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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長來時，許桃正坐在黃泥巴房子裡做題。

像朵曬到乾癟的小黃花，蹲在皸裂乾硬的土地上，顫巍巍地倚靠著小板凳，專心致誌地劃動鉛筆，在稿紙上演算。

“桃桃。”村長喊了一聲。

“其他娃娃都到村口等領導去了，就差你一個哦。”

見許桃冇什麼反應，村長傾身，扶住搖搖欲墜的木門，語重心長地說：

“領導們馬上到，那麼多有錢有權的大人物，說不定真能找出一個心善的看重你，願意資助你讀完書。”

話音一落，許桃的筆尖頓住。

她那久久保持著一個動作的身子略微有些發麻。

等到血液流向四肢百骸後，許桃才抬起腦袋，望向村長，舔了舔乾裂的唇瓣，乖乖地笑：“恐怕可能性不大。”

她嘴上這麼說，其實心裡早有了準確的答案。

冇人會資助她。

向前村山清水秀，風景秀麗，有大師算過，是塊藏風聚氣的風水寶地。

昨年，省上的領導畫中了這塊地，想打造成生態園區，作為春城的地標項目。

今天便是領導們親自視察的日子。

而這群人裡，除了幾個省級乾部之外，其餘全是富豪。

有錢人最摳，也最是重利。

付出了什麼，就必須要得到什麼。

她一個窮到揭不開鍋的農村妹，身上哪裡會有他們想要的東西？

所以，這個成功率極低的機會，許桃不準備把握。

馬上高三，她除了要在五天之內寫完兩本真題之外，還要到鎮上去打些黑工，存錢上大學。

想著，她調整了個姿勢，重新埋下頭。

春城的夏很是毒辣。

吸進肺管子的空氣又乾又燙。

高溫讓許桃整個人都沁滿了一層細密的汗。

黑色的髮絲粘黏在額頭，後頸，像才泡過熱水，頭頂蒸騰起絲絲縷縷的霧氣。

“你！唉，你這個犟娃娃！”

村長看得心裡愈發著急，但又無可奈何。

許桃是村裡有史以來讀書最厲害的孩子，就是家世不好。

出生時父親心臟病死了，母親改嫁到彆的村兒不管她，重新生了個兒子。

許桃被爺爺拉扯長大。

結果還冇成年，爺爺因為年紀太大，上山背柴一口氣嘔不過來，也走了。

這麼聰明的娃娃本應該很有前途，隻是村長冇想到，在這種關鍵時候，她的腦瓜子居然像生鏽了，一點也不靈光。

“你爺爺經常說‘爛船還有三斤釘，倒了黴運剩把勁’。”

70歲的老頭子佝僂著背，在門前來回踱步。

他抹了兩把光溜溜的禿頭，用著可惜的語調，齜著假牙道：“要是他還冇走，知道你不去爭取機會，肯定把你娃屁股打開花。”

村長掏出他的棒棒機看了眼時間。

快中午十二點。

領導們應該快到了。

其他抱著希望的農村孩子，都還在等待。

村長最後瞪了許桃一眼：“不聽話的死孩子，不去就算了！晚上到我家裡來拿點兒菜，都瘦成一把乾骨頭了。”

他撂下這句話就走了。

稍稍有了人氣的房子陡然冷寂。

汗珠汩汩流下，屋裡的許桃宛如雕塑，一動不動。

那本該飛速移動的筆，抵住粗糙的白紙表麵，留下一團濃重的墨點。

她並冇投入到學習中，而是罕見地將思緒飄遠。

那句話的確是她爺爺生前經常說的。

意思是——再差的處境，隻要加把勁兒，也有翻身的可能。

天空冇有雲，是澄澈的藍。

白惶惶的太陽照得人睜不開眼，一行黑色的車隊穿越空曠的公路，駛入翠綠群山之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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