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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桑榆在雞鳴聲裡醒來,怔怔望著茅草屋頂。
想了十天都想不明白,冇病冇災,一覺醒來怎麼就成了這家高燒驚厥的小女兒。
辛辛苦苦幾十年,一朝回到解放前。
真正意義上的解放前,雖然已經是1950年,但這座西南小城尚未解放,還是國統區。
“早晚宰了它燉湯。”被吵醒的林梧桐嘟囔著坐起來,抬手給妹妹掖了掖被角,“再睡一會兒。”
林桑榆搖搖頭,慢慢起身:“睡不著了。”
“睡不著就躺著,病纔好點,多養養。”林梧桐不由分說把她摁回去,做慣了活的人,手上很有一把子力氣。
林桑榆隻能繼續躺著,身下是**的木板,身上是重新蓋上來的**棉被。林梧桐大概是怕她冷,又在被麵上加蓋一件棉襖。
林桑榆:“……”感受到了愛的重量。
林梧桐坐在床沿上,一邊對鏡梳辮子一邊嗔怪:“你給我安生養著,把身體養好比什麼都重要。”
發現眼睫毛又長了,她熟練翻出剪子剪短,順手把眉毛刮稀。
林桑榆靜靜看著,柳眉杏眼高鼻梁櫻桃口,無疑是個美人,卻不得不剪睫刮眉厚劉海曬黑皮膚。世道不好,顏色好容易招禍,十裡八鄉年年都有大姑娘小媳婦被禍害。
“省城已經解放了,”林梧桐撣走臉上細碎毛髮,語帶笑意,“我們這應該也快了,到時候把那群王八蛋都抓起來槍斃。”
林桑榆點了點頭,算算時間,解放軍快來了,其中就有林梧桐失蹤三年的竹馬嚴鋒。
至於她為什麼知道,因為她不是單純的穿越還是穿書。
眼前溫柔體貼的林梧桐就是女主,開局死全家,隻剩下男主這個丈夫。
男主在外拚搏事業,女主替他贍養刁鑽的癱瘓父母,扶養任性的弟弟妹妹,撫養調皮的侄子侄女,收養六個戰友遺孤,累到數次流產無法生育……曆經種種波折之後,一家人幸福快樂地生活在一起。
這是一本苦情文!!!
林桑榆運了運氣,這苦誰愛吃吃去,她不吃,全家都不吃。
“你再睡個回籠覺,我出去了。”林梧桐站起來,“前幾天找到的那幾叢三月泡該熟了,給你摘回來。”
林桑榆眉眼彎彎:“好的啊。”
存著給妹妹摘一大把三月泡的美好願景,林梧桐乾勁滿滿走出房間,去了弟弟的房間。
“起床了。”林梧桐一巴掌拍在林楓楊露在外麵的肩膀上。
林楓楊揉著胳膊坐起來,嘟囔:“姐,你下次能不能溫柔點叫我。”
林梧桐翻了個白眼:“溫柔叫得醒你嗎?”
林楓楊訕訕抓了抓頭髮,抓起一旁補丁摞著補丁的大襠褲,一邊穿一邊問:“小妹昨晚上睡得怎麼樣?”
“睡得很踏實,冇再翻來覆去。氣色瞧著不錯,該是大好了。”
“那就好,之前差點被她嚇死。”
穿好衣服,姐弟二人去廚房。
廚房裡,林奶奶生火,林澤蘭拿著木鏟攪拌鍋裡的野菜粥,鍋邊貼著一圈玉米餅。
見兒女進來,林澤蘭笑:“起了,過來吃早飯。”
姐弟二人從灶上湯罐裡打了熱水,去院子裡洗漱好回來,靠牆的小方桌上已經放著兩碗野菜粥、一盤玉米餅並一碟鹹菜。
兩人坐下,一口粥一口玉米餅,間或夾一筷子鹹菜。
林奶奶滿眼慈愛:“慢點吃,彆燙到嘴。鍋裡還有,再添點。”
“飽了飽了。”林梧桐刮乾淨碗裡的粥,接過林澤蘭遞過來的水囊和包起來的玉米餅。進山采草藥都是一整天,中午不會回來,所以得帶上乾糧,“奶奶,娘,我們走了。”
林楓楊把掛在牆上的藥鋤藥鏟柴刀扔進背後的竹簍裡:“柴等我回來劈,你們彆弄。”
“好,好,好,”林奶奶笑嗬嗬點頭,不厭其煩叮囑,“在山裡頭當心點,彆走太深。楊楊千萬跟緊了你姐,彆讓她落單。”
林楓楊點頭如搗蒜。
林奶奶目送孫子孫女走出院子,直到徹底看不見了才收回目光,抬眼看向林澤蘭:“下個月就是桐桐生辰,整十八的大姑娘了。”
林澤蘭無奈:“知道您要說什麼,可她死心眼,一定要等嚴家小子,我有什麼辦法,難道逼著她嫁給不中意的人。”
林奶奶彷彿被塞了一把黃蓮,一直苦到心裡頭,女兒就是被老頭子逼著嫁給了不中意的人,落到今天這步田地。
“早知道,當初就同意她跟嚴家小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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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澤蘭沉默。
嚴家小子還行,可他家裡人個個不好相與。女兒年輕,不懂這種婆家的苦,她卻不能眼睜睜看著女兒跳火坑。
不曾想嚴家小子想證明自己有能力讓女兒過上好日子,前往省城打工,一開始還有信傳回來,突然冇了訊息。至今已有三年,隻怕是凶多吉少。
為此,嚴家來家裡鬨過好幾次,讓他們賠兒子,話裡話外就是賠錢。
“現在說這個冇意思,橫豎才十八,又不是二十八。”林澤蘭隻能道,“隨她去吧。”
林奶奶愁眉不展:“再隨著她,就成老姑娘了。”
“才十八,離老姑娘還有好些年,您就彆提前愁了。”林澤蘭岔開話題,“看看省城情況,要是真太平了,讓鬆柏找找門路,看能不能把桐桐安排進藥廠。”
長子在省城製藥廠工作,之前省城太亂,不敢讓年輕貌美的女兒去。眼下解放了,倒可試試看。換一個環境,許是能重新開始。
林奶奶眼前一亮:“求人辦事少不了錢,我那還有一對龍鳳鐲,你爹當年花了一百八十個大洋買的,回頭悄悄去城裡當了。”
走到廚房外的林桑榆腳步微微一頓,林爺爺生前是省城小有名氣的郎中,收入頗豐。奈何識人不明,先被徒弟兼女婿活活氣死,後被親兄弟吃絕戶,一生心血都便宜了外人,子孫淪落鄉野。
往好裡想,也算因禍得福,林家成了貧農。
“起來了,”林澤蘭看見了小女兒,笑著問,“睡不著了?”
林桑榆點了點頭:“睡飽了。”
林澤蘭細看她氣色,招過來號了號脈,麵露喜色:“脈象越來越有力了。”
懷著小女兒和小兒子的時候趕上多事之秋,離婚、喪父、族人謀財害命,導致早產。小兒子還好,小女兒卻貓崽子一般,打生下來吃的藥比飯還多,磕磕絆絆養大。
前些日子病得厲害,都開始準備後事了,好在這孩子福大命大撐了過來,氣色還一日比一日好,這兩天都能下床了。
“菩薩保佑。”林奶奶唸了聲南無阿彌陀佛,“等榆錢兒身體再好點,我帶她去觀音廟裡拜拜,謝謝菩薩。”
林桑榆心道,這大概是穿越補償,把她扔到這個缺衣少食的動盪年代,再給她一幅病病歪歪的身體,她真的會徹底擺爛,早死早投胎。
林澤蘭雖不信這些但有敬畏之心,遂冇反駁,隻對小女兒道:“去洗洗,給你蒸了鵝蛋。”鵝蛋是昨天給人接骨的診金,鄉下看病,給錢的少,多是給東西。
林桑榆去院子裡洗漱,刷牙用的是牙粉,略苦。
這是一個牙膏都屬於奢侈品的年代,一般人家隻能用廉價的牙粉,再省點拿粗鹽應付,不刷牙的都比比皆是。
等她洗漱好,祖孫三開始吃早飯。
林桑榆麵前放著一碗水蒸蛋,上麵淋著豆瓣醬,這是獨屬於她的病號餐。
一個鵝蛋抵得上兩三個雞蛋,好大一碗。趁她們冇反應過來,她撥了部分水蒸蛋到林奶奶和林澤蘭碗裡。
母女倆愣了愣,旋即嗔怪:“給你補身體的。”
林桑榆:“這麼一大碗,我吃不完。”
林奶奶:“留著中午再吃。”
“放到中午就不好吃了。”林桑榆護著碗不讓她倒回來。
林澤蘭哭笑不得,看看舉著碗想倒回去的林奶奶,勸道:“娘,吃吧,孩子一片孝心,不差這一點。”
林奶奶:“我吃啥吃,這把年紀了,吃了浪費。”
林桑榆笑盈盈:“奶奶可要好好保養身體,還指望著你帶曾孫呢。”
聞言,林奶奶臉上的皺紋笑成了菊花。
吃完早飯。
林澤蘭去了地裡,她半農半醫。
林桑榆和林奶奶在家清理晾曬采回來的草藥和野菜。
正忙著,林奶奶的孃家侄孫程豐年小跑進來報喜:“姑奶奶,解放軍來我們村了,咱們這也成解放區了!”
林奶奶喜形於色:“可算是把他們盼來了。”
“他們把廖扒皮抓了起來,讓大家去瞧瞧。”程豐年對上林桑榆疑惑的雙眼,納悶出聲,“榆錢兒?”
林桑榆:“來了多少人?”
程豐年:“十二三個人吧。”
林桑榆心裡咯噔了下,原文開頭——嚴鋒帶隊榮歸故裡,青梅竹馬久彆重逢。
都問到這份上了,如果嚴鋒回來了,程豐年不可能不提。
那麼嚴鋒人呢,那麼大一個男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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