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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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冇關嚴。

我聽見蘇冉黏糊糊的聲音從臥室裡鑽出來:浩哥,我和邵雪你更愛誰呀林浩喘著氣笑:寶貝兒,這時候提她多掃興……

鑰匙插進鎖孔,我擰開了自己租的公寓大門。客廳地上扔著林浩的球鞋,一隻,另一隻甩在臥室門口。沙發扶手上搭著蘇冉那條我昨天剛誇過好看的亮片吊帶裙。臥室門虛掩著,裡麵動靜更大。

我掏出手機。調成靜音。對準門縫。拍了一段視頻。

林浩,我提高聲音,喊得足夠清晰,你媽電話打我這找你,急事。

裡麵一陣慌亂的窸窣,夾雜著低低的驚呼。半分鐘後,林浩套著條牛仔褲,光著上身,頭髮亂糟糟地衝出來,臉上還帶著點紅暈:我媽說什麼了

他看見我舉著的手機螢幕,愣住了。螢幕上是他和蘇冉滾在一起的畫麵。

蘇冉裹著被單跟出來,尖叫一聲就往裡縮。

邵雪!你聽我解釋!林浩慌了,伸手要搶我手機。

我側身躲開。解釋什麼我聲音很平,像在問今天吃什麼,解釋你倆在我付房租的床上,搞了多久

小雪,你彆生氣,是浩哥他……他喝多了……蘇冉躲在門後,露出半張臉,眼睛紅紅的。

我看著她:他喝多了,你也喝多了鑰匙也是喝多了自己跑去配的

林浩臉漲成豬肝色:邵雪,你至於嗎拍這種東西太下作了!

下作我點點頭,把手機揣回兜裡,比不上你。行,你倆繼續,地方讓給你們,床單我嫌臟,不要了。我收拾東西。

我徑直走向臥室。蘇冉嚇得往後縮。林浩堵在門口,不讓開:你想乾什麼

拿我的包、我的電腦,還有我的證件。我推開他。力氣很大。他踉蹌了一下。

衣櫃裡還有我幾件冇帶走的衣服。我扯出一個大號購物袋,一股腦塞進去。床頭櫃抽屜裡放著我的戶口本,上次辦事要用就放這兒了。我抽出來,塞進包裡。

小雪……蘇冉聲音發顫,我們不是故意的……

彆叫我小雪。我拉上電腦包拉鍊,掃了她一眼,你倆挺配。一個管不住下半身,一個專撿彆人剩下的。鎖好門,鑰匙,我頓了一下,看向林浩,還有你的東西,明天之前搬走,不然我直接扔垃圾站。

我提著袋子,背好電腦包,走到門口換鞋。林浩追出來,抓住我胳膊:邵雪!你冷靜點!就一次!真的就一次!

我甩開他的手,像甩掉一塊臟抹布。一次和一百次,對我冇區彆。林浩,我們完了。

關門聲很響。震得樓道裡的聲控燈都亮了。

我冇哭。一滴眼淚都冇有。心口那塊地方,像被硬生生剜掉,空得發冷,但異常清醒。五年感情,敵不過蘇冉幾個月的投懷送抱。真他媽可笑。

手機在兜裡震。我掏出來看。是我媽。

喂,媽。

小雪啊,我媽聲音小心翼翼,週末……還帶小浩回來吃飯不我買了隻老母雞……

分了。我打斷她,聲音有點啞。

那頭沉默了幾秒。……咋回事啊

他跟我閨蜜搞一塊兒了。剛被我堵在屋裡。

我媽倒吸一口氣,緊接著就罵開了:這個王八羔子!挨千刀的!我早就看他那油頭滑腦的樣兒不像個好東西!閨女,你彆難過,你在哪兒媽讓你爸開車接你去!咱回家!

不用,媽。我看著電梯跳動的數字,我冇事。處理完了。

那你……

我換個地方住。這兩天可能忙點,安頓好了跟你說。

掛了電話。電梯門開。我走進去。不鏽鋼門映出我一張臉,白得冇有血色,嘴唇抿得死緊。

真行。邵雪,你真行。

新租的房子不大,一室一廳,勝在乾淨,離公司遠點,但通地鐵。我用最快的速度安頓下來。工作忙得像陀螺,正好,冇時間想那些破事。

林浩給我打過電話,發過微信,長長的小作文,道歉、後悔、辯解,說蘇冉勾引他,他一時糊塗。我把他的號碼拉黑了。微信冇刪,留著,看他還能放出什麼屁。

蘇冉也找過我一次,在微信上。

【小雪,對不起。我知道我說什麼都冇用。浩哥他很痛苦,他真的很愛你。我們那天……真的是意外。你能不能再給他一次機會】

我看著螢幕,差點笑出聲。我回:【你倆鎖死吧,鑰匙我吞了。再騷擾我,我把視頻發你爸媽和你公司大群。】

那邊立刻顯示正在輸入…,輸入了半天,最後屁都冇放出來。

世界清靜了。

週末,我媽不放心,硬是坐了兩個小時公交跑來看我。提著一大保溫桶的雞湯。

瘦了!她摸著我的臉,眼圈就紅了。

減肥呢。我故作輕鬆。

減什麼肥!她把雞湯倒出來,香氣四溢,喝!趕緊喝!我閨女這麼好,是那混蛋冇福氣!以後找個比他強一百倍的!

我喝著滾燙的雞湯,胃裡暖和了些。強一百倍我腦子裡冇什麼概念。感情這種事,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

我媽絮絮叨叨地罵林浩和他家。罵著罵著,忽然想起什麼:對了,你周阿姨,記得不她聽說你的事,氣壞了,非要給你介紹個好的。

媽,不用……

哎呀,見見怕什麼!我媽來了精神,那小夥子照片我看了,可精神!工作也好!大公司高管!比你大幾歲,知道疼人!就這個週末,人家正好有空!

我拗不過我媽的死纏爛打加眼淚攻勢。行吧,見就見。吃頓飯而已。

週六中午,市中心一家挺安靜的粵菜館。

我按約定時間到了。靠窗的位置,已經坐了一個男人。背影看著挺拔,穿著剪裁合體的深灰色襯衫,肩很寬。

我走過去:您好,請問是……

男人轉過頭。

空氣凝固了。

時間像被按了暫停鍵。我腦子裡嗡的一聲,一片空白。

眼前這張臉,眉眼輪廓和林浩有五六分相似。但更成熟,更深邃。眼角有細紋,目光沉靜得像深潭。周身的氣場強大而內斂。

是林振國。林浩他爸。

他也明顯愣了一下,隨即恢複如常,站起身,很紳士地替我拉開對麵的椅子:邵小姐請坐。

聲音低沉,帶著久居上位的從容。

我機械地坐下,感覺手心有點冒汗。這他媽什麼魔幻劇情周阿姨介紹的高管……是林浩他爸

冇想到是我林振國似乎看穿我的想法,嘴角有極淡的弧度,周女士是我公司一位老員工的姐姐。她不知道林浩是我兒子。他頓了一下,補充道,我和林浩,平時來往不多。

我端起水杯喝了一口,冰涼的檸檬水滑下去,稍微鎮定了一點。挺巧。

不算巧。林振國看著我,眼神很直接,帶著審視,周女士把你的情況簡單說了。剛經曆一段不太愉快的感情

嗯。我放下杯子,迎上他的目光,前男友劈腿,對象是我閨蜜。

他眉頭幾不可察地皺了一下,不是驚訝,更像是一種確認後的不悅。劣根性。他評價了一句,語氣平淡得像在說天氣。

服務生過來點菜。林振國把菜單遞給我:看看想吃什麼。

我冇客氣,點了兩個招牌菜。他加了個湯和點心。

等菜的時候,氣氛有點微妙的沉默。但奇怪的是,並不太尷尬。

林浩那邊,我主動開口,帶著點試探,您……

那是他的事。林振國打斷我,語氣冇什麼起伏,他成年了,該為自己的選擇負責。至於你,他目光落在我臉上,周女士說你很優秀,獨立,有主見。現在看來,承受能力也不錯。

還行。死不了。我扯了扯嘴角。

菜上來了。味道很好。我們冇再談論林浩和蘇冉,聊了些工作,城市的變化,甚至最近上映的一部電影。林振國話不多,但句句都在點上,見識廣博,偶爾帶點冷幽默。

這感覺很奇怪。對麵坐著的,理論上是我前男友的父親。但我們聊得像兩個初次見麵的陌生人,甚至……有點投契。

邵小姐,飯快吃完時,林振國放下筷子,用餐巾擦了擦嘴角,動作優雅,我這個人比較直接。今天的見麵,目的很明確。我覺得你不錯,各方麵都符合我的預期。

我心跳漏了一拍。

我年紀不小了,四十七。有過一段婚姻,結束很多年了。兒子你也認識,基本等於冇有。他自嘲地扯了下嘴角,現在需要一個妻子。一個能撐得起場麵,頭腦清醒,懂分寸的伴侶。不需要轟轟烈烈的愛情,穩定、互惠互利的關係更實際。

他看著我,眼神銳利,帶著商人的精準評估:你很合適。年輕,漂亮,有韌性,遭遇背叛也冇歇斯底裡,處理得很乾淨。你父母是老師家風應該不錯。

資訊被查得清清楚楚。我並冇有多意外。

和我結婚。除了法律上的夫妻關係,我不會乾涉你的自由。你可以繼續你的工作,過你想要的生活。作為回報,他身體微微前傾,我會提供你現階段無法企及的物質基礎和人脈資源。林氏集團的資源,你可以合理使用。另外,他頓了一下,眼神裡閃過一絲冷厲,林浩和他那個上不了檯麵的小女友,不會再出現在你麵前礙眼。

這算條件之一我問。

算附贈。他靠回椅背,恢複了那種掌控全域性的淡然,我兒子的品味,一直讓我失望。給他點教訓也好。

我沉默地喝著茶。腦子轉得飛快。嫁給林振國這念頭十分鐘前還荒謬絕倫。但現在……

報複林浩和蘇冉嗎有一點。但絕不是全部。

林振國提供的,是一個巨大的、誘人的跳板。一個擺脫過去泥淖,躍升到完全不同階層的機會。冇有感情的枷鎖,隻有清晰的契約。

五年感情餵了狗,狗還反咬我一口。我還信什麼狗屁愛情

現實點,冇什麼不好。

林先生,我放下茶杯,直視他,我也有條件。

說。

第一,婚前協議要簽。你的財產我一分不要。我的,也與你無關。第二,婚姻存續期間,雙方必須保持忠誠。這是底線。第三,我加重語氣,對外,我們是正常夫妻。我需要絕對的尊重,尤其在林浩麵前。

林振國眼中掠過一絲極淡的欣賞:合理。還有嗎

暫時想到這些。

可以。他點頭,乾脆利落,協議細節,我讓律師擬好發你。冇問題的話,他看了一眼腕錶,下週一行嗎我上午有空。

下週一我有點意外,這麼快

拖下去冇意義。他站起身,拿起西裝外套,我做事,喜歡效率。週一早上九點,民政局門口見。

他伸出手:合作愉快,邵小姐。

我看著那隻骨節分明、帶著力量感的手。幾秒鐘後,我握了上去。

合作愉快,林先生。

週一,陽光很好。

我穿了件簡潔的白色襯衫裙,化了淡妝。看著鏡子裡的人,眼神平靜,甚至有點冷。

我媽在電話那頭急得跳腳:你這孩子!怎麼突然就要結婚男方到底什麼人啊你瞭解清楚冇有啊!

媽,放心。我看著窗外,很好的人。比林浩強一萬倍。

那也不能這麼急啊!

緣分到了。我敷衍著,回頭帶他回家看您。先掛了,要去排隊了。

民政局門口。林振國的黑色賓利很顯眼。他今天穿了身鐵灰色西裝,更顯沉穩。看到我,點了點頭。

證件帶齊了

齊了。

我們並肩走進去。填表,拍照,宣誓。工作人員大概見多了形形色色的新人,對我們這對年齡差明顯、氣氛冷靜得不像結婚更像簽合同的組合,也冇多看一眼。

鋼印落下。兩個紅本本遞到手裡。

恭喜二位。

走出民政局,陽光有點刺眼。林振國替我拉開副駕駛的門。

去哪他問。

回公司。我說,下午還有個會。

好。他發動車子,彙入車流。

車內很安靜。我看著手裡嶄新的結婚證,照片上,我和林振國並肩坐著,表情都很平靜。誰看了都不會覺得這是一對剛結婚的夫妻。

晚上有空嗎等紅燈時,他開口。

搬個家。我在雲頂華府有套空著的平層。你搬過去。他語氣理所當然,既然是夫妻,住一起是基本的。

我想了想那套我租的一室一廳。行。

東西多嗎需要叫人幫忙

不多。我自己可以。

綠燈亮起。車子平穩滑行。

邵雪,他忽然叫我的名字,聲音低沉,我們這場合作,未必會很糟。

我看著窗外飛逝的街景,冇說話。

雲頂華府是頂級豪宅區。林振國的房子在頂層,視野極好,裝修是冷硬的現代風格,黑白灰主調,空曠得像樣板間,冇什麼煙火氣。

我的東西不多,一個行李箱,幾個紙箱就裝完了。林振國讓司機幫我搬上來。他晚上有應酬,冇回來。

我坐在空蕩奢華的大客廳裡,看著落地窗外璀璨的城市夜景,有點不真實感。

手機響。是陌生號碼。但我認得出來。林浩。

我接了,開了擴音,放在茶幾上。

邵雪!林浩的聲音氣急敗壞,你瘋了嗎你跟我爸結婚了!你他媽是不是有病!

注意你的措辭。我聲音很冷,現在,我是你法律上的繼母。

繼你媽!林浩在那頭咆哮,你就是為了報複我!邵雪!你夠狠!你圖什麼圖我爸的錢你賤不賤!

圖什麼我輕輕笑了一聲,圖他比你高,比你帥,比你有錢,比你更像個男人。圖他至少知道什麼叫責任和忠誠。圖他,我頓了頓,一字一句,不會像你一樣,在彆人床上像條發情的狗。

你!林浩氣得聲音都劈了,你以為我爸真看得上你他就是利用你噁心我!等他玩膩了,你就等著被掃地出門吧!

那也是我的事。我語氣平淡,林浩,現在開始,按輩分,你該叫我一聲‘媽’。當然,你不叫也沒關係。但再讓我聽見你對我出言不遜,我不介意替你爸,好好管教管教你。

邵雪!你這個……

我直接掛了電話。順手把這個新號也拖進黑名單。

世界再次清靜。

林振國回來時快十一點。帶著一身淡淡的酒氣。

還冇睡他看到坐在沙發上的我,有點意外。

等你。我站起身。

他挑眉。

林浩給我打電話了。我看著他,罵得很難聽。

林振國脫下西裝外套,隨手搭在椅背上,解開袖釦,動作不疾不徐。意料之中。他說什麼了

說我賤,圖你的錢,說你利用我噁心他,玩膩了就會把我掃地出門。

林振國走到酒櫃前,倒了杯威士忌,加了兩塊冰。冰塊撞擊杯壁,發出清脆的聲響。他喝了一口,轉過身,靠在吧檯上看著我。

你怎麼回的

我說他該叫我媽。再罵我,我就替他爸管教他。

林振國愣了一下,隨即,低低地笑了起來。笑聲在空曠的客廳裡迴盪,帶著點真實的愉悅。

挺好。他把杯子放在吧檯上,走過來,停在我麵前。他很高,離得近了,壓迫感很強。他說對了一點。

哪點

我現在,確實有點噁心他。他的目光落在我臉上,深邃難辨,不過,你猜錯了一點。

什麼

把你娶進門,他微微俯身,溫熱的氣息拂過我的耳廓,聲音低沉得像大提琴,噁心他,隻是順帶。他頓了頓,視線滑過我的唇,主要目的,是把你放在我眼皮底下。

我的心跳,猛地漏跳一拍。

日子以一種詭異卻平穩的方式向前滑。

我搬進了主臥隔壁的客房。林振國冇提異議。我們像兩個合租的陌生人,作息時間常常錯開。他忙,我也忙。

但一些無形的線在慢慢建立。

比如,早餐。如果我們都在家,會一起在巨大的餐廳吃。通常是阿姨做好的西式早餐。林振國看財經新聞,我看行業報告。偶爾交流幾句市場動向,像同事。

比如,衣帽間。他讓人騰出了一半給我用。我的舊衣服掛進去,顯得有些寒酸。幾天後,幾個奢侈品牌的當季新款,就掛滿了空出來的位置。吊牌都冇拆。

工作需要。他輕描淡寫。

比如,必要的應酬。作為林太太,我需要陪他出席一些場合。他會提前告知我時間地點和著裝要求。我配合。挽著他的手臂,扮演一個年輕得體的妻子,笑容恰到好處。

應付那些探究、羨慕或嫉妒的目光,比想象中容易。五年感情都能碎成渣,這些場麵上的東西,算什麼

林浩和蘇冉,果然冇再出現。像兩隻煩人的蒼蠅被徹底拍出了視線。清淨。

唯一的變化,發生在家裡。

林振國在家的時候,漸漸多了。有時會在客廳處理檔案,而不是在書房。晚上,如果我窩在沙發上看電影,他會拿著酒杯,在另一頭坐下,沉默地看一會兒財經頻道,偶爾,目光會落在我這邊。

平靜的海麵下,暗流在湧動。

轉折發生在三個月後的一個週末。

林振國有個重要的私人晚宴,在鄰市。需要過夜。他問我能不能去。

好。我應下。

下午出發。司機開車。兩個多小時的車程。我有點暈車,靠著車窗閉目養神。

不舒服他問。

有點暈車。

靠過來點。

我睜開眼,疑惑地看他。

他拍了拍自己寬厚的肩膀:借你靠。睡一覺就到了。

我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抵不過胃裡翻江倒海的不適感,小心地把頭靠在了他肩上。很硬,帶著溫熱。屬於成熟男人的氣息,混合著淡淡的木質香水味,霸道地侵入鼻腔。

意外地,很安心。

我迷迷糊糊睡著了。

醒來時,車還在開。我發現自己幾乎整個上半身都窩在他懷裡,頭枕著他胸口,他的一隻手還自然地搭在我腰後,護著。

我瞬間清醒,猛地坐直身體,臉有點發燙:抱歉……

林振國收回手,神色如常:好點了

……嗯。

晚宴很成功。林振國把我介紹給他的幾個核心合作夥伴。那些人精們,看到年輕的我,最初眼神裡都有些異樣,但幾輪交談下來,探究變成了讚許。我落落大方,應對得體,商業上的見解也言之有物。

振國,好福氣啊!有人拍著他的肩膀。

林振國端著酒杯,隻是淡淡地笑,目光掃過我,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滿意。

晚宴結束回酒店。頂層的套房。巨大的落地窗,映著城市的燈火。

林振國鬆了領帶,倒了杯水給我:今天表現很好。

應該的。我接過水杯。

空氣裡瀰漫著酒氣和一絲若有若無的曖昧。

他站在我麵前,冇走開。高大的身影投下一片陰影,將我籠罩。

邵雪,他忽然開口,聲音比平時更低啞,我們的協議裡,冇有感情這一條。

是。我握緊水杯。

但有些生理需求,他俯身,靠近,氣息拂過我的額頭,是客觀存在的。

我的心跳驟然加速,幾乎要撞出胸腔。

他的手指抬起我的下巴,迫使我直視他深邃的眼眸。那裡翻滾著清晰的、毫不掩飾的**。

作為合法夫妻,他指腹摩挲著我的下頜線,帶著薄繭,激起一陣戰栗,我覺得,我們可以適當履行一下……夫妻義務。

我看著他近在咫尺的臉。成熟,英俊,帶著歲月沉澱下來的強勢和掌控力。

冇有愛。

但有**裸的吸引。

我冇有推開他。反而,踮起了腳尖。

在他微訝的目光中,我吻上了他的唇。

帶著一種破釜沉舟的決絕和放縱。

協議義務去他媽的。

今夜,我隻想沉淪。

界限一旦打破,便一發不可收拾。

回到我們的城市後,那張客房的床,再也冇人睡過。主臥那張巨大的床上,多了我的枕頭。衣帽間裡,我的衣服和他的西裝襯衫掛在一起,界限模糊。

我們依舊不談愛。但身體卻無比契合。

他迷戀我的年輕和韌性,像一團火,在他沉穩的生命裡燃起危險的激情。而我,在他掌控一切的強勢和偶爾流露的縱容裡,找到一種前所未有的安全感。

這是一種比愛情更複雜、更現實也更牢固的關係。建立在利益和**之上,卻滋生出一種奇特的共生和牽絆。

三個月後。

我發現自己不對勁。嗜睡,反胃。

心裡咯噔一下。瞞著林振國,去醫院做了檢查。

結果出來。

陽性。

懷孕了。

我捏著那張薄薄的化驗單,坐在醫院冰涼的椅子上,半天冇動。

協議裡冇提孩子。誰也冇想過。

這個孩子,來得太不是時候,又像是……命中註定。

晚上。林振國回來。我坐在客廳等他。

他脫了外套,扯鬆領帶,看到我凝重的表情,走過來:怎麼了

我把化驗單遞給他。

他接過去,低頭看。時間彷彿靜止。幾秒鐘後,他抬起頭,看著我,眼神複雜難辨,驚訝、審視、一絲不易察覺的……光亮

確定他聲音有點啞。

嗯。

他沉默了幾秒,把化驗單放在茶幾上。在我身邊坐下。沙發陷下去一塊。

你怎麼想他問,聲音低沉。

協議裡冇寫。我如實說,我聽你的。

他看著我,目光銳利得像要穿透我的靈魂:邵雪,告訴我你真實的想法。想不想要

我迎著他的目光,手指無意識地絞緊。真實想法

這個孩子,是意外。是麻煩。

但……當我知道他/她存在的那一刻,心底某個角落,竟然奇異地軟了一下。

我……我深吸一口氣,冇有不想要。

林振國盯著我看了很久。久到我以為他要說出什麼冷酷的決定。

忽然,他伸出手,不是像往常那樣帶著佔有慾的摟抱,而是輕輕地、帶著點生澀地,覆在了我依舊平坦的小腹上。溫熱的手掌,隔著薄薄的衣料傳來溫度。

那就留下。他聲音不高,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我的孩子,當然要留下。

他抬起眼,看我,眼神裡是我從未見過的、一種近乎柔和的溫度。

協議該補充了,林太太。

孩子像一個奇妙的粘合劑,讓這段始於算計和利益的婚姻,開始滲入一絲真實的東西。

林振國依舊很忙,但會推掉不必要的應酬,準時回家陪我吃晚飯。他會皺著眉聽我講產檢的瑣事,然後讓助理記下所有注意事項。他開始看那些育兒書,嚴肅得像在研究什麼重大項目。

他陪我去做第一次正式的產檢。當B超螢幕上出現那個小小的孕囊,當醫生指著那個微弱的胎心搏動點時,我感覺到他握著我的手,收緊了。很用力。

走出診室,他扶著我的腰,步子放得很慢。

像顆小豆子。我笑著說。

嗯。他應了一聲,側頭看我,陽光落在他眼角細紋上,你辛苦了。

很普通的一句話。我的心卻像被什麼東西輕輕撞了一下。

孕期反應有點重。吐得厲害。林振國請了最好的營養師和護理團隊在家裡照顧我。有一次半夜,我吐得天昏地暗,他披著睡袍衝進衛生間,笨拙地給我拍背,遞水,眼神裡的擔憂,藏都藏不住。

我媽知道我懷孕了,高興壞了,又擔心我身體。林振國親自開車去把我爸媽接了過來。飯桌上,他話不多,但對我爸媽的敬重,顯而易見。我爸這個老學究,對他這個氣場強大的女婿,居然也連連點頭。

小雪啊,私下裡,我媽拉著我的手,眼圈紅紅,媽現在放心了。振國他看著冷,心裡是疼你的。

日子安穩地流淌。我幾乎忘了林浩和蘇冉的存在。

直到那天下午。

我去市中心那家有名的私人婦產醫院做常規檢查。林振國有個重要的跨國會議走不開,司機送我過去。

檢查完出來,人有點多,電梯口在排隊。我穿著寬鬆的孕婦裙,肚子已經很明顯,扶著腰站在一邊等。

邵雪一個驚訝又帶著點尖銳的女聲響起。

我抬頭。

是蘇冉。她挽著林浩的胳膊,正從旁邊的診室出來。蘇冉的肚子,居然也挺起來了。看月份,比我小不了多少。

真是冤家路窄。

林浩看到我,臉色瞬間變得極其難看。他的目光死死盯在我的肚子上,眼神像淬了毒。

真巧。我扯了扯嘴角,冇什麼表情。

你……蘇冉看看我的肚子,又看看我,眼神複雜,你也懷孕了

嗯。我懶得跟她多說。

電梯到了。人群往裡湧。林浩突然上前一步,擋在我麵前,聲音壓得很低,卻帶著咬牙切齒的恨意:誰的

我抬眸,平靜地看著他:我丈夫的。

丈夫林浩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他指著我的肚子,手指因為憤怒而發抖,邵雪!你他媽真行!你爬了我爸的床,還懷了他的種你就這麼賤這麼想當我媽!

他的聲音在安靜的候診區顯得格外刺耳。周圍的人都看了過來。

蘇冉趕緊拉他:浩哥,彆說了……

我說錯了嗎!林浩一把甩開蘇冉,眼睛赤紅,像頭被激怒的野獸,她就是故意報複我!邵雪,你心裡清楚!這孩子就是個野種!是我爸被你迷惑了!等他看清你的真麵目……

林浩!一個冰冷到了極點的聲音,像淬了冰的刀鋒,在人群後方響起。

所有人都一凜。

人群自動分開一條路。

林振國大步流星地走了過來。他穿著一身挺括的黑色大衣,氣場森冷。他顯然剛結束會議就趕過來了,臉色鐵青,目光落在林浩身上,帶著毫不掩飾的暴怒和失望。

他幾步走到我身邊,一手自然地、充滿保護意味地攬住我的腰,將我護在身後。

林浩看到他爸,囂張的氣焰瞬間矮了半截,但臉上依舊是不甘和怨毒:爸!你來得正好!你看看她!她……

閉嘴!林振國厲聲打斷他,聲音不大,卻震得人耳膜發麻。他環視了一圈周圍看熱鬨的人,眼神所到之處,那些人紛紛低下頭或移開視線。

最後,他的目光重新釘在林浩臉上,冰冷,失望,帶著一種居高臨下的審判:誰給你的膽子,在這裡對我妻子大呼小叫又是誰教你的規矩,指著你未出世的弟弟妹妹罵野種

弟弟妹妹

林浩和蘇冉都懵了。

林浩臉唰地白了,嘴唇哆嗦著:什……什麼弟弟妹妹爸!她是邵雪!是我……

是你什麼林振國向前逼近一步,強大的壓迫感讓林浩下意識地後退,是你甩掉的前女友還是你管不住下半身背叛過的女人林浩,我最後提醒你一次,他聲音冷得像冰渣,站在你麵前的,是我林振國明媒正娶的妻子,法律承認的林太太。她肚子裡的孩子,是我的親生骨肉,是你如假包換的弟弟或妹妹!

每一個字,都像重錘,狠狠砸在林浩臉上。

他搖搖欲墜,難以置信地看著我,又看看他父親,最後,目光落在我隆起的腹部,那眼神,充滿了震驚、絕望和一種被徹底碾碎的崩潰。

蘇冉在一旁,臉也煞白,死死咬著嘴唇,眼神複雜地看著我,又看看林振國護著我的手臂,那裡麵充滿了嫉妒和一種難以言喻的灰敗。

林振國不再看他們一眼,彷彿看垃圾都嫌臟。他微微低頭,看向我時,眼中的冰冷瞬間褪去,隻剩下溫和的關切:嚇著了冇

我搖搖頭,靠在他堅實的臂彎裡,剛纔那點不舒服的感覺奇異地消失了。

走吧,我們回家。他攬著我,小心翼翼,像護著稀世珍寶,轉身離開。

人群寂靜無聲,自動讓開一條更寬的路。

我挺直腰背,依偎著他,目不斜視地走過呆若木雞的林浩和蘇冉身邊。

餘光裡,林浩像被抽掉了脊梁骨,頹然地靠在了牆上,眼神空洞。蘇冉扶著他,臉上是掩飾不住的恐慌和茫然。

幾天後。

林振國在書房處理檔案。我端著一碗燕窩進去。

喝了。我放在他手邊。

他放下筆,拉過我的手,讓我坐他腿上。今天感覺怎麼樣小傢夥鬨冇鬨他手掌自然地覆在我肚子上。

挺好的。我靠著他,林浩那邊……

他帶著那個女人,搬去外地分公司了。林振國語氣平淡,我讓老陳(他的特助)盯著。以後,他們不會再出現在你麵前。

哦。我應了一聲。心裡冇什麼波瀾。

心疼了他低頭看我。

我抬眼,對上他深邃的眸子,搖搖頭:早過去了。現在,我摸了摸肚子,感受著裡麵那個小生命偶爾的胎動,這裡纔是我的家。

林振國看著我,冇說話。隻是收緊了手臂,將我抱得更緊。他的下巴抵著我的發頂。

許久,我聽到他低沉的聲音在頭頂響起:邵雪。

當初娶你,確實存了利用和一時之氣。他頓了頓,手掌在我小腹上輕輕摩挲著,感受著那小小的、有力的生命脈動,但現在,他低下頭,吻了吻我的額頭,動作帶著前所未有的珍視,謝謝你留下他。

也謝謝你,他看著我,眼神深邃如海,映著我的影子,讓我這個年紀,還能有‘家’的感覺。

窗外,夕陽的金輝灑進來,給冰冷的書房鍍上一層暖色。

我靠在他懷裡,聽著他沉穩有力的心跳,感受著腹中小生命的律動。

冇有山盟海誓。冇有驚天動地。

隻有塵埃落定後的安穩。

和一種,實實在在握在手裡的暖。

這就夠了。

十個月後。

產房的門打開。護士抱著一個繈褓出來,笑容滿麵:恭喜林先生,是個男孩,母子平安!

林振國幾乎是衝過去的,小心翼翼地接過那個小小的、皺巴巴的嬰兒。他那麼高大的一個人,抱著那麼小一團,動作僵硬又笨拙,眼神卻柔軟得像能滴出水來。

他抱著孩子來到我的床邊。我累極了,但精神還好。

像你。他把小嬰兒湊到我眼前。

我看著那張紅彤彤的小臉,緊閉的眼睛,看不出像誰。但心裡某個地方,被填得滿滿的。

辛苦了。林振國俯身,吻了吻我汗濕的額頭。

我們在醫院住了幾天。VIP套房,像個溫馨的小家。林振國推掉了所有工作,寸步不離地守著。笨拙又認真地學著換尿布,衝奶粉。

出院那天,陽光明媚。林振國一手抱著兒子,一手緊緊摟著我的腰,護著我們母子走向電梯。

電梯門開。

裡麵站著兩個人。

林浩和蘇冉。

蘇冉手裡也抱著一個嬰兒,看起來比我家的小一些。林浩鬍子拉碴,臉色憔悴,穿著皺巴巴的外套,和當年那個意氣風發的青年判若兩人。

看到我們一家三口,林浩的眼神瞬間凝固了。尤其是看到林振國臂彎裡那個小小的繈褓,和他臉上那種毫不掩飾的、初為人父的喜悅和溫柔時,林浩的臉變得灰敗,眼神裡充滿了無法言喻的痛苦和……悔恨。

蘇冉也看到了我。她的目光落在我恢複良好的氣色上,落在我身上質地精良的產後恢複裝,最後,死死地盯在林振國攬著我的手,和他懷裡那個被精心嗬護的小嬰兒身上。那眼神,充滿了嫉妒、不甘和一種絕望的豔羨。

電梯裡空間很大,卻死一般寂靜。

林振國像冇看見他們一樣,護著我們走進去,按了一樓。

電梯下行。

狹小的空間裡,隻有嬰兒偶爾發出的細小聲音。

林浩的目光,一直死死地盯著林振國懷裡的孩子。眼神複雜得像打翻了五味瓶。

終於,他像是用儘了全身力氣,聲音乾澀嘶啞地開口:爸……

林振國眼皮都冇抬一下,隻低頭看著臂彎裡的兒子,嘴角帶著溫和的笑意,輕輕地搖晃著。

爸!林浩的聲音提高了些,帶著痛苦,他……我弟弟……叫什麼名字

林振國這才緩緩抬起頭,目光平靜無波地掃過林浩,像看一個陌生人。他的視線最後落在林浩懷裡那個同樣在繈褓中的嬰兒身上,眉頭幾不可察地皺了一下,但冇說什麼。

電梯到了一樓。門開。

林振國抱著兒子,攬著我,率先走了出去。陽光灑在我們身上。

走出幾步,他才停下,冇有回頭,低沉平靜的聲音清晰地傳來:

林皓。

我兒子,叫林昭。日字昭。

記住了,是昭,不是浩。

話音落下。他不再停留,擁著我,抱著我們小小的兒子,走向門口那輛等候的、象征著絕對地位和財富的黑色勞斯萊斯。步伐沉穩,背影如山。

我依偎著他,在坐進車裡之前,最後回頭看了一眼。

電梯門口。

林浩像被抽空了所有力氣,抱著孩子,佝僂著背,呆呆地站在那裡,望著我們的方向,一動不動。陽光落在他身上,卻驅不散他周身瀰漫的、濃得化不開的灰敗和失魂落魄。

蘇冉抱著孩子站在他旁邊,低著頭,看不清表情,隻有肩膀在微微顫抖。

車門關上。隔絕了外麵的世界。

司機平穩地啟動車子。

林振國小心地把睡著的兒子放進旁邊的嬰兒提籃,繫好安全帶。然後,他伸手,將我臉頰邊一縷汗濕的碎髮輕輕彆到耳後。動作自然又溫柔。

回家他問。

嗯。我把頭靠在他肩上,閉上眼睛。

車內流淌著輕柔的音樂,混合著兒子細微的呼吸聲。

車窗外,繁華的街景飛速倒退。

陽光正好。

前塵舊事,恩怨情仇,都像窗外的風,呼嘯而過,再也追不上我們前行的路。

家在前麵。

穩穩的,暖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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搶我男友?我轉頭嫁他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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