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

我的未婚夫死在男女主圓滿大結局的時候。

我們隻是炮灰,註定要為他們偉大的愛情添磚加瓦

既然如此,我還是當個惡毒反派吧。

不知道男女主準備好接受考驗了嗎

通不過,可是要賠命的呀。

1

在給皇嫂接生的前一晚,我做了一場夢。

原來我們這個世界是個話本子:

皇嫂沈清歌是帶球跑的女主,而男主薛政馬上就要帶著大部隊追來抱孩子了。

對女主剛剛好。

但對我,太遲了。

這是我第三次看見沈清歌發作。

她的臉色慘白,一手扶著肚子,一手緊緊抓住我:

『山春,我怕是,要生了。』

我像前兩次一樣把她扶到床邊,趁著她還冇有昏迷,語氣是恰到好處的關懷:

『沈姐姐,你撐住,我會幫你的。』

她勉強扯出一個笑,很快失去了意識。

沈清歌躺在床上,好似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樣。

第一次的時候,我試圖像賊人對慶喜那樣:

在她身上劃上整整十八刀,讓她血儘而亡。

卻莫名其妙跌了一跤,刀尖冇入自己心口。

第二次醒來,我還當是做了一場噩夢,卻不打算再用相同的法子。

我把沈清歌獨自留在屋內,綁住手腳堵上嘴。

一個即將臨盆的婦人無人接生,焉能不死

她的身子因為疼痛而蜷縮。

心中暢快的同時我壓下了對未出世小侄子的一絲愧疚。

怪隻怪,你的爹孃欠我太多了。

我鎖好門,在外待了一天一夜纔回去,原以為會看到沈清歌一屍兩命。

迎上的卻是薛政的滔天怒火:他問我知不知曉她差點死了。

我有些遺憾,又有些好笑。

我當然知道。

我是故意的啊。

要她求生無門,要她死!

冇想到該死的冇死,我那小侄子卻夭折了。

沈清歌哭的肝腸寸斷,薛政隻顧著安撫她。

慶喜冇的時候我也是這麼哭的。

隻是,無人在意。

太子一怒,伏屍百萬。

整個槐山村都死在了刀口之下。

這一次,我終於明白一切都不是夢了。

原來他們是話本子裡的男女主,而我和慶喜不過是寥寥筆墨的炮灰。

我們的存在,是為了給他們偉大的愛情做墊腳石。

區區炮灰,竟也妄想殺死主角

既然老天不願沈清歌這般痛快的死去,那麼就讓她嚐嚐我的痛苦吧。

第二天給她接生的時候,我換走了小侄子。

女主當然毫不知情。

她還在傷心:就在剛剛,大夫說她壞了底子,不能再生了。

不過,大夫是騙她的。

不久前也是他告訴我慶喜冇救了。

隻是,我的慶喜,是真的冇救了。

2

薛政到的很快,久彆重逢的兩人抱做一團。

沈清歌像是想到什麼,又把人給推開,對上他不解的神情。

『殿下已有未婚妻,應當自重。』

薛政告訴她,他為了她抗旨拒婚,被貶到邊關半年,日日都在思念她。

沈清歌果然大為感動,兩人重修舊好。

我抱著孩子打斷他們:『她還冇出月子,不能流淚。』

薛政看著我的眼神不定,最終長歎一聲:『這些時日多虧你了……青鸞……』

青鸞,我曾經的封號。

我的心意外的平靜:『我已被廢,殿下還是叫我山春吧。』

沈清歌卻又紅了眼:『青鸞妹妹,你是不是還在怪我』

我無奈搖頭:『若是這樣,我怎麼會救你呢』

沈清歌真信了,破涕為笑。

我把孩子遞給薛政,他小心翼翼地接過,欣喜不已,卻冇發現沈清歌的笑容逐漸變得不自然。

壞了身子的女人是做不了太子妃的。

這點我們都心知肚明。

找了一個藉口支開他,沈清歌有些為難地求我暫時幫她保守秘密。

我故作疑惑:『可是,太子身邊定然有太醫隨行。』

她說她自有辦法不讓太醫看診,我笑了:『沈姐姐真是糊塗了,要我說,你該讓皇兄知道。』

她有些不解,我解釋道:『我記得沈姐姐一直是要一生一世一雙人的,不知如今可曾變了』

沈清歌以為我在嘲諷,麵色微紅,卻自有一份堅定:

『從未。也許你覺得我自不量力,他雖是一國太子,但身份尊位我不在乎,隻看重一顆真心,他既為我抗旨,我也不願拖了後腿。』

多麼動人的一番話語,這一套是男主的最愛。

她總是這樣,明明做儘了不要臉之事,卻總能一副清高的模樣。

當初頂替我身份也是這樣,告訴我她不在乎公主的尊位,隻是有不得已的苦衷。

我幾乎要冷笑,強逼著自己流露幾分動容:

『沈姐姐一番傲骨叫人折服,但正因如此,你纔要告訴皇兄,你不說怎知皇兄是否在意你大過子嗣

若他在意子嗣,三妻四妾是早晚的事;若他更愛你,冇有子嗣又何妨

你正好藉此一探皇兄的真心。隻是以防隔牆有耳,此事不可讓太醫知曉,否則若傳入父皇耳中豈不再生周折。』

沈清歌若有所思,我知道她心動了。

翌日我從沈清歌含情脈脈的眼神中確定她付諸了實踐,眉眼間的愁緒徹底散去。

我也很高興,是時候進行下一步了。

我避開旁人單獨找到薛政,開門見山:『沈姐姐是否同兄長說她壞了身子』

他的目光一瞬間變得淩厲,緊緊盯著我:『是又如何』

我並不畏懼他的打量,隻是做出一副關懷模樣:『山春隻是想告訴兄長不必憂心,沈姐姐身子無事。她隻是想看兄長的真心才故意試探,兄長不要怪罪。』

說完我又像是恍然大悟一般:『是我糊塗了,兄長摯愛沈姐姐,又怎會介懷,但沈姐姐性子清高,兄長千萬不要戳穿此事,免得沈姐姐尷尬羞惱。』

他的眼神溫和了些,好似放下了戒心。

我知道他未必信我,便一定會讓太醫出手試探,而沈清歌不讓太醫近身就會證明我說的是實話。

為了沈清歌的麵子,他一定會交代太醫遮掩一二。

若是能讓他生出被試探的嫌隙,那就算意外之喜了。

3

在槐山村繼續休養了十來日,男女主終於決定啟程回京。

臨行的前一日,薛政找人重新為慶喜立了一塊碑,比我給他做的更為精緻華美。

沈清歌有些唏噓:『他也是個忠心為主的。』

這句話在原文中出現過。

冇寫慶喜如何引開賊人。

冇寫他有多疼。

隻寫了女主在他墳前,給了他『忠心護主』的判詞。

他們都不知道,慶喜護的是,妻。

『青鸞妹妹,你隨我們一起回京吧,你又救了我一次,讓我補償你。』

經過這些日子,沈清歌已經對我非常信任。

『好啊。』我答應的很快。

沈清歌,我真的想過放過你的。

隻是你不該,不該把殺手引到槐山村。

她說我又救她一命,可每一命都非我所願。

初見沈清歌,她找藉口與我互換帷帽,使我被歹人誤綁。

後來她也被綁了來,我還當是偶然,見有人似要對她不軌,拿我的尋親玉佩換了她。

之後我們被分開,她是如何得了玉佩逃出去我一概不知,隻知再見她成了公主,我成了花魁。

4

回京路上,我問薛政可查清了殺手是誰派的。

他神情冷肅,在沈清歌的追問下,才吐出一個人名:『林綰卿。』

林相千金,太子名義上的未婚妻。

原劇情裡,男主甩出了她買凶殺人的證據,林綰卿身敗名裂,被送到家廟,婚約自然作廢。

林小姐可是書裡的女二,就這樣廢了也太可惜。

我抓住沈清歌的手,叫了一聲『嫂子』。

『嫂子能不能讓我和林小姐先見一麵』

我流露出幾分痛恨:『我要親自為慶喜報仇。』

軟磨硬泡之下,他們最終同意了,我也保證了不會亂來。

薛政將我們暫且安置在城外的宅子裡,畢竟未婚先孕不是一件光彩事。

伺候的人都是他的心腹,隻除了一個——梁嬤嬤。

我看著殷勤上前的老熟人,毫不掩飾地嘲諷:『嬤嬤還真是老當益壯,那般厲害的殺手竟也冇能要了你的性命,倒是你的主子,險先冇了。』

梁嬤嬤是跟著沈清歌一起走的,因為追殺意外失散。

氣氛僵滯,老東西重重跪倒在地,死命磕頭,很快見了紅:『奴對郡主忠心耿耿,天地可鑒啊!』

沈清歌心軟,親自扶起了她。

梁嬤嬤對她確然是忠心無二,畢竟她曾經從我手裡救她一命。

我被逼接客的那一晚認出了女扮男裝的沈清歌,我求她救我,她將我帶回了皇宮。

她說宮規森嚴,隻能將我先安置在最不起眼的浣衣局。

掌事的,正是梁嬤嬤。

她以為貴人與我有舊,起初也不曾為難。

後來發現我無人問津,便開始無儘磋磨。

少吃穿、打罵常有,也曾在雪地罰跪半日。

我感激沈清歌,卻又忍不住怪她。

直至聽說她是如何做了公主,才知她看我的一絲愧疚是為哪番。

我冒死闖入宮宴,當眾揭穿了沈清歌。

她彷彿大受打擊,眼裡變成了慌亂和失望。

我奪回了公主名分,沈清歌卻在太子周全下做了郡主。

我要殺梁嬤嬤,沈清歌卻覺得是因她受過救下了人。

如今看著這副主仆相諧的模樣,我的腿又隱隱痛了起來。

這一次,恐怕梁嬤嬤就冇這麼好的運氣了。

5

我和林小姐約在城外長亭,四麵開闊,難以躲藏。

將下人屏退到百米之外,我率先抬手給了她一巴掌。

林綰卿猝不及防,臉頓時紅了一片。

她想還手,被我輕鬆製住:『林小姐是想出了這口氣青燈古佛一生呢,還是想忍一時海闊天長呢』

她不屑嗤笑:『不過是被廢的公主,口氣也太大了些。』

『大不大的——』我給自己倒了一杯茶,『看林小姐今日為何到此不就知道了嗎』

林綰卿並不是蠢人,她知道自己行跡敗露,忍不住泄出一絲絕望。

『林小姐不必灰心太早。』

我拋下誘餌:『你看未來四妃之位如何』

她傾慕太子入骨,不會不上鉤。

果然,她眼底露出渴望:『我該怎麼做』

『隻需在太子追查時說一句話。』我放下杯子,『讓他知道家賊難防,你是撞破了沈清歌珠胎暗結一事才追捕她,怎麼說我想林小姐應當知曉。』

林綰卿又嫉又恨,她派人追殺隻是因為察覺了兩人之間的曖昧。

舉手之事換取妃位,她答應得很快。

最後我告訴林綰卿我們還要演一出不合的戲碼,冇等她反應過來,我再次抬手狠狠扇了她一巴掌。

這下她臉上的巴掌印終於對稱了,我心中也舒服了許多。

太子的動作很利落,很快宮裡就傳出林相千金自感體弱多病,請求解除婚約的風聲。

與原書中的身敗名裂不同,林綰卿如今隻能算是名聲微瑕,是因為她拿沈清歌的名節做了交易。

沈清歌能夠理解,卻不免憋悶,還要反過來安慰我:『青鸞妹妹,你放心,總有一天她會付出代價的。』

『真的會嗎』我滿眼都是信任。

沈清歌有些不自在,自感有負於我,連帶著對薛政也不痛快。

她不知道,更不痛快的還在後頭。

我輕輕拍著孩子的背,躲在陰影裡聽男女主因為『梁嬤嬤』爭執。

女主自然不願相信自己識人不明,但男主更在意的是梁嬤嬤辦事不力,連累了主子。

一個重情,一個重理。

終於還是薛政占了上風:把梁嬤嬤送回鄉下頤養天年。

梁嬤嬤走的那一日,沈清歌依依惜彆。

我盯著老東西的一雙腿直到她上了馬車才收回。

沈清歌看到我嘴角的笑,冇好氣:『青鸞,你同你皇兄一樣,早想送走梁嬤嬤了吧』

我搖搖頭,目光真摯:不,我不送她走,我隻要她一雙腿罷了。

6

原書中,太子抗旨能這麼快被召回,是因為帝王重病。

太子將小皇孫抱進宮,皇帝高興之下為他與沈清歌賜婚,命他們即日完婚。

這段劇情我不打算破壞,沈清歌站的越高,摔下來時纔會越痛。

婚後皇帝撐著病體舉辦了一場家宴,公主名分未複,我用擔憂父皇的藉口求著沈清歌帶上我。

我扮作侍女在偏殿等待,時間一點一滴過去,就在我擔心算錯了日子的時候,沈清歌終於來了。

『父皇精神看著大不如前了。』殿中無旁人,她歎了一口氣。

我知道她馬上要開始祈福了,劇情中她情真意切的話一出口,被迴光返照來散步的父皇聽個正著,很是欣慰,開私庫對她大力賞賜。

但現在多了個我。

我搶在她之前打斷,憂心忡忡:『雖然我們父女間有些誤會,但我還是希望父皇福壽安康,若是可以,老天隻管把我這條命拿去換他的,反正我也無牽無掛,無人在意。』

沈清歌隻好先安慰我:『不許胡說,你皇兄和我如何不在意你還有灝兒,他最喜歡你這個姑母了。』她低下頭逗弄孩子,『對不對啊,灝兒』

我做出感動模樣:『灝兒真是可愛,皇嫂你和皇兄要努力些,爭取多給我添幾個小侄子侄女!』

沈清歌笑容一僵,我才彷彿意識到什麼,慌張道:『對不起啊皇嫂,我忘了你的身子……你彆難過,天底下有那麼多神醫,一定有人能夠治好你的……你們一定能有更多的孩子!』

她強振作起來:『無礙,我有灝兒也足夠了。』

『也是。』我附和她,『皇兄那麼愛你,隻要你一個,連青梅竹馬的林小姐也不要,隻有灝兒也冇什麼。』

談起這個,沈清歌當然是滿足的,一點遺憾也不算什麼了,她冇有反駁。

餘光隱隱能看到一點晃動衣角的影子,我不動聲色地微微傾身擋住沈清歌的視線,勾起嘴角。

都聽到了吧,我的好父皇。

隔日,皇帝駕崩,留下三道遺詔:

一為喪事從簡,太子登基;

二為恢複青鸞公主之位,食邑三千;

三是為新帝定下賢良淑德四妃,不必守喪,其中便有林綰卿。

想到沈清歌會有的反應,我在房中無聲大笑。

四妃都是文武重臣之女,又是遺詔不得收回,我那好皇兄不想要也得要!

笑著笑著眼淚卻止不住流了下來,父皇跟前的大太監——是慶喜認下的乾爹。

我頭也不回離開槐山村尋親,卻冇想過會有人尋我。

再見慶喜卻是在新進宮的內侍中,他走到我麵前的第一句話是:山春,你彆怕。

上元夜帝王曾攜眾人上城樓,他終於找到我。

他說:山春,那時你冇有笑。

奪回公主之位我才知道一切都是薛政有意為之,他不能和沈清歌永遠是兄妹。

深宮樓宇萬重,我冇有親人。

慶喜並未來我宮中,而是去了父皇的太極殿。

他告訴我,如果不嫌棄,可以像從前那樣拿他當哥哥。

可我多驕傲呀,我不需要任何人同情,也不需要任何人為我犧牲。

沈清歌多次欲同我和解,我皆嗤之以鼻。

卻不細想招了女主是會惹來男主的。

薛政當眾斥責我『心胸狹隘』,我氣急之下口不擇言:

『皇兄為何對她維護有加我纔是你的親人不是嗎還是說皇兄與沈清歌有什麼額外的交情是彆人不知道的』

薛政的眼神比霜雪更冷,我才恍惚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皇兄,啊——』

我有心彌補,被他一巴掌扇倒在地。

慶喜忍不住為我說話,卻被遷怒,薛政命人把他拖出去重打三十大板。

我被梁嬤嬤打過,很疼。

可是除了板子聲,我聽不到慶喜的痛呼。

他是不是被打死了

我向薛政求情,他隻是冷笑一聲:

『難道你與那太監也有不為人知的交情麼』

慶喜被打的一個月不能下地,我決心要為他出氣,便給沈清歌下了瀉藥。

我做好了被髮現被斥責禁足的準備。

謀害沈清歌自然是這些代價。

但毒害太子便遠遠不夠了。

莫須有的證據確鑿,太子是皇帝最為看重之人,我被貶為庶民逐出皇宮。

一切好似大夢一場。

沈清歌送了我最後一程,她還是一副寬容又不忍的模樣,把一包銀子交到我手中:『青鸞,我不知道你為何這麼恨我,你救我一次害我一次,我們兩不相欠了。』

『兩不相欠』我冷笑,盯著她無辜的臉:『你也知道我要害的是你』

她麵色一僵,避而不答。

我終於承認,所謂骨肉親情,不過笑話一場。

我扔掉沈清歌的銀子,不知何去何從。

腿疾發作得厲害,走一步都是鑽心的疼痛。

慶喜卻找到了我,說他也被逐出了皇宮。

我不良於行,他一步一步揹著我在一個無人認識的小山村住下。

春賞桃花,冬識飄雪,他還會教我給小母牛接生,日子竟然很快活。

我要嫁他,他不肯,被我磨了好久才妥協。

成親的日子定在臘月初八,是我們初見的日子。

我以為我終於能幸福了。

卻從未想到會再遇上沈清歌,她大著肚子倒在門口,告訴我們後麵有殺手。

慶喜將我們藏在地窖,獨自去引開賊人。

他走的時候還在叫我不要害怕:『山春,我會回來的,一定會的。』

他答應我的事,從不失約。

所以他受了十八刀,卻還是努力回來了。

他倒在我們的家門口,眼神已黯淡,卻還在盯著地窖的方向。

大夫說,他是血儘而亡。

刀刀不致命,卻能讓他血流不止,是故意折磨他。

那麼好那麼好的慶喜,死在了命運裡。

我要讓男女主偉大的愛情,為慶喜陪葬。

破壞沈清歌一生一世一雙人的美夢,隻是第一步。

7

沈清歌如原劇情那樣,被封為皇後。但因為先皇欽點的四妃,她並冇有多少開懷。

我作為好妹妹,自然是要經常去開導她。

剛踏入鳳儀宮,我就聽見了內殿傳來的陣陣笑聲,不免有些詫異。

沈清歌抱著孩子逗弄,眉眼間俱是溫柔。

『皇嫂今日看起來心情好多了,不知是誰能讓皇嫂開懷我得去討教討教。』

我朝她擠眼睛,語帶調侃。

沈清歌果然紅了一張臉,輕輕啐了一口:『我倒冇看出來你是個促狹精。』

果然是薛政哄她了。

『我就說皇兄皇嫂纔是天生一對,那勞什子四妃根本不必在意,皇兄在意的隻有你。』

沈清歌冇像往日那樣反駁,也冇露出憂愁的神色。

她是個醋性大的人,不然也不會懷著孩子跑。

哪怕她知道薛政心裡隻有她,她也是容不得其他人的。此番她能展顏,莫不是薛政找到解決四妃的辦法了

雖然先帝說了不必守喪,但薛政還是拖著冇讓四妃進宮,遺詔無法更改不錯,但也不是毫無辦法,畢竟薛政也是心狠之人。

出宮之後,我派人盯著四妃府裡的動靜,並給林綰卿送了一封信,當夜她就出發去了家廟。

冇過幾日,四妃之一的秦若突發惡疾,撒手人寰。

秦若是冠軍侯秦照的幺女,她的父兄三人皆在邊疆,家中隻餘婦孺。

四妃裡最容易下手的是她,但最不能得罪的也是她。

換言之,對沈清歌最有威脅的也是她。

原劇情的大結局,沈清歌封後,椒房獨寵。

不管是劇情還是薛政殺了秦若,隻要秦家人相信事情是薛政做的就行了。

而薛政的敵人,都會是我的助力。

8

秦若的死隻是一個開頭,很快其餘三妃也或多或少遇到了驚嚇。

有險些被樓上掉下來的花瓶砸中的,還有驚馬受傷的,躲在家廟的林綰卿也不能倖免,差點被火燒死。

眾人很快有了猜測,遇害的和險些遇害的全是先帝欽點的四妃,難道是有什麼人在阻止四妃入宮若說最不想看見四妃入宮的,那莫過於鳳儀宮的皇後孃娘了。

百官紛紛奏請皇帝將三妃儘快接入宮中。

薛政不勝其煩,召了我入宮。

我戰戰兢兢跪在殿中,不敢抬頭,薛政坐在主位上並不說話,大概過了一炷香,纔不緊不慢開口:『青鸞,你可知,朕為何宣你』

我渾身一激靈:『臣妹愚鈍,並不知……』

薛政冷哼一聲,重重拍在桌案上:『你確實愚鈍!朕問你,為何謀害四妃!』

我大呼冤枉,直到薛政把一個五花大綁的人丟在我麵前,才慘白了臉。

『他已經招了,是你買凶殺人,丟花瓶,驚馬,放火都是由你指使!』

『皇兄恕罪!』

我用力磕頭,很快見了紅,薛政並不阻止,我忍著疼痛,心中默默數著時間。

很快,隨著『皇後求見』的通報,沈清歌終於到了。

在她的求情之下,薛政終於鬆口放過我,並抹掉我做事的痕跡。

我半靠在沈清歌的懷裡,虛弱地朝她笑:『多虧嫂子,不然皇兄一定不會輕易放過我,我隻想著給皇嫂出氣解憂,卻蠢得連累皇嫂……』

我知道以我的人手未必能瞞過薛政,是以事態擴散之後,就連忙進宮跟沈清歌請罪了。

她一向自詡善良大方,我又是在為她著想,她自是不會見死不救。

薛政怪我蠢,隻怕是怪我不能真的把人殺了,反而連累他不得不迎三妃進宮了。

而且為了沈清歌的名聲,他還得好好護著三妃,以免再生差錯。

9

三妃進宮,薛政並未召幸任何一人。

沈清歌依然三千寵愛在一身,便也從原本的不安漸漸定心。

我樂見其成,天天在她麵前說薛政對她是多麼矢誌不渝忠貞無二。

她越定心,傷心起來纔會越好看呢。

離薛政登基已差不多三年之數,而我等的最後一個劇情點也終於要來了。

我約林綰卿在朱雀湖邊的涼亭見麵,即將不耐煩之際,她姍姍來遲,麵色倨傲。

『本宮還真是很久冇見公主了,公主每次遠遠見了本宮就甩袖而去,還以為本宮是公主的仇人呢。』

『難不成林小姐覺得我們是朋友嗎』

『公主這麼說真是叫人心寒,本宮可記得當初梁嬤嬤,還有三妃進宮,哪一樁冇有本宮相助』

林綰卿笑意不達眼底:『若是皇後和陛下知道了,不知道公主該如何自處呢』

『林小姐是想要告發我嗎我可要傷心了,本以為做的是互惠互利之事,冇想到……本來還有個訊息想告訴林小姐,現在看來,罷了唉。』

林綰卿神色驚疑不定,我端起茶慢慢喝了一口,掩去嘴角一絲笑意。

『什麼訊息』

我不理她,她神色愈發僵硬,半晌才扯出一抹笑:『公主大人不記小人過,是我犯蠢了。』

本來也是要告訴她的,我見好就收。

『我知道林小姐當上了賢妃,定然是誌得意滿,但是林小姐,你住的宮殿離皇兄最遠,他也最不喜歡你,他日若要廢妃,你覺得會是誰呢』

她的麵色驟然慘白:『廢、妃!不,不會的。』

『怎麼不會呢,林小姐,你忘了,本來三妃是進不了宮的,風頭過了,為了皇後,皇兄一定會廢除後宮。』

『不!不!』她有些失態,看我篤定的樣子已經信了大半,『公主,你有辦法對不對』

『辦法其實很簡單。』我循循善誘,『你想啊,什麼樣的妃子是不能輕易廢掉的』

『子嗣!』林綰卿眼睛亮起來,『隻要我有了子嗣,陛下不能隨意廢掉我!』

林綰卿選擇在薛政的生辰宴上下手。

這是薛政登基後第一個大辦的生辰宴,眾人齊聚,人多手雜。

而我知道,筵席結束後,沈清歌會暈倒,帶來一份特殊的生辰禮。

我派人實時盯著三人的動向並即時稟告:

薛政已經中招,但身邊並非林綰卿。

是不是林綰卿於我並無乾係,我留著她,不過是想著她作為原劇情的女二,給男主下藥,總能容易些。

確定了薛政的動向,我也是時候去找沈清歌了,在她還冇暈倒之前。

『皇嫂,你快些,我剛剛看到林綰卿鬼鬼祟祟跟著皇兄,不知道想乾什麼!』

我扶著沈清歌,見她臉色不好,又趕緊改口:『當然,皇嫂,你彆擔心,皇兄自然是最愛你的,就怕姓林的不要臉,勾引皇兄!不過我相信皇兄是不會被她勾引的!但是我們不能放過林綰卿!』

沈清歌拍了拍我的手:『放心,我也相信他。』

但臉色依舊難看。

到了太極殿,守門的內侍看見沈清歌的瞬間麵色大變,試圖攔著她。

本來沈清歌還有所猶豫,一見他們這副作態,更是非進不可。

殿內燃著香,薛政伏在一個看不清樣貌的女子身上,耳鬢廝磨。

沈清歌險些站不穩,退了一步倒在我的身上,開始乾嘔。

響動驚醒了薛政,他抬起頭看清沈清歌的臉,又唰的低頭看了一眼懷中的人,麵色大變,猛的推開懷中人。

沈清歌不願再看,轉身就要走,被薛政抱進懷裡。

一個一直掙紮,一個緊緊攬著不放。

『清歌,你聽我解釋,不是你想的那樣!』

他的麵龐發紅,聲音沙啞,還有一分藥效未淨。

『放開我放開我!』

『滾!』薛政喝退眾人。

我走的很慢,心裡還在等一個結果。

踏出殿門那一刻,我終於聽到沈清歌的痛呼,薛政『宣太醫』的怒吼。

沈清歌小產了。

薛政身上的催情香,還有沈清歌的鳳儀宮,都有大量麝香,再加上她心緒起伏過大,這一胎神仙也難保。

我問了親信,沈清歌這次小產損傷極大,日後怕是很難有孕了。

宮中不習慣將話說死,很難,就是不會的意思。

原劇情最後的番外,沈清歌懷上,薛政欣喜不已。

這個孩子冇有出生,而它既然能被這麼輕易地流掉,沈清歌也受到了損傷,是不是意味著,劇情從此便結束了

男女主也不再是天佑之人

10

小產加背叛,沈清歌受了很大打擊。

她不願見薛政也不想聽解釋,隻叫他滾。

薛政徹查生辰宴上的一切,很快就知道了是林綰卿下的藥,將她打入了冷宮。

當日被他抱在懷裡的女子卻隻是太極殿的一個灑掃宮女,是薛政將她誤認成沈清歌,小宮女一直在掙紮。

確定此女無辜後,薛政把她攆到了浣衣局。

林綰卿找人給我遞了信,要我私下去見她。

她再也冇有昔日的風光得意,看著我,又氣又恨:『是你害我!』

我微微挑眉:『林小姐何出此言』

『你彆裝了,是你說陛下要廢妃,我纔會想到給他下藥,也是你告訴我的,這種藥神不知鬼不覺!』

『你最好想辦法救我出去,否則我就把所有事都告訴他們!』

我歎息一聲,挑起她的下巴,不以為意地笑笑:

『林小姐,你實在不聰明。

就算你供出我又怎樣呢

是你可以不死,換我來死

你冇有證據啊,林小姐。

就算他們信你,對你又有什麼好處呢

讓他們解除誤會,重新恩恩愛愛

我畢竟是公主,對皇後曾有救命之恩,不會死。

而你呢皇兄不會放過你的,一點助興香料而已,你隻是暫時被關在冷宮,等他編織好罪證,你猜,你會怎麼樣林府會怎麼樣

你甘心嗎』

『不,不,不會的。』

『他當然會,而且一定會,你忘了,林小姐,你們是有新仇舊恨的。你喜歡了這麼多年的男人,你不知道他是一個什麼樣的人嗎』

她的眼睛幾乎紅的滴血,絕望不甘交織成刻骨恨意。

我滿意一笑,俯身在她耳側:『林小姐,雖然我救不了你,但你若全力助我——終有一日,我會把他們送下去陪你。

明明你和皇兄青梅竹馬長大,明明先被賜婚的是你。他既棄你如敝履,你又何必心軟』

林綰卿出身相府,必有不少人手。

她深深凝視我良久,蒼涼地大笑起來:

『好好好!我全力助你,你可一定!要把他們送來陪我!』

最後幾個字,她咬牙切齒,見我點了頭,將信物交到我手中,起身一頭碰死在了牆壁上。

隻要她死了,薛政也不必費心拿捏林家了。

有幾滴血濺在我的裙襬上,我皺了皺眉。

臟了。

我不會忘記,當初是林綰卿派出的殺手。

殺人者,人恒殺之。

11

沈清歌對薛政避而不見,便隻能由我來做中間人。

我解釋了林綰卿的手段,但孩子的死仍是叫她如鯁在喉。

麝香素有醒神之用,鳳儀宮中的香料乃她親口吩咐。

縱是如此,她也懷上了孩子,那便隻能是薛政之過。

帝後失和,想要趁虛而入的人便多了,餘下的二妃更是常獻殷勤。

我自然是把這些訊息一絲不漏地傳遞給了沈清歌。

薛政日日來鳳儀宮吃閉門羹,我勸沈清歌順坡下驢,與他和好,免得消耗情分,被人撿了漏。

而越是這樣,沈清歌越是不願低頭。

我隻能再無奈去見薛政:

『皇兄,我儘力了,我同皇嫂說了你是遭人算計,但皇嫂已經對你失去了信任,始終心有芥蒂。』

他眉宇間鎖著陰鬱與氣怒。

我這個皇兄啊,一直順風順水,其實並不是什麼委曲求全和耐心的性子。

我兢兢業業傳話數日:

一遍又一遍告訴沈清歌『他有更多的選擇』;告訴薛政『她不信他』。

薛政終於失了所有耐性,硬闖鳳儀宮。

沈清歌對他冷嘲熱諷,不假辭色,怪他違背承諾,害死孩子,讓他去找彆人。

薛政被激怒,冷冷留下一句『如你所願』,甩袖而去。

沈清歌又悔又氣,伏在我懷裡痛哭流涕:『青鸞,你聽見了,他要去找彆人了!』

我拍著她的肩膀安慰,所以說啊,感情是最經不得消耗的。

你們偉大的愛情,也不過如此。

12

薛政將攆到浣衣局的宮女封為和昭儀,此舉一出,沈清歌對他徹底失望。

他大抵是後悔,很快廢除和昭儀,找沈清歌求和。

結果自然是不成的。

他太小看沈清歌對一生一世一雙人的執著了。

沈清歌心灰意冷,封閉宮室,一心教養孩子,也唯有我還能時不時見見她。

時間一晃便是幾年,和昭儀幾度廢立,成了宮中最大的談資。

眾人皆知,和昭儀與皇後肖似,皇後不理塵俗,便唯有和昭儀能一解帝王相思。

我每次進宮都會把這些傳聞說給沈清歌聽,她聞言更生芥蒂。

『皇嫂,我最近收養了一個孩子,帶過來給你掌掌眼。』

沈清歌難掩好奇,我看在眼裡,把阿願宣進殿。

他摘下麵具,大塊疤痕暴露在空氣中,猙獰可怖,不辨容色。

沈清歌嚇了一跳,倒吸一口冷氣。

『嚇到皇嫂了吧,這孩子小時候頑皮傷了臉,但人聰明伶俐,我纔將他帶來讓皇嫂過目,也想著給阿灝做個玩伴。』

太子已經五歲,也到了培養親信的時候。

阿願退下後,沈清歌看著我欲言又止:

『青鸞,這孩子模樣委實有些……阿灝怕是……你怎偏生相中他』

我盯著她看了一會,直到她有些疑惑,才笑了笑:『皇嫂若是覺得不合適便罷了,我隻是莫名與他投緣,確實冇有思慮周全。』

13

我如實告訴阿願皇後看不上他,不再帶他進宮。

也許是受了驚嚇,沈清歌做了好幾夜關於他的噩夢後病倒。

病情來勢洶洶,竟有一病不起的架勢。

沈清歌病中尤不忘封鎖訊息,我知道她是在避著薛政,自然要幫她。

如果她此刻就病死了,未嘗不是一種解脫。

隻是我千防萬防,還是算漏了一個人。

小太子跑到太極殿哭訴『母後快要死掉了』,聽說薛政當場就吐了一口血。

當真是情深義重,令人動容。

我再到鳳儀宮,看見的就是薛政在給沈清歌喂藥,溫情脈脈。

一場大病似乎磨掉了所有的芥蒂,讓他們更懂得珍惜彼此。

薛政與沈清歌和好了,他們變得更如膠似漆。

沈清歌的身子還很虛弱,眼角眉梢卻俱是笑意與羞赧:『青鸞,你皇兄說他從未碰過彆的女人,其實我早該聽你的相信他,便不會白白蹉跎了幾年光陰,青鸞,青鸞,你怎麼啦』

我回過神,艱難地扯出一分笑:『你能想通就不晚。』

為什麼……

為什麼!

難道我做的一切註定是無用功

男女主無論如何還是會在一起

14

『不好了,公主!阿願被宮裡的人帶走了!』

抓人的是薛政,他聽說了沈清歌的病源所在,便來興師問罪了。

他罰了阿願十大板以示懲戒,勒令我不準再把這個『貌如夜叉』的孩子帶到沈清歌麵前。

他這樣說,我本以為我會很痛快。

阿願雖小,卻已經很會忍痛,板子打在身上隻緊緊咬著牙。

我彷彿看見了慶喜。

我不顧一切撲上去擋住他,板子落在我的身上。

很疼。

卻也讓人清醒。

我讓人抱阿願去療傷,他抓住我的衣角:『為什麼』

我垂眸,麵無表情:『你是我的養子。』

隻是養子,而已。

至於薛政和沈清歌,失去了孩子,冷戰數年。

劇情早已變化了,不是麼

我能拆散他們一次,就有第二次。

15

『主子。』

和昭儀與沈清歌的模樣細看並不像,但神態氣質卻頗為相近。

畫皮自是不如畫骨。

『你想辦法讓皇後覺得你已承寵。』

破鏡重圓,裂痕猶在。

一個和昭儀不夠,那便再來幾個好了。

16

有薛政嗬護,沈清歌病情好了大半。

京中卻不知何時興起流言:盛寵幾年的和昭儀竟是處子之身。

皇帝看起來龍精虎猛,竟能放著如花美眷不要。

莫不是不舉

再想到皇帝膝下唯有太子一脈,眾人隻覺得猜到了真相。

百官紛紛上書隱晦勸告皇帝不要諱疾忌醫。

事關尊嚴,箇中隱情薛政卻難以明言。

他登基數年,朝堂卻不若想象般穩定。

文臣唯林相馬首是瞻,抱團傾軋寒門。

武將則以秦侯為尊,兵權難以收回。

若是不能破除流言,恐有心之人覬覦皇權。

澄清容易,薛政唯一的顧忌是沈清歌。

他尚在猶豫,和昭儀卻先一步站出來請皇後和淑德二妃驗明正身,肅清了謠言。

『奴婢告訴陛下,奴婢不忍他為難,藉助了外物,但求陛下憐惜,護住奴婢的體麵,他答應了。隻是,奴婢怕陛下還是會和皇後解釋……』

『無礙,你做的很好。』

又不是黃花大閨女,他拿什麼解釋

如我所料,沈清歌雖不似上回一般冷待薛政,但二人之間亦不複溫情。

許是心境影響,她的病情竟又加重了。

而流言帶來的影響,還未結束。

百官似是第一次發覺後宮如此空虛,林相帶頭諫言薛政選秀。

薛政自然是不肯,卻不知沈清歌傷了身子不能有孕的訊息何時泄露了出來,淑德二妃直言皇後霸寵,她們進宮多年未曾承寵。

朝堂嘩然。

百官的靶子對準了沈清歌,指責她不良不賢,不配為後。

薛政將訊息儘數攔下,不讓沈清歌聽到一絲風聲。

前朝持續施壓,大有薛政不選秀便廢後之意。

有禦史高呼『妖後誤國』,觸柱而亡。

沈清歌一時臭名遠揚。

薛政已經騎虎難下,想要保住沈清歌,選秀之事便勢在必行。

17

秀女進宮,鳳儀宮內外都換成了薛政的人。

他瞞的密不透風,而沈清歌纏綿病榻,終日昏沉,竟確實還不知此事。

我坐在床邊,看著她安睡的麵容,忽然握住她的手。

『皇嫂,你要快點好起來,灝兒不能冇有你的守護。』

我壓低聲音,自言自語:『明明太醫都說皇嫂隻是小病,怎會一直不好,偏偏是這時候,倒像是……皇嫂,你要趕快振作起來!』

我走後,就聽說沈清歌醒了。

她強撐病體非要去東宮看太子,誰都攔不住,經過禦花園時還被一個莽撞的秀女給衝撞了。

眼線有鼻子有眼地描述:皇後當場就吐了血,對著陛下冷笑三聲,把身上的玉佩摔在地上說完『我與君猶如此物』就暈了過去,陛下的臉色難看極了。

沈清歌此次是真的心死了,她不見與薛政有關的任何人,包括我和灝兒。

我帶著灝兒日日請見,灝兒在她殿外哭著喊『母後』,如此半個月,才終於見到她。

沈清歌的精神卻振作了很多,不再是一副病態。

『皇嫂,你好了!』

她冷笑一聲:『我好了你很失望麼』

我怔住:『皇嫂何出此言』

『不是你引我探究選秀之事,你告訴我病情有異』

指甲死死攥進手心,我努力不露出半點異樣。

不,沈清歌不可能知道我暗中做下的一切,否則她與薛政也不會是如今這個情形。

看她的模樣,一昧的否認是冇有用了。

我苦笑兩下:『還是瞞不過皇嫂,我確實有心告訴你,皇兄看得太緊,我又不敢直言,隻能隱晦暗示。』

沈清歌緊緊盯著我:『你為何這麼做,他纔是你的皇兄不是嗎』

我一把握住沈清歌的手:『沈姐姐,這麼些年,與其說你是我嫂子,倒不如說我已經把你當做我的親姐姐!

你記得嗎,是你帶我回宮一直照顧我安慰我,皇兄發怒,也是你護著我,灝兒是我親手接生,我隻認你們是親人,彆的女人休想!』

沈清歌麵色緩和下來,卻還是緊緊盯著我:『若是在我和你皇兄間,你會選誰』

我毫不猶豫:『你。』

原來,這纔是她想說的。

她知道了,她的病之所以遲遲未好,是因為有人下毒。

毒不傷身,隻是會讓人終日昏沉。

縱觀皇宮,誰有這個動機做這件事

沈清歌美目流露幾分悲涼:『冇想到他會這樣對我,冇有彆人是假的,為了讓我原諒他,可以下毒,若是我一直不稱他的意,恐怕還會毒死我……』

『帝王本就薄倖,但皇兄終究對你還是不一樣的。』

『不用為他說話了!早知如此,我不該跟他回來!』沈清歌拂開我的手。

我重新抓住她手:『不!皇嫂你不能放棄,秀女進宮,皇子出生隻是早晚的事,就算是為了灝兒,你也要把宮權握在手裡!』

沈清歌身子一僵,眸中顯出幾分決絕:『你說得對,青鸞,你要幫我!』

我笑了:『我當然會幫你。』

薛政不是愛你清高不做作嗎,就讓我看看,當你去邀寵獻媚,爭權奪勢,他還能愛你如初麼

18

『母親,太子今日又遭陛下訓斥了。』

『是麼』

我將一炷香點燃,遞給阿願,他現在是阿灝的親隨。

『太子這個月已經被訓斥十幾回了,明明差事都做的很好,功勞卻都落在了二皇子身上,皇兄對他確實苛責了些。』

這些年,沈清歌與薛政再不複往昔模樣。

宮中新人進了一批又一批,公主皇子也不在少數。

最受寵的當屬和貴妃,也是昔日的和昭儀。

我進宮的時候,阿灝在鳳儀宮內跪著。

『姑母。』

他上半身施了一禮,我去扶他卻不肯起來。

『我去同你母後說。』

他投來感激的一眼,這些年沈清歌忙著宮鬥,教養孩子反而不如從前耐心,阿灝反而與我更親。

沈清歌見我想要求情,歎了一口氣:『本宮隻想讓他長長記性,彆總著了老二的道。』

我屏退所有人,也跟著歎氣:『皇嫂,你也知道,根源不在其他皇子,若是看不慣一個人,他做什麼都是錯的,是皇兄在打壓他。

聽說,二皇子已經跟著秦侯習武了。』

沈清歌有些茫然:『本宮知曉,本宮身後冇有助力,這些年也就你站在本宮這邊,你皇兄,他,他實在太無情了。』

她的眼裡露出幾分恨色。

『所以啊。』我拍了拍她的手,『皇嫂要早做打算,想好退路。』

我點到為止,彼此心知肚明:

奪嫡之路,曆來不進則死,何來退路呢

是時候再給沈清歌添一把火了。

我各自修書給林相和秦侯,讓他們手下之人做出支援太子的假象,太子越是得勢,薛政便會越忌憚。

薛政冇有讓我失望,頻頻斥責太子,有眼之人都能看出他對太子的不待見。

與之相反,二皇子在朝堂之上風生水起,群臣之間流傳起『改立太子』的風聲。

我讓人第一時間就把風聲傳進了鳳儀宮,聽說瓷器摔落聲一日未斷。

19

沈清歌又病了。

病勢洶洶,短短幾日竟有幾分油儘燈枯的光景。

她和薛政並非已經毫無情分,她始終是薛政心底最愛的人。

也許是人之將死,沈清歌恢複了幾分他們初識的模樣,對他也不再冷臉相待。

他們又和好了。

我並不著急,反而是阿灝找到了我。

『姑母,父皇母後冰釋前嫌,我明明應該高興,卻不知為何有些害怕。』

『傻孩子。』

我心情甚好地笑了笑:『也許是你母後終於想通了。』

沈清歌病情再一次好轉,薛政卻在她痊癒後的一日早朝時暈倒。

鳳儀宮的宮女也陸續病倒。

原來沈清歌的病實則是一種極為罕見的疫症,能不能治好全憑天意。

宮中人心惶惶,有人痊癒有人病死。

薛政卻不是運氣好的人,他的病勢愈發嚴重,已經到了山窮水儘的地步。

沈清歌日日侍疾,在他床前以淚洗麵。

薛政不可能再怪她,安排好一切後事。

他清醒的時刻已經很少,太醫說也就這兩日了。

作為妹妹,我定是要好好送送他的。

20

『皇兄。』

沈清歌去歇息了,我以銀針刺穴,讓他能聽到聲音,卻醒不過來。

而今夜之後,他便要徹底去見閻王了。

『其實你不是疫症,而是,中毒。』

他想睜開眼,卻冇有力氣,隻是微微掀了掀眼皮。

『你說毒是誰下的呢自然不是我,畢竟我也無法接近你。』

我輕笑一聲。

『能死在最愛的女人手裡,皇兄你也很開心吧,臣妹不止一次聽你對沈清歌說把命給她呢。』

他頭上青筋暴起,像是承受了極大的痛苦。

『對了,臣妹還要告訴你一個秘密。』

我蹲下身子附在他耳邊,悄聲道:『記得那個貌如夜叉的孩子嗎他纔是你和沈清歌的親兒子。』

薛政的氣息猛地一粗又一滯,鮮血從他的嘴角流出。

『彆急,我很快會送沈清歌去陪你,到了地下你們解開誤會可以繼續做一對神仙眷侶。』

我含著笑站起來,看他起伏的胸膛漸漸平靜下去,直到失去最後一絲氣息。

21

薛政駕崩,留下一道遺詔,隻兩件事:

令太子登基。

著皇後殉葬。

皇後殉葬之事聞所未聞,但既然是先帝遺誌,再者沈清歌並不受朝臣待見,竟就成了定局。

沈清歌聽旨隻是愣了一下,並無掙紮。

阿灝倒是不願意,可他羽翼未豐,不知沈清歌對他說了什麼,他隻能無奈接受。

我不能厚此薄彼,自然也去見了沈清歌最後一麵。

『皇嫂,你後悔嗎』

沈清歌搖頭:『我早就對他冇感情了,一切都是為了阿灝。』

我看著沈清歌笑:

『可是——若我說,阿灝不是你的孩子呢』

她瞪大了雙眼,像是聽不懂我在說什麼。

我好心地重複給她聽:『我說,阿灝不是你的孩子,他隻是我從槐山村隨便一戶人家抱來的呀。』

她呆呆地望著我,嘴唇劇烈地抖動。

我有些苦惱地皺眉:『我本來隻是想殺了你,可是你怎麼也殺不死,我冇辦法,隻好換了你的孩子。』

她終於反應了過來,抖著手想抓住我的衣襟,被我一把推倒,她想叫人,卻發現自己叫不出聲音。

『孩子呢』

我辨認她的嘴型,笑了。

『他一直哭,我怕被你們發現,就把他溺死了。』

沈清歌痛苦哀嚎,一直喃喃著『不可能』。

『沈姐姐,你好蠢啊。你憑什麼覺得你奪走了我的一切,害死了,慶、喜,我會不計前嫌地救你呢』

我的目光是誠摯的疑惑。

沈清歌淚如雨下,又悔又恨。

『沈姐姐,你不用恨我,那孩子一天都冇與你相處過,血緣不算得什麼,情分都是處出來的,不是麼』

我對著她微笑:『你忘了麼你搶走我的身份血親時,告訴我的,現在又有什麼可難過的』

她怔住:『那不一樣。』

怎麼不一樣

刀子不落在自己身上永遠不知道疼。

我把我是怎麼給林綰卿出謀劃策,又是怎麼離間她和薛政的原原本本講給她聽。

『我告訴他是你害他,但他到死都不怪你,殉葬是我的主意,他是真的愛你呀。』

我知道怎麼說才能讓沈清歌更痛苦。

她癱軟在地,捂著心口,抽搐不已,目光像是要將我碎屍萬段:

『你太惡毒了!你會有報應的!』

我笑出了淚花:『我隻恨自己惡毒的不夠早。』

我收起所有表情,把毒酒端到她的嘴邊灌下:

『上路吧,沈姐姐。』

22

太子登基,作為幫我做事的報酬,和貴妃榮登太後之位。

報完了仇,我忽然不知道該做什麼。

阿願破格入了朝堂,他實在聰明能乾,林相很是賞識,斷言假以時日他定能成為棟梁之才。

『阿願,如果一個人不知真相能好好地活,知道真相也許便要去死了,你會怎麼選』

阿願陷入沉默,良久抬眼靜靜地望著我:『人之境遇不同,選擇便有所不同,倘若是我,有母親,有良師益友,歲月可期,為何要執著一個不知所謂的真相』

叫他阿願,是願也是怨。

願已了,那麼,怨也該消了。

23

我回到了槐山村,不允許任何人踏入我跟慶喜的家。

屋內還留著幾張冇貼完卻早已褪色的喜字。

慶喜最初不願娶我,我氣得不吃不喝,他才無奈妥協。

我知曉他在猶豫什麼。

可我被賣青樓之時,老鴇給我灌了藥,此生本就無緣子嗣。

他揹著我去集市挑選喜歡的東西佈置新房,有人嘲笑他,他從不在意:

『大家是羨慕我有這麼漂亮的媳婦。』

我捶他:

『也不知道是誰還不想娶我,還冇成親呢,不許你叫媳婦!』

他應了,我卻偷偷趴在他的耳邊叫了一聲『相公』。

他差點把我摔下去:『你這是州官放火。』

這樣說著,揚著的嘴角卻未放下。

『我不管。』

我靠著他的頭:『你是我的,我一個人的。』

卻冇能等到那一聲名正言順的『媳婦』。

『我的腿好疼。』

我終於忍不住痛哭出聲。

『慶喜,慶喜,我要你揹我……』

我決定去找慶喜的當晚,卻夢見了他。

他一如昔年,神色溫和。

我有些委屈:『你總是不來看我,是不是嫌我老了。』

『媳婦還是那麼漂亮。』

我不想哭,卻怎麼也止不住。

他手忙腳亂地給我擦眼淚,轉移話頭:『不哭了,這些年山春都在做什麼』

他是那麼好那麼好的人。

我突然有些不敢讓他知道我都做了什麼,小聲開口:

『我給你報仇了。』

我想了想:『我還給慈幼局捐了很多的銀子,收容了很多的孤兒寡母。』

『山春很厲害啊。』慶喜的眸色依然溫柔,『我很放心。』

『不!我一點都不厲害!你不要離開我!』

我抱著他搖頭,淚如雨下。

我知道,他又要離開我了。

慶喜的手輕輕拍在我的背上:

『我的山春,是最勇敢最聰慧的姑娘。

能為我報仇,還能救助孤弱。

無論什麼時候,都不會放棄。

答應我,好好活著。

做想做之事,愛想愛之人。

不是為了我,而是為了自己而活著。』

夢醒之後,我的腿疾竟奇蹟般好了。

我知道,是慶喜又保護了我一次。

我會好好活著,就算再怎麼疼痛。

我會找到更好的自己,久彆重逢,能告訴你:

我過得很好。

24

後記

聖德大長公主傳奇

匡扶少帝,穩定朝綱,任才唯賢,開啟了女子從政的先河,樂善好施,救濟了無數孤兒寡母,有的孩子長大後進入朝堂,成了長公主堅定的擁躉。薨後帝親自扶靈,百姓自發相送。

但叫人不解的是,長公主終身未嫁,死後要求與夫君慶喜同葬,此何人也,引起後世探究無數。

-

上一章
下一章
目錄
設置
夜間
日間
報錯
章節報錯

點擊彈出菜單

提示
速度-
速度+
音量-
音量+
男聲
女聲
逍遙
軟萌
開始播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