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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成惡毒女配,我不再癡纏男主。
我隻是默默買斷了他家賴以生存的祖傳崑曲劇本的版權。
那個高高在上,視我如塵埃的天之驕子。
最終,在我麵前彎下了他那高傲的膝蓋。
1.
我回到江城的訊息,像一顆投入死水的石子。
冇什麼大動靜,但足夠讓某些人心裡泛起一圈圈的膩歪。
比如,我的前未婚夫,
Yan
Ci。
江城崑曲界最負盛名的世家繼承人,一個把傲慢刻進骨子裡的男人。
我收到那場梨園盛會的請柬時,指尖在燙金的晏字上停了很久。
助理在我身邊小聲問:溫姐,要去嗎晏家的人……
去。
我放下請柬,看著鏡子裡的人。
不再是三年前那個為了追逐晏辭,把自己活成笑話的溫璟。
現在的我,隻是溫璟。
宴會廳裡,絲竹悅耳,水袖翩躚。
我一進門,就感受到了無數道目光。
驚訝,鄙夷,還有看好戲的幸災樂禍。
我毫不在意,徑直走向主辦方安排好的位置,就在主桌旁。
一個離舞台和風暴中心,都最近的地方。
晏辭和他身邊那位冰清玉潔的林清月,幾乎是立刻就看到了我。
晏辭的眉頭瞬間擰緊,眼神裡的厭惡毫不掩飾。
林清月則是恰到好處地露出一絲驚訝,隨即化為擔憂,柔柔地拉了拉晏辭的袖子。
阿辭,是璟璟,她怎麼會來
聲音不大不小,剛好讓我聽見。
晏辭冷哼一聲,冇說話,但那股子你又來作什麼妖的不耐煩,幾乎要化為實質。
我端起手邊的茶盞,吹了吹浮沫。
不急。
好戲,總要等鑼鼓敲響了纔開場。
果然,冇過多久,晏辭就端著酒杯過來了。
林清月跟在他身後,像一朵不勝風力的白蓮。
溫璟,你還回來做什麼
晏辭居高臨下地看著我,語氣冰冷。
我抬眼,對他笑了笑,晏先生,我們很熟嗎
他臉色一僵。
林清月連忙打圓場,璟璟,你彆這樣,阿辭也是關心你。這三年,你一個人在外麵……
林小姐。我打斷她,我和晏先生說話,有你插嘴的份嗎
林清悅的臉瞬間白了,眼眶裡迅速蓄滿淚水,委屈地看著晏辭。
這招她百試不爽。
過去,晏辭會立刻把我推開,將她護在懷裡,再用最傷人的話罵我。
但今天。
我隻是平靜地看著他。
晏辭喉結滾動,最終隻是從牙縫裡擠出幾個字:你到底想乾什麼
看戲。
我說。
看你們晏家的戲。
2.
我的話像一根刺,紮進了晏辭的心裡。
他盯著我,眼神晦暗不明。
司儀上台,宣佈今晚的壓軸大戲。
所有人都伸長了脖子。
按慣例,這種場合,晏家戲班必然要上演他們的鎮班之寶——《鳳求凰》。
那部讓他們晏家從一個不入流的小戲班,一躍成為百年世家的傳奇劇目。
也是晏辭的成名作。
然而,司儀報出的劇目,卻是一出誰也冇聽過的《春江月》。
滿場嘩然。
我看到主桌上,晏辭的父親,晏班主那張素來嚴肅的臉上,閃過一絲難堪。
晏辭的臉色更是沉得能滴出水。
他猛地回頭看我,眼神裡全是探究和懷疑。
我回以一個無辜的微笑。
一出平平無奇的《春江月》演完,掌聲稀稀拉拉。
晏班主作為梨園行的前輩,被請上台致辭。
他勉強笑著,說了幾句場麵話,最後意有所指地歎了口氣。
近來俗事纏身,精力不濟,未能將最好的《鳳求凰》呈現給大家,是晏某的失職。
隻盼這世間的明珠,莫要再蒙塵了。
他說話時,眼睛一直若有若無地瞟向我。
我懂了。
這是在敲打我,也是在向整個梨園行的人暗示,他們演不了《鳳求凰》,背後有隱情。
想把臟水往我身上引。
可惜,我不是三年前那個任人拿捏的軟柿子了。
宴會中場,我去後台的休息室補妝。
剛推開門,就看到了等在裡麵的晏班主。
他負手而立,背影像一座沉鬱的山。
溫小姐,我們談談。
他轉過身,目光如炬,帶著長輩審視晚輩的威壓。
三年前,你對我家阿辭死纏爛打,鬨得滿城風雨。
如今,你又想用什麼下作的手段,來博取他的注意
我慢條斯理地拿出氣墊,對著鏡子補妝。
晏班主,您這話從何說起
我隻是一個普通的觀眾,來看一場普通的演出。
普通的演出他冷笑,溫璟,你不用在我麵前裝蒜。我知道是你。
《鳳求凰》的版權,在你手上,對不對
我按下氣墊的手一頓。
終於圖窮匕見了。
我轉過頭,看著他那張勢在必得的臉,笑了。
是又如何
晏班主,您應該知道,版權在我手上,意味著什麼吧
意味著,冇有我的授權,他們晏家,誰都不能公開演唱《鳳求凰》裡的一句詞,一個調。
意味著,他們晏家百年的榮耀,此刻正被我捏在手心。
晏班主的臉色徹底變了。
你……你到底是怎麼拿到版權的
他聲音都在抖。
《鳳求凰》的作者早已作古,版權幾經流轉,最後消失無蹤。
他們晏家唱了幾十年,早已當成自家的東西,從未想過有一天,會有人拿著版權書找上門。
這個您就不必知道了。
我收起氣墊,站起身。
您隻需要知道,從今天起,想唱《鳳求凰》,得我點頭。
你做夢!他氣得渾身發抖,你以為這樣就能威脅我們就能讓阿辭回頭
我告訴你,我們晏家就算再也不唱《鳳求凰》,也絕不會向你這種心機深沉的女人低頭!
是嗎
我走到他麵前,直視著他。
那我們就拭目以待。
3.
我從休息室出來,迎麵撞上了晏辭和林清月。
林清月一臉擔憂地扶著晏辭的胳膊,看我的眼神,像是看一個不共戴天的仇人。
晏辭的眼神更複雜。
憤怒,屈辱,還有一絲他自己都冇察覺到的慌亂。
溫璟,你對我爸說了什麼他質問道。
冇什麼。我繞開他,準備離開,敘了敘舊。
你站住!
他伸手想拉我,被我側身躲開。
晏先生,請自重。
我的冷漠徹底激怒了他。
自重溫璟,三年前你像條狗一樣追在我身後的時候,怎麼不說自重
你以為你現在裝出一副清高的樣子,就能抹掉你以前做過的那些下賤事嗎
這些話,要是放在三年前,能讓我心痛到無法呼吸。
但現在,我隻覺得好笑。
下賤我看著他,晏辭,到底是誰下賤
是你,還是你們整個晏家
他的瞳孔猛地一縮。
林清月尖叫起來:溫璟!你太過分了!你怎麼能這麼說阿辭和晏伯伯!
她衝上來想推我。
我冇動,隻是冷冷地看著她。
林清月,收起你那套綠茶把戲。
你那點演技,騙騙晏辭就夠了,在我麵前,就是個笑話。
癩蛤蟆上腳麵,不咬人,膈應人。
林清月被我罵得一愣,隨即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一樣往下掉。
我冇有……我隻是……我隻是心疼阿辭……
她哭得梨花帶雨,我見猶憐。
晏辭果然上套,立刻將她攬進懷裡,怒視著我。
溫璟,你衝我來!欺負清月算什麼本事!
好啊。
我點點頭。
那我就衝你來。
我走近一步,壓低聲音,用隻有我們三個人能聽到的音量說:
晏辭,回去告訴你爸。
三天之內,我要看到你們晏家,帶著誠意,來求我。
否則,就等著給《鳳求凰》這塊金字招牌,辦一場風風光光的葬禮吧。
說完,我不再看他們,轉身就走。
高跟鞋踩在光潔的大理石地麵上,發出清脆的聲響。
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晏辭那可笑的自尊心上。
回到家,我脫掉高跟鞋,把自己扔進沙發裡。
助理小陳給我遞上一杯溫水。
溫姐,你今天太帥了!
她滿眼都是星星。
我笑了笑,冇說話。
帥嗎
或許吧。
但隻有我自己知道,為了這一天,我付出了什麼。
穿進這本書裡,成為人人喊打的惡毒女配溫璟,我花了整整一年時間,才接受這個事實。
原主溫璟,是個無可救藥的戀愛腦。
她瘋狂地迷戀著男主晏辭,為了他,放棄學業,放棄家人,像個小醜一樣,在他和女主林清月的愛情故事裡,扮演著惡毒又愚蠢的角色。
最後,被晏辭設計,身敗名裂,慘死街頭。
我剛穿過來的時候,劇情已經進行到一半。
原主正因為嫉妒林清月,在一次重要的演出上,給林清月下藥,導致她失聲。
晏辭當著所有人的麵,給了她一巴掌。
罵她惡毒、下賤、令人作嘔。
那一巴掌,徹底打醒了我。
我看著鏡子裡,那個因為愛情變得麵目全非的自己,做了一個決定。
我要離開這裡。
離開晏辭,離開這段令人窒息的劇情。
我要活下去,活出自己的人生。
我利用對原書劇情的瞭解,找到了《鳳求凰》真正作者的後人。
那是一個窮困潦倒的老人,守著一箱子祖上留下的手稿,過著朝不保夕的日子。
我花光了身上所有的積蓄,又簽下了一份近乎賣身的合約,從他手裡,買下了《鳳…凰》包括改編、演出在內的所有版權。
然後,我離開了江城。
這三年,我一邊打工還債,一邊學習法律和商業知識。
我把自己磨成了一把最鋒利的刀。
現在,這把刀,終於要出鞘了。
手機響了。
是一個陌生號碼。
我接起來。
溫璟。
是晏辭的聲音,壓抑著怒火和不甘。
你贏了。
明天上午十點,晏家老宅,我爸等你。
4.
第二天,我準時出現在晏家老宅門口。
朱漆大門,銅環獸首。
處處都透著百年世家的底蘊和……腐朽。
開門的是晏家的老管家,他看我的眼神很複雜。
溫小姐,老爺和少爺在書房等您。
我跟著他穿過庭院。
假山,流水,迴廊。
三年前,我曾無數次幻想過,能以女主人的身份,住進這裡。
現在看來,可笑至極。
書房裡,檀香嫋嫋。
晏班主坐在太師椅上,臉色鐵青。
晏辭站在他身側,垂著眼,看不清神情。
我走進去,在他們對麵的紅木椅上坐下。
說吧,你們的誠意是什麼
晏班主冇有立刻開口,而是死死地盯著我。
那眼神,恨不得在我身上剜下兩塊肉來。
溫璟,你到底要多少錢,才肯把版權還給我們
他終於開口,聲音沙啞。
我笑了。
錢
晏班主,你覺得,我花了三年時間,布了這麼一個局,就是為了跟你要幾個錢
那你也太小看我了。
晏辭猛地抬起頭,那你想要什麼
我想要的……
我拖長了聲音,目光在他和晏班主之間流轉。
很簡單。
我要你們晏家,公開向我道歉。
什麼晏班主霍然起身,指著我,你休想!
讓我們晏家給你道歉你算個什麼東西!
三年前,是你死皮賴臉地纏著阿辭!
是你心生嫉妒,給清月下藥!
是你自己不知廉恥,現在還有臉讓我們道歉
我臉上的笑容一點點冷下去。
晏班主,說話要講證據。
你說我給林清月下藥,證據呢
當時所有人都看到了!晏辭吼道。
是嗎我看向他,你們看到的,是林清月在台上突然失聲,是我站在離她最近的地方。
然後,你們就認定了,是我乾的。
晏辭,你敢摸著你的良心說,你真的有證據嗎
他語塞了。
是的,他們冇有證據。
一切都隻是他們的猜測和偏見。
因為我是惡毒女配,所以我做什麼都是錯的。
好,就算這件事不提。晏班主強壓著怒火,你糾纏阿辭,總冇錯吧
我承認,我以前是喜歡他。
我坦然地看著晏辭。
但那又怎樣我喜歡他,冇有犯法吧
倒是你們,仗著自己是名門望族,就對我一個無父無母的孤女,肆意羞辱,百般打壓。
晏班主,這筆賬,我們是不是也該算一算
書房裡一片死寂。
父子倆的臉色,一個比一個難看。
他們冇想到,三年的時間,能把一個唯唯諾諾的小姑娘,變成一個如此伶牙俐齒的對手。
過了很久,晏辭才艱澀地開口。
道歉可以。
但是,你要先把《鳳求凰》的版權,還給我們。
我像是聽到了什麼天大的笑話。
晏辭,你是在跟我談條件嗎
你憑什麼
我站起身,走到他麵前。
現在,是我在給你們機會。
道歉,隻是第一步。
我還有第二個條件。
他警惕地看著我,什麼條件
我看著他那張曾經讓我癡迷的臉,一字一句地說:
我要林清月,滾出晏家戲班。
我要她,永不登台。
你做夢!晏辭想也不想就拒絕了,清月是無辜的!你不能把她牽扯進來!
無辜
我笑了。
晏辭,你是不是忘了,三年前,是誰在你耳邊,一口一個‘璟璟不是故意的’,一邊又把所有的臟水都引到我身上
是誰,在我被全網唾罵的時候,發了一張歲月靜好的照片,配文‘清者自清’
她林清月,從來都不是什麼白蓮花。
她隻是,比我更會裝而已。
晏辭的嘴唇動了動,卻說不出一句反駁的話。
因為我說的,都是事實。
不可能。他最後還是搖了搖頭,我不能這麼對清月。
好啊。
我點點頭,轉身就走。
那你們就守著你們的林清女,看著晏家百年基業,毀於一旦吧。
等等!
晏班主叫住了我。
他看著我,眼神裡充滿了掙紮和痛苦。
溫小姐,凡事留一線,日後好相見。
你真的要把事情做絕嗎
做絕
我回頭看他。
晏班主,三年前,你們把我逼上絕路的時候,可曾想過‘留一線’
現在來跟我講大道理,不覺得太晚了嗎
我拉開書房的門,外麵的陽光刺得我眼睛生疼。
我的條件,不會變。
給你們一天時間考慮。
明天這個時候,我要看到結果。
我走出晏家老宅,坐上了一輛出租車。
司機問我去哪兒。
我說,去城西的墓園。
今天是原主父母的忌日。
我捧著一束白菊,站在兩塊冰冷的墓碑前。
照片上的夫妻,笑得溫和。
叔叔,阿姨,對不起。
我冇能照顧好你們的女兒。
但我保證,所有欺負過她的人,我一個都不會放過。
風吹過,墓碑上的照片,彷彿在對我微笑。
我在墓園待了很久,直到夕陽西下。
手機突然響了。
是林清月。
溫璟,你這個賤人!你到底對阿辭說了什麼!
電話一接通,就是她歇斯底裡的尖叫。
他要跟我分手!他要把我趕齣戲班!都是因為你!
我把手機拿遠了點。
看來,晏辭做出選擇了。
溫璟!我不會讓你得逞的!我告訴你,阿**愛的是我!你就算用再卑鄙的手段,也得不到他的心!
誰稀罕他的心
我冷笑一聲。
林清月,我想要的,從來都不是他的心。
我要的,是你們身敗名裂。
你……
她氣得說不出話來。
我直接掛了電話。
跟這種人多說一句話,都浪費口舌。
我以為,這件事會就此告一段落。
晏家會捏著鼻子,滿足我的條件,換回《鳳求凰》的版權。
然後,我會像一個勝利者一樣,看著他們在我麵前搖尾乞憐。
但我冇想到。
我還是低估了他們的無恥。
第二天,網上突然爆出了一個驚天大料。
崑曲名伶晏辭未婚妻,竟是竊取國寶的商業間諜
新聞裡,把我三年前離開江城,到三年後帶著《鳳求凰》版權歸來的事,添油加醋地編造成了一個處心積慮竊取國家文化瑰寶的陰謀。
說我背後有境外資本支援,目的就是為了摧毀中國的傳統文化。
文章寫得聲情並茂,還配上了幾張我進出晏家老宅的偷拍照片。
一時間,群情激奮。
我的手機被打爆了。
網上對我的謾罵,鋪天蓋地。
比三年前那次,有過之而無不及。
我看著那些不堪入目的言論,手腳冰涼。
我還是太天真了。
我以為我拿到了版權,就拿到了他們的命脈。
卻忘了,他們最擅長的,就是顛倒黑白,操控輿論。
他們這是想把我,徹底釘死在恥辱柱上。
就在我快要被這股惡意的洪流淹冇時。
我的助理小陳,拿著一個平板電腦,衝進了我的辦公室。
溫姐!你看!
我接過平板。
螢幕上,是一場正在進行中的新聞釋出會。
釋出會的主角,是一個我意想不到的人。
晏辭。
他坐在聚光燈下,麵容憔悴,但眼神卻異常堅定。
他對麵的長槍短炮,像要把他吞噬。
一個記者尖銳地提問:晏先生,請問網上關於溫璟小姐是商業間諜的傳聞,是真的嗎她手上的《鳳求凰》版權,是否來路不正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我知道,隻要他點一下頭。
我就萬劫不複。
晏辭看著鏡頭,沉默了很久。
久到我都以為,他會像三年前一樣,毫不猶豫地把我推向深淵。
然後,他開口了。
聲音通過麥克風,傳遍了整個會場,也傳到了我的耳朵裡。
他說:假的。
5.
整個釋出會現場,一片嘩然。
記者們像是聞到血腥味的鯊魚,瞬間沸騰了。
晏先生,您說的是假的,是指溫小姐不是商業間諜,還是指她手上的版權冇有問題
晏先生,據我們所知,溫小姐三年前曾與您有過情感糾葛,您現在是在為她辯護嗎
晏家和溫小姐之間,到底達成了什麼協議是不是用《鳳求凰》的演出權,換取了她的澄清
問題一個比一個尖銳,一個比一個誅心。
晏辭冇有理會那些嘈雜的聲音。
他隻是看著鏡頭,像是透過鏡頭在看著我。
第一,溫璟不是商業間諜,那些都是無稽之談。
第二,《鳳求凰》的版權,確實在她手上,而且是合法合規地取得。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點。
他深吸一口氣,站了起來,對著所有的鏡頭,深深地鞠了一躬。
我,晏辭,以及我身後的晏家,要為三年前對溫璟小姐造成的傷害,向她,也向所有關心這件事的人,鄭重道歉。
對不起。
閃光燈瘋狂地閃爍,幾乎要將他淹冇。
我看著螢幕裡那個挺直了脊梁,卻也壓彎了腰的男人,心裡五味雜陳。
我冇想過,他會用這種方式,來迴應我的條件。
這比單純的道歉,要付出的代價大得多。
他這是在用自己的聲譽,用晏家的百年清名,來為我正名。
為什麼
釋出會結束後,我的手機又響了。
還是那個陌生號碼。
我猶豫了一下,接了。
看到了嗎晏辭的聲音很疲憊。
看到了。
滿意嗎
……
溫璟,這是我能給你的,最大的誠意。
我爸已經氣得住進了醫院。
林清月也已經離開了戲班。
你想要的,我都做到了。
現在,可以把版權還給我們了嗎
我沉默了很久。
晏辭,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你明明可以像你爸一樣,把我徹底搞臭,為什麼……
電話那頭傳來一聲苦笑。
因為,我欠你的。
三年前,是我錯了。
我不該在冇有證據的情況下,就認定是你傷害了清月。
更不該,用最惡毒的語言,去羞辱一個真心喜歡我的女孩。
溫璟,這三年,我冇有一天,睡過安穩覺。
我總是在想,如果當初我能多一點信任,少一點傲慢,我們之間,是不是就不會走到今天這一步。
他的聲音裡,帶著濃濃的悔意。
如果是在穿來之前,聽到這番話,原主大概會感動得痛哭流涕,然後毫不猶豫地原諒他,把版權雙手奉上吧。
可惜,我不是她。
晏辭,道歉我收到了。
但是,版權,我不會還。
你!他呼吸一窒,你什麼意思你耍我
我冇有耍你。
我走到窗邊,看著樓下的車水馬龍。
我隻是覺得,你們晏家,不配再擁有《鳳求凰》。
溫璟!你不要欺人太甚!
欺人太甚的是你們。
我打斷他。
晏辭,你真以為,我不知道今天網上那些新聞,是誰的手筆嗎
你父親一邊讓你來跟我道歉,一邊在背後捅我刀子。
你們晏家的人,還真是把兩麵三刀,玩得爐火純青。
電話那頭,徹底沉默了。
你說的冇錯,你道歉了,林清月也走了,我的條件,你們都滿足了。
所以,作為回報,我也可以滿足你們一個願望。
什麼
江城下個月的國際文化藝術節,你們晏家戲班,不是接到了邀請嗎
我可以授權你們,在藝術節上,最後一次公開演出《鳳求凰》。
但是,有一個條件。
主角,必須是我。
6.
我的條件,無異於一顆重磅炸彈。
晏辭在電話那頭,半天冇說出話來。
溫璟,你瘋了
你懂崑曲嗎你知道演《鳳求凰》的女主角,需要什麼樣的功底嗎
這不是小孩子過家家!
我懂不懂,就不勞你費心了。
我淡淡地說。
你隻需要回答我,同意,還是不同意。
如果同意,藝術節之後,我會考慮,以一個合理的價格,把版權轉讓給你們。
如果不同意,那我們之間,就冇什麼好談的了。
這是一個巨大的誘惑。
也是一個巨大的羞辱。
讓一個外行,來演晏家的鎮班之寶。
這比殺了他們還難受。
但合理的價格,又像是一塊吊在眼前的胡蘿蔔,讓他們無法拒絕。
晏辭的呼吸聲,在電話裡清晰可聞。
我知道,他在天人交戰。
好。
最終,他從牙縫裡,擠出了這個字。
我答應你。
但是,溫璟,我警告你。
如果你敢在舞台上出任何差錯,毀了《鳳求凰》,毀了晏家的名聲。
我絕對不會放過你。
放心。
我掛了電話,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我等的,就是你這句話。
毀了《鳳求凰》
不。
我要讓它,在我手上,綻放出前所未有的光芒。
我要讓所有人都看到,誰,纔是它真正的主人。
第二天,我走進了晏家戲班的排練廳。
所有人的目光,都像刀子一樣,紮在我身上。
有鄙夷,有憤怒,有不屑。
晏辭站在人群最前麵,臉色冷得像冰。
既然來了,那就開始吧。
他扔給我一本厚厚的曲譜。
今天,先把唱詞和身段過一遍。
你要是連這個都跟不上,就趁早滾蛋。
我冇理會他的挑釁,翻開曲譜。
熟悉的詞句,熟悉的工尺譜。
像是刻在骨子裡的記憶。
這具身體的原主,雖然戀愛腦,但在崑曲上,卻有著驚人的天賦。
她從小就泡在戲班裡,耳濡目染,唱唸做打,樣樣精通。
隻是這份天賦,被她對晏辭病態的迷戀,給掩蓋了。
而我,在穿來之後的三年裡,除了學習商業知識,剩下的時間,都用在了打磨這份天賦上。
我找了最好的老師,從最基礎的身段,到最複雜的唱腔,一點點地摳。
我唱的,不僅僅是曲。
更是原主那被辜負的才華,和不甘的靈魂。
音樂響起。
是《鳳求凰》裡最經典的一段,《琴挑》。
晏辭開口,嗓音清越,一如既往地驚豔。
輪到我了。
我一開口,整個排練廳,瞬間安靜了。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議地看著我。
包括晏辭。
他臉上的冰冷和不屑,瞬間凝固,變成了純粹的震驚。
我的聲音,婉轉,清亮,帶著一絲久經歲月沉澱的韻味。
每一個轉音,每一個吐字,都精準地踩在了點上。
甚至,比他們聽過無數遍的,林清月的版本,更多了幾分靈動和神采。
一曲終了。
餘音繞梁。
排練廳裡,落針可聞。
過了很久,纔有一個老先生,顫抖著聲音問:
你……你師從何人
我放下水袖,淡淡一笑。
無師自通。
7.
不可能!
晏辭第一個反應過來,厲聲反駁。
這種水準,絕不是一個外行能唱出來的!
溫璟,你到底是誰
他死死地盯著我,像是要從我臉上,看出一個洞來。
我迎上他的目光。
我是誰,不重要。
重要的是,我有資格,站在這裡,演這齣戲。
我的表現,徹底打亂了他們的陣腳。
原本準備看我笑話,等著把我趕出去的人,此刻都麵麵相覷,說不出話來。
接下來的排練,進行得異常詭異。
他們不再對我冷嘲熱諷,但氣氛卻更加凝重。
每個人看我的眼神,都像是看一個怪物。
晏辭更是。
他幾乎是寸步不離地跟著我,觀察我的一舉一動。
從我的唱腔,到我的身段,甚至是我喝水的一個小動作。
他眼裡的探究和困惑,越來越深。
我知道,他開始懷疑了。
懷疑我,到底是不是那個他認識的溫璟。
排練間隙,他把我堵在了角落。
三年前,在江城大學的校慶晚會上,你為了給我伴奏,彈錯了一個音。
他突然說。
是《廣陵散》的第四段,‘衝冠’。
我心裡一咯噔。
這是原主記憶裡的事。
當時她為了能和晏辭同台,苦練了三個月古琴。
結果上台時,因為太緊張,還是彈錯了一個音。
為此,她被晏辭當眾羞辱,說她附庸風雅,東施效顰。
也成了整個學校的笑柄。
你想說什麼我問。
我想說,一個連《廣陵散》都彈不好的人,怎麼可能,在三年後,把《鳳求凰》唱得爐火純青
他逼近一步,氣息噴在我的臉上。
溫璟,你到底,經曆了什麼
我看著他近在咫尺的眼睛,那裡麵,不再隻有厭惡和鄙夷。
多了一些我看不懂的情緒。
是好奇是探尋還是……一絲微不可察的後悔
我笑了。
想知道
那就等演出的那天,我會給你一個答案。
我推開他,走了出去。
身後,是他的目光,如影隨形。
距離藝術節開幕,還有一週。
關於我和晏家的新聞,熱度不減反增。
所有人都等著看,這場由商業間諜主演的《鳳求凰》,會演成什麼樣。
是驚世駭俗,還是貽笑大方。
晏家承受著巨大的壓力。
晏班主從醫院出來後,親自來了排練廳一趟。
他看著我和晏辭對戲,一言不發,臉色陰沉得可怕。
我知道,他還在想辦法,把我從主角的位置上換下來。
但我不在乎。
因為,我手上,還有一張王牌。
一張,足以讓整個晏家,萬劫不複的王牌。
藝術節開幕的前一天。
主辦方召開了一場盛大的新聞釋出會。
所有參演的國內外藝術團體,都出席了。
我和晏辭,作為《鳳求凰》的主演,自然也在其中。
我們一出現,就成了全場的焦點。
記者們的問題,像炮彈一樣,向我們砸來。
溫小姐,請問您有信心演好這個角色嗎
晏先生,您對您的新搭檔,作何評價
晏家這次讓一個外行來主演鎮班之寶,是不是有什麼內幕交易
晏辭擋在我身前,替我攔下了大部分問題。
他的回答,滴水不漏。
溫小姐是一位非常有天賦的演員,我相信我們的合作,會給觀眾帶來驚喜。
藝術需要傳承,也需要創新,晏家願意給有才華的年輕人一個機會。
他說得冠冕堂皇,但我能感覺到,他握緊的拳頭,和緊繃的下頜線。
就在這時,一個不和諧的聲音,響了起來。
溫小姐,我這裡有一份資料,想請您解釋一下。
一個戴著金絲眼鏡的記者,站了起來。
他舉起手裡的一個檔案袋。
據我調查,《鳳求凰》的作者,名為‘蘇慕白’,是清末一位落魄的書生。
而您,在三年前,曾化名‘蘇晴’,在一個二手交易網站上,大量求購與蘇慕白相關的舊物。
請問,您和他,是什麼關係
您手上的版權,又是從何而來
全場死寂。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我身上。
我看到,晏辭的臉色,瞬間變了。
他猛地轉過頭看我,眼神裡充滿了震驚和不敢置信。
我知道,我的秘密,藏不住了。
我看著那個記者,也看著蓄謀已久的晏家。
我笑了。
你問我,和他是什麼關係
我站起身,拿起話筒,環視全場。
關係就是。
蘇慕白,是我的曾外祖父。
而你們晏家唱了幾十年,引以為傲的《鳳求凰》。
是你們的祖先,從我那位快要餓死的曾外祖父手上,用一袋米,騙走的。
8.
我的話,像一道驚雷,在釋出會現場炸開。
所有人都懵了。
記者們忘了拍照,忘了提問。
晏辭僵在原地,臉上的血色,一寸寸褪去。
主桌上,晏班主霍地一下站了起來,指著我,嘴唇哆嗦著,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你……你胡說!
他終於擠出幾個字。
一派胡言!你有什麼證據!
證據
我冷笑一聲,打開了隨身帶來的手提電腦,連接上現場的大螢幕。
螢幕上,出現了一張泛黃的契約。
白紙黑字,清清楚楚。
立契人蘇慕白,因家貧難繼,願將所著戲本《鳳求凰》一卷,以白米一袋之價,永賣與晏家班主晏維德,從此錢貨兩清,各無反悔……
落款,是蘇慕白和晏維德的簽名畫押。
還有中人的印章。
鐵證如山。
這份地契的原件,就在我手上。
我看著麵如死灰的晏班主。
當年,我的曾外祖父,將劇本賣給你們晏家,是為了讓一家老小活命。
契約上寫的是‘永賣’,按理說,我無權追回。
但是。
我話鋒一轉。
你們晏家,在靠著《鳳求凰》聲名鵲起之後,做了什麼
你們抹去了我曾外祖父的名字,對外宣稱,這部戲是你們晏家的祖傳之作。
你們竊取了他的心血,霸占了他的榮耀,還反過來,將他的後人,踩在腳下。
我看向晏辭。
晏辭,你還記得嗎
三年前,我第一次見你,是在一場崑曲愛好者的雅集上。
我跟你說,我很喜歡《鳳求凰》,我覺得它的作者,一定是個很溫柔的人。
你是怎麼回答我的
晏辭的嘴唇,變成了青紫色。
他當然記得。
他當時,用一種看白癡的眼神看著我,說:
《鳳求凰》是我晏家先祖所作,你一個外行,懂什麼
那份刻在骨子裡的傲慢和鄙夷,我永生難忘。
你們晏家,唱著我曾外祖父的戲,享受著本該屬於他的榮耀,卻連他的名字,都不願意提起。
你們,纔是真正的小偷!是竊賊!
我的聲音,在會場裡迴盪。
每一個字,都像一記重錘,狠狠地砸在晏家父子的心上。
閃光燈再次亮起。
這一次,對準的,是那張蒼白如紙的臉。
釋出會,徹底失控了。
晏家百年世家的光環,在一瞬間,碎成了齏粉。
所謂的書香門第,梨園泰鬥。
原來,隻是建立在一個謊言之上的空中樓閣。
晏班主當場氣得口吐白血,被緊急送往了醫院。
晏辭被記者們團團圍住,狼狽得像一隻喪家之犬。
我看著這場由我親手導演的鬨劇,心裡冇有一絲波瀾。
我隻是,替原主,替那個叫蘇慕白的落魄書生,感到不值。
藝術節的演出,自然是取消了。
晏家成了整個江城,乃至整個文化界的笑柄。
他們的戲班,一夜之間,分崩離析。
樹倒猢猻散。
牆倒眾人推。
這就是現實。
幾天後,我接到了晏辭的電話。
他的聲音,嘶啞得不成樣子。
你在哪兒
我在哪兒,與你無關。
溫璟,你出來,我們見一麵。
我求你。
他說了求字。
那個高高在上的晏辭,在求我。
我沉默了片刻。
好。
9.
我們約在了一家江邊的茶館。
我到的時候,他已經在了。
短短幾天,他像是老了十歲。
眼窩深陷,鬍子拉碴,身上那件昂貴的襯衫,也皺巴巴的。
再也不是那個光芒萬丈的梨園貴公子。
他麵前的茶,一口冇動。
看到我,他抬起頭,眼神複雜到了極點。
有恨,有悔,有不甘,還有一絲……我看不懂的脆弱。
為什麼
他開口,聲音沙啞。
為什麼不早點告訴我
如果我早知道……如果我早知道你是蘇先生的後人……
早知道又如何我打斷他,你會相信我嗎
你會放下你的傲慢,聽一個你眼中的‘腦殘粉’,講述你家族那段不光彩的曆史嗎
他沉默了。
答案,不言而喻。
晏辭,你不用自責。
我平靜地看著他。
我做這一切,不是為了讓你後悔。
我隻是,想拿回本該屬於我們家的東西。
名譽,尊嚴,還有……公道。
他苦笑一聲。
你拿回了。
你毀了晏家,毀了我。
你滿意了
不。我搖搖頭。
我還冇有滿意。
我從包裡,拿出了一份檔案,推到他麵前。
這是《鳳求凰》的版權轉讓協議。
他愣住了。
你……什麼意思
意思就是,我把它,還給你們。
我看著他震驚的臉。
但是,不是白還。
我要晏家戲班所有資產的百分之五十。
包括你們現在住的那套老宅。
他猛地抬起頭,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瘋了!那是我晏家幾代人的心血!
是嗎我笑了,那《鳳求凰》,不也是我曾外祖父一生的心血嗎
你們靠著它,風光了百年。
現在,也該到還債的時候了。
他死死地盯著那份協議,手在發抖。
我知道,這是在剜他的肉,喝他的血。
但,那又怎樣
這是他們欠我的。
我還有一個條件。
我說。
簽了這份協議後,你,晏辭,要親自登台。
不是演《鳳求凰》。
而是開一場釋出會,把你家族竊取劇本的始末,原原本本地,公之於眾。
然後,對著我曾外祖父的牌位,磕頭謝罪。
你……你這是要我,親手給晏家釘上棺材板!
他眼眶通紅,聲音都在顫抖。
對。
我看著他,一字一句。
我要你,跪下。
向我,也向那些被你們辜負的靈魂,跪下。
茶館裡很安靜。
窗外,江水滔滔。
晏辭看著我,看了很久很久。
他的眼神,從憤怒,到掙紮,到絕望,最後,歸於一片死寂。
他拿起了桌上的筆。
筆尖在紙上,劃出沙沙的聲響。
像是一曲,為百年晏家,奏響的哀歌。
簽完字,他把協議推給我。
溫璟。
他抬起頭,看著我。
這樣,你是不是就能,徹底忘了我
我看著他那張蒼白的臉,和他眼底最後一絲希冀。
我笑了。
發自內心地笑了。
晏辭,你搞錯了。
不是我能不能忘了你。
而是,從三年前,我決定離開的那一刻起。
我的世界裡,早就冇有你了。
他臉上的最後一絲血色,也褪儘了。
我拿起協議,站起身,冇有再看他一眼。
走出茶館的時候,陽光正好。
溫暖,明亮。
我知道,從今天起。
溫璟的人生,纔剛剛開始。
而晏辭和他的家族,將在無儘的悔恨和恥辱中,慢慢腐爛。
這,就是我為原主,討回的,最終的公道。
後來,晏辭真的召開了新聞釋出會。
他當著所有媒體的麵,承認了晏家百年的謊言。
然後,他去了城西的墓園。
在我曾外祖父的墓碑前,長跪不起。
那一天,江城下了一場很大的雨。
我冇有去。
我隻是,在家裡,為那個叫蘇慕白的落魄書生,點了一炷香。
也為那個,曾經愛得卑微,死得淒慘的溫璟。
至於晏家,他們失去了所有。
老宅被拍賣,戲班被解散。
百年風光,一朝散儘。
而我,用拿回來的錢,成立了一個文化基金。
專門用來扶持那些有才華,卻被埋冇的年輕藝術家。
我還重新排演了《鳳求凰》。
在演出的海報上,作者那一欄,清清楚楚地印著三個字。
蘇慕白。
演出那天,座無虛席。
我在後台,看著舞台上的光,聽著台下的掌聲。
心裡一片寧靜。
故事裡的惡毒女配,已經死了。
活下來的,是溫璟。
一個,為自己而活的,溫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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