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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的鬼頭刀落下,我看見自己的身體與頭顱分離。
漫天血色中,我那剛剛登基為帝的夫君蕭錦晗,正溫柔地擁著我的庶妹蘇輕語,許她一世後位。
下一瞬,劇痛與黑暗襲來,隨即又被一陣刺目的紅與喧天的鑼鼓撕裂。我猛地睜開眼,鳳冠霞帔,正坐在前往太子府的花轎上。
我重生了。
重生在與蕭錦晗的大婚之日,蘇家滿門尚在,一切悲劇還未發生。
轎外,喜娘高亢的唱喏聲與人群的恭賀聲混雜在一起,刺得我耳膜生疼。前世,我滿心歡喜地以為自己嫁給了愛情,卻不知是從這一刻起,親手將整個家族送上了斷頭台。
蘇家百年將門,手握重兵,是蕭錦晗登基路上最鋒利的刀。可當他坐穩江山,這把刀,也成了他臥榻之側最深的恐懼。一杯毒酒,一道聖旨,蘇家三百餘口,儘數成了他皇權的祭品。
而我的好妹妹蘇輕語,早已與他暗通款曲,此刻怕是正在家中,一邊為我祈福,一邊幻想著我死後她取而代之的場景。
多麼可笑。
轎身猛地一震,停了。太子府到了。
新娘子下轎咯——!
喜孃的聲音尖銳而喜慶。我能想象,轎外,蕭錦晗正穿著一身大紅喜服,臉上掛著他那招牌的、足以迷惑天下少女的溫潤笑容,等著我,等著我蘇家的兵權,等著我背後的萬丈榮光。
我坐著冇動。
新娘子喜孃的聲音帶上了一絲疑惑。
我緩緩掀開頭頂的紅蓋頭,那張繡著龍鳳呈祥的錦帕,在我眼中卻像是浸滿了鮮血。我看著自己白皙纖長的手指,這雙手,前世為他洗手作羹湯,為他聯絡朝臣,為他鋪就了一條通天之路。
這一世,我要用這雙手,親手為他掘好墳墓。
停車,我的聲音很輕,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冷意,我不嫁了。
轎外瞬間一片死寂。
你說什麼蕭錦晗的聲音隔著轎簾傳來,依舊溫和,卻透著一絲危險。
我冇有理他,直接掀開轎簾,在所有人震驚的目光中,一步步走了下來。滿城的紅,刺得我眼睛發痛。我看著他,看著這個我愛了一生,也恨了一生的男人。
太子殿下,我福了福身,笑得比冬日的雪還要冷,這門婚事,蘇慕煙,高攀不起。
說完,在滿城賓客不可置信的注視下,我當眾扯下頭上的鳳冠,狠狠摔在地上。珠翠碎裂,金鳳悲鳴,像極了我前世那破碎的心。
蘇慕煙,你瘋了!蕭錦晗臉色鐵青,再也維持不住他的偽裝。
我冇再看他一眼,轉身,提起繁複的裙襬,朝著與太子府截然相反的方向跑去。那個方向,是皇城最陰冷、最被人遺忘的角落——幽蘭殿。
那裡,囚禁著他最憎惡的、被廢的七皇子,蕭玦。
前世,蕭錦晗登基後第一件事,就是將這位唯一對他有威脅的兄弟秘密賜死。所有人都說七皇子暴戾成性,是個瘋子。可我卻在死前得知,正是這個瘋子,在蘇家被圍之時,曾單槍匹馬試圖闖宮求情,最後被亂箭射殺在宮門之外。
他是唯一一個,為蘇家流過血的人。
所以這一世,我的夫君,隻能是他。
我帶著滿身的決絕與滔天的恨意,一路跑到那座破敗的宮殿前。禁軍攔住了我,我卻不管不顧,用儘全身力氣嘶喊:讓開!我要見七皇子!
混亂中,那扇緊閉的殿門,緩緩打開了。
一個身著玄色暗紋錦袍的男人,靜靜地站在門內。他身形清瘦,麵容俊美卻蒼白得冇有一絲血色,一雙墨色的眼眸,深不見底,彷彿藏著整個寒冬。
他就是蕭玦。
我提著裙襬,一步步走向他,在離他三步之遙的地方,重重跪下。
殿下,你想不想要那個位置
我的聲音在寂靜的庭院中響起,清晰而堅定。
我,可以幫你。
我隻要一個東西——我前夫的項上人頭。
2.
幽蘭殿前,與魔鬼的交易
蕭玦的目光落在我身上,冇有驚訝,冇有波瀾,像是在看一粒落入庭院的塵埃。幽蘭殿的空氣裡瀰漫著一股被遺忘的、潮濕的草木氣息,混雜著他身上淡淡的藥香,形成一種令人心安又心悸的氛圍。
太子妃,他開口,聲音比我想象中要清冽,帶著久病之人的微啞,大婚之日,私闖禁地,你可知是死罪
我當然知道。我抬起頭,直視著他那雙深淵般的眼睛,可比起被淩遲處死的蘇家三百餘口,這點罪名,又算得了什麼
他的眉梢,終於幾不可察地動了一下。
你知道些什麼
我知道的,遠比殿下想象的要多。我從袖中取出一枚小巧的虎符,托在掌心,遞到他麵前。這是我蘇家將領私下調動三千親兵的信物,是我出門前,從父親的書房裡借出來的。
我知道,太子蕭錦晗,看似溫潤如玉,實則心狠手辣,猜忌成性。他娶我,為的是我蘇家手中的二十萬兵權。一旦他大權在握,第一個要剷除的,就是功高震主的蘇家。
我知道,他視殿下你為眼中釘、肉中刺。你母親是先帝最寵愛的貴妃,你自幼聰慧,文韜武略遠勝於他。若不是三年前你為救他而身中奇毒,不良於行,這太子之位,本該是你的。
我還知道,我頓了頓,聲音裡帶上了前世的血淚,他登基之後,不出三月,便會以‘謀逆’之名,將蘇家滿門抄斬,將殿下你,秘密賜死。
我說得很平靜,像是在陳述一件與自己無關的事。可每一個字,都像一把刀,重新剜開我靈魂深處的傷口。
蕭玦的目光終於變了。那雙死寂的眸子裡,第一次透出了銳利如鷹隼般的光。他冇有問我為何會知道這些,聰明人之間,不需要多餘的解釋。
你的條件。他言簡意賅。
我要蘇家安然無恙,我要蘇輕語身敗名裂,我要蕭錦晗——我抬起眼,一字一句,淬著最深的恨意,——死無葬身之地。
我能得到什麼他問。
你能得到整個天下。我將手中的虎符又往前遞了遞,殿下,我不要你的愛,也不要你的信任。這是一場交易。我做你的謀士,為你鋪路;你做我的利刃,為我複仇。我們各取所需,互不相乾。
前世的情愛已經讓我付出了最慘痛的代價,這一世,我心中再無情愛,唯有仇恨。
蕭玦沉默了。他看著我,目光彷彿能穿透我的皮囊,看到我那顆早已被仇恨填滿的心。良久,他緩緩伸出手,那是一隻極其好看的手,骨節分明,卻因久病而顯得過分蒼白。
他的指尖,輕輕碰觸到那枚冰冷的虎符。
蘇家大小姐,果然名不虛傳。他收下虎符,聲音裡聽不出喜怒,你可知,與虎謀皮,稍有不慎,便會粉身碎骨
我已死過一次,不在乎再死一次。我看著他,眼神決絕,殿下,你敢賭嗎
他突然低低地笑了起來,那笑聲像是寒冬裡碎裂的冰,帶著一種病態的、動人心魄的美感。有趣。這盤死局,本王已經下了三年,了無生趣。既然太子妃親自送來了新的棋子,本王,便陪你賭一局又何妨
他彎下腰,向我伸出手:起來吧,我的……謀士。
我冇有去握他的手,而是自己撐著地站了起來。我不需要任何人的攙扶。
就在這時,殿外傳來一陣急促而雜亂的腳步聲,太子蕭錦晗帶著侍衛,氣勢洶洶地闖了進來。
蘇慕煙!他看到我與蕭玦站在一起,眼中瞬間燃起了滔天怒火,那是一種獨占欲被侵犯的暴怒,你竟敢與這個廢人私會!你將我與太子府的顏麵置於何地!
我冷冷地看著他,心中毫無波瀾。
蕭玦卻輕笑一聲,上前一步,看似隨意地將我擋在了身後。
皇兄,他慢條斯理地開口,語氣裡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嘲諷,太子妃隻是不小心迷了路,本王正要派人送她回去。倒是皇兄你,帶著刀兵闖入我的幽蘭殿,是何道理莫非,是想提前送我上路嗎
他的話,如同一盆冰水,瞬間澆熄了蕭錦晗的部分怒火,也讓他意識到自己行為的魯莽。
你……蕭錦晗一時語塞。
我看著蕭玦那並不寬闊、甚至有些單薄的背影,心中第一次,有了一種陌生的、名為安穩的感覺。
這個男人,雖然身處囚籠,卻比利劍還要鋒利。
我的選擇,冇有錯。
3.
洞房之夜,送他一份大禮
蕭錦晗的臉色一陣青一陣白,他死死地盯著我,彷彿要用目光將我淩遲。
慕煙,跟我回去。他強壓著怒火,試圖用過去那種溫柔的語氣對我說話,今天是我們的好日子,彆鬨了。我知道你是一時賭氣,我不怪你。
鬨我從蕭玦身後走了出來,唇邊勾起一抹譏誚的弧度,太子殿下,我想你搞錯了。我不是在鬨,我是在通知你。這門婚事,我不同意。從此刻起,你我之間,再無瓜葛。
你放肆!蕭錦晗徹底被激怒了,你我婚事乃陛下親賜,豈是你說退就退的!你信不信,我一句話,就能讓你整個蘇家為你陪葬!
又是這句話。
前世,他也是用蘇家來威脅我,讓我一次次妥協,一次次退讓,最終,卻還是落得個滿門抄斬的下場。
我心中恨意翻湧,麵上卻笑得越發燦爛:殿下儘管試試。看看是你太子府的顏麵重要,還是我蘇家鎮守邊關的二十萬大軍重要。我今日若是死在這裡,你信不信,明日我父親就能帶兵踏平你的東宮。
我的父親,鎮國大將軍蘇威,最是護短。我今日這般決絕,他或許會生氣,但若蕭錦晗敢動我分毫,他絕對會第一個站出來。這,就是我最大的底氣。
蕭錦晗的臉色變得無比難看。他知道我說的是事實。現在的他,羽翼未豐,還必須依靠蘇家的勢力。
好,好得很。他咬著牙,從牙縫裡擠出幾個字,蘇慕煙,你給我等著。
他不敢在幽蘭殿動手,這裡畢竟是皇家禁地,鬨大了對他冇好處。他惡狠狠地瞪了我一眼,又看了一眼始終氣定神閒的蕭玦,最終隻能帶著人,屈辱又不甘地離去。
一場本該轟動京城的大婚,變成了一場徹頭徹尾的鬨劇。
蕭錦晗走後,幽蘭殿再次恢複了死寂。
你倒是很有膽色。蕭玦轉過身,看著我,那雙深邃的眸子裡,第一次帶上了一絲探究的意味。
被逼到絕路的人,要麼死,要麼瘋。我選擇了後者。我平靜地回答。
接下來你打算怎麼辦他問,蕭錦晗不會善罷甘休,你父親那裡,你又該如何交代
殿下放心,我自有安排。我朝他福了福身,今日多謝殿下解圍。天色已晚,我該回去了。從明日起,我會派人每日與你聯絡,商議我們的‘大事’。
說完,我便轉身離開。
回到蘇府,果不其然,父親正在大廳等我,臉色鐵青,一副山雨欲來的架勢。
跪下!他見我進門,怒喝一聲。
我冇有猶豫,直接跪在了冰冷的地麵上。
你可知罪!父親氣得渾身發抖,當眾悔婚,毆打太子,你把蘇家的臉都丟儘了!
父親,我抬起頭,看著他,眼中冇有絲毫悔意,女兒知錯,但女兒不悔。太子蕭錦晗,並非良配,女兒今日若嫁過去,他日賠上的,將是整個蘇家的性命。
胡說八道!
父親,您先彆生氣。我從袖中拿出一封信,雙手奉上,這是女兒偶然得到的,您看過之後,再決定要不要罰我。
那封信,是我前世偶然發現的,蕭錦晗與我那好庶妹蘇輕語之間的通訊。裡麵字字句句,皆是情意,更提到了他迎娶我之後,會如何安撫我,並許諾蘇輕語,待他日登基,必不負她。
這是我送給蕭錦晗的,第一份大禮。
父親將信將疑地接過信,拆開,隻看了一眼,臉色便瞬間大變。他越看越心驚,越看越憤怒,最後,氣得直接將信紙拍在了桌上。
逆子!孽女!他氣得嘴唇都在哆嗦。
他罵的,自然是太子和蘇輕語。
父親,現在您還覺得,女兒應該嫁給這種人嗎我看著他,輕聲問道。
父親沉默了。他戎馬一生,最是看重忠誠與情義,蕭錦晗此舉,無疑是觸碰到了他的逆鱗。
此事,我會親自進宮,向陛下一個交代。良久,他才疲憊地開口,你……先起來吧。這段時間,不許出門,在房裡好好反省。
我知道,父親的心,已經動搖了。
我成功地在父親和太子之間,埋下了第一根刺。而這,僅僅是個開始。
夜深人靜,我坐在窗前,看著外麵那輪清冷的月亮。今夜,本該是我的洞房花燭夜。蕭錦晗此刻,怕是正因我的背叛而怒火中燒吧。
沒關係,我會讓他更憤怒的。
我拿出紙筆,開始寫下我複仇計劃的第一步。
廢太子第一刀,就從他最看重的兵權開始。
4.
廢太子第一刀,從兵權開始
悔婚的風波,在父親進宮與皇帝深談一次後,被強行壓了下來。對外,皇室宣稱太子妃蘇慕煙突發惡疾,需靜養,婚事延後。蕭錦晗雖然不甘,但在皇帝的安撫和蘇威的強硬態度下,也隻能暫時作罷。
他將這份屈辱,儘數記在了我的頭上。我知道,他正在暗中尋找機會,想要報複我,報復甦家。
而我,要做的就是在他找到機會之前,先一步斬斷他的爪牙。
我約了蕭玦的親信,在城外的一間茶樓見了麵。來人叫驚蟄,是個看起來很普通的青年,但眼神卻異常銳利。
主子讓我問蘇小姐,有何計劃驚蟄開門見山。
西北。我隻說了兩個字。
驚蟄的眼神微微一變。
太子少時曾在西北領兵,雖無戰功,卻也藉此在軍中安插了不少親信。其中,以振遠將軍李牧為首。我看著他,緩緩道出我前世的記憶,李牧看似忠勇,實則貪婪。每年朝廷撥往西北的五十萬石軍糧,至少有十萬石,被他與當地官員勾結倒賣,換來的銀兩,大部分都流入了東宮的私庫。
這件事,前世是在三年後才被爆出來的。當時蕭錦晗已經羽翼豐滿,犧牲了一個李牧,對他來說不痛不癢。但現在,李牧是他手中最重要的一張軍事牌,一旦被廢,等於斬斷了他伸向軍隊的一隻手。
蘇小姐想怎麼做驚蟄問。
再過一月,便是朝廷押送新一批軍糧前往西北的日子。我要你們的人,在半路上,將這批軍糧‘劫’走。我看著窗外,語氣平靜,記住,不要傷人,隻需將糧食藏起來,再將李牧私吞軍糧、偽造賬目的證據,散播出去。
證據呢
證據,我會給你們。我將一張紙條遞給他,這上麵,是李牧藏匿偽造賬本地點的地圖。另外,讓他倒賣糧食的那些商人的名單和交易記錄,我也已經整理好了。
這些,都是我前世從蕭錦晗的書房裡,無意中看到的。當時我隻以為是普通的文書,並未在意,如今卻成了最致命的武器。
驚蟄接過紙條,眼中閃過一絲震驚。他冇想到,我竟能掌握如此機密的情報。
主子還讓我帶一句話給蘇小姐。驚蟄收好紙條,神色變得嚴肅,他說,複仇之路,一旦踏上,便再無回頭可能。他問你,是否真的準備好了。
你回去告訴他,我看著茶杯裡沉浮的茶葉,淡淡道,我這條命,本就是從地獄裡爬回來的。人間於我,早已冇什麼可留戀的。唯一支撐我活下去的,就是看著我的仇人,一個個墜入深淵。
驚蟄沉默了片刻,隨即朝我抱拳:明白了。蘇小姐,保重。
送走驚蟄,我獨自在茶樓坐了許久。
我知道,這步棋一旦落下,我與蕭錦晗之間,便再無任何轉圜的餘地,將會是不死不休的局麵。
但我冇有絲毫畏懼。
一個月後,訊息傳來。
朝廷押送往西北的五十萬石軍糧,在途經祁連山時,遭遇山匪,一夜之間,消失無蹤。
訊息傳回京城,朝野震驚。
緊接著,一封封匿名信,被送到了都察院和兵部各大佬的案頭。信中,詳細揭露了振遠將軍李牧,在過去五年裡,如何勾結官員,剋扣軍糧,中飽私囊的罪行。信中附上的,還有他偽造的賬本影印件,以及與糧商交易的詳細記錄。
證據確鑿,鐵證如山。
皇帝龍顏大怒,當即下令徹查。
蕭錦晗在東宮得到訊息時,當場摔碎了他最心愛的一隻玉杯。他立刻意識到,這是有人在針對他。他一邊派人快馬加鞭趕往西北,企圖銷燬證據,一邊在朝堂上,為李牧百般辯解。
然而,一切都太晚了。
蕭玦的人,早已先一步,將李牧藏匿的真賬本和所有罪證,都請了出來。
當那些足以讓李牧抄家滅族的證據被呈上朝堂時,蕭錦晗的臉色,慘白如紙。
他知道,他完了。
他保不住李牧,也保不住自己那隻伸向軍權的手了。
5.
棋局之上,誰是真正的獵人
李牧被押解回京,打入天牢,秋後問斬。與他勾結的一眾官員,也被連根拔起。西北軍中,太子蕭錦晗的勢力,一夜之間,被清洗得乾乾淨淨。
這是他登基以來,遭受的第一次重創。
整個東宮,都籠罩在一片低氣壓之下。蕭錦晗把自己關在書房裡,好幾天冇有上朝。他想不明白,如此機密的事情,到底是誰泄露出去的。
他第一個懷疑的,就是我。
那天,他派人來蘇府請我,說是太子殿下想念,邀我過府一敘。
我知道,這是鴻門宴。
但我還是去了。有些事,必須當麵說清楚,有些人的臉,必須當麵打才痛快。
我到的時候,蘇輕語也在。她穿著一身素雅的白衣,跪坐在蕭錦晗身邊,為他烹茶,那副溫婉柔順的樣子,彷彿她纔是這裡的女主人。
看到我,她眼中閃過一絲嫉妒和怨毒,但很快便掩飾過去,起身向我行禮:姐姐來了。
我冇理她,徑直走到蕭錦晗麵前。
殿下找我,有何貴乾
蕭錦晗抬起頭,那雙曾經滿是柔情的眼睛,此刻隻剩下冰冷的審視和懷疑。西北的事,是不是你做的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我坦然地迎上他的目光,殿下有證據嗎
你!他被我的態度激怒了,蘇慕煙,你彆以為我不知道,你跟老七走得很近!是不是他是不是他讓你這麼做的
殿下慎言。我冷笑一聲,七皇子身在幽蘭殿,足不出戶,如何能攪動西北的風雲殿下與其在這裡無端猜測,不如好好想想,自己身邊,是否出了內鬼。
我的目光,意有所指地瞟向了一旁的蘇輕語。
蘇輕語心中一驚,連忙跪下:殿下明鑒,輕語對您忠心耿耿,絕無二心!
是嗎我走到她麵前,居高臨下地看著她,妹妹的好手段,我前世可是領教得明明白白。你一邊對我噓寒問暖,一邊與我的夫君暗通款曲,最後,還親手為我端來了那杯毒酒。這份‘忠心’,確實是天地可鑒。
我的聲音不大,卻足以讓在場的兩人都聽得清清楚楚。
蘇輕語的臉,瞬間血色儘失。她冇想到,我會把話說得這麼直白。
蕭錦晗的臉色也變了。他驚疑不定地看著我,又看看蘇輕語。
姐姐,你……你在胡說什麼蘇輕語慌亂地辯解,我聽不懂……
聽不懂沒關係。我從袖中拿出一枚玉佩,在她眼前晃了晃,這個,你總該認得吧
那枚玉佩,是蘇輕語的生母留給她的遺物,她一直視若珍寶。而前世,我死後,這枚玉佩,卻出現在了蕭錦晗的寢宮裡。
這……這怎麼會在你這裡蘇輕語徹底慌了。
自然是殿下送給我的。我轉向蕭錦晗,笑得意味深長,殿下說,這是他最珍視之物,贈予我,以表心意。我當時還好奇,殿下何時有了奪人所好的癖好。現在看來,是我誤會了。這本就是你們的‘定情信物’,隻是不小心,錯送到了我這裡。
我這番話,半真半假,卻足以在蕭錦晗心中,埋下最深的懷疑。
他是一個猜忌心極重的人。他可以不信我,但他一定會懷疑蘇輕語。他會想,是不是蘇輕語為了爭寵,故意將西北的事情泄露出去,借我的手,來打壓我這個正室。
果然,蕭錦晗看向蘇輕語的眼神,已經帶上了冰冷的殺意。
殿下,不是的,你聽我解釋……蘇輕語哭得梨花帶雨。
夠了!蕭錦晗不耐煩地打斷她,來人,送蘇二小姐回府。冇有我的命令,不許她再踏出房門半步!
蘇輕語被人拖了下去,她絕望地看著蕭錦晗,眼中滿是難以置信。
我看著這一幕,心中暢快無比。
這就是我的第二步棋。離間他們,讓他們互相猜忌,互相憎恨。我要讓他們嚐遍我前世所受的所有痛苦。
蘇慕煙,你到底想怎麼樣蕭錦晗看著我,聲音裡帶著一絲疲憊。
我想怎麼樣,殿下不是很清楚嗎我看著他,一字一句地說,我要你,為你的所作所為,付出代價。
說完,我不再看他,轉身離去。
我知道,從今天起,蘇輕語的好日子,到頭了。而我與蕭錦晗的這場棋局,纔剛剛開始。
在這場棋局之上,我,纔是真正的獵人。
6.
奪嫡之路,步步皆是修羅場
軍糧案的成功,讓蕭玦第一次,以一種強硬的姿態,重新回到了朝堂的視野中。
他以清查軍中積弊為由,向皇帝請旨,暫時離開了幽蘭殿。皇帝或許是出於對他的愧疚,或許是想用他來平衡太子的勢力,竟準了他的請求。
這是三年來,蕭玦第一次,光明正大地走出那座囚禁他的牢籠。
他出現的那天,朝堂之上,一片嘩然。
所有人都以為,這位曾經驚才絕豔的七皇子,早已被病痛和囚禁消磨了心誌,變成了一個無用的廢人。可當他穿著一身親王規製的朝服,緩緩走上大殿時,那股與生俱來的、迫人的貴氣與鋒芒,依舊讓許多人心驚。
他的臉色依舊蒼白,步履也比常人緩慢些,但那雙眼睛,卻比從前更加深沉,更加銳利。
蕭錦晗站在百官之首,看著他,臉色陰沉得能滴出水來。
我知道,從這一刻起,真正的奪嫡之戰,打響了。
朝堂,就是他們的修羅場。
蕭玦並冇有急於擴張自己的勢力,他很清楚,自己根基尚淺,行事必須謹慎。他隻是藉著清查軍糧案的機會,安插了幾個自己的人,掌握了一些兵部的實權。
而我,則在蘇府,為他謀劃著下一步。
我深知,一個皇子想要奪嫡,除了兵權,最重要的就是錢。
我將目光,投向了江南的鹽稅。
江南鹽稅,是國庫最重要的收入來源之一。而掌管此事的,是戶部尚書張延。此人是太子一黨的骨乾,也是個不折不扣的钜貪。他與江南鹽商勾結,每年侵吞的鹽稅,高達百萬兩白銀。這些錢,大部分都成了太子招兵買馬、結交朝臣的資本。
前世,張延的貪腐案,是在五年後才東窗事發。而揭發他的,正是他最信任的一個門生。
這一世,我冇那麼多時間等。
我讓驚蟄派人去江南,找到了那個門生。我給了他一筆錢,也給了他一個承諾:隻要他肯站出來,揭發張延,事成之後,蕭玦保他全家性命,並許他一個錦繡前程。
那個門生,本就對張延的所作所為心懷不滿,又得了我的保證,很快便下定了決心。
他帶著張延貪腐的全部賬本,秘密回了京。
我將賬本交給了蕭玦。
蕭玦看著那足以讓整個江南官場都為之震動的賬本,沉默了許久。
蘇慕煙,他看著我,眼神複雜,你究竟……還知道多少
我知道的,足以將太子,送上絕路。我平靜地回答。
你這麼做,隻是為了複仇
不然呢我反問,殿下以為,我是為了你嗎
他冇有再說話。
幾天後,早朝。
禦史台的一位禦史,突然當庭發難,彈劾戶部尚書張延,勾結鹽商,侵吞鹽稅,罪大惡極。
那位門生,作為汙點證人,被帶上了大殿。
當那本記錄著一筆筆血腥交易的賬本被呈上時,整個朝堂,都炸開了鍋。
張延當場癱軟在地,麵如死灰。
蕭錦晗的臉色,比上次軍糧案時還要難看。張延是他的錢袋子,更是他一手提拔起來的心腹。斷了張延,等於斷了他的財路和臂膀。
他出列,想要為張延辯解,卻被皇帝一個冰冷的眼神,給堵了回去。
徹查!皇帝的聲音裡,充滿了滔天的怒火,凡涉案者,一律嚴懲不貸!
一場席捲江南官場的巨大風暴,就此拉開序幕。
而我和蕭玦,則冷眼旁觀,看著太子的大廈,是如何在我們手中,一點點地,被拆掉了根基。
奪嫡之路,每一步,都踏在刀鋒之上。
但我們,誰也冇有想過回頭。
7.
獻祭的羔羊,父親的血淚
江南鹽稅案,如同一場巨大的地震,震得整個大夏王朝都在顫抖。戶部尚書張延被抄家下獄,牽連出的官員,大大小小,竟有上百人之多。太子蕭錦晗的勢力,因此遭受了毀滅性的打擊。
他像一頭被困住的野獸,在東宮裡瘋狂地咆哮,卻無計可施。
我知道,他不會就此罷休。被逼到絕境的野獸,會做出最瘋狂的反撲。
果然,不出半月,一場更大的災禍,降臨到了蘇家的頭上。
都察院突然上奏,彈劾我父親,鎮國大將軍蘇威,在十年前的北境之戰中,謊報軍功,冒領軍餉,並與敵國私下有過來往。
奏摺上,列出了一係列所謂的證據,甚至還找到了幾個當年被父親處置過的逃兵,作為人證。
這簡直是荒謬絕倫!
父親一生戎馬,光明磊落,對朝廷忠心耿耿,怎麼可能做出這種事!
這分明是蕭錦晗的報複!是他精心策劃的一場構陷!
我衝進父親的書房,他正穿著一身盔甲,準備進宮麵聖。他的背影,依舊如山一般挺拔,但鬢角,卻不知何時,染上了一層風霜。
父親,這是太子的陰謀!我急切地說。
我知道。父親轉過身,看著我,眼神平靜而堅毅,煙兒,你記住,蘇家的人,可以死,但絕不能失了風骨。此事,為父自會向陛下一一陳明。
說完,他便大步離去。
然而,我心中卻升起一股強烈的不安。
蕭錦晗這次是有備而來,他佈下的,絕對是一個死局。
果不其然,父親進宮之後,便再也冇有回來。宮裡傳來訊息,皇帝看了那些所謂的證據後,龍顏大怒,下令將父親革職下獄,聽候發落。
蘇家,一夜之間,從雲端跌入了穀底。
我衝到天牢,想要見父親一麵,卻被獄卒攔在門外。我跪在冰冷的地上,苦苦哀求,卻隻換來他們無情的驅趕。
那一刻,前世的絕望與無力,再次將我淹冇。
我看著那座吞噬了無數生命的天牢,心中恨意滔天。
蕭錦晗,你好狠!
你明知道這是構陷,你明知道我父親是冤枉的,卻還是毫不猶豫地,將他推入了深淵。
你不是要報複我嗎
好,我成全你。
我從地上站起來,擦乾眼淚,眼中隻剩下冰冷的、瘋狂的殺意。
我回到府中,換上了一身最素淨的衣服,然後,徑直去了七皇子府。
蕭玦正在書房看書。見我進來,他放下手中的書卷,靜靜地看著我。
我父親,是冤枉的。我開口,聲音沙啞。
我知道。他說。
我要救他。
你想怎麼做
我要你,幫我做一件事。我看著他,一字一句地說,我要你,對外宣稱,我,蘇慕煙,是你的人。並且,放出訊息,我父親之所以被構陷,是因為我背叛了太子,投靠了你,太子因愛生恨,纔會遷怒於蘇家。
蕭玦的瞳孔,猛地一縮。
他瞬間明白了我的意圖。
你這是在以身為餌。他看著我,眼神複雜,你把自己推到風口浪尖,會很危險。
危險我慘然一笑,殿下,我早已身處地獄,還在乎多幾分危險嗎
我將自己與蕭玦的關係公之於眾,就是要將這場構陷,從臣子謀逆,變成皇子爭鬥。
皇帝生性多疑,他可以相信一個臣子會為了利益背叛國家,但他更願意相信,這是他的兒子們,為了爭奪皇位,而上演的一齣戲碼。
隻要他心中有了這層懷疑,父親的事情,就有了轉機。
蕭錦晗的嫉妒心和佔有慾,比任何人都要強。我繼續說道,他得知我‘投靠’了你,必然會妒火中燒,做出更多不理智的舉動。他越是瘋狂,就越會露出更多的破綻。
你這是在賭。蕭玦看著我,良久,才緩緩開口。
是。我看著他,眼神決絕,我賭的,是你的野心,是蕭錦晗的愚蠢,也是皇上的猜忌。殿下,你,敢陪我賭這一局嗎
他冇有立刻回答,隻是深深地看著我。
那目光,彷彿要將我的靈魂看穿。
8.
以身為餌,引蛇出洞
第二天,一則驚天動地的訊息,以風一般的速度,傳遍了整個京城。
——鎮國大將軍之女,原定的太子妃蘇慕煙,竟早已與被廢的七皇子蕭玦私相授受,暗通款曲。
——蘇威之所以被彈劾下獄,皆因太子蕭錦晗發現此事後,因愛生恨,妒火中燒,故而遷怒於整個蘇家。
這則訊息,編得有鼻子有眼,甚至還杜撰了許多我與蕭玦在幽蘭殿花前月下的細節。
我知道,這是蕭玦的手筆。他不僅答應了我的請求,還做得比我想象中更絕。他這是要將所有的臟水,都引到我們兩人身上,將這場渾水,徹底攪得更渾。
訊息傳到東宮,蕭錦晗當場氣得吐血。
他本以為,將蘇威打入天牢,就能逼我就範。可他萬萬冇想到,我竟會以這種方式,給他最狠的一擊。
這不僅是背叛,更是對他男性尊嚴最**裸的羞辱。
他瘋了。
他衝進皇宮,跪在皇帝麵前,聲淚俱下地控訴我與蕭玦的姦情,請求皇帝嚴懲我們,為他做主。
然而,皇帝隻是冷冷地看著他,問了一句:太子,蘇威通敵的證據,你查實了嗎
蕭錦晗一愣,啞口無言。
皇帝的眼中,閃過一絲失望。
身為太子,儲君之尊,卻因兒女私情而亂了方寸,甚至構陷朝廷重臣。你,太讓朕失望了。
皇帝拂袖而去,留下蕭錦晗一個人,麵如死灰地跪在大殿上。
他終於明白,他掉進了我為他設下的陷阱。他越是憤怒,越是急於撇清自己,就越是坐實了因私廢公,構陷忠良的罪名。
皇帝的猜忌,已經如同一顆種子,在他心中生根發芽。
而我,則在這場風暴的中心,冷靜地等待著下一個時機。
這幾天,京城裡關於我的流言蜚語,不堪入耳。我成了人人唾棄的、不守婦道的蕩婦。蘇家的門楣,也因此蒙上了厚厚的塵埃。
但我不在乎。
隻要能救出父親,隻要能讓蕭錦晗痛苦,我願意揹負任何罵名。
這天晚上,驚蟄悄悄來到我的房間。
蘇小姐,主子讓我告訴你,時機到了。
我心中一凜:怎麼說
太子的人,已經開始秘密接觸當年北境之戰的幾位副將,企圖讓他們做偽證,將蘇將軍的罪名坐實。驚蟄說道,主子已經派人盯住了他們,隨時可以收網。
好。我點了點頭,告訴七皇子,讓他放心去做。另外,幫我安排一下,我要進天牢,見我父親。
驚蟄離開後,我獨自坐在黑暗中,心中一片冰冷。
蕭錦晗,你終於還是走到了這一步。為了置我父親於死地,你竟不惜偽造證據,逼迫忠良。
你可知,這,正是你自掘墳墓的開始。
第二天,在蕭玦的安排下,我終於得以進入天牢。
陰暗潮濕的牢房裡,父親穿著一身囚服,坐在草堆上。短短幾天,他彷彿老了十歲,兩鬢的白髮,又多了幾分。
父親。我跪在牢門外,聲音哽咽。
父親抬起頭,看到我,眼中閃過一絲心疼。煙兒,你來了。外麵的流言,我聽說了。苦了你了。
父親,女兒不苦。我搖了搖頭,女兒隻求您,一定要相信我。我一定會救您出去。
傻孩子。父親苦笑一聲,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為父早已將生死置之度外。隻是,為父放心不下的,是你和蘇家……
父親!我打斷他,您聽我說。蕭錦晗偽造證據,逼迫副將做偽證的事,我們已經掌握了證據。隻要我們將這些證據呈上,您的冤屈,便可昭雪。
父親的眼中,閃過一絲亮光。
但是,我看著他,一字一句地說,光是這樣,還不夠。我要的,不僅僅是您沉冤得雪。我還要,讓太子,為他的所作所為,付出最慘痛的代價。
我將我的整個計劃,都告訴了父親。
父親聽完,沉默了許久。
煙兒,他看著我,眼神複雜,你,真的長大了。隻是,這條路,太險了。
父親,開弓冇有回頭箭。我看著他,眼神堅定,從我重生的那一刻起,我就已經冇有退路了。
父親看著我,良久,才緩緩地點了點頭。
好。他說,蘇家的女兒,就該有這樣的膽魄。你放手去做吧。為父,在下麵,等著你的好訊息。
我明白他的意思。
他是要以自己的死,來作為扳倒太子的,最後一枚籌碼。
我含著淚,重重地向他磕了三個頭。
父親,您放心。
女兒,絕不會讓您白白犧牲。
9.
釜底抽薪,斷他左膀右臂
父親在天牢裡,自儘了。
他用一根白綾,結束了自己戎馬一生的性命。臨死前,他留下了一封血書,字字泣血,句句鏗鏘。
血書中,他冇有為自己辯解一句,隻是痛陳自己教女無方,以致蘇慕煙做出穢亂宮闈之事,敗壞皇家顏麵,他罪該萬死。但他懇求皇帝,念在他一生為國征戰的份上,饒恕蘇家其他人,並徹查北境軍功案,還所有將士一個清白。
這封血書,與其說是遺書,不如說是一封絕命的奏摺。
他以自己的死,將皇帝的猜忌,推到了頂點。
一個寧願以死謝罪,也不願為自己辯解半句的將軍,他真的會通敵叛國嗎
一個將家族榮辱看得比性命還重的將軍,他的女兒,真的會做出那等不知廉恥之事嗎
這背後,到底隱藏著怎樣的陰謀
皇帝的心,亂了。
他下令,將父親的血書,昭告天下。同時,成立專案組,由三司會審,重查北境軍功案和蘇威通敵一案。
而就在此時,蕭玦,將蕭錦晗逼迫副將、偽造證據的所有人證物證,一次性,全部呈了上去。
鐵證如山。
整個朝堂,徹底嘩然。
所有人都明白了。這從頭到尾,就是一場徹頭徹尾的構陷。一場由當朝太子,親手導演的,針對開國元勳的,卑劣的陰謀。
輿論的矛頭,瞬間全部指向了東宮。
無數的奏摺,如雪片般飛向了皇帝的禦案,彈劾太子的,請求嚴懲的,不絕於耳。
蕭錦晗,徹底陷入了四麵楚歌的境地。
他把自己關在東宮,不敢出門。他知道,他完了。
幾天後,皇帝下旨。
——太子蕭錦晗,德行有虧,構陷忠良,即日起,禁足東宮,閉門思過。
——戶部尚書張延(前文已下獄,此處指其黨羽),協同作惡,罪加一等,滿門抄斬。
——所有參與構陷蘇威的官員,一律革職查辦。
——追封蘇威為忠勇王,厚葬。
聖旨傳到蘇府,我穿著一身孝衣,跪在靈堂前,淚如雨下。
父親,您看到了嗎
我們贏了。
雖然,這隻是第一步。
蕭錦晗隻是被禁足,並未被廢。他背後的勢力,依舊盤根錯節。
但沒關係。
我已經成功地,斬斷了他最重要的左膀右臂——兵部的李牧,戶部的張延。
現在的他,就像一隻被拔了牙的老虎,再也無法構成致命的威脅。
而我,則因為父親的死,和那場穢亂宮闈的流言,徹底從這場權力的遊戲中,摘了出來。
在世人眼中,我成了一個可憐的、失去了一切的孤女。再也冇有人會把我,和那個攪動風雲的七皇子,聯絡在一起。
這,正是我想要的。
我要在最暗的角落裡,為蕭錦晗,編織一張最密的網。
父親下葬那天,下著很大的雨。
蕭玦來了。
他冇有打傘,任由冰冷的雨水,打濕他玄色的衣袍。
他走到我身邊,遞給我一把傘。
節哀。他說。
我冇有接傘,隻是看著他,輕聲說:殿下,謝謝你。
我們是盟友。他看著墓碑,淡淡道,扳倒太子,對你我都有好處。
不。我搖了搖頭,我謝的,不是這個。我謝的,是你還願意來,送我父親,最後一程。
他沉默了。
雨越下越大。
我看著墓碑上父親的名字,在心中默默起誓。
父親,您放心。
女兒的複仇,纔剛剛開始。
10.
瘟疫之災,誰的仁心誰的刃
父親的死,像一場劇烈的陣痛,讓我徹底蛻變成了另外一個人。我收起了所有的軟弱和眼淚,心中隻剩下堅冰般的冷靜和仇恨。
蕭錦晗被禁足後,朝堂之上,出現了一個短暫的權力真空。幾位年長的皇子開始蠢蠢欲動,朝局變得波詭雲譎。
蕭玦依舊低調。他從不拉幫結派,隻是默默地處理著軍中事務,整頓被李牧等人搞得烏煙瘴氣的兵部。但他越是如此,皇帝反而越是看重他。
我知道,我們需要一個契機,一個能讓蕭玦一飛沖天,徹底將蕭錦晗踩在腳下的契機。
這個契機,很快就來了。
初夏,南方江陵一帶,爆發了大規模的瘟疫。疫情蔓延迅速,短短半月,便已死了上萬人。無數百姓流離失所,江陵城,幾乎成了一座死城。
訊息傳回京城,人心惶惶。
朝堂之上,百官束手無策。
就在此時,被禁足的太子蕭錦晗,突然上書,主動請纓,前往江陵,賑災治疫。
我知道,這是他的一場豪賭。
他想藉此機會,挽回聲譽,重獲聖心。若他成功了,他便能以救世主的姿態,重返朝堂,東山再起。
皇帝猶豫了。江陵之行,危險重重,稍有不慎,便會萬劫不複。但他看著跪在下麵,一臉懇切的蕭錦晗,心中或許也存了一絲讓他戴罪立功的念頭。
最終,他準了。
蕭錦晗帶著太醫院的半數太醫,和朝廷撥下的钜額賑災款,浩浩蕩蕩地,奔赴了江陵。
所有人都以為,他會成為那個拯救萬民的英雄。
隻有我知道,他此去,是自尋死路。
因為這場瘟疫,我記得。
前世,也是在這一年,江陵爆發了同樣的瘟疫。蕭錦晗也是這樣,主動請纓前往。他到了江陵,燒了無數的藥材,花了無數的銀兩,卻始終控製不住疫情。最後,他為了防止疫情擴散到京城,竟下令,封鎖江陵城,將城中數萬倖存的百姓,活活困死在了裡麵。
對外,他卻謊報軍情,稱疫情已得到控製,自己治疫有功。
直到一年後,一位遊方郎中,將真正的藥方,公之於眾。人們才知道,這場瘟疫,其實根本不難治。隻需要一味極其常見的草藥——青蒿,便可痊癒。
而蕭錦晗,為了自己的功勞和名聲,眼睜睜地,看著數萬人,死在了本可以避免的絕望之中。
這一世,我絕不會讓悲劇重演。
我將那張寫著青蒿二字的藥方,交給了蕭玦。
殿下,我看著他,眼神冰冷,我要你,拿著這張藥方,去拯救江陵的百姓。但不是現在。
蕭玦看著那張藥方,眼中閃過一絲明瞭。
你要等。我繼續說道,等到蕭錦晗山窮水儘,等到江陵的百姓對他徹底絕望,等到他準備下令封城的那一刻。你再以‘欽差’的身份,如神兵天降,帶著真正的藥方,出現在他們麵前。
如此一來,蕭錦晗不僅毫無功勞,反而會因‘治疫不力,草菅人命’而背上千古罵名。而你,則會成為萬民稱頌的救世主。
蘇慕煙,蕭玦看著我,眼神複雜,你可知,你晚去一天,江陵,便會多死上千人。
我知道。我看著他,眼中冇有絲毫波瀾,殿下,婦人之仁,成不了大事。想要扳倒太子,想要坐上那個位置,手上,就必須沾血。
這是他們欠我的。是蕭錦晗,欠那數萬冤魂的。
我隻是,讓他提前償還罷了。
蕭玦沉默了。
他看著我,良久,才緩緩將那張藥方,收進了袖中。
好。他說,就按你說的辦。
我知道,從他收下藥方的那一刻起,我們之間,就不再僅僅是盟友了。
我們的命運,已經緊緊地,綁在了一起。
11.
千裡之外,決勝於廟堂之上
蕭錦晗到了江陵,果然如我前世記憶中一般,束手無策。
他帶來的太醫,用儘了各種名貴藥材,卻始終找不到剋製瘟疫的方法。疫情一天比一天嚴重,死亡的人數,與日俱增。城中百姓,從最初的滿懷希望,漸漸變成了麻木和絕望。
賑災的銀兩,如流水般花了出去,卻不見絲毫成效。
蕭錦晗的耐心,被一點點消磨殆儘。他開始變得暴躁,易怒,甚至下令將幾個提出不同意見的官員,當場斬殺。
江陵城,徹底成了一座人間地獄。
訊息傳回京城,皇帝的臉色,一天比一天難看。
而蕭玦,則在這段時間裡,一直按兵不動。他隻是每日進宮,向皇帝彙報兵部的事務,偶爾,會無意中,提及一些江陵的慘狀,和百姓的怨聲載道。
終於,在一個月後,我安插在蕭錦晗身邊的眼線傳來密報。
——太子已下定決心,三日後,將正式下令,封鎖江陵,焚城。
時機,到了。
那天晚上,蕭玦連夜進宮,跪在皇帝的書房外,長跪不起。
父皇,他聲音嘶啞,卻無比堅定,兒臣懇請父皇,準許兒臣前往江陵,替換太子皇兄。兒臣,有辦法,控製住疫情。
皇帝看著跪在雨中,身形單薄卻無比倔強的兒子,心中百感交集。
你有什麼辦法
兒臣近日偶遇一位高人,得了一張藥方。此方或許,能解江陵之困。蕭玦從袖中,取出了我給他的那張方子。
皇帝將信將疑,但看著江陵每日雪片般飛來的求救奏摺,和他那個不成器的太子,最終,還是決定再賭一次。
好。他點了點頭,朕封你為欽差大臣,即刻啟程,前往江陵。若你成功,朕,重重有賞。若你失敗……
兒臣,提頭來見。
第二天,蕭玦便帶著一隊輕騎,和從京城藥鋪蒐羅來的所有青蒿,快馬加鞭,奔赴了江陵。
他趕到江陵城下時,正是蕭錦晗下令,準備封城的最後時刻。
無數的百姓,跪在城門口,哭喊著,哀求著,企圖逃離這座死亡之城。而蕭錦晗,則麵無表情地站在城樓上,冷眼看著這一切。
就在此時,蕭玦的隊伍,如同一把黑色的利劍,撕開了絕望的夜幕。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
七皇子蕭玦,即日起,接管江陵一切事務!任何人,不得有誤!
蕭錦晗在城樓上,看到蕭玦,臉色瞬間變得比死人還要難看。
而城下的百姓,則像是看到了救世主一般,爆發出震天的歡呼。
蕭玦冇有廢話,立刻下令,將青蒿熬成藥湯,分發給城中所有染病的百姓。
奇蹟,發生了。
不過三日,那些原本奄奄一息的病人,竟紛紛好轉。不過七日,城中的疫情,便得到了徹底的控製。
江陵,得救了。
蕭玦,成了萬民敬仰的英雄。他的名字,被江陵的百姓,刻上了功德碑。
而太子蕭錦晗,則因治疫不力,險些釀成大禍,被皇帝一紙詔書,從江陵,直接押解回京,再次打入了天牢。
這一次,他被廢黜,已是板上釘釘。
千裡之外,我坐在蘇府的窗前,聽著驚蟄帶回來的訊息,平靜地,落下了一枚黑子。
棋局,已定。
12.
最毒婦人心,庶妹的最終瘋狂
蕭錦晗被廢,打入天牢。東宮被封,樹倒猢猻散。
我那好庶妹蘇輕語,作為依附於他這棵大樹的藤蔓,也徹底失去了所有的依靠。
她被父親(蘇威死後,蘇家族長,我的二叔暫代家主)關在自己的小院裡,不許踏出半步。她從一個準太子側妃,一夜之間,淪為了蘇家的罪人,一個笑話。
我知道,以她的心性,絕不會就此甘心。
果然,她開始想儘辦法,企圖自救。她先是托人給我帶話,向我懺悔,求我原諒,說她當初是被豬油蒙了心,是被蕭錦晗騙了。
我看著她那封字字泣血的信,隻覺得可笑。
我讓人回了她一句話:黃泉路上,你親自去跟父親解釋吧。
見求饒無用,她又開始想彆的辦法。她買通了府裡的下人,想要逃出去,卻被我的人,抓了個正著。
幾次三番之後,她終於意識到,隻要我還活著一天,她就永無出頭之日。
於是,她動了殺心。
那天,是父親的百日祭。我跪在靈堂前,為父親燒紙。一個平日裡負責我飲食的丫鬟,端來了一碗蓮子羹,說是二夫人(蘇輕語的生母已死,這是二叔的夫人)見我辛苦,特意為我熬的。
我看著那碗蓮子羹,聞著裡麵飄出的一股若有若無的、杏仁的苦味,心中冷笑。
這點伎倆,是我前世玩剩下的。
我冇有動那碗羹,而是藉口身體不適,回了房間。
半夜,我故意裝作毒發的樣子,在房裡大聲呼救。整個蘇府,都被驚動了。
二叔和二夫人匆匆趕來,請來了京城最好的大夫。大夫看過之後,臉色凝重地說:大小姐這是中了劇毒‘牽機’,此毒無色無味,發作時,人會四肢抽搐,狀如牽機,痛苦無比,不出一個時辰,便會斃命。
是誰!是誰如此歹毒!二叔氣得渾身發抖。
我虛弱地,指了指那個送蓮子羹的丫鬟。
那丫鬟早已嚇得魂不附體,跪在地上,語無倫次。在二叔的嚴刑逼問下,她很快便招了。
是蘇輕語。
是蘇輕語給了她毒藥,讓她下在我的蓮子羹裡,並許諾事成之後,給她一大筆錢,送她出府。
人證物證俱在。
二叔氣得臉色鐵青,當即下令,將蘇輕語綁了過來。
蘇輕語被帶到我房間時,還穿著一身睡衣,頭髮散亂,狼狽不堪。她看到我奄奄一息地躺在床上,眼中閃過一絲快意。
蘇慕煙,你終於要死了!她瘋狂地大笑起來,你以為你贏了嗎冇有!隻要你死了,我還是有機會的!我會想辦法,讓廢太子重新愛上我,我會成為皇後……
拖出去!二叔聽著她這些瘋言瘋語,氣得再也忍不住,怒喝一聲,家門不幸!家門不幸啊!
蘇輕語被拖了下去。她還在不停地咒罵著,掙紮著。
我看著她的背影,眼中冇有絲毫憐憫。
二叔,我艱難地開口,念在……念在她也是父親的骨肉,留她一個全屍吧。
二叔看著我,眼中滿是心疼和愧疚。
煙兒,是我們蘇家,對不起你。
當天晚上,蘇輕語在柴房裡,被賜了一杯毒酒。
用的,正是我前世喝過的那種。
我不知道,她在喝下毒酒的那一刻,是否會想起,她也曾這樣,親手將一杯毒酒,端到我的麵前。
因果循環,報應不爽。
蘇輕語死了。我複仇的名單上,又劃去了一個名字。
而我,也該去見見,那個我最恨的人了。
13.
兵臨城下,最後的逼宮
蘇輕語的死,像一根微不足道的稻草,冇有在京城掀起任何波瀾。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另一件大事上。
——皇帝病危。
常年的操勞,加上被廢太子蕭錦晗氣的,皇帝的身體,終於垮了。他躺在龍床上,氣息奄奄,連上朝都已不能。
國不可一日無君。
立儲之事,迫在眉睫。
朝堂之上,分成了幾派。一派支援年長的二皇子,一派支援有外戚勢力的四皇子,還有一派,則擁護如今聲望如日中天的七皇子,蕭玦。
三方勢力,在朝堂上爭鬥不休,互不相讓。
我知道,最後的決戰,要來了。
蕭玦雖然有民心,有軍功,但在朝中的根基,畢竟不如其他兩位皇子深厚。想要坐上那個位置,必須用雷霆手段。
殿下,我看著他,眼神堅定,不能再等了。
你想怎麼做他問。
逼宮。我隻說了兩個字。
蕭玦的眼中,閃過一絲震驚,但隨即,又恢複了平靜。
理由呢
大皇子勾結北境蠻族,意圖謀反。我緩緩說出了一個,足以讓整個王朝都為之震動的訊息。
這件事,是我前世的記憶。
前世,正是大皇子,在皇帝駕崩之後,勾結外敵,發動了叛亂,雖然最終被蕭錦晗平定,卻也讓整個國家元氣大傷。
這一世,我要將這個功勞,送給蕭玦。
你有證據蕭玦問。
冇有。我搖了搖頭,但我們可以,製造證據。
我將我的計劃,詳細地告訴了他。
三天後,京城九門,突然戒嚴。
蕭玦身穿一身戎裝,手持兵符,以京城防務為名,接管了整個京城的防衛。
緊接著,一封從北境八百裡加急送來的密函,被呈到了病危的皇帝麵前。
密函中,詳細揭露了大皇子如何與蠻族可汗通訊,約定在他登基之後,割讓燕雲十六州,以換取蠻族出兵,助他剷除異己。
信中,還有大皇子的親筆簽名和私印。
當然,這封信,是我偽造的。但上麵的每一個細節,都真實得,足以以假亂真。
皇帝看完信,當場氣得口吐鮮血,昏了過去。
整個皇宮,亂成一團。
皇後(大皇子的生母)和二皇子等人,立刻意識到,這是蕭玦的陰謀。他們衝到皇帝寢宮,想要清君側,卻被蕭玦手下的將士,攔在了門外。
七弟,你好大的膽子!竟敢偽造證據,構陷兄長,意圖謀反!二皇子指著蕭玦,厲聲喝道。
蕭玦麵無表情,隻是舉起了手中的兵符。
我乃陛下親命的京城防務提督,奉命捉拿叛黨。任何人,膽敢阻攔,格殺勿論!
他的聲音,冰冷而決絕。
一場血腥的宮變,就此爆發。
喊殺聲,慘叫聲,響徹了整個皇宮。
我站在宮牆之上,冷眼看著下麵發生的一切。
我知道,從今夜過後,大夏王朝的天,就要變了。
這場奪嫡之戰,終於要以最慘烈的方式,落下帷幕。
而我,也終於可以,去見那個,我等了太久的人。
14.
黃泉路上,我來為你送行
宮變,持續了一夜。
天亮之時,塵埃落定。
大皇子和二皇子,因謀逆之罪,被當場格殺。其黨羽,被儘數捉拿,打入天牢。
病危的皇帝,在彌留之際,下達了最後一道聖旨。
——傳位於,七皇子,蕭玦。
三日後,蕭玦登基,改元永安。
而我,則在他登基的那天,獨自一人,去了天牢的最深處。
那裡,關押著廢太子,蕭錦晗。
短短數月,他彷彿老了二十歲。曾經那個豐神俊朗的太子,如今變得形容枯槁,頭髮花白,眼神渾濁,像一個行將就木的老人。
他看到我,渾濁的眼睛裡,閃過一絲光,隨即又變成了刻骨的恨意。
是你……是你!他掙紮著,想要撲過來,卻被沉重的鐐銬,死死地鎖在牆角。
是我。我平靜地看著他,站在他麵前。
為什麼蘇慕煙,我待你不薄!你為什麼要這麼對我!他嘶吼著,聲音沙啞。
待我不薄我笑了,笑得眼淚都流了出來,蕭錦晗,你所謂的‘不薄’,就是在我助你登上皇位之後,將我蘇家滿門抄斬嗎
你所謂的‘不含’,就是在我懷有身孕之時,親手為我庶妹,戴上鳳冠嗎
你所謂的‘不薄’,就是在我臨死之前,還擁著那個賤人,許她一世榮華嗎
我的每一句話,都像一把刀,狠狠地插在他的心上。
他的臉色,變得慘白,眼中充滿了難以置信。
你……你怎麼會知道……
我怎麼會知道我走到他麵前,蹲下身,看著他那雙驚恐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說,因為,我死過一次了。蕭錦晗,我從地獄裡爬回來,就是為了,親手將你,送下去。
他徹底崩潰了。
他看著我,像在看一個從地獄裡爬出來的惡鬼。他開始發抖,開始求饒。
煙兒,我錯了,我真的錯了……你饒了我,你饒了我這一次……
饒了你我看著他,眼中冇有絲毫憐憫,你去問問我蘇家那三百多口冤魂,他們,答不答應。
你去問問我那未出世的孩子,他,答不答應。
說完,我從袖中,拿出了一杯酒。
一杯,和他前世賜給我,一模一樣的毒酒。
蕭錦晗,我將酒杯,遞到他嘴邊,黃泉路上,我來為你送行。這杯酒,算是我敬你我,夫妻一場。
他驚恐地看著那杯酒,拚命地搖頭,掙紮。
我捏開他的嘴,將那杯毒酒,儘數灌了下去。
他倒在地上,痛苦地抽搐著,口中吐出黑色的血。
我靜靜地看著他,看著他一點點地,斷了氣。
前世今生的恨意,在這一刻,終於,儘數消散。
我站起身,走出了天牢。
外麵,陽光正好。
我抬頭,看著那輪溫暖的太陽,突然覺得,有些刺眼。
大仇,得報了。
可我的心,為什麼,還是空的
15.
新朝之上,誰許誰一世安穩
蕭玦登基後,勵精圖治,減免賦稅,整頓吏治,大夏王朝,在他手中,漸漸呈現出了一派海晏河清的盛世景象。
他冇有立後,甚至冇有擴充後宮。偌大的皇宮裡,冷冷清清,隻有他一個孤家寡人。
所有人都知道,他在等一個人。
等那個,助他登上皇位,卻在事成之後,悄然隱退的女子。
蘇慕煙。
我冇有留在京城。
大仇得報之後,我便離開了那座充滿了血腥和權謀的城市。我換了名字,去了江南,在一個山清水秀的小鎮上,買了一座小院,過起了最平淡的日子。
我以為,我會就這樣,了此殘生。
直到那天,一個熟悉的身影,出現在了我的院門口。
他穿著一身青色的便服,摘下了帝王的冠冕,風塵仆仆,卻依舊難掩那一身的風華。
是蕭玦。
他看著我,那雙深邃的,曾經隻裝得下天下的眼眸裡,此刻,隻倒映著我一個人的身影。
我來接你回家。他說。
我冇有說話,隻是默默地,為他沏了一杯茶。
江山,我已經為你打下來了。他走到我麵前,看著我,聲音裡,帶著一絲我從未聽過的,小心翼翼的溫柔,現在,你,可以跟我回去了嗎
回去做什麼我看著他,輕聲問,繼續做你的謀士,為你算計人心嗎
不。他搖了搖頭,做我的皇後。
我的心,猛地一顫。
我心中,早已冇有情愛了。我彆過頭,不敢看他的眼睛。
我知道。他說,你的心,被仇恨填滿了。現在,仇人已死,那塊地方,空了。我想,用我餘生的時間,把它,一點點地,重新暖回來。
慕煙,他伸出手,輕輕地,握住了我的手。他的手,不再像從前那般冰冷,帶著一絲暖意,前世,我冇能救下你和蘇家,是我一生的遺憾。這一世,讓我來守護你,好嗎
我許你一個,再也不會有背叛,再也不會有殺戮的,真正的,永安盛世。
眼淚,毫無預兆地,從我的眼眶裡,滑落下來。
我看著他,看著他眼中那抹化不開的深情,心中那座冰封了許久的城池,彷彿,裂開了一道縫隙。
陽光,從那道縫隙裡,照了進來。
或許,我該試著,再相信一次。
或許,這一世,我真的可以,得到我想要的安穩。
我冇有回答他,隻是反手,握緊了他的手。
院子裡的桃花,開得正好。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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