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雲汐最後的記憶是電腦螢幕上閃爍的代碼,和心臟驟停時撕裂般的疼痛。
996、加班、猝死——這些詞在她腦海中一閃而過,隨即被更強烈的感官衝擊所取代。
劇痛從後腦勺蔓延開來,像是有人拿著鈍器反覆敲打她的顱骨。喉嚨乾得發癢,每一次呼吸都帶著鐵鏽般的腥氣。她費力地睜開眼,模糊的視線逐漸聚焦。
雕花木床,錦緞帷帳,古色古香的房間。
這不是醫院。
“少爺醒了!少爺您終於醒了!”一個帶著哭腔的女聲響起。
薑雲汐艱難地轉過頭,看見一個穿著淡綠色古裝的少女撲到床邊,約莫十五六歲年紀,眼睛腫得像桃子,顯然哭了很久。
少爺?她在叫誰?
薑雲汐張了張嘴,卻發不出聲音,隻有嘶啞的氣音。
“水...水...”她終於擠出幾個字,聲音陌生得讓她自己都嚇了一跳——比原本她的聲音低沉許多,像是感冒時的沙啞。
丫鬟趕忙端來一杯水,小心地扶起她,喂到嘴邊。
溫水潤過喉嚨,薑雲汐感覺好受了些。她藉著喝水的機會,快速打量四周。房間寬敞雅緻,擺放著木質傢俱和瓷器擺件,牆上掛著弓箭和佩劍,看起來價值不菲。
這不是拍戲現場,太真實了。
當她低頭看見自己胸前平坦,穿著一身白色中衣,手臂雖然纖細但有著明顯鍛鍊痕跡時,心跳驟然加速。
這不是她的身體。
記憶如潮水般湧來,不屬於她的記憶——
薑宸,鎮國將軍府嫡長子,年方十七,昨日在練武場被陪練失手擊中後腦,昏迷至今。
而她,薑雲汐,二十七歲程式員,連續熬夜加班一週後,猝死在辦公桌前。
所以現在她是...薑宸?一個男人?
薑雲汐下意識地摸向自己的喉嚨,觸到明顯的喉結。她又快速向下探去,當手指確認了某個事實後,整個人僵在原地。
她真的變成了男人?
“少、少爺,您怎麼了?是不是哪裡不舒服?奴婢這就去叫太醫!”丫鬟見她臉色慘白,手還放在奇怪的位置,頓時慌了起來。
“等等!”薑雲汐——現在是薑宸了——急忙叫住她,“我...冇事。隻是有點頭暈。”
聲音還是那麼低沉沙啞,她不得不接受這個荒謬的現實。
丫鬟這才稍稍安心,拭了拭眼角:“少爺您都昏迷兩天了,嚇死奴婢了。要是您有個三長兩短,老爺非把整個練武場的人都軍法處置不可。”
薑宸試圖從記憶中搜尋這個丫鬟的資訊。碧玉,自小跟隨她的貼身丫鬟,最為信任的心腹。
“碧玉,”她嘗試叫著這個名字,見對方自然迴應,才繼續問道,“我昏迷這兩日,外麵可有什麼事情?”
碧玉眼神閃爍了一下,低聲道:“老爺昨日來看過三次,今早又來看了一次,麵色很不好看。大夫說若是今日再醒不來,恐怕就...”
話未說完,她又開始啜泣起來。
薑宸艱難地吞了吞口水。從記憶碎片中,她瞭解到這個身體的父親——鎮國大將軍薑威,是當朝手握重兵的權臣,對獨子要求極其嚴苛,期望甚高。
而她,現在就是這個“獨子”。
“彆哭了,我這不是醒了嗎?”薑宸試圖安慰碧玉,同時小心翼翼地試探,“父親那邊...有冇有說什麼?”
碧玉突然臉色一變,像是想起什麼可怕的事情。她快步走到門邊,四下張望後緊緊關上門窗,回到床邊時整個人都在微微發抖。
“少爺,”她的聲音壓得極低,幾乎成了氣音,“您昏迷的時候,老爺說...說若是您有個萬一,薑家就...”
“就什麼?”薑宸心中升起不祥的預感。
碧玉的眼淚又湧了出來:“老爺說,若是您不在了,薑家就絕後了,他...他會向陛下請罪,道出實情,然後自請戍邊,永不回朝...”
“實情?什麼實情?”薑宸追問,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
碧玉突然跪在床邊,抓住她的手,顫抖得更加厲害:“少爺,您是不是撞壞腦袋了?您...您不記得了?”
薑宸沉默地看著她,腦中飛快運轉。從碧玉的反應看,這個“實情”極其重要且危險,以至於她如此恐懼。
見主子不語,碧玉的臉色由蒼白轉為慘白,她咬咬牙,聲音幾乎低不可聞:“少爺,您...您其實是女兒身啊!”
轟隆一聲,彷彿驚雷在薑宸腦中炸開。
女兒身?所以她還是女的?那這個身體...
她下意識地再次摸向喉結,又向下探去,卻被碧玉慌忙攔住。
“少爺!彆亂摸!”碧玉急得眼淚直掉,“那是薛神醫特製的藥膏塑形的,碰壞了就糟了!”
薑宸怔在原地,腦海中記憶碎片開始重新組合——
薑家三代為將,功勳卓著。到了薑威這一代,夫人臨盆前三個月,邊境告急,薑威奉命出征。出發前,他與夫人約定,若生男孩,取名薑宸,承襲將軍府;若生女孩,則取名薑雲汐。
然而命運弄人,薑威前線被困,音信全無,京中敵對勢力趁機發難,誣告薑威通敵。危急關頭,薑夫人產下一女,為保住家族,她對外宣稱生下一子,取名薑宸。
十七年來,薑宸以男子身份長大,習武讀書,無一不精。而薑威在三個月後突圍成功,大勝而歸,得知真相後已無法挽回,隻得將錯就錯,對此“子”要求愈發嚴苛。
而這一切,都是欺君大罪,一旦泄露,滿門抄斬。
薑宸感覺呼吸困難,額頭滲出冷汗。
所以她不僅是穿越了,還穿成了一個女扮男裝的“將軍之子”,揹負著整個家族的命運,隨時可能掉腦袋?
這是什麼地獄開局?!
“為什麼告訴我這些?”薑宸強作鎮定,問道。
碧玉哭得更凶了:“因為...因為老爺說,若是您醒不來,一切就結束了。但若是您醒了,就必須知道自己的身份和責任...將軍府不能再失去繼承人了...”
她緊緊抓住薑宸的手:“少爺,您千萬要好好的。不然不止是我們這些下人冇命,整個薑家都會...”
話未說完,門外突然傳來腳步聲,一個威嚴的聲音響起:“宸兒醒了嗎?”
碧玉像受驚的兔子一樣跳起來,慌忙擦乾眼淚,低聲道:“是老爺來了。”
薑宸的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鎮國大將軍薑威,這個身體的父親,也是決定她生死的人。
門被推開,一個身材高大、麵容剛毅的中年男子大步走進來。他身著戎裝,似乎剛從軍營回來,身上還帶著一股肅殺之氣。那雙銳利的眼睛直接看向床上的薑宸,目光如刀,彷彿能看透人心。
“父親。”薑宸下意識地叫道,聲音還帶著虛弱。
薑威走到床邊,居高臨下地看著她,沉默良久。那目光中的審視和壓力讓薑宸幾乎喘不過氣來,她隻能努力保持鎮定,不露出破綻。
“感覺如何?”終於,薑威開口,聲音低沉有力。
“回父親,孩兒已無大礙,隻是還有些頭暈。”薑宸謹慎地回答。
薑威點點頭,突然對碧玉命令道:“下去。”
碧玉擔憂地看了薑宸一眼,恭敬地行禮後退下,關上了門。
房間裡隻剩下兩人,氣氛更加壓抑。薑威拉過一把椅子,坐在床邊,目光始終冇有離開薑宸的臉。
“知道你為什麼叫薑宸嗎?”他突然問。
薑宸從記憶中搜尋答案:“宸,帝王之所居。父親期望孩兒能成為國家棟梁,護衛社稷。”
“還有呢?”
薑宸沉默。記憶中冇有更多資訊。
薑威的目光更加銳利:“宸,也是北鬥所在,眾星環繞。為父期望你不僅能護衛社稷,更能成為朝中之柱石,軍中之北鬥。”他身體前傾,壓低聲音,“薑家三代為將,如今朝中局勢複雜,陛下年事已高,幾位皇子明爭暗鬥。我手握兵權,早已成為眾矢之的。一步走錯,便是萬劫不複。”
薑宸屏住呼吸,不敢接話。
“你知道你的責任有多重了嗎?”薑威的聲音幾乎成了耳語,卻字字如錘,敲在薑宸心上,“薑家的未來,繫於你一身。你必須比任何人都強大,比任何人都謹慎。因為你不是為你一個人活著。”
他站起身,走向牆邊,取下那柄裝飾華麗的佩劍,回到床邊。
“這是陛下親賜的龍淵劍,象征著我薑家的榮耀和責任。”他將劍遞到薑宸麵前,“拿起它。”
薑宸猶豫一瞬,伸手接過劍。劍比她想象中沉重,冰涼的觸感從手心傳到心裡。
“明日宮中有宴,陛下特意問起你的傷勢。”薑威的聲音恢複常態,“你必須出席,並且不能露出絲毫虛弱之態。明白嗎?”
宮宴?麵聖?薑宸的心臟猛地收縮。她纔剛穿越過來,就要麵對這種高難度場合?
但看著薑威不容置疑的眼神,她隻能硬著頭皮回答:“孩兒明白。”
“好好休息。”薑威最後看她一眼,轉身離去。
走到門口,他忽然停住,冇有回頭,聲音卻清晰地傳來:“記住,你永遠是薑家之子,鎮國將軍府的繼承人。彆無選擇。”
門被關上,房間裡隻剩下薑宸一人。
她呆呆地看著手中的龍淵劍,劍身上映出她蒼白而俊秀的麵容——確實是一張介於少年和少女之間的臉,英氣中帶著柔美,若不是刻意修飾和那明顯的喉結,恐怕很難完全掩飾女兒身的真相。
“我隻是個程式員啊...”她喃喃自語,感到一陣眩暈和絕望,“為什麼要麵對這些?”
996加班至死已經夠慘了,死後居然還要女扮男裝,捲入權謀鬥爭,隨時可能因為欺君之罪掉腦袋?
這穿越福利也太差了吧!
然而求生本能很快壓過了自憐。薑雲汐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首先,她必須接受現實——她就是薑宸了,鎮國將軍府的之子。
其次,她必須儘快熟悉這個身份的一切,包括言行舉止、人際關係、朝堂局勢,任何疏忽都可能致命。
最後,宮宴...明天的宮宴將是她麵臨的第一個考驗。
薑宸放下劍,掙紮著從床上爬起來。身體還很虛弱,但她必須儘快適應。
她走到房間的銅鏡前,仔細端詳鏡中的人。身高大約一米七,體型偏瘦但肌肉結實,麵容俊美,眉毛被畫得粗重,皮膚略顯粗糙,似乎是刻意為之。喉結的觸感真實,看來那個薛神醫的手段確實高明。
最讓她注意的是那雙眼睛——明亮、敏銳,帶著不屬於這個年紀的深沉。這是原主留下的痕跡嗎?
“少爺,您怎麼起來了?”碧玉推門進來,見她站在鏡前,急忙上前攙扶。
“我冇事。”薑宸搖搖頭,順勢問道,“碧玉,我昏迷這幾日,可有人來探望?”
碧玉想了想:“二皇子派人送來補藥,三皇子親自來過一次,但被老爺婉拒了。還有幾位公子也遞了帖子...”
皇子?薑宸心中一驚。原主居然與皇子有交往?
“那...公主們呢?”她試探著問,記憶中似乎冇有與公主相關的資訊。
碧玉奇怪地看她一眼:“少爺您忘了嗎?您最怕遇到傾凰公主了,上次在宮中遠遠見到她就躲開了...”
“傾凰公主?”薑宸搜尋記憶,卻發現關於這位公主的資訊十分模糊。
碧玉壓低聲音:“就是陛下最寵愛的那位公主啊,聽說脾氣古怪得很,動不動就...”她做了個抹脖子的動作,表情恐懼。
薑宸心中警鈴大作。皇宮中果然危機四伏,連公主都如此可怕。
她在碧玉的攙扶下回到床上,繼續套話:“明日宮宴,都會有哪些人去?”
碧玉一一列舉,薑宸默默記下。隨著瞭解越多,她的心越沉。這個王朝的複雜程度遠超想象,各方勢力盤根錯節,而薑家正處於漩渦中心。
作為“薑宸”,她不僅要麵對外部的明槍暗箭,還要隱藏自己最大的秘密——女兒身。
雙重壓力之下,薑宸感到前所未有的焦慮。
但奇怪的是,隨著時間推移,一些原本不屬於她的記憶和本能開始慢慢甦醒。比如如何行禮,如何應對,甚至一些武術招式...
難道原主的靈魂還冇有完全消失?
傍晚,薑宸勉強能下床行走。她在碧玉的幫助下換上便裝,嘗試適應這具身體的動作姿態。
“少爺的舉止似乎有些...”碧玉猶豫著說。
“有些什麼?”薑宸心中一緊,難道被看出來了?
“有些拘謹了。”碧玉歪著頭說,“平日您更加...灑脫一些。”
薑宸暗自鬆口氣,調整了姿態,努力模仿記憶中原主的舉止。
就在這時,門外傳來通報聲:“少爺,薛神醫來複診了。”
薛神醫?那個為她製作假喉結的神醫?
薑宸與碧玉交換一個眼神,忙道:“快請。”
一位灰衣老者提著藥箱走進來,看上去六七十歲年紀,目光矍鑠,行動間悄無聲息,顯然不是普通醫者。
“薛神醫。”薑宸禮貌地點頭。
薛神醫仔細打量她一番,忽然對碧玉說:“姑娘先去門外等候。”
碧玉擔憂地看了薑宸一眼,還是依言退下。
薛神醫走到薑宸麵前,突然出手如電,扣住她的手腕。薑宸本能地要掙脫,卻發現自己動彈不得。
“脈象平穩,已無大礙。”薛神醫鬆開手,淡淡地說,“但神魂似乎有些不穩。”
薑宸心中巨震,強作鎮定:“神醫何意?”
薛神醫直視她的眼睛,目光彷彿能穿透靈魂:“老夫行醫數十載,見過各種疑難雜症。公子這次的傷,看似在外,實則在內。”
他靠近一步,聲音壓低:“你是誰?”
薑宸後背瞬間被冷汗濕透。她張了張嘴,卻發不出聲音。
薛神醫觀察她的反應,忽然歎了口氣:“罷了,是老夫多言了。無論如何,你現在是薑宸,這就夠了。”
他從藥箱中取出一個小瓷瓶,遞給薑宸:“每日一粒,可助你穩定氣血。記住,無論發生什麼,都要保持冷靜。”
薑接過藥瓶,手指微微顫抖:“多謝神醫。”
薛神醫意味深長地看著她:“公子好自為之。薑家興衰,繫於你一身。明日宮宴,務必小心。”
又是這句“繫於你一身”。薑宸感到肩上的擔子沉重得讓她喘不過氣。
送走薛神醫後,薑宸獨自坐在窗前,看著夕陽西下。
古代的夜空冇有汙染,繁星格外明亮。薑雲汐想起自己曾經加班到深夜,抬頭隻能看見辦公樓的燈光和霧霾籠罩的天空。
那種生活已經一去不複返了。現在的她是薑宸,鎮國將軍府的繼承人,女扮男裝的欺君者。
明天,她將踏入這個時代最危險的地方——皇宮。
“我隻是想活下去...”她輕聲自語,握緊了手中的瓷瓶。
無論前路多麼艱難,她都必須走下去。因為她已經死過一次,不想再死第二次。
夜色漸深,薑宸卻毫無睡意。她拿出那把龍淵劍,輕輕拔出劍身。寒光凜冽,映出她堅定的眼神。
“從今天起,我就是薑宸。”她對著劍中的倒影說,“我會活下去,無論如何。”
窗外,一輪彎月高懸,彷彿一把鋒利的鉤子,預示著前方未知的凶險。
明日宮宴,將是她的第一場試煉。
而她不知道的是,這場宮宴將會改變她的命運,讓她捲入一場更加瘋狂而危險的遊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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