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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薄荷初遇

南方的九月,暑氣未消,梧桐葉卻已開始偷偷泛黃。高二開學的第一天,林薇抱著新領的一摞課本,穿過喧鬨的走廊,尋找著自己的新教室——文科（2）班。

她是個安靜的姑娘,像一隻容易受驚的小鹿,習慣性地低著頭,用長長的睫毛掩蓋內心的波瀾。分班意味著離開熟悉的朋友圈,融入一個幾乎全新的環境,這讓她有些忐忑。

教室門口,她不小心與一個正衝出來的身影撞了個滿懷。懷裡的新書嘩啦一聲散落一地。

對不起對不起！一個清朗又帶著些急切歉意的男聲在她頭頂響起。

林薇慌忙蹲下身去撿,一隻修長的手也同時伸了過來,幫她把書本攏到一起。她的指尖無意間碰到了對方的手背,像觸電般縮了回來。

冇事,是我冇看路。她小聲說,抬起頭。

撞到她的男生也抬起頭來。他穿著乾淨的白色校服,頭髮微黑,眼神清澈明亮,帶著少年人特有的朝氣和一絲莽撞的歉意。他咧嘴一笑,露出兩顆小小的虎牙,陽光透過走廊的窗戶,恰好落在他身上。

我叫陳灼,灼熱的灼。他一邊幫她撿起最後一本書,一邊自我介紹,你是新來的以前好像冇見過你。

林薇。薇薇草的薇。林薇接過書,感覺臉頰有些發燙,我原來在七班。

歡迎來到文科（2）班！陳灼的笑容很燦爛,他像是想起什麼,從校服口袋裡摸出一顆小小的、包裝紙鋥亮的薄荷糖,塞到她手裡,喏,賠罪禮。快進去吧,好像要排座位了。

說完,他就風風火火地跑開了,大概是趕著去做什麼事。

林薇握著手心裡那顆還帶著他體溫的薄荷糖,愣在原地,心臟後知後覺地、砰砰地跳得快了起來。空氣裡,似乎殘留著一絲淡淡的、清爽的薄荷味。

那是故事開始的味道。

排座位巧合得像小說劇情。陳灼就坐在她斜後方。林薇能清晰地聽到他偶爾壓低聲音和同桌討論籃球賽的比分,能聽到他轉筆時筆桿磕碰桌麵的輕響,甚至能聞到他身上那股淡淡的、像是陽光曬過洗衣粉的味道,偶爾,還會夾雜著一絲清涼的薄荷糖香氣。

她發現,陳灼是個很受歡迎的男生。成績中上,球打得好,性格開朗,是班級裡的活躍分子。而他似乎有個習慣,就是思考問題時,喜歡吃一顆薄荷糖。

有一次數學課,老師出了一道極難的解析幾何題。教室裡一片寂靜,隻有筆尖劃過草稿紙的沙沙聲。林薇正凝神計算,忽然聽到身後傳來細微的窸窣聲——是糖紙的聲音。

然後,一股極淡極淡的薄荷清香,慢悠悠地飄到了她的鼻尖。

她的心緒忽然就被打亂了。那道題她原本有些思路,此刻卻全變成了一片空白,隻剩下那縷若有似無的涼意,和她逐漸升溫的臉頰。

她鬼使神差地,也從筆袋裡摸出了他給的那顆薄荷糖。糖紙剝開的聲音在安靜的教室裡顯得格外清晰,她嚇得動作一僵,下意識地回頭瞥了一眼。

恰好,對上了陳灼看過來的目光。他先是愣了一下,隨即眼睛彎了起來,衝她做了一個噓的手勢,嘴角是藏不住的笑意。

林薇猛地轉回頭,心臟狂跳,手心裡的糖都快被焐化了。那節課後來講了什麼,她一個字都冇聽進去。

自那以後,一種微妙的默契在兩人之間悄然滋生。陳灼總會變著法子地多帶一些薄荷糖,有時是借還作業時順手放一顆在她桌上,有時是小組討論後給她同桌也發一顆,順便也給她一顆。他不再連名帶姓地叫她,而是跟著她同桌一起叫她薇薇。

林薇的書包裡,也漸漸常備著一盒薄荷糖。她開始期待每天清晨走進教室時,能一眼看到那個趴在桌上補覺或者和同學說笑的背影；開始習慣在收作業時,故意慢一點,等到他急匆匆地跑來交上；開始在意操場上他打球的身影,會在課間操時,偷偷在人群中尋找他的位置。

這是一種隱秘的快樂,像懷揣著一個隻有自己知道的珍寶。她把他給的那些糖紙都悄悄撫平,夾在了一本厚厚的日記本裡。

時間像指尖的流沙,悄無聲息地溜走。秋去冬來,期末考試的緊張氣氛籠罩了整個校園。

週六下午,林薇為了準備曆史考試,去了市裡那家最大的舊書店找參考書。書店裡光線昏暗,充滿了陳舊紙張特有的沉香。她在一排排高至天花板的書架間穿梭,指尖掠過無數泛黃的書脊。

就在她踮起腳想去夠頂層的一本書時,另一隻手搶先一步,輕鬆地將那本書取了下來。

林薇訝異回頭,竟看到了陳灼。他穿著一件深藍色的毛衣,看起來比在學校裡柔和幾分,眼睛裡帶著和她一樣的驚訝,隨即化為濃濃的笑意。

好巧啊,林薇同學。他晃了晃手裡的書,《全球通史》,你也需要這個

嗯……林薇感覺自己的臉又在發燒了,在這安靜得落針可聞的書店裡,她的心跳聲顯得格外突兀,找點資料。

我也是。陳灼笑了笑,很自然地把書遞給她,你先看

兩人就在書架間的過道裡低聲討論起曆史課題來。他其實很聰明,觀點獨特,和她印象中那個隻在數學物理上拔尖的男生不太一樣。他們聊愷撒,聊拿破崙,聊文藝複興,發現彼此竟有許多不謀而合的看法。

窗外不知何時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冬雨,雨絲敲打著玻璃窗,發出細碎的聲響。書店裡溫暖而安靜,彷彿與世隔絕。他們靠得很近,林薇能清晰地看到他睫毛投下的陰影,能聞到他身上那股熟悉的、混合著薄荷與舊書氣的味道。

時間彷彿慢了下來。

討論間隙,陳灼忽然從口袋裡又摸出兩顆薄荷糖,遞給她一顆。

補充點能量。他小聲說,眼睛亮亮的。

林薇接過,剝開糖紙,將清涼的糖粒含進嘴裡。那股熟悉的涼意直衝頭頂,卻奇異地安撫了她緊張的心緒。

你好像……很喜歡薄荷糖她鼓起勇氣問。

陳灼愣了一下,隨即有點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嗯,提神。而且……他頓了頓,聲音低了幾分,卻格外清晰,覺得有點像某個人的感覺。

林薇的心猛地一跳,抬起頭看他。

陳灼卻冇有看她,隻是低頭看著手裡那顆糖,耳根卻微微泛紅了。空氣瞬間變得曖昧而粘稠,雨聲、書頁聲、呼吸聲交織在一起。

那一刻,林薇幾乎確定了什麼。一種巨大的、不真切的幸福感將她包裹。

他們在書店裡待了很久,直到雨勢漸小。離開時,陳灼很自然地把那本《全球通史》讓給了她。

你看完再給我就好。他說。

走出書店,清冷的空氣撲麵而來。雨後的街道濕漉漉的,映著路燈昏黃的光暈。

一起走吧陳灼推著他的自行車,提議道,雨剛停,路上滑。

林薇輕輕點了點頭。

他推著車,她走在他身邊,中間隔著一點點距離。兩人一時無話,氣氛卻並不尷尬,反而流淌著一種心照不宣的靜謐和甜蜜。

快到林薇家小區門口時,陳灼忽然停下了腳步。

林薇。他叫她的全名,語氣是少有的認真。

嗯林薇抬起頭,心跳如擂鼓。

他從書包側袋裡掏了掏,卻不是拿出薄荷糖,而是一個小小的、用透明塑料盒裝著的東西。裡麵是一株蔫頭耷腦、但綠意盎然的小植物。

這是林薇愣住了。

薄荷。陳灼有點不好意思地遞給她,我試著種的……好像快被我養死了。聽說……挺好養的,你……要不要試試

林薇看著那株小小的、脆弱的薄荷苗,又看看眼前這個眼神閃爍、耳根紅透的男孩。刹那間,所有隱晦的、藏在糖紙下的、漂浮在空氣裡的心思,都有了最確切的答案。

她伸出手,接過了那個小小的塑料盒。指尖再次不經意地觸碰到他的,這一次,誰也冇有立刻縮回去。

好。她聽到自己的聲音,帶著一絲微顫,卻無比清晰,我會好好養的。

陳灼的眼睛瞬間亮了起來,比天上的星星還亮。他露出了一個大大笑容,那兩顆虎牙顯得格外可愛。

那……說定了！他跨上自行車,週一見！……記得複習曆史！

週一見。林薇抱著那盆小小的薄荷,看著他騎車遠去的背影,消失在路燈的光暈儘頭。

她低下頭,輕輕嗅了嗅薄荷葉清冽的香氣。

雨後的空氣格外清新,而心裡的某個角落,彷彿有一顆種子,終於破土而出,沐浴到了第一縷名為喜歡的陽光。

她知道,這個冬天,或許不會冷了。

2

薄荷的秘密

那盆小小的薄荷被林薇放在了書桌的窗台上。她找了一個乾淨的白色小陶盆,小心翼翼地將它移植進去,又澆了適量的水。南方的冬日陽光不算猛烈,柔和地照在嫩綠的葉片上,顯得生機勃勃。

她幾乎是以一種做科學實驗的嚴謹態度來照料它。上網查了養護方法,每天觀察土壤的濕度,擔心它曬多了,又擔心它曬少了。那株原本蔫蔫的薄荷,在她的精心照料下,竟然真的挺立起來,舒展開更多的葉片,散發出越來越濃鬱的清新香氣。

這香氣,成了她心裡最甜蜜的秘密。每次伏案學習感到疲憊時,她隻要輕輕碰一碰那柔嫩的葉片,嗅一嗅指尖殘留的味道,就會想起那個雨後的傍晚,想起他閃爍的眼神和紅透的耳根,然後不由自主地抿起嘴角,重新充滿了動力。

週一回到學校,走進教室的那一刻,氣氛有了一絲微妙的不同。林薇下意識地看向那個座位,陳灼已經到了,正和同桌說著什麼。兩人的目光在空中短暫相接,他衝她飛快地笑了一下,露出那對熟悉的虎牙,然後有些不自然地迅速轉回頭,拿起課本假裝看書,但耳根卻悄悄紅了。

林薇的心跳漏了一拍,趕緊低下頭走到自己座位,感覺臉頰在發燙。

一整天,他們之間都瀰漫著一種心照不宣的、小心翼翼的試探。發作業時,他的指尖會無意地碰到她的；小組討論時,他會格外認真地聽她發言；課間操排隊,他總會恰好站在她身後不遠的地方。

冇有過多的言語,但每一個細微的舉動,都像一顆投入心湖的小石子,漾開一圈圈漣漪。

下午自習課,林薇正埋頭攻克一道數學難題,忽然,一個小紙團精準地滾到了她的筆袋旁邊。她的心猛地一跳,做賊似的左右看了看,才飛快地用手掌蓋住,然後一點點展開。

紙條上的字跡潦草卻有力,是陳灼的筆跡。

——薄荷怎麼樣了

後麵還跟了一個畫得歪歪扭扭的笑臉。

林薇的嘴角忍不住上揚。她從筆袋裡拿出一支尖細的自動鉛筆,在紙條背麵工工整整地寫下：

——活下來了,長出了新葉子。

她猶豫了一下,又添上一句：

——很香。

她把紙條揉成同樣大小的小團,趁老師低頭批改作業的間隙,手腕一抖,精準地拋到了他的桌上。

陳灼迅速抓住,打開看了一眼,然後低下頭,肩膀微微聳動,像是在偷笑。過了一會兒,又一個紙團扔了回來。

——那就好。曆史筆記能借我看看嗎最後一點冇跟上。

這顯然是個藉口。林薇的曆史是出了名的好,筆跡清晰全麵,但陳灼之前從未借過。她心裡像含了一顆薄荷糖,絲絲縷縷的甜意蔓延開來。她拿出曆史筆記本,從桌子下方遞了過去。

筆記本裡,她鬼使神差地夾了一片早上剛摘下來的、最鮮嫩的薄荷葉,用透明的糖紙小心地包著。

過了一會兒,筆記本被遞了回來。她打開一看,在最後一頁的空白處,多了一行他用鋼筆畫下的字：

薄荷糖和薄荷,哪個更甜

下麵,他用鉛筆畫了一個小小的、發芽的圖案。

林薇的臉轟一下全紅了,她猛地合上筆記本,把發燙的臉頰貼在冰涼的封麵上,感覺心臟快要從胸腔裡跳出來了。

這種隱秘的、隻有他們兩人懂的交流,像一場刺激又甜蜜的遊戲,讓枯燥的高中生活瞬間變得斑斕起來。

3

寒假的距離

期末考結束,寒假正式開始。

離校那天,班級裡鬧鬨哄的,充滿了假期來臨的興奮。大家互相道著新年快樂,約定著假期出來玩。

林薇收拾好書包,下意識地看向陳灼的方向。他正被幾個男生圍著討論籃球賽的事情,似乎一時脫不開身。兩人的目光再次隔空交彙,他朝她無奈地笑了笑,用口型無聲地說了句電話。

林薇輕輕點了點頭,心裡有些微小的失落,但更多的是期待。

寒假冇有了每天見麵的藉口,時間彷彿一下子慢了很多。窗台上的薄荷成了她最大的慰藉。她時不時會給它拍張照片,想發給他,卻又猶豫著不敢按下發送鍵。她怕打擾他,怕顯得自己太主動。

年三十晚上,窗外鞭炮聲震耳欲聾,煙花在夜空中絢爛綻放。林薇和家人看完春晚,回到自己房間,手機突然螢幕一亮。

是陳灼發來的訊息。

冇有文字,隻有一張照片。照片裡是一顆薄荷糖,被放在窗台上,背景是窗外璀璨盛開的煙花。

林薇的心瞬間被填滿了。她拿起手機,也對著窗台上那盆在夜色裡顯得青翠的薄荷拍了一張,背景同樣是漫天華彩。

她回覆了過去。

同樣冇有文字。

幾秒鐘後,他的電話直接打了過來。

林薇手忙腳亂地接起來,心臟砰砰直跳。

喂她的聲音有點緊張。

電話那頭傳來鞭炮的喧鬨聲和他帶著笑意的清澈聲音：林薇同學,新年快樂！

新年快樂,陳灼同學。她小聲迴應。

聽到鞭炮聲了嗎我家這邊快吵死了。他的語氣很輕鬆,像老朋友一樣抱怨著。

嗯,聽到了,很熱鬨。

然後兩人忽然都沉默了,聽筒裡隻剩下劈裡啪啦的鞭炮聲和細微的電流聲。一種微妙的情愫在沉默中流淌,並不尷尬,反而有種共享此刻的親密感。

那個……他忽然開口,聲音低了幾分,薄荷……還好嗎

挺好的,又長高了一點。

那就好。我……他頓了頓,似乎鼓足了勇氣,我開學給你帶……帶新的糖。一種新口味,橘子薄荷味的,很好吃。

好。林薇握著手機,指尖微微發燙,謝謝你。

咳,冇事。那……新年快樂！

新年快樂。

電話掛斷了。短短的不到兩分鐘的通話,卻讓林薇抱著手機在床邊坐了好久,臉上是止不住的笑容。窗外是萬家燈火和喧鬨的爆竹聲,而她的小世界裡,隻剩下一株薄荷的清甜和一個少年遙遠又貼近的問候。

整個寒假,他們斷斷續續地保持著這種淡淡的聯絡。有時會聊幾句作業,有時會分享一首歌,有時隻是簡單地道晚安。每一次手機提示音響起,都足以讓她心跳加速,滿懷期待。

4

籃球賽的風波

新學期開學,萬物復甦,連窗台上的薄荷都愈發鬱鬱蔥蔥。

兩人的關係似乎隨著春天的到來而悄然升溫。雖然在學校裡依舊保持著距離,但那種默契的眼神交流和偶爾不小心遞過來的糖果,都成了心照不宣的甜蜜。

一年一度的校園籃球聯賽開始了。陳灼作為班級主力,自然是全場焦點。比賽那天,操場邊圍滿了人,加油聲震天響。

林薇和同桌也擠在人群裡。她看著他在球場上奔跑、跳躍、投籃,動作流暢而充滿力量,白色的球衣被汗水浸濕,緊緊地貼在背上。每一次進球,他都會下意識地朝她的方向瞥一眼,然後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

林薇的心隨著他的每一個動作而起落,手裡緊緊攥著一瓶冇開封的礦泉水和一包紙巾,手心全是汗。

中場休息時,隊員們圍在一起喝水休息。好幾個女生跑過去給他們遞水,其中有一個格外紮眼的是隔壁班的文藝委員蘇倩。她大大方方地拿著一瓶運動飲料,直接遞給了陳灼,笑著和他說了些什麼。

陳灼似乎愣了一下,但還是接了過來,禮貌地笑了笑。

林薇的腳步瞬間被釘在了原地。她看著那個笑容明媚、舉止大方的女生,又低頭看了看自己手裡那瓶普通的礦泉水,一種難以言喻的酸澀和自卑感猛地湧上心頭。她下意識地後退了一步,把自己藏在了人群後麵。

下半場開始了,林薇卻再也無法像之前那樣專注地看比賽了。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追隨著蘇倩的身影,看到她一直在場邊為陳灼加油,看到他進球時她跳得最高。

一種莫名的恐慌攫住了她。她和他之間那點微弱的聯絡,像風中殘燭,彷彿隨時會被這樣明媚耀眼的女生吹滅。她開始胡思亂想,也許他對自己隻是一時好奇,也許他那樣的男生,本來就更適合和蘇倩那樣開朗的女孩在一起……

比賽結束的哨聲吹響,陳灼所在的班級贏了。全場歡呼,隊員們激動地抱在一起。陳灼被隊友們簇擁著,臉上洋溢著勝利的喜悅。

林薇看著被人群包圍的他,忽然覺得他們之間的距離好遠好遠。她失落地低下頭,默默地把手裡的水和紙巾塞給同桌,輕聲說：我有點不舒服,先回教室了。

她轉身擠出依然喧鬨的人群,低著頭快步往教學樓走去。心裡的那點甜,被突如其來的苦澀沖刷得七零八落。

她剛走到教學樓下的拐角處,身後突然傳來急促的腳步聲和一個熟悉的聲音,帶著喘息和焦急：

林薇！等一下！

林薇猛地停住腳步,心跳驟然加速。她猶豫著轉過身。

陳灼滿頭大汗地跑過來,球衣都濕透了,臉上還帶著運動後的潮紅。他幾步衝到她的麵前,微微喘著氣,眼神灼灼地看著她,手裡還拿著那瓶冇開封的運動飲料。

你怎麼走了他問,語氣裡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委屈和急切。

我……我看完了,恭喜你們贏了。林薇低著頭,不敢看他的眼睛,聲音小的像蚊子哼哼。

你冇看完。陳灼的語氣很肯定,你……你是不是看到蘇倩給我送水了

林薇猛地抬起頭,眼睛裡帶著驚訝和一絲被看穿心事的慌亂。

陳灼看著她這個樣子,忽然笑了起來,那笑容裡帶著點如釋重負和一絲笨拙的得意。他把手裡那瓶運動飲料隨手放在旁邊的窗台上,然後從自己濕漉漉的球褲口袋裡,掏出了一個東西。

那是一顆被壓得有點扁的、橘子味的薄荷糖。糖紙因為汗水和體溫,有些皺巴巴的。

我都冇喝她的水。他把那顆看起來有點慘的糖果遞到她麵前,眼神認真地看著她,耳朵尖又不由自主地紅了,我一直等著你呢。我的水呢

林薇愣愣地看著他手心裡那顆皺巴巴的糖,又看看他亮得驚人的眼睛,所有的不安、酸澀和猜測,在這一刻轟然消散,被一種巨大而洶湧的甜蜜和暖意所取代。

她慢慢地、從身後拿出那瓶一直緊緊攥著的、已經被她手心的汗捂得溫熱的礦泉水,遞給了他。

陳灼接過水,擰開瓶蓋,仰頭咕咚咕咚喝了大半瓶。水流過他滾動的喉結,滴落在汗濕的球衣上。

喝完水,他長舒一口氣,然後看向她,晃了晃手裡那顆糖,笑容燦爛得像此時的陽光：

還是這個味道比較好。對吧,薇薇

他第一次,在學校裡,叫她薇薇。

風吹過,帶來遠處操場上的喧囂,卻吹不散兩人之間那無聲流淌的、薄荷般清甜而確定的悸動。

林薇看著他,終於也慢慢地、慢慢地,露出了一個無比明亮和安心的笑容。

嗯。她輕輕點頭。

是的,這個味道,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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