隻是從牙縫裡擠出三個字。

對不起。

許唸的嘴角,勾起一抹嘲諷的弧度。

江徹,五年了,你還是這麼廉價。

她說完,不再看我一眼,徑直從我身邊走過。

她的肩膀,不輕不重地撞了我一下。

我僵在原地,感覺全身的力氣都被抽乾了。

而林薇薇,在經過我身邊時,用隻有我們兩個人能聽到的聲音,惡毒地低語了一句:

廢物,你還敢回來

5

我渾渾噩噩地回了旅館。

許念那句你還是這麼廉價,和林薇薇那句廢物,你還敢回來,像兩根毒刺,在我腦子裡反覆攪動。

我躺在床上,睜著眼睛,一夜無眠。

我開始懷疑。

懷疑我這趟回來的意義。

道歉

我的道歉,在她眼裡,一文不值。

也許,我根本就不該出現,不該再來打擾她平靜的生活。

可林薇薇……

她那副驚慌失措的樣子,還有那句惡毒的低語,讓我心裡的疑雲越來越重。

一個真正無辜的人,在五年後再次見到罪魁禍首,不應該是這樣的反應。

她的反應裡,有驚恐,有心虛,還有……掩飾。

第二天,我冇有再去學校。

我決定,從彆的地方入手。

我聯絡了一個還在老家的、關係還算不錯的老同學,叫趙磊。

當年出事後,他是為數不多還願意跟我說幾句話的人。

電話接通,趙磊的聲音很驚訝:江徹我靠,你小子還活著呢

我苦笑了一下:嗯,還活著。

我冇有多寒暄,直接切入了主題。

磊子,我想跟你打聽點事,關於……許念和林薇薇的。

電話那頭沉默了一會兒。

徹子,你……你還是彆問了。都過去了,你何必再……

磊子,算我求你。我的聲音帶著一絲顫抖,這件事對我真的很重要。

趙磊歎了口氣:好吧……你想知道什麼

當年我出事後,林薇薇……她怎麼樣了

她啊,趙磊的語氣有些複雜,她當時可是‘情深義重’啊。天天去醫院看許念,鞍前馬後地伺候著。許念截肢後一度想自殺,還是她守在病床前,哭著求著,才把許念勸回來的。後來許念出國,也是她幫忙辦的手續。可以說,許念能有今天,林薇薇功不可冇。這些年,她也一直在跟許念保持聯絡,是許念在國內最信任的人了。

我聽著,心一點點地往下沉。

最信任的人……

如果真是這樣,那我昨晚看到的,又算什麼

那……當年我推許念之前,到底發生了什麼我問出了那個困擾我五年的問題,我記得……林薇薇跟我說,許念為了這次彙演,偷偷在吃止痛藥,還說……還說許念在背後嘲笑我,說我永遠也比不上她……

什麼趙磊的聲音猛地拔高,誰跟你說許念吃止痛藥的她身體好得很!還有,嘲笑你徹子,你是豬油蒙了心嗎那時候許念愛你愛得全世界都知道,她會嘲笑你她那時候天天跟我們唸叨,說你纔是她心裡最棒的舞者!

不可能!我失聲喊道,是林薇薇親口跟我說的!就在上台前!

電話那頭,又是一陣長久的沉默。

久到我以為信號斷了。

徹子,趙磊的聲音,變得異常嚴肅,你仔細想想,當年彙演,許念和你爭的是同一個獨舞的名額,對吧

對。

如果許念不上場,最大的受益者是誰

我愣住了。

像一道閃電,猛地劈開了我混沌了五年的大腦。

如果許念不上場……

最大的受益者……

是作為替補的……林薇薇。

當年許念出事後,獨舞的名額,就落到了林薇薇頭上。趙磊的聲音,像來自地獄的審判,她靠著那個獨舞,拿了那年的金獎,後來才被學校留校任教的。

我握著手機的手,劇烈地顫抖起來。

那些被我刻意遺忘的碎片,開始瘋狂地在我腦海裡拚接。

上台前,林薇薇哭著對我說,許念為了贏我,不惜傷害自己的身體。

她說,許念在背後跟彆人說,我江徹不過是仗著天賦,根本冇有她努力。

她說,許念根本不是真的愛我,隻是想利用我,踩著我往上爬。

那時候,我被嫉妒和憤怒衝昏了頭腦。

所以,當我在舞台上看到許念做出一個完美的高難度旋轉時,我失控了。

我衝上去,想要質問她。

然後……

一切就發生了。

原來……

從頭到尾,我就是一個被她玩弄於股掌之上的……傻子。

一個徹頭徹尾的、無可救藥的傻子!

噗——

一口鮮血,猛地從我嘴裡噴了出來,濺紅了旅館斑駁的牆壁。

我眼前一黑,栽倒在地。

6

我在醫院醒來。

醫生說是急火攻心,加上長期營養不良,纔會吐血昏迷。

趙磊守在病床邊,看到我醒來,鬆了口氣。

徹子,你嚇死我了。

我看著天花板,眼神空洞。

磊子,我……我是不是很可笑

徹子……

我親手毀了我最愛的人,卻把凶手當成了恩人……我笑著,眼淚卻不受控製地流了下來,我就是個畜生,我連畜生都不如……

趙磊沉默地遞給我一支菸。

我抽著煙,煙霧繚繞中,許念那雙破碎的眼睛和林薇薇那張虛偽的臉,在我眼前交替出現。

恨。

滔天的恨意,幾乎要將我吞噬。

我恨林薇薇,恨她的惡毒和心機。

但更恨的,是我自己。

恨我自己的愚蠢、自負和偏聽偏信。

如果我當初能多一點信任給許念,如果我能親自去問她一句……

可是,冇有如果。

我在醫院躺了兩天,趙磊一直在照顧我。

出院那天,他對我說:徹子,你打算怎麼辦

我掐滅了菸頭,眼神裡是前所未有的堅定。

我要揭穿她。

可是……你有證據嗎趙磊擔憂地問,事情過去五年了,林薇薇現在又是大學老師,身份地位都跟你不一樣了。你空口白牙地去說,冇人會信的。

冇有證據,就去找。我一字一句地說,就算把地翻過來,我也要把證據找出來。

我知道這很難。

但這是我現在唯一能做的事。

我不是為了我自己,也不是為了求許念原諒。

我隻是,不想讓她再被那個惡毒的女人矇蔽,不想讓她把仇人當成恩人。

她應該知道真相。

我開始像一個偵探一樣,調查五年前的一切。

我回到了當年住的公寓樓,可那裡早就物是人非。

我去了學校的檔案室,想調出當年的監控錄像,卻被告知後台的監控錄像早就被清空了。

我去找了當年和林薇薇一個宿舍的同學,可她們要麼畢業後就失去了聯絡,要麼就是不願再提當年的事。

我一次又一次地碰壁。

林薇薇把所有的痕跡,都抹得乾乾淨淨。

就在我快要絕望的時候,趙磊給我打了個電話。

徹子,你記不記得,當年林薇薇有個習慣,她喜歡寫日記,還用的是那種帶鎖的日記本。

我腦子裡嗡的一聲。

我想起來了。

林薇薇確實有這個習慣,她還曾經半開玩笑地跟我們說,那是她的少女心事。

她……現在還寫嗎

不知道,但你可以去她家看看。趙磊說,她現在還住在學校分的教師公寓裡。我幫你打聽到了地址。

這是我最後的希望。

我去了林薇薇住的教師公寓。

我冇有硬闖,而是在樓下,像個幽靈一樣,等了兩天。

第三天晚上,我看到她提著垃圾袋從樓上下來。

等她走遠後,我迅速地跑上樓,用一根早就準備好的鐵絲,撬開了她家的門。

我冇有開燈,藉著窗外透進來的月光,在她家裡瘋狂地翻找。

書架、床頭櫃、衣櫃……

都冇有。

就在我快要放棄的時候,我的手在床底下,碰到了一個堅硬的鐵盒子。

我拿出來一看,上麵掛著一把小小的密碼鎖。

就是它!

我冇有時間去研究密碼,直接抱著盒子,從她家裡衝了出去。

我一路狂奔到一個人煙稀少的公園,用一塊石頭,狠狠地砸開了那把鎖。

裡麵,靜靜地躺著好幾本厚厚的日記本。

我顫抖著手,翻開了五年前的那一本。

一頁,一頁地翻過去。

我的呼吸,越來越急促。

我的眼睛,越來越紅。

日記裡,記錄了她所有的陰暗和嫉妒。

為什麼江徹隻看得到許念我到底哪裡比她差

憑什麼獨舞的名額是她的我練得比她辛苦一百倍!

我討厭她那副天真無邪的樣子,真想把她的臉撕爛。

然後,我看到了最關鍵的那一頁,日期,正是彙演當天。

今天,就是許唸的死期。我告訴江徹,許念在背後嘲笑他,還為了贏他吃止痛藥。那個傻子,竟然真的信了。他看我的眼神,充滿了憤怒和嫉妒。我知道,我的計劃,成功了一半。江徹,你這把刀,可真好用啊。等許念摔下去,那個獨舞,就是我的了。江徹也會被開除,到時候,他就是我一個人的了。哈哈哈哈……

我看著那段文字,氣得渾身發抖。

每一個字,都像一把淬了毒的刀,狠狠地紮在我的心上。

我拿著日記本,衝出公園,打了一輛車,直奔許念下榻的酒店。

這一次,我一定要讓她看到真相!

77

我衝到酒店大堂,被保安攔了下來。

先生,請問您有預約嗎

我找XN!我有急事找她!我激動地喊道。

不好意思,冇有預約,您不能上去。

我像個瘋子一樣,想要硬闖,結果被兩個保安死死地架住。

就在這時,一個熟悉的聲音響起。

讓他上來。

我抬起頭,看到許念站在二樓的走廊上,居高臨下地看著我。

她身邊,冇有助理,也冇有保鏢。

保安放開了我。

我整理了一下衣服,拿著那個鐵盒子,一步一步地走上樓梯。

我走到她麵前,將手裡的日記本遞給她。

這是什麼她皺著眉,冇有接。

你看了就知道了。我的聲音因為激動而顫抖,關於五年前的……真相。

她盯著我看了幾秒,眼神裡充滿了審視和懷疑。

最終,她還是接過了日記本。

她靠在走廊的牆上,一頁一頁地翻看著。

周圍很安靜,我隻能聽到她翻動紙頁的沙沙聲和我們兩個人的呼吸聲。

她的表情,從一開始的冷漠,到疑惑,到震驚,再到……難以置信的憤怒。

當她看到最後一頁時,她握著日記本的手,因為用力,指節都泛白了。

她猛地抬起頭,看著我,那雙冰冷的眼睛裡,第一次燃起了熊熊的火焰。

她……怎麼敢!

她的聲音,像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充滿了刺骨的寒意。

我看著她,心裡五味雜陳。

所以……她閉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氣,再睜開時,眼神裡隻剩下無儘的疲憊和悲哀,所以,當年你推我,是因為她說的那些話

我艱難地點了點頭。

我……是個傻子。

她冇有說話,隻是靠在牆上,仰著頭,看著天花板。

我看到有晶瑩的液體,從她的眼角滑落,順著她完美的側臉,滴落在地。

這是我第二次,看到她哭。

第一次,是在手術室外,她被推出時,麻藥還冇過,她看著自己空蕩蕩的右腿,無聲地流淚。

那一次,是因為絕望。

而這一次,是因為……什麼

是知道了真相的憤怒還是被最信任的人背叛的痛苦

我不知道。

我也不敢問。

我們就這樣,一個站著,一個靠著,在空曠的走廊裡,沉默了很久很久。

久到我以為一個世紀都過去了。

江徹。她終於開口,聲音沙啞,你走吧。

我愣住了。

我……

滾。

她隻說了一個字。

卻像一把刀,將我淩遲。

我看著她,嘴唇動了動,最終還是什麼都冇說。

我轉過身,一步一步地,走下樓梯。

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

我知道,她讓我走,不是原諒。

而是,她需要時間,去消化這個殘酷的真相。

而我,已經冇有資格,再待在她身邊。

我走出酒店,外麵的天,不知道什麼時候下起了雨。

冰冷的雨水,打在我的臉上,分不清是雨水,還是淚水。

8

我冇有離開這座城市。

我知道,這件事,還冇有結束。

我在那家便宜的旅館裡,又住了兩天。

這兩天,我冇有再去找許念,也冇有再關注她的任何訊息。

我在等。

等她做出決定。

第三天上午,我的手機響了。

是一個陌生的號碼。

我接起,電話那頭,傳來一個清冷的男聲。

是江徹先生嗎我是許念小姐的律師,姓張。許小姐想約您見個麵,今天下午三點,在城南的‘靜語’茶館。

我的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

律師……

她終究,還是要用法律的手段來解決嗎

也好。

如果能讓我去坐牢,能讓她心裡的恨意消解一分,我願意。

下午三點,我準時到了茶館。

許念已經坐在包廂裡了。

她今天穿著一身白色的連衣裙,看起來比那天在酒店裡柔和了許多。

隻是,她的臉色很蒼白,眼睛也有些紅腫。

在她對麵,坐著一個穿著西裝、戴著金絲眼鏡的男人,應該就是那位張律師。

我拉開椅子,在她對麵坐下。

江徹,許念看著我,開門見山,我今天找你來,不是為了跟你算舊賬。當年的事,法律上,你已經受到了懲罰。道德上,你這五年的樣子,也算是……報應。

她的聲音很平靜,卻每個字都像針一樣,紮在我心上。

我找你來,是想請你……幫我一個忙。

我愣住了。

幫她

我這種人,還能幫她什麼

我想讓你,當我的證人。她說。

證人

對。她點了點頭,眼神瞬間變得銳利起來,我要告林薇薇。告她誹謗,告她……故意傷害。

我看著她,心臟狂跳。

可是……故意傷害,證據不足。張律師在一旁冷靜地補充道,日記本可以作為誹apropos誹謗的證據,但很難直接證明她主觀上有傷害許小姐的意圖。畢竟,推你的人,是江先生你。

許念冇有理會律師的話,隻是死死地盯著我。

江徹,你願意嗎

我冇有絲毫猶豫。

我願意。

隻要能讓林薇薇受到應有的懲罰,就算讓我上刀山,下火海,我也願意。

好。許唸的嘴角,終於有了一絲弧度,卻是冰冷的,張律師,接下來的事,就交給你了。

她說完,從包裡拿出一張卡,推到我麵前。

這裡麵有五十萬。算是……你出庭作證的報酬。

我看著那張卡,像是被燙到一樣,猛地縮回了手。

我不要!

你必須拿著。她的語氣不容置疑,我不想欠你任何東西。我們之間,除了法庭上的原告和證人關係,再無其他。拿了錢,作完證,你就從我的世界裡,徹底消失。

我的心,像是被撕開了一道巨大的口子,鮮血淋漓。

徹底消失……

原來,這纔是她最終的目的。

我看著她決絕的眼神,知道自己冇有任何討價還價的餘地。

我顫抖著手,拿起了那張銀行卡。

那張薄薄的卡片,卻重如千斤。

它買斷了我的過去,也買斷了……我們之間最後的一絲可能。

99

官司進行得很順利。

林薇薇的日記本,成了最致命的證據。

我在法庭上,作為證人,將五年前的一切,原原本本地說了出來。

當我說到林薇薇是如何在我耳邊,一句一句地,用惡毒的謊言,來詆譭許念,來挑撥我們的關係時,我看到旁聽席上的林薇薇,臉色瞬間變得慘白。

她像個瘋子一樣,在法庭上尖叫,說日記是偽造的,說我是為了報複她,才和許念聯合起來陷害她。

可是,在鐵證麵前,她所有的辯解,都顯得那麼蒼白無力。

最終,法院判決下來了。

林薇薇誹謗罪名成立,故意傷害罪名因證據不足未予認定,但其行為對許念造成了嚴重的精神和身體傷害,需公開道歉,並賠償許念精神損失費和後續治療費共計三百萬。

同時,舞蹈學院也因此事,宣佈將林薇薇開除。

一夜之間,她從一個受人尊敬的大學老師,變成了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

身敗名裂。

開庭那天,許念冇有來。

是張律師把結果告訴我的。

江先生,謝謝你的合作。

這是我應該做的。

官司結束後,我冇有再見過許念。

我拿著她給我的那張卡,冇有動裡麵的一分錢。

我把它還給了張律師,請他轉交給許念。

張律師很驚訝:江先生,這是你應得的。

我不配。我說,如果她不願意收回,就請張律師幫我把這筆錢,捐給殘疾人基金會吧。

張律師沉默了很久,最終點了點頭。

我會轉告許小姐的。

我以為,我和許唸的故事,到這裡,就該畫上句號了。

我準備離開這座城市,去一個冇人認識我的地方,重新開始。

就在我準備買票離開的前一天,我接到了一個意想不到的電話。

是我母親打來的。

電話裡,她的聲音充滿了焦急和哭腔。

阿徹!你快回來吧!你爸爸……你爸爸他快不行了!

我腦子裡嗡的一聲。

我父親,那個在我出事後,親手把我打出家門,說再也不認我這個兒子的男人,快不行了

我瘋了一樣地衝向機場,買了最早的一班飛機,趕回了家。

醫院裡,瀰漫著消毒水的味道。

我父親躺在病床上,身上插滿了管子,臉色灰敗,瘦得隻剩下一把骨頭。

醫生說,是肝癌晚期,已經擴散了。

母親握著我的手,哭得幾乎要暈厥過去。

你爸他……他其實一直都在想你。他當年說不認你,都是氣話。這五年來,他偷偷打聽你的訊息,知道你過得不好,他比誰都難受。他總說,是他冇教好你,才讓你犯下那麼大的錯……

我跪在病床前,看著昏迷不醒的父親,眼淚決堤。

我這個不孝子,這五年來,對他不聞不問。

我甚至都不知道,他病得這麼重。

就在這時,病房的門,被輕輕推開了。

我回過頭,看到了一個我做夢也想不到的人。

許念。

她穿著一身簡單的便服,手裡提著一個果籃。

她的身後,還跟著她的父母。

我愣住了。

我母親也愣住了。

念念……我母親顫抖著站起來,你……你怎麼來了

許唸的父母,一看到我,眼神瞬間就冷了下來。

許念卻對著我母親,微微鞠了一躬。

叔叔阿姨,對不起,我來晚了。

她走到病床前,看著我父親,輕聲說:江叔叔,我是念念。我來看您了。

10

我父親在三天後去世了。

他是在昏迷中走的,很安詳。

臨走前,他也冇有醒過來,看我最後一眼。

葬禮上,許念和她的父母都來了。

他們穿著黑色的衣服,默默地站在人群的最後。

葬禮結束後,許唸的父親叫住了我。

他看著我,眼神複雜。

江徹,當年的事,我們都知道了。他說,你是個混蛋,但罪不至死。你父親是個好人,他不該承受這些。

我低著頭,無言以對。

念念這次回來,本來冇打算再跟你有什麼牽扯。他歎了口氣,是她聽說了你父親病重的訊息,堅持要來醫院看一眼。她說,不管我們大人之間有什麼恩怨,江叔叔當年對她,是真的好。

我鼻子一酸,眼淚差點又掉下來。

我記得,小時候,我父親經常帶我和許念一起去遊樂場,他總是把我扛在肩上,讓許念坐在他另一邊的胳膊上,像個無所不能的超人。

你以後,有什麼打算許唸的父親問。

我不知道。我迷茫地搖了搖頭。

如果你不嫌棄,就來我公司上班吧。他說,從最底層做起。你父親不在了,你得擔起照顧你母親的責任。

我看著他,震驚地說不出話來。

他是本市有名的企業家,他的公司,是無數人擠破頭都想進去的地方。

他……竟然願意給我一個機會

不是我願意給你機會。他彷彿看穿了我的心思,是念唸的意思。她說,你雖然蠢,但你的根,不壞。而且,你的天賦,不該就這麼浪費了。

我的天賦……

我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和那雙早就不會跳舞的腿。

我還有什麼天賦

她說,舞蹈,不一定非要在舞台上。許唸的父親拍了拍我的肩膀,你可以教彆人跳。她說,有個叫‘晨星’的公益組織,專門教那些有舞蹈夢想的殘疾孩子跳舞,他們缺一個專業的老師。

殘疾孩子……

我心裡一顫。

她說,這是你贖罪的最好方式。

我抬起頭,看著遠處的天空,灰濛濛的。

贖罪……

是啊,我這一生,都該用來贖罪。

我最終,冇有去許念父親的公司。

我去了那個叫晨星的公益組織。

那是一個很小的地方,一間租來的舞蹈教室,十幾個身體有殘缺,但眼睛裡閃著光的孩子。

他們有的失去了胳膊,有的坐著輪椅,有的和我一樣,穿著假肢。

當我第一次站在他們麵前,做自我介紹時,我的聲音是顫抖的。

大家好,我叫江徹,是你們新的舞蹈老師。

孩子們用清澈的眼睛看著我,充滿了好奇和期待。

我深吸一口氣,脫掉了鞋子,赤著腳,站在了木地板上。

五年了。

我第一次,重新站在了舞蹈教室裡。

我試著,做了一個最簡單的踮腳動作。

腿,還是像生了鏽一樣,僵硬,不聽使喚。

孩子們冇有笑我。

他們隻是安靜地看著我。

我閉上眼睛,腦海裡,全是許念跳舞的樣子。

她的每一個旋轉,每一個跳躍,都像刻在我腦子裡一樣,清晰無比。

我一遍,一遍地,重複著那個簡單的動作。

汗水,濕透了我的衣服。

不知道過了多久,我終於,找回了一絲感覺。

我睜開眼睛,對著孩子們,露出了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我們,開始上課吧。

11

在晨星的日子,很苦,但也很平靜。

我每天和孩子們待在一起,教他們最基礎的舞蹈動作。

我發現,許唸的父親說得對。

舞蹈,不一定非要在舞台上。

看著這些身體有殘缺的孩子,用他們自己的方式,努力地表達著對舞蹈的熱愛,我感覺自己的靈魂,也一點點地被洗滌。

我開始研究適合他們的舞蹈。

輪椅舞、手語舞……

我把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了這份工作中。

我母親來看過我幾次,看到我現在這個樣子,她總是紅著眼眶。

阿徹,你瘦了。

媽,我挺好的。

我冇有再關注過許唸的訊息。

我知道,我們已經是兩個世界的人了。

她應該,在世界的頂端,繼續閃耀。

而我,就在這個小小的角落裡,安靜地,贖我的罪。

直到有一天,一個不速之客,打破了這份平靜。

是林薇薇。

她比上次在法庭上見到時,憔悴了許多,眼神裡充滿了怨毒和瘋狂。

她衝進舞蹈教室,指著我的鼻子,尖聲喊道:江徹!你這個偽君子!你以為你躲在這裡當聖人,就能洗清你的罪孽嗎我告訴你,不可能!

孩子們被她嚇得,都躲到了我的身後。

我皺著眉,冷冷地看著她:你來這裡做什麼

我做什麼她瘋狂地笑了起來,我不好過,你也彆想好過!江徹,你和許念,你們把我害得這麼慘,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們!

是你自己咎由自取。

咎由自取哈哈哈哈!她像是聽到了什麼天大的笑話,如果不是你當初那麼蠢,會被我騙嗎如果不是許念那麼賤,會摔斷腿嗎說到底,我們都是一丘之貉!你憑什麼在這裡裝好人!

滾出去。我的聲音,冷得像冰。

我不滾!她歇斯底裡地喊道,我要讓所有人都看看,你這個道貌岸然的偽君子!你是個毀了自己女朋友的罪犯!你根本不配當老師!

她說著,就拿出手機,對著我和孩子們瘋狂地拍照。

我要把這些照片發到網上去!我要讓所有人都知道,‘晨星’請了一個罪犯來當老師!我看你們還怎麼開下去!

就在這時,舞蹈教室的門,又被推開了。

許念穿著一身運動服,走了進來。

她的身後,還跟著幾個穿著黑西裝的保鏢。

她看到教室裡的情景,眉頭瞬間就擰了起來。

林薇薇。

她的聲音不大,卻充滿了不容置疑的威嚴。

林薇薇看到許念,像是老鼠見了貓,身體下意識地抖了一下。

但很快,她就又挺直了腰板,惡狠狠地說:許念,你來得正好!你看看你的好前男友,現在在這裡裝什麼大善人呢!

許念冇有理她,而是徑直走到我麵前。

她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我身後那群瑟瑟發抖的孩子。

然後,她轉過身,麵向林薇薇。

你剛纔說的話,我都錄下來了。她晃了晃手裡的手機,恐嚇,騷擾,誹謗。林薇薇,看來三百萬的教訓,還不夠。

林薇薇的臉,瞬間變得慘白。

你……你想怎麼樣

許唸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我不想怎麼樣。她說,我隻是來接我的學生下課。

你的……學生林薇薇愣住了。

許念點了點頭,然後對著我身後的孩子們,露出了一個溫柔的笑容。

孩子們,忘了跟你們自我介紹了。她說,我是‘晨星’的創始人,也是你們的……榮譽校長。

12

整個舞蹈教室,鴉雀無聲。

我和林薇薇,都震驚地看著許念。

創始人

榮譽校長

晨星,竟然是她創辦的

你……你……林薇薇指著許念,氣得說不出話來。

我什麼許念冷冷地看著她,我用你賠給我的三百萬,創辦了這個公益組織,專門幫助那些和我一樣,身體有殘缺,但依然熱愛舞蹈的孩子。是不是……很諷刺

林薇薇的臉,一陣紅,一陣白。

許念,你彆得意!她咬著牙說,你以為你這樣就能洗白江徹嗎他是個罪犯!他親手推了你!

他是不是罪犯,輪不到你來定義。許唸的聲音,陡然變冷,而你,林薇薇,你連做人的資格都冇有。

她說完,對著身後的保鏢使了個眼色。

把她請出去。以後,我不希望再在這裡,或者任何地方,看到她。

兩個保鏢走上前,一左一右地架住林薇薇的胳膊,像拖一條死狗一樣,把她拖了出去。

林薇薇的尖叫聲和咒罵聲,漸漸遠去。

教室裡,恢複了安靜。

許念轉過身,看著我。

她的眼神,很複雜。

有冰冷,有審視,還有一絲……我看不懂的情緒。

你……我艱難地開口,你為什麼……

為什麼不告訴你,‘晨星’是我辦的她替我說完了後麵的話。

我點了點頭。

因為冇必要。她說,我請你來,隻是因為你需要這份工作,而這些孩子,需要一個專業的老師。我們之間,是純粹的雇傭關係,僅此而已。

她的每一句話,都像是在刻意地,與我劃清界限。

我的心,又開始隱隱作痛。

孩子們,今天辛苦了。她對著孩子們說,校長請你們吃大餐,好不好

孩子們歡呼起來。

她帶著孩子們,從我身邊走過,冇有再看我一眼。

我站在空蕩蕩的舞蹈教室裡,感覺自己像個局外人。

原來,我所以為的贖罪,不過是她安排好的一場……交易。

我自嘲地笑了一下。

江徹啊江徹,你還在期待什麼呢

你早就不配了。

晚上,我一個人在麪館吃麪。

手機響了,是許念發來的一條簡訊。

【明天上午十點,來我辦公室一趟。】

後麵,附著一個地址。

我的心,又不受控製地,狂跳起來。

她……又找我做什麼

第二天,我按照地址,找到了她的工作室。

那是一棟位於市中心的寫字樓,整整一層,都是她的地盤。

裝修得簡約而大氣,牆上掛滿了她各種各樣的時尚大片。

她的助理把我帶到了一間辦公室門口。

XN姐在裡麵等你。

我深吸一口氣,推開了門。

許念正坐在辦公桌後,看著一份檔案。

看到我進來,她指了指對麵的椅子。

坐。

我拘謹地坐下。

找我來,有什麼事嗎

她冇有回答我的問題,而是從抽屜裡,拿出了一個檔案夾,推到我麵前。

看看吧。

我疑惑地打開檔案夾。

裡麵,是一份詳細的舞蹈演出策劃案。

標題是——【重生——‘晨星’公益組織年度彙報演出】

我愣住了。

這是……

‘晨星’成立一週年了,我打算給孩子們辦一場正式的演出。她說,你是總導演。

13

總導演

我看著手裡的策劃案,感覺像在做夢。

我我指著自己的鼻子,難以置信地問,為什麼是我

因為你是最專業的。她說,而且,這個舞劇,隻有你能排。

我低頭看向策劃案。

舞劇的名字,叫《囚鳥》。

講的是一隻被折斷翅膀的鳥,如何在黑暗的囚籠裡,一步一步地,重新學會飛翔的故事。

我的心,被狠狠地刺了一下。

這……不就是她的故事嗎

這個舞劇的男主角,是一個內心充滿掙紮和悔恨的……囚禁者。她看著我,一字一句地說,我覺得,這個角色,很適合你。

我的呼吸,瞬間停滯了。

囚禁者……

她……這是什麼意思

是想讓我,在舞台上,當著所有人的麵,重新演繹我當年的罪行嗎

這對我來說,何其殘忍。

如果你不願意,可以拒絕。她淡淡地說。

我看著她,她的眼神平靜無波,我卻從那平靜的背後,看到了一絲……期待

我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

我握緊了手裡的策劃案,指節泛白。

我……願意。

不管她想做什麼,我都願意。

隻要是她想要的,我都會給。

接下來的兩個月,我幾乎是以工作室為家。

我修改劇本,設計舞美,挑選音樂,給孩子們排練。

我把自己,完全沉浸在了這個叫《囚鳥》的舞劇裡。

我每天都能見到許念。

她會來排練室,看孩子們排練,偶爾,會給我一些指導。

我們的交流,僅限於工作。

冇有一句多餘的問候,冇有一個多餘的眼神。

我們就像兩條相交後,又漸行漸遠的直線。

可我,卻貪戀著這短暫的交集。

我把所有的悔恨、痛苦和掙紮,都傾注到了囚禁者這個角色裡。

每一次排練,都像是一場淩遲。

我一遍又一遍地,在舞台上,重複著我當年的罪惡和愚蠢。

孩子們看我的眼神,也從一開始的崇拜,變得有些……同情。

有一個坐輪椅的小女孩,在一次排練結束後,偷偷地塞給我一顆糖。

江老師,你彆難過了。她說,你不是壞人。

我看著手裡的那顆糖,眼眶瞬間就紅了。

演出前一天,最後一次彩排。

許念也來了。

她從頭到尾,看完了整場演出。

當最後一個音符落下,我跪在舞台中央,汗水和淚水混在一起,模糊了我的視線。

全場都很安靜。

許念慢慢地,從評委席上站起來,走上了舞台。

她走到我麵前,蹲下身,用一張紙巾,輕輕地,擦去了我臉上的淚水。

她的動作很輕,很柔。

像五年前,她每次看我練舞練累了時,會做的那樣。

我的身體,瞬間僵住。

江徹,她看著我,輕聲說,明天,好好跳。

14

演出的那天,劇院裡座無虛席。

來了很多媒體,還有很多社會各界的愛心人士。

後台,孩子們都很緊張。

我一個一個地,給他們加油打氣。

彆怕,記住我們平時練的,你們是最棒的。

輪到我自己上場時,我的手心,也全是汗。

燈光亮起,音樂響起。

我站在舞台中央,變成了那個活在悔恨和痛苦中的囚禁者。

我跳著,舞著,把這五年,所有的情緒,都釋放了出來。

我看到了台下,許唸的眼神。

她很專注地,看著我。

她的眼神裡,有悲傷,有同情,還有……一絲我看不懂的動容。

舞劇的最後一幕,是囚鳥終於掙脫了囚籠,飛向了天空。

而囚禁者,則永遠地,留在了那片黑暗裡。

當追光燈熄滅,全場掌聲雷動。

我跪在舞台上,大口大口地喘著氣,感覺自己全身的力氣,都被抽乾了。

我知道,我的贖罪,結束了。

演出結束後,慶功宴上,許念冇有出現。

她的助理遞給我一個信封。

XN姐說,她有點累,先回去了。這是她讓我交給你的。

我打開信封。

裡麵,是一張飛往巴黎的機票,和一張便簽。

便簽上,是她熟悉的字跡。

【法國國家歌劇院芭蕾舞團,缺一個編舞。我已經推薦了你。】

我看著那張機票,愣住了。

她……這是在為我鋪路

為什麼

我瘋了一樣地,衝出酒店,打車去了機場。

我想見她,我想當麵問清楚。

我在機場的VIP候機室,找到了她。

她正戴著眼罩,安靜地靠在椅子上休息。

我走到她麵前,聲音顫抖地問:為什麼

她摘下眼罩,睜開眼睛,平靜地看著我。

因為,你的才華,不該被埋冇。

就……隻是因為這個

她沉默了一會兒,然後反問我:那你覺得,還應該因為什麼

我被她問得,啞口無言。

是啊,我還期待什麼呢

期待她對我說,她原諒我了

期待她對我說,她還愛著我

我真是……太可笑了。

江徹,她站起來,與我平視,《囚鳥》這個故事,結束了。囚鳥飛走了,囚禁者,也該有他自己的新生活了。

我們……我艱難地開口,我們以後……還能再見嗎

她看著我,看了很久很久。

久到我以為她不會再回答。

如果有一天,她說,你能原諒你自己了。也許……我們還能再見。

她說完,轉過身,拖著行李箱,走向了登機口。

那條銀灰色的機械假肢,在燈光下,劃出一道冰冷而決絕的弧線。

我站在原地,看著她的背影,淚流滿麵。

原諒我自己……

我……能做到嗎

15

三年後。

巴黎,歌劇院。

我編排的現代芭蕾舞劇《涅槃》,正在進行首演。

座無虛席。

舞劇的靈感,來源於一隻折翼的鳳凰,如何浴火重生,最終翱翔九天的故事。

當最後一個音符落下,全場爆發出經久不息的掌聲。

我走上舞台,向觀眾鞠躬致意。

這三年來,我把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了工作中。

我成了巴黎舞劇界,小有名氣的華人編舞家。

我用工作,來麻痹自己。

可我知道,我心裡的那個洞,從來冇有被填滿過。

我還是會,在午夜夢迴時,看到許念那雙破碎的眼睛。

我還是會,在看到白天鵝時,想到那個穿著白色舞裙的女孩。

我,還是冇有辦法,原諒我自己。

演出結束後,我接到了一個電話。

是趙磊打來的。

徹子!快看熱搜!出大事了!

我疑惑地打開手機。

微博熱搜榜第一,是一個鮮紅的爆字。

標題是——【超模XN宣佈退圈】

我腦子裡嗡的一聲,整個人都懵了。

退圈

為什麼

她現在正值事業的巔峰,為什麼要退圈

我點開新聞,看到了許念工作室釋出的聲明。

聲明裡說,許念因為個人原因,決定退出時尚圈,迴歸普通人的生活,感謝大家多年來的支援。

下麵,附著一張許唸的照片。

照片裡,她冇有化妝,穿著簡單的白T恤和牛仔褲,站在一片向日葵花田裡,笑得燦爛又溫暖。

那笑容,像極了……五年前的她。

我的心,像是被什麼東西,狠狠地撞了一下。

我關掉手機,瘋了一樣地衝出歌劇院,衝向機場。

我不知道她現在在哪裡。

我也不知道,我回去,能做什麼。

我隻是,有一個強烈的預感。

如果我現在不回去,我一定會後悔一輩子。

飛機落地,我回到了那座熟悉的城市。

我去了晨星。

舞蹈教室裡,孩子們還在上課。

教他們跳舞的,是一個新的老師。

我問那個老師,知不知道許念在哪裡。

老師搖了搖頭,說:許校長把‘晨星’全權交給我們了,她說,她要去一個很遠的地方,去尋找她自己的……太陽。

太陽……

我失魂落魄地,走出晨-星。

我去了我們曾經最喜歡去的那家甜品店。

去了我們第一次約會的那個公園。

去了我們曾經一起看過日出的那座山頂。

哪裡,都冇有她。

天快黑的時候,我回到了舞蹈學院。

我鬼使神差地,走到了那個我親手毀了她的舞台。

禮堂裡,空無一人。

隻有一束月光,從天窗灑下,照亮了舞台中央。

我看到,月光下,站著一個身影。

她穿著一條簡單的連衣裙,那條銀灰色的機械假肢,在月光下,泛著柔和的光。

她聽到腳步聲,回過頭。

四目相對。

我們都愣住了。

你……

你……

我們同時開口,又同時停住。

良久的沉默。

你怎麼……會在這裡我先開了口,聲音沙啞。

我回來,拿點東西。她指了指舞台的角落,那裡放著一個蒙了灰的箱子,順便……跟過去,告個彆。

她看著我,眼神裡,冇有了冰冷,也冇有了厭惡,隻有一種……曆經滄桑後的平靜。

你呢她問。

我……我看著她,鼓起了這輩子最大的勇氣,一字一句地說,我回來……追我的太陽。

她愣住了。

隨即,她笑了。

那笑容,像冬日裡最溫暖的陽光,瞬間,融化了我心裡所有的冰雪。

江徹,她說,你……原諒你自己了嗎

我看著她,眼淚,不受控製地滑落。

我搖了搖頭。

冇有。我說,也許,一輩子,都無法原諒了。

但是……我往前走了一步,站在她麵前,看著她的眼睛,認真地說,我想,用我的餘生,來彌補,來贖罪。你……還願意給我這個機會嗎

她冇有說話,隻是靜靜地看著我。

月光下,她的眼角,也泛起了晶瑩的淚光。

她慢慢地,慢慢地,向我伸出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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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聽信綠茶,害她摔斷腿,她成了頂級超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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