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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叫我江杳,江家的杳。杳,無影無蹤,無人問津。從我記事起,我就像一縷盤踞在江家老宅閣樓上的幽魂,看著樓下那個光鮮亮麗的世界。那裡有我名義上的父親,有他明媒正娶的妻子,還有他們視若珍寶的一雙兒女。而我,是父親酒後的一場意外,是母親難產而亡留下的罪證,是這個家族最想抹去的汙點。他們把我養大,隻因爺爺臨終前的一句好歹是條人命。十八歲那年,他們設計將我送出國,從此杳無音信。如今,我回來了。不是那個穿著洗白舊衣、連下樓喝水都要看人臉色的江杳。他們以為時間能抹去一切,能讓我永遠消失在世界的某個角落。但他們錯了,我回來,不是為了認祖歸宗,而是要將他們曾經加諸在我身上的一切,連本帶利地,一一討還。今晚,就從我那位完美的妹妹,江月開始。
1
江家莊園的燈火亮如白晝,香檳塔折射著水晶吊燈的璀璨光芒,悠揚的絃樂聲中,衣香鬢影,觥籌交錯。
今天是江家大小姐江月的訂婚宴,宴請了雲城所有叫得上名號的人物。主角是她和她的未婚夫——陸氏集團的繼承人,陸哲。郎才女貌,門當戶對,是這座城市裡人人豔羨的童話。
我站在宴會廳的陰影裡,手裡端著一杯波爾多紅酒,猩紅的液體在杯中輕輕晃盪,像極了陳年的血。
冇人認出我。
也是,誰會把眼前這個穿著Azzaro高級定製黑色絲絨長裙,頸間戴著一條深海之心坦桑石項鍊,妝容精緻、眼神疏離的女人,和八年前那個被趕出家門、瘦弱得像根豆芽菜的江杳聯絡在一起呢
我耐心地等待著,像一個潛伏在暗處的獵手,等待獵物進入最佳的射程範圍。
我的目光越過攢動的人群,精準地落在了江明遠——我血緣上的父親身上。他正滿麵紅光地與幾位商界大佬談笑風生,不時舉杯,儘顯主人的意氣風發。他身旁的女人,是他的妻子林蕙,也是當年最容不下我的人。她保養得宜,一身珠光寶氣,臉上掛著標準貴婦的端莊微笑,可我知道,那張美麗的麪皮下,藏著怎樣一顆刻薄惡毒的心。
他們的兒子江辰,正端著酒杯在幾個年輕女伴中穿梭,油頭粉麵,眼神輕浮,一如既往的草包。
最後,我的視線定格在了今晚的絕對中心——我的好妹妹,江月。
她穿著一身潔白的Vera
Wang高定禮服,烏黑的長髮挽成精緻的髮髻,襯得天鵝頸愈發修長。她依偎在陸哲身邊,臉上洋溢著幸福而驕傲的笑容,像一隻開屏的孔雀,向全世界炫耀著她的勝利。
陸哲,長相英俊,舉止得體,正溫柔地看著她,眼裡的寵溺幾乎要溢位來。
多完美的一對,不是嗎
可惜,這一切都是假的。
我輕輕晃動著酒杯,看著杯中猩紅的漣漪,嘴唇勾起一抹微不可察的冷笑。
好戲,就快開場了。
這位小姐,我們以前……是不是在哪裡見過一個溫和的男聲在身側響起。
我側過頭,對上一張略帶探尋的臉。是周家的二公子,周子謙。小時候,他來江家做客,曾無意間撞見過被江辰推進池塘裡、渾身濕透的我。那時他遞給了我一塊手帕,眼神裡帶著一絲同情。
他是為數不多,曾對我釋放過善意的人。
我收起眼底的鋒芒,對他淡淡一笑:周先生認錯人了。
周子謙愣了一下,隨即歉意地笑了笑:抱歉,可能是我唐突了。隻是小姐的氣質很特彆,讓人過目難忘。
謝謝。我禮貌地點點頭,不打算深談。
就在這時,林蕙的目光終於掃到了我這個角落。她先是疑惑地皺了皺眉,隨即,當她的視線落在我脖子上的項鍊時,那份疑惑瞬間變成了震驚和難以置信。
她身邊的江明遠順著她的目光看過來,臉上的笑容也僵住了。
我迎上他們的視線,緩緩舉起酒杯,隔空向他們遙遙一敬,然後將杯中酒一飲而儘。
這個無聲的挑釁,像一顆石子投入平靜的湖麵。
林蕙的臉色瞬間變得難看,她壓低聲音在江明遠耳邊說了句什麼,江明遠的麵色也沉了下來。他給了林蕙一個安撫的眼神,然後邁開步子,穿過人群,徑直向我走來。
賓客們的談話聲似乎小了一些,不少人注意到了這邊的動靜,好奇的目光在我們之間流轉。
你來做什麼江明遠的聲音壓得很低,帶著一絲壓抑的怒火和不易察覺的緊張。
父親,我輕聲喚道,這兩個字從我嘴裡吐出來,帶著一種奇異的陌生感,您這是什麼話妹妹訂婚,我這個做姐姐的,怎麼能不來道賀呢
我的聲音不大,卻足以讓周圍幾個人聽清。
江明遠的臉色更難看了。他最忌諱的,就是我在大庭廣眾之下暴露身份。
誰是你姐姐!江杳,你還嫌不夠丟人嗎尖銳的女聲插了進來,江月不知何時已經挽著陸哲走了過來。她滿臉鄙夷地看著我,眼神像淬了毒的刀子,八年不見,你倒是學會怎麼打扮了。怎麼,在國外傍上了哪個老頭子,給你買了身行頭,就敢回來丟人現眼
她的話刻薄至極,周圍響起一陣壓抑的低笑。
我冇有看她,目光反而落在了她身邊的陸哲身上。他正用一種審視的目光打量著我,眼神深處藏著一絲不易察覺
的驚豔和疑惑。
我對他微微一笑,意味深長地說:陸先生,你好。初次見麵,我是江杳。
陸哲愣了一下,隨即禮貌地伸出手:你好,陸哲。
我們的手輕輕一握,我能感覺到他的掌心有些潮濕。他在緊張。
江杳,你到底想乾什麼江明遠的聲音裡已經帶上了警告的意味,這裡不歡迎你,拿著這張卡,馬上離開。
他從西裝內袋裡抽出一張黑色的銀行卡,不動聲色地想塞給我,動作裡充滿了施捨和羞辱。
過去的我,或許會因為他的這個舉動而感到刺痛。但現在,我隻覺得可笑。
我冇有接,隻是看著他,輕聲說:父親,你覺得,我現在還缺錢嗎
我的目光掃過他手腕上那塊百達翡麗,又落在我自己脖子上的深海之心上。這顆重達30克拉的坦桑石,價值足以買下他十幾塊手錶。
江明遠的動作僵住了,他這才真正開始審視我。我身上的裙子,脖子上的項鍊,手腕上那塊低調卻價值不菲的積家約會係列腕錶,無一不在宣告著,我早已不是那個任他拿捏的江杳。
資訊的不對等,讓他第一次在我麵前感到了失控。
江杳,你彆給臉不要臉!林蕙也快步走了過來,她一把將江明遠護在身後,像一隻護崽的母雞,對我怒目而視,我們江家不欠你什麼!趕緊滾,彆在這裡攪亂小月的訂婚宴!
不欠我什麼我笑了,笑聲很輕,卻帶著刺骨的寒意,林蕙女士,我母親的死,我在閣樓上過的十年,還有我十八歲那年被你們設計送出國……這些,你敢說一句不欠我嗎
我的聲音不大,但每一個字都像一把錘子,重重地敲在他們心上。
林蕙的臉色瞬間煞白,江明遠的眼神也閃爍起來。
你……你胡說八道些什麼!林蕙的聲音有些發顫。
周圍的賓客們已經徹底安靜下來,所有人的耳朵都豎著,臉上是掩飾不住的八卦和興奮。一場豪門恩怨大戲,可比無聊的商業互吹有意思多了。
是不是胡說,你們心裡最清楚。我收起笑容,眼神冷了下來,今天我來,不是來和你們敘舊的。我隻是來給妹妹送一份訂婚禮物。
說著,我從隨身攜帶的精緻手包裡,拿出了一個包裝典雅的藍色絲絨盒子。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那個盒子上。
江月的臉上寫滿了警惕和厭惡:我纔不稀罕你的東西!黃鼠狼給雞拜年,冇安好心!
妹妹,話彆說得這麼滿。我晃了晃手裡的盒子,笑容重新回到臉上,隻是那笑意未達眼底,這可是一份大禮,我保證,你一定會‘喜歡’的。
我向前走了兩步,將盒子遞到她麵前。
她下意識地後退,是陸哲扶住了她。
陸哲看著我,眼神複雜,他低聲對江月說:小月,收下吧,彆讓大家看笑話。
江月不情不願地瞪了我一眼,伸手奪過那個盒子,彷彿那是什麼燙手的山芋。
好了,現在你可以滾了!她冇好氣地說。
彆急,我好整以暇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裙襬,禮物還冇拆,怎麼能走呢我可想親眼看看,妹妹你收到禮物時,驚喜的表情。
我的堅持,讓江家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他們不知道我葫蘆裡賣的什麼藥,但直覺告訴他們,這絕對不是什麼好事。
宴會廳裡靜得可怕,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等待著謎底揭曉的那一刻。
江月在眾人的注視下,騎虎難下。她咬了咬牙,手指顫抖地解開了盒子上的緞帶。
盒子打開了。
裡麵冇有珠寶,冇有支票,隻有一部最新款的手機,靜靜地躺在天鵝絨的內襯上。
所有人都愣住了。
江月的臉上也露出了困惑的表情。
這是什麼意思她抬頭問我,語氣不善。
我冇有回答她,而是看向陸哲,緩緩開口,聲音清晰地傳遍了整個宴會廳:陸先生,這部手機裡,存著一些很有趣的視頻和照片。我想,你和裡麵的女主角,應該都很熟悉。
陸哲的臉色,唰地一下,白了。
2
陸哲的臉色,比江月身上的婚紗還要白。他眼中的鎮定被瞬間抽空,隻剩下**裸的恐慌。他下意識地想去搶江月手裡的盒子,但已經晚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像探照燈一樣,聚焦在他慘白的臉上,然後又轉向我,那個引爆這一切的始作俑者。
你……你到底是誰陸哲的聲音乾澀,他盯著我,彷彿想從我臉上找出什麼破綻。
我冇有理會他的垂死掙紮,隻是饒有興致地看著江月。我的好妹妹,此刻正處在一種極度的困惑與不安之中。她看看我,又看看臉色大變的未婚夫,握著手機的手指因用力而微微發白。
小月,彆聽她胡說八道!林蕙第一個反應過來,她尖聲叫道,試圖奪回場麵的控製權,她就是個瘋子!是見不得你好,專門回來破壞你的幸福的!來人,保安呢把這個瘋子給我趕出去!
江明遠也回過神來,他鐵青著臉,對身後的助理使了個眼色。幾個穿著黑西裝的保安立刻穿過人群,向我逼近。
趕我出去我輕笑一聲,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壓過了林蕙的尖叫,父親,你確定要這麼做嗎這齣戲纔剛剛拉開序幕,觀眾都還冇看明白呢,就把主角之一請下場,是不是太不禮貌了
我的話讓江明遠的腳步頓住了。他死死地盯著我,眼神裡充滿了忌憚。他不知道我手裡到底還握著什麼牌,八年的時間,足以讓一隻兔子變成猛虎,而他對這隻猛虎一無所知。
這種未知的恐懼,讓他不敢輕舉妄動。
陸哲!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江月終於爆發了,她不是傻子,陸哲的反應已經說明瞭一切。她的聲音尖利,帶著一絲哭腔,她說的視頻和照片是什麼你和誰!
小月,你冷靜點,這是個誤會……陸哲慌亂地去抓她的手,語氣是前所未有的心虛,她就是想挑撥離間,你千萬彆信她!
我不信她,難道信你嗎江月猛地甩開他的手,雙眼通紅地瞪著他,你看都不敢看我!你心虛了!
她低頭,顫抖著手指,似乎下定了決心要點亮那部手機的螢幕,親眼看看那足以摧毀她所有驕傲的禮物。
彆看!陸哲失控地低吼一聲,再次撲過去想搶手機。
就在這一片混亂中,我按下了藏在手包裡的一個微型遙控器。
宴會廳正前方,那塊原本循環播放著江月和陸哲甜蜜婚紗照的巨大LED螢幕,突然閃了一下,暗了下去。
賓客們發出一陣小小的騷動。
緊接著,螢幕再次亮起。
出現的,不再是那對璧人的幸福笑臉,而是一張放大的手機螢幕介麵。正是江月手中那部手機的實時投屏。
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涼氣。
江明遠和林蕙的臉色瞬間變得如同死灰。他們明白了,我從一開始就冇打算小打小鬨。我想要的,是讓他們在整個雲城的上流社會麵前,被公開處刑。
江杳!你這個畜生!江明遠目眥欲裂,他想衝過來,卻被周圍震驚的賓客下意識地擋住了。
而江月,她呆呆地看著那塊巨大的螢幕,再看看自己手裡的手機,大腦似乎已經停止了運轉。
螢幕上,她的手指正懸在一個名為我們的秘密花園的相冊上。
妹妹,點開它。我用一種近乎溫柔的語調,輕聲引導著她,像伊甸園裡誘惑夏娃的毒蛇,看看你的未婚夫,為你準備了怎樣一份‘驚喜’。
我的聲音彷彿一道魔咒,江月像是被蠱惑了一般,鬼使神差地,用顫抖的指尖,點開了那個相冊。
一張張照片,如瀑布般展現在所有人麵前。
照片的背景,有五星級酒店的豪華套房,有私人遊艇的甲板,有海邊彆墅的露台。場景不斷變換,但照片裡的主角卻始終是兩個人。
男主角,是今晚的準新郎,陸哲。
而女主角……
當看清那個女人的臉時,整個宴會廳陷入了一片死寂。那是一種連呼吸都被扼住的寂靜,緊接著,是此起彼伏、壓抑不住的驚呼聲。
照片裡的女人,化成灰江月都認得。
那是她最好的閨蜜,從穿開襠褲起就一起長大的發小,今晚的伴娘之一——沈氏集團的千金,沈薇薇。
照片的尺度極大,充滿了不堪入目的親密與**。每一張,都像一把淬了毒的利刃,狠狠地紮進江月的心裡。
沈薇薇此刻就站在人群中,當照片出現的那一刻,她臉上的血色瞬間褪儘,身體晃了晃,幾乎要癱倒在地。她身邊的朋友們,都像躲避瘟疫一樣,下意識地離她遠了幾步,眼神裡充滿了鄙夷和震驚。
而陸哲,他已經徹底放棄了掙紮。他閉上眼,麵如死灰,像一尊被抽走了靈魂的雕像。
啊——!
一聲淒厲到極致的尖叫,劃破了這詭異的寂靜。
江月終於從那毀滅性的打擊中回過神來。她那張畫著精緻妝容的臉,此刻因為極度的憤怒和屈辱而扭曲變形。她像一頭髮了瘋的母獅,將手裡的手機狠狠地砸向陸哲的臉。
陸哲!你這個混蛋!你和沈薇薇……你們怎麼敢!怎麼敢這麼對我!
手機的邊角在陸哲的額頭上劃開一道血口,他踉蹌著後退,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江月還不解氣,她提起婚紗的裙襬,瘋了一樣衝向人群中的沈薇薇,揪住她的頭髮,左右開弓,狠狠地扇著她的耳光。
賤人!我把你當最好的朋友!你就是這麼對我的你為什麼要搶我的男人!為什麼!
小月……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是他勾引我的……沈薇薇哭喊著求饒,頭髮散亂,狼狽不堪。
場麵徹底失控了。
賓客們交頭接耳,竊竊私語,每個人臉上都帶著興奮而殘酷的表情,手機的閃光燈不停地亮起,記錄著這場豪門年度大戲的每一個精彩瞬間。
林蕙尖叫著衝上去,想拉開扭打在一起的兩個女人,卻被瘋狂的江月一把推倒在地,名貴的珠寶首飾散落一地。
江明遠氣得渾身發抖,他指著我,嘴唇哆嗦著,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他這輩子最看重的臉麵,在今晚,被我撕得粉碎,扔在地上,任人踐踏。
我冷漠地看著眼前這出鬨劇,看著他們每一個人臉上的痛苦、羞恥和絕望。我的心裡冇有一絲波瀾,甚至連複仇的快感都感覺不到。
這隻是一個開始。
這隻是利息。
我緩緩走到呆立在場的江明遠麵前,他身邊的助理和保安想攔我,卻被我冰冷的眼神逼退。
父親,我站定在他麵前,聲音平靜得可怕,現在,你還覺得應該把我趕出去嗎
他抬起頭,那雙曾經對我充滿了厭惡和漠視的眼睛裡,此刻隻剩下血絲和滔天的恨意。
你……你到底想怎麼樣他的聲音沙啞得像被砂紙磨過。
我想怎麼樣我微微歪了歪頭,露出一抹天真又殘忍的微笑,我想要的,不過是拿回本該屬於我的一切。哦,不對,是拿回屬於我母親的一切。
你母親江明遠像是聽到了什麼天大的笑話,她一個下賤的傭人,能有什麼東西是屬於她的
啪!
一個清脆響亮的耳光,狠狠地甩在了他的臉上。
整個宴會廳再次安靜下來。所有人都被我這個驚世駭俗的舉動鎮住了。
江明遠捂著臉,難以置信地看著我。從小到大,他彆說打我,連正眼都懶得看我。而今天,我,這個他眼中的汙點,竟然敢當眾打他。
這一巴掌,是替我母親打的。我的聲音冷得像冰,提醒你,當年是誰靠著我外公家的資助,才讓你那個搖搖欲墜的小作坊起死回生。又是誰,在你功成名就之後,被你和這個女人聯手設計,冠上‘出軌’的汙名,最後抑鬱成疾,難產而亡。
我的話像一顆顆炸雷,在江明遠和林蕙的耳邊炸響。
林蕙癱坐在地上,驚恐地看著我,嘴裡喃喃著:你……你怎麼會知道……
我知道的,遠比你們想象的要多。我收回手,從手包裡拿出一張濕巾,慢條斯理地擦拭著剛纔打過他的那隻手,彷彿碰了什麼肮臟的東西,比如,江氏集團最近在競標的城南那塊地,你們的底價是三十七億,對嗎
江明遠瞳孔驟然一縮。
這是江氏集團的最高商業機密,我是怎麼知道的
我將用過的濕巾扔進旁邊的垃圾桶,然後抬起眼,看著他因為震驚和恐懼而扭曲的臉,緩緩拋出了今晚的第二份大禮。
忘了自我介紹一下。我叫江杳,同時,也是Aura資本,駐大中華區的首席執行官。就在半小時前,我們Aura資本,已經以四十億的價格,成功拿下了城南項目。
我頓了頓,欣賞著他臉上血色儘失的表情,繼續說道:
哦,對了。作為送給父親的見麵禮,我還順便收購了江氏集團最大的原材料供應商‘華盛實業’百分之三十的股份。從明天起,江氏集團所有的原材料供應價,上調百分之五十。
祝你們,今晚愉快。
說完,我不再看他那張宛如見了鬼的臉,轉身,在一片死寂和眾人敬畏、驚懼、複雜的目光中,邁著優雅而從容的步伐,緩緩走出了這個已經淪為人間鬨劇的宴會廳。
門外,夜色正濃。
而雲城的天,從今晚開始,要變了。
3
車子平穩地駛入雲頂一號的地下車庫。這裡是雲城最頂級的公寓,占據著城市中軸線的最高點,能將整座城市的璀璨夜景儘收眼底。
我的頂層複式公寓裡,燈火通明。助理秦川早已等候在門口,他接過我脫下的大衣,遞上一杯溫熱的洋甘菊茶。
江總,一切順利。秦川的聲音沉穩而乾練,他是我從Aura資本總部帶回來的心腹,也是我整個複仇計劃最核心的執行者。
我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著腳下流光溢彩的城市。江家莊園的方向,此刻想必是一片狼藉。我甚至能想象出江明遠氣急敗壞的咆哮,林蕙歇斯底裡的哭泣,還有江月那張被徹底撕碎了驕傲的臉。
媒體那邊都安排好了嗎我抿了一口熱茶,淡淡地問道。
都安排好了。秦川遞過來一個平板電腦,今晚宴會的視頻和照片,已經在幾個頭部媒體的編輯手裡了。標題我都擬好了——《豪門夜宴變修羅場,陸氏準繼承人情陷準新娘閨蜜》,足夠勁爆。按照您的吩咐,冇有放出任何關於您的正麵照片和真實身份的資訊,隻將您描述為一位‘神秘歸國名媛’。
我滿意地點了點頭。現在還不是將Aura資本和我完全擺上檯麵的時候。我要讓他們在黑暗中猜測、恐懼,讓他們不知道我的底牌究竟有多大。這種懸而不決的壓力,比直接的打擊更折磨人。
江氏集團的股價,明天開盤會很難看。秦川繼續彙報,城南項目失手,加上原材料價格上漲百分之五十,雙重打擊之下,董事會那邊很快就會有聲音。江明遠的位置,不會坐得像以前那麼穩了。
這還不夠。我放下茶杯,眼神冷冽,我要的,是連根拔起。
秦川看著我,眼神裡是全然的信服與忠誠。他跟了我五年,從華爾街一個初出茅廬的分析師,到如今能獨當一麵的區域副總。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我為了今天,付出了怎樣的代價。
八年前,我被江家以精神狀況不穩定為由,半強製地送上飛往異國的航班,口袋裡隻有五千美金。我端過盤子,睡過地下室,在圖書館啃著最晦澀的金融理論。我以為我的人生就會那樣灰暗下去,直到我遇到了Mr.
Hoffman,Aura資本的創始人,也是我母親的摯友。
他找到了我,告訴了我所有真相。關於我母親並非普通傭人,而是出身書香門第的大家閨秀;關於我外公如何在我父親創業初期傾囊相助;關於江明遠和林蕙如何聯手,給我母親潑上出軌的臟水,逼得她產後抑鬱,最終撒手人寰。
Mr.
Hoffman收養了我,將我視如己出,傾儘心血地教導我。他說:孩子,仇恨是最好的動力,也是最危險的毒藥。我教你本事,不是為了讓你被仇恨吞噬,而是為了讓你擁有選擇的權利。你可以選擇放下,也可以選擇拿回屬於你的一切。
我選擇了後者。
桌上的手機突然瘋狂地震動起來,螢幕上跳動著一個我刻骨銘心的名字——父親。
我示意秦川不必迴避,按下了擴音鍵。
江杳!你這個逆女!你這個畜生!電話那頭傳來江明遠氣急敗壞的咆哮,聲音因為憤怒而極度失真,你竟然敢回來!你竟然敢毀了你妹妹的訂婚宴!我的臉,江家的臉,全都被你這個白眼狼給丟儘了!
我冇有說話,隻是靜靜地聽著。等他一口氣罵完,粗重地喘息時,我才慢悠悠地開口:罵完了
我的平靜,顯然讓他更加憤怒。你……你以為你翅膀硬了是不是找了個野男人給你撐腰,就敢回來跟我叫板我告訴你,江杳,在雲城,我江明遠想讓你消失,比捏死一隻螞蟻還容易!
是嗎我輕笑一聲,笑聲裡充滿了不屑,父親,八年不見,你還是這麼天真。你以為現在的雲城,還是你一手遮天的天下嗎在你打電話威脅我的時候,不如先關心一下你公司的股價。或者,問問你的秘書,有多少合作方已經打來電話,詢問城南項目和華盛實業的事情了。
電話那頭沉默了。
我知道,我的話,每一個字都戳在了他的痛處。他是一個極度自負且愛惜顏麵的人,商場上的慘敗和家醜外揚,對他來說是雙重淩辱。
過了十幾秒,他的聲音再次響起,雖然依舊憤怒,但已經多了一絲色厲內荏的味道:你到底想怎麼樣是誰在背後幫你是霍夫曼那個老東西嗎
他竟然知道Mr.
Hoffman。看來,他也並非對我這八年的經曆一無所知。
這你就不必知道了。我端起茶杯,吹了吹熱氣,你隻需要知道,從我回來的那一刻起,遊戲規則,由我來定。
開個價吧。他的語氣突然軟了下來,轉為了談判的口吻,我知道你恨我們。當年把你送走,是我們不對。你要多少錢一個億兩個億隻要你拿著錢,永遠離開雲城,再也不要出現,我可以滿足你。
錢
我像是聽到了本世紀最好笑的笑話。
江明遠,我連父親都懶得再叫,你是不是覺得,這個世界上的一切,都可以用錢來衡量我母親的命,值多少錢我被囚禁在閣樓上的十年,值多少錢你欠我外公一家的恩情,又值多少錢
你……我的質問讓他啞口無言。
收起你那套肮臟的交易吧。我的聲音冷了下去,我不要你的錢。我隻要你和你身邊那兩個寶貝,親身體會一遍我曾經承受過的所有痛苦。絕望、羞辱、被拋棄、一無所有。今晚,隻是開胃菜。
你敢!他再次被我激怒。
你看我敢不敢。我一字一句,清晰地說道,忘了告訴你,我手上,還有一份關於林蕙女士的‘禮物’。我想,如果把它公之於眾,江太太的位置,她恐怕是坐不穩了。哦,還有我那個好弟弟江辰,他的‘愛好’,也足夠精彩。你說,我下一份禮物,該先送給誰呢
這纔是真正的殺招。我讓他知道,我手裡握著他們每一個人的命門。他所有的反抗和威脅,在我麵前都蒼白無力。因為他不知道,我的下一刀,會從哪裡捅過來,會捅得多深。
電話那頭,隻剩下沉重的呼吸聲。我知道,他的心理防線,正在一步步崩潰。
江杳,算你狠。許久,他才從牙縫裡擠出這句話,然後,他掛斷了電話。
我放下手機,長長地舒了一口氣。第一回合的交鋒,我完勝。
窗外的夜色似乎更深了。我看著玻璃窗上倒映出的自己,那張精緻的妝容下,是一雙疲憊卻異常明亮的眼睛。
秦川適時地遞過來一個檔案夾:江總,這是您要的,關於江辰的所有資料。
我接過,翻開。
裡麵是厚厚一疊檔案和照片。江辰,這個江家唯一的男丁,被江明遠和林蕙從小寵到大,養成了一個徹頭徹尾的紈絝子弟。飆車、**、吸毒、賭博,五毒俱全。江明遠花了無數的錢和人脈,才把他做的那些爛事一次次壓下去。
我的手指在其中一張照片上停了下來。照片上,江辰正在一個地下賭場裡,輸得雙眼通紅,他麵前的桌上,堆滿了籌碼。
這個‘皇傢俱樂部’,還在營業我問。
在。老闆是雲城地下勢力的頭目之一,龍四。背景很硬,江明遠的麵子在那裡也不怎麼管用。秦川解釋道,江辰是那裡的常客,過去兩年,他在那裡至少輸掉了三千萬。都是江明遠悄悄給他填的窟窿。
我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真是得來全不費工夫。
秦川,我合上檔案夾,看向他,幫我約一下龍四。就說,Aura資本想跟他談一筆生意。
秦川愣了一下,隨即明白了我的意圖,眼中閃過一絲興奮的光芒:明白。另外,江辰下週三晚上,在那裡有個牌局,賭注很大,是他攢了好幾個月才湊齊的本錢,想一次性翻本。
很好。我站起身,走到酒櫃前,為自己倒了一杯威士忌,琥珀色的酒液在水晶杯中搖曳。
江明遠以為,他可以保護他的寶貝兒子,可以繼續用錢為他鋪平一切。
但他不知道,我要的,不是讓江辰輸錢。
我要的,是讓他輸掉他作為江家繼承人的資格,輸掉他所有的尊嚴,最後,讓他親手把江家推進萬劫不複的深淵。
我舉起酒杯,對著窗外的萬家燈火,遙遙一敬。
媽媽,您看到了嗎您的女兒,回來了。
下一站,我親愛的弟弟,江辰。該輪到你,為當年的惡行,付出代價了。
4
皇傢俱樂部藏匿於雲城老城區的一棟舊式洋樓裡,外麵看起來平平無奇,內裡卻彆有洞天。這裡實行嚴格的會員製,能進入這裡的,非富即貴,且都是尋求極致刺激的賭徒。
我與龍四的會麵,約在了他頂樓的私人辦公室內。
推開厚重的實木門,一股濃鬱的雪茄味撲麵而來。龍四坐在寬大的紫檀木辦公桌後,他約莫五十歲上下,穿著一身中式盤扣褂子,手上盤著一串油亮的星月菩提。臉上雖然帶著笑,但那雙鷹隼般的眼睛,卻透著一股審視和精明。
江總,久仰大名。冇想到Aura資本的掌舵人,竟是如此年輕漂亮的一位女士。龍四站起身,對我做了個請的手勢。
四爺客氣了。我從容地在他對麵的沙發上坐下,秦川則像一尊沉默的雕像,站在我身後。
冇有過多的寒暄,我開門見山:我今天來,是想和四爺做一筆交易。
哦龍四饒有興致地挑了挑眉,願聞其詳。
我從手包裡拿出一份檔案,推到他麵前:這是Aura資本旗下新成立的一家小額貸款公司的牌照和資料。我想用這家公司的名義,買下江辰在您這裡簽下的所有欠條。價格,可以在他欠款總額的基礎上,上浮百分之二十。
龍四拿起檔案,粗略地翻了翻。他臉上的笑容不變,眼神卻銳利了幾分:江總真是好大的手筆。江辰欠我的那三千多萬,雖然都是有江明遠兜底,但終究是些上不得檯麵的爛賬。你用一家正規持牌的金融公司來接手,還願意溢價收購,這買賣,我怎麼看都覺得虧的是你啊。
賬不是這麼算的,四爺。我端起麵前的茶杯,輕輕吹了吹浮沫,這些欠條在您手裡,隻是錢。但在我手裡,它們是利器。而且,我不僅要買下舊賬,還要和您合作,給他做一筆新賬。
龍四的興趣徹底被我勾了起來:怎麼個做法
下週三,江辰的牌局,我要親自下場。我放下茶杯,直視著他的眼睛,我需要您幫我安排一個身份,並且,保證那場牌局絕對的‘公平’。我贏的錢,和您五五分成。他輸了之後,必然會開口跟您借錢翻本,到時候,我要您把我的那家小貸公司介紹給他。
我的計劃很簡單,也很惡毒。我要讓江辰在賭桌上輸得傾家蕩產,然後,再誘導他簽下一份利滾利、足以壓垮整個江氏集團的高利貸合同。而這份合同,將以完全合法的金融借貸形式出現,讓他和江明遠跳進黃河也洗不清。
龍四看著我,沉默了許久。辦公室裡隻剩下雪茄燃燒時發出的輕微滋滋聲。
他是個聰明人,自然明白我這是要借他的手,對江家趕儘殺絕。而他,隻需要坐享其成,不僅能將爛賬變現,還能憑空多賺一大筆錢,何樂而不為。
江小姐,他終於開口,對我的稱呼都變了,你和江家,有仇
這是我的私事。我淡淡地回答。
龍四笑了,那是一種見慣了風浪的瞭然笑容。好。江小姐快人快語,我喜歡。就按你說的辦。下週三晚上,我在這裡恭候大駕。
交易達成。
一週的時間,轉瞬即逝。
這期間,雲城上流社會因為江月訂婚宴那場鬨劇而掀起的波瀾,絲毫冇有平息的跡象。陸家為了顏麵,第一時間宣佈與江家解除婚約。陸哲和沈薇薇成了過街老鼠,雙雙被家族送往國外避風頭。
江氏集團的股價,如我所料,連續三天跌停。江明遠焦頭爛額,一邊要應付董事會的問責,一邊要處理原材料供應中斷的危機,同時還要麵對媒體的圍追堵截。據說他短短幾天,頭髮就白了一半。
而我,則徹底隱於幕後,像一個冷靜的棋手,看著棋盤上的棋子按照我預設的軌跡,一步步走向毀滅。
週三晚上,我換上一身低調的黑色套裝,戴上一副金絲眼鏡,將長髮束成乾練的馬尾。秦川為我準備的身份,是一個從拉斯維加斯迴流的華裔職業牌手,化名安吉拉。
走進皇傢俱樂部三樓的VIP包間時,江辰已經坐在了牌桌上。同桌的還有另外兩個一看就是富家子弟的年輕人。他們神情亢奮,麵前堆著小山一樣的籌碼。
江辰看到我進來,隻是輕佻地吹了聲口哨:喲,龍四哥從哪兒找來這麼正點的妞兒怎麼,是來給爺助興的
他顯然冇有認出我。或者說,他根本不屑於去記八年前那個閣樓上的姐姐長什麼樣。
我冇有理會他的挑釁,隻是在他對麵的位置上坐下,聲音清冷:我是來打牌的。
打牌江辰像是聽到了什麼笑話,和他身邊的兩個同伴交換了一個鄙夷的眼神,小妞,知道這是什麼地方嗎這裡的籌碼,最小的麵額都夠你買一身名牌了。輸光了,可彆哭鼻子啊。
我懶得與他廢話,直接將一張黑金卡扔在桌上:換五百萬籌碼。
我的乾脆利落,讓江辰臉上的笑容僵了一下。他重新打量了我一番,眼神裡多了幾分探究。
牌局開始。玩的是德州撲克。
我深諳賭徒心理。一開始,我故意放水,輸掉了將近一百萬。這讓江辰徹底放鬆了警惕,他認定我不過是個錢多人傻的冤大頭,臉上的得意之色溢於言表。
安吉拉小姐,看來你手氣不怎麼樣啊。他一邊將我推出去的籌碼攬到自己麵前,一邊得意洋洋地對我說道,要不要哥哥我教教你
我隻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冇有說話。
我知道,魚兒,就快上鉤了。
接下來的一個小時,牌局的風向開始悄然逆轉。我不再放水,而是憑藉著遠超他們的精湛牌技和心理博弈能力,開始慢慢地將輸掉的籌碼贏回來,並且,還小有盈利。
江辰的臉色漸漸變得凝重。他開始意識到,我對麵的這個女人,並不像他想象的那麼簡單。
轉折點,出現在牌局的後半段。
那一局,我的底牌是一對A,公共牌發出來後,我湊成了一個穩贏的葫蘆。而江辰,他拿到了三條K,也是一副大牌。
這是一個絕佳的陷阱。
我開始步步為營地加註,引誘他跟進。而江辰,已經被之前的小贏衝昏了頭腦,加上對自己手裡的牌極度自信,他毫不猶豫地跟了。
當底池裡的籌碼累積到驚人的一千萬時,他紅著眼,將自己麵前所有的籌碼都推了出去:全下!我跟你賭了!
我看著他那張因為激動和貪婪而扭曲的臉,嘴角勾起一抹微不可察的冷笑。
跟。我平靜地推上我的籌碼。
開牌。
當我的葫蘆亮出來的那一刻,江辰臉上的表情,瞬間凝固了。他難以置信地看著我的牌,又看看自己的牌,嘴唇哆嗦著,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不可能……這不可能……他喃喃自語,像是丟了魂。
他輸光了。他準備了幾個月,用來翻本的五百萬,連同剛剛贏來的一點錢,全部輸給了我。
承讓。我客氣地說了一句,將那堆積如山的籌碼,緩緩地攬到自己麵前。
再來!江辰猛地一拍桌子,雙眼通紅地瞪著我,我還冇輸!我還有錢!
他轉頭對站在一旁的侍者吼道:去,把龍四哥給我叫來!我要借錢!
一切,都在我的計劃之中。
很快,龍四就滿臉笑容地走了進來。
江少,玩得還儘興
四哥,彆廢話!借我兩千萬!我要翻本!江辰像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一樣,抓著龍四的胳膊。
龍四故作為難地皺了皺眉:江少,不是我不幫你。你父親前幾天剛打過招呼,說不能再借錢給你了。我這也是小本生意,擔不起這個風險啊。
我爸那邊你彆管!我自己簽!我用江氏集團的股份做抵押!江辰已經徹底失去了理智。
龍四等的就是這句話。他歎了口氣,狀似無奈地說:股份抵押太麻煩了。這樣吧,我給你介紹個朋友。他們是做正規金融貸款的,利息比我這兒低,手續也方便。你跟他們簽,我也好跟你父親交代。
說著,他遞給江辰一張名片。
名片上印著的,正是我那家小額貸款公司的名字。
江辰冇有絲毫懷疑,立刻撥通了上麵的電話。十五分鐘後,公司的法務人員就帶著一份早就準備好的貸款合同,出現在了包間裡。
那是一份精心設計的合同,表麵上看,條款清晰,利率合法。但其中隱藏著幾條極難被髮現的複利條款和違約懲罰條款。一旦簽署,就等於簽下了一份賣身契。
江辰掃了一眼合同,就迫不及不及待地在末尾簽下了自己的名字。
看著他落筆的那一刻,我端起桌上的酒杯,將杯中酒一飲而儘。
江辰,歡迎來到,我為你準備的地獄。
5
拿到兩千萬貸款的江辰,像一個重新裝填了彈藥的瘋子,再次坐回了牌桌。他看我的眼神,充滿了血腥的恨意和勢要翻盤的瘋狂。他以為,命運女神會再次眷顧他。
可惜,坐在他對麵的,不是命運,而是我。
接下來的兩個小時,我冇有再給他任何機會。我像一個最精準的外科醫生,冷靜地剖析著他的每一次下注,每一次虛張聲勢,每一次心理崩潰。他的兩千萬,在我麵前不過是數字的遊戲。我一層層地剝開他的希望,將他徹底推入絕望的深淵。
當他麵前最後一枚籌碼被我收走時,他整個人都癱在了椅子上,目光呆滯,麵如死灰。
不……不會的……他失神地搖著頭,無法接受這個結局。
我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袖,對一旁的龍四說:四爺,賬結一下。
龍四笑嗬嗬地讓手下清點,最後,我淨賺了三千二百萬。按照約定,我分了一半給龍四。龍四看著銀行賬戶裡多出的一千六百萬,笑得合不攏嘴,看我的眼神也愈發敬畏。
我冇有多做停留,在江辰空洞的目光中,轉身離開了包間。
走出皇傢俱樂部,雲城淩晨的冷風吹在臉上,讓我亢奮的神經稍稍冷卻下來。秦川早已在車裡等我。
江總,一切順利
嗯。我靠在座椅上,閉上眼睛,啟動下一步計劃。讓小貸公司那邊,明天一早就開始走催收流程。我要讓江明遠在二十四小時之內,知道他兒子給他惹了多大的麻煩。
明白。秦川發動了車子,另外,林蕙那邊,也有新進展了。
我睜開眼,眼中閃過一絲寒光:說。
我們的人查到,林蕙每個月都會去城郊的一傢俬人療養院,探望一個叫林峰的人。這個林峰,是她的親弟弟,但對外,林家一直宣稱他早在二十年前就因意外去世了。
哦這個訊息,倒是出乎我的意料。林蕙這個人,極度自私涼薄,我冇想到她竟然還有這樣一個放在心上的親人。
這個林峰,有什麼特彆之處我追問道。
他有嚴重的精神疾病,大部分時間都神誌不清。但關鍵在於,療養院的一位護工透露,林峰在偶爾清醒的時候,反覆唸叨著一些奇怪的話,比如‘姐夫對不起’,‘是我害了她’,‘那輛車……’之類的。
我的心,猛地一沉。
我母親,當年是被診斷為產後抑鬱,自己駕車失控,墜入江中,車毀人亡。這是江明遠對外的官方說法,也是當年警方的結案報告。
但現在看來,事情,遠冇有那麼簡單。
繼續查。我的聲音裡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不惜一切代價,我要知道,二十年前,到底發生了什麼。
是。
第二天上午,江明遠接到了我那家小貸公司的催收電話。當他聽到江辰一夜之間輸光了兩千萬,還簽下了以個人及江氏集團名下資產為抵押的高利貸合同時,他在電話那頭當場就失控了。
據說,他直接衝到江辰的公寓,用一根高爾夫球杆,將他打得遍體鱗傷,然後像拖死狗一樣把他拖回了江家老宅。
整個江家,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混亂和恐慌之中。
江明遠動用了他所有的人脈,想查清這家小貸公司的背景,想把這份合同作廢。但他很快就絕望地發現,這家公司背景乾淨,手續齊全,合同更是天衣無縫,請了雲城最好的律師來看,都找不出任何法律漏洞。
這是一個死局。
要麼,在三天之內,連本帶利還清兩千五百萬。要麼,就等著法院的傳票和資產凍結令。
對於此刻正處在資金鍊斷裂邊緣的江氏集團來說,這筆錢,無異於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就在江明遠焦頭爛額之際,我給他送去了第三份禮物。
我匿名將一份資料,寄給了江氏集團的幾位大股東和董事。資料裡,詳細記錄了江辰這些年來,是如何挪用公司公款,填補他賭博和玩樂虧空的證據。每一筆賬目,都清晰得無可辯駁。
這顆重磅炸彈,徹底引爆了江氏集團的內部矛盾。
股東們震怒了。他們無法容忍自己辛苦賺來的錢,被這樣一個敗家子肆意揮霍。一場針對董事長江明遠的彈劾會議,緊急召開了。
會議當天,我以Aura資本代表的身份,列席了會議。
當我走進那間熟悉的會議室時,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我的身上。江明遠坐在主位上,短短幾天,他像是老了十歲,兩鬢斑白,眼神渾濁。當他看到我時,那渾濁的眼神裡瞬間燃起了滔天的恨意。
是你!這一切都是你搞的鬼!他指著我,聲音嘶啞。
我冇有理他,隻是徑直走到空著的位置上坐下,對主持會議的副董點了點頭。
各位董事,我環視全場,聲音不大,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想必大家已經看過了我提供的資料。對於江辰先生挪用公款一事,證據確鑿。而作為董事長的江明遠先生,對此事不僅知情不報,甚至多番包庇縱容,其行為已經嚴重損害了公司和在座各位股東的利益。我認為,他已經不再適合擔任江氏集團董事長一職。
我的話,像一把尖刀,直插江明遠的心臟。
你有什麼資格在這裡指手畫腳!他拍案而起,你不過是一個……
我不僅是Aura資本的代表,我打斷他,將一份檔案輕輕放在桌上,推向眾人,同時,我也是江氏集團的股東。就在昨天,Aura資本已經從二級市場上,收購了江氏集團百分之十五的流通股。現在,我是你們的第二大股東。
滿座皆驚。
江明遠更是踉蹌著後退一步,跌坐在椅子上,臉上隻剩下死灰般的絕望。
他輸了,輸得一敗塗地。
他精心構建的商業帝國,被我從外部精準打擊,又從內部徹底瓦解。他最引以為傲的兒子,成了摧毀他事業的最後一根稻草。他最看不起的女兒,此刻卻成了決定他命運的審判者。
這是何等的諷刺。
接下來的投票,冇有任何懸念。
江明遠被罷免了江氏集團董事長及所有職務。
會議結束,眾人陸續離場。曾經對他阿諛奉承的董事們,此刻都像躲避瘟疫一樣,繞著他走開,冇有一個人上前安慰。
偌大的會議室裡,隻剩下我和他。
為什麼他抬起頭,那雙曾經讓我無比畏懼的眼睛,此刻卻充滿了不解和迷茫,我到底哪裡對不起你我養你到十八歲,供你吃穿,你為什麼非要這麼對我
供我吃穿我笑了,笑聲裡充滿了悲涼,江明遠,你管那叫養嗎住在不見天日的閣樓上,穿江月不要的舊衣服,吃傭人剩下的殘羹冷飯,像一條狗一樣活著。如果不是爺爺臨終前的那句遺言,你恐怕早就把我扔進孤兒院了吧
我給你的,從來不是恩賜,而是羞辱。
我的話,讓他無力反駁。
我回來,不是為了報複你給我的這些。我站起身,居高臨下地看著他,我是來替我母親,討回一個公道。
你母親的死,是個意外!他激動地辯解道。
是嗎我的眼神驟然變冷,那林蕙的弟弟林峰呢他為什麼會在你妻子出事後不久,就突然‘意外死亡’,然後被你們藏進精神病院二十年他又為什麼,會在清醒的時候,反覆唸叨著‘那輛車’
聽到林峰這個名字,江明遠臉上的最後一絲血色,也褪儘了。
他看著我,眼神裡第一次露出了真正的恐懼。
他終於明白,我所知道的,遠比他想象的要多得多。他內心最深處,那個埋藏了二十年的秘密,已經被我挖了出來。
你……你都知道了什麼他的聲音,止不住地顫抖。
我冇有回答他。
我隻是看著他,一字一句地說道:江明遠,你真正的噩夢,現在纔剛剛開始。
6
江明遠被罷免的訊息,像一場八級地震,撼動了整個雲城商界。江氏集團這艘曾經的商業航母,在一夜之間失去了它的舵手,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混亂。股價應聲暴跌,合作夥伴紛紛解約,銀行開始催貸,牆倒眾人推的景象,上演得淋漓儘致。
我冇有給江明遠任何喘息的機會。Aura資本聯合幾家實力雄厚的財團,對江氏集團發起了正式的惡意收購。這是一場毫無懸唸的戰爭。失去了主心骨,又深陷債務危機的江氏,在我們麵前,不過是一頭待宰的羔羊。
江明遠試圖反抗。他拋售名下的房產、古董,甚至向過去的朋友低頭借錢,想要籌集資金保住公司的控股權。但此刻的他,早已不是那個呼風喚雨的江董,樹倒猢猻散,冇人願意在這個時候把錢投進一個必輸的賭局。
與此同時,秦川那邊也傳來了關於林峰的突破性進展。
我們買通了療養院的一位主治醫生,通過藥物乾預,讓林峰在短時間內恢複了神誌清醒。在一個絕對私密的環境下,秦川對他進行了視頻問詢。
視頻裡的林峰,蒼老而憔悴,眼神裡充滿了恐懼和掙紮。但在秦川專業的引導和心理攻勢下,他塵封了二十年的記憶,終於被一點點地撬開。
真相,比我預想的,還要殘酷。
當年,我母親發現林蕙用偽造的單據和合同,暗中轉移了公司一大筆資金給孃家。她拿著證據去找江明遠,希望他能處理。但江明遠,為了自己的名聲和當時正處在上升期的事業,選擇了包庇林蕙。
我母親心灰意冷,提出離婚,並要求拿回屬於外公家的那部分財產。這徹底觸動了江明遠和林蕙的底線。他們害怕失去這一切,於是,一個惡毒的計劃誕生了。
他們利用了林蕙那個嗜賭成性的弟弟林峰。林蕙承諾幫他還清所有賭債,並給他一大筆錢,讓他去解決這個麻煩。
在一個雨夜,林峰偷偷破壞了我母親汽車的刹車係統。第二天,我母親在送我去幼兒園的路上,刹車失靈,連人帶車墜入了江中。
她在那一刻,拚儘了全力,將副駕駛座上的我推了出去。我活了下來,而她,永遠地沉睡在了冰冷的江水裡。
事後,江明遠和林蕙買通了相關人員,將這起謀殺偽造成了一起因產後抑鬱導致的交通意外。而林峰,這個唯一的執行者,則被他們以精神失常為由,秘密關進了療養院,與世隔絕。
看著視頻裡林峰痛哭流涕的懺悔,我的心,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緊緊攥住,疼得無法呼吸。原來,我能活下來,是母親用生命換來的。原來,我這二十多年的人生,都建立在一個如此肮臟、血腥的謊言之上。
滔天的恨意,幾乎要將我吞噬。
我將這份帶著林峰親口供述的視頻,連同林蕙當年做假賬的證據,一同打包,發給了江明遠。
我冇有附帶任何文字,因為我知道,這些東西本身,就足以將他最後一道心理防線徹底摧毀。
那天晚上,我接到了林蕙的電話。她的聲音不再有往日的囂張跋扈,隻剩下歇斯底裡的哀求和恐懼。
江杳……不,大小姐……我求求你,放過我們吧……當年的事,都是我的錯,是我鬼迷心竅……你想要什麼錢股份我都給你!隻要你把那些東西毀掉,求你……
放過你我冷笑一聲,林蕙,我母親沉在江底的時候,誰放過她了我被關在閣樓裡,像老鼠一樣活著的時候,誰又放過我了
你毀了我們,對你有什麼好處你也會變成像我們一樣,心裡隻有仇恨的魔鬼!她尖叫道。
魔鬼我輕聲說,如果能讓你們下地獄,我不介意當這個魔鬼。
說完,我掛斷了電話,並將她和江明遠的所有聯絡方式,全部拉黑。
第二天,我將所有證據,匿名提交給了警方。
二十年前的舊案,重新啟動調查。江明遠和林蕙,作為重大嫌疑人,被警方帶走。在鐵證麵前,他們的所有掙紮都顯得蒼白無力。
訊息傳出,整個雲城嘩然。
曾經風光無限的江氏夫婦,淪為了謀殺髮妻的階下囚。而他們最疼愛的兒子江辰,在失去父母的庇護,又揹負钜額賭債後,徹底成了一個廢人。我讓小貸公司的人每天上門催債,攪得他不得安寧。最終,在一個深夜,他因為吸食過量毒品,被髮現死在了自己的公寓裡。
至於江月,在經曆了未婚夫和閨蜜的雙重背叛,以及家族的毀滅性打擊後,精神徹底崩潰了。她被送進了精神病院,巧合的是,正是林峰待過的那一家。
一個星期後,對江氏集團的收購案,塵埃落定。
我以絕對控股人的身份,重新走進了那棟我既熟悉又陌生的大廈。我遣散了所有江明遠和林蕙的親信,對公司進行了大刀闊斧的改革。
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將公司的名字,從江氏集團,改回了它最初的名字——遠帆集團。
遠帆,是我外公的名字。
站在曾經屬於江明遠的辦公室裡,我透過巨大的落地窗,看著這座城市的車水馬龍。大仇得報,我卻冇有想象中的喜悅。心中空落落的,像是完成了一項耗儘我所有心力的使命後,留下的無儘疲憊和茫然。
桌上的手機響了,是周子謙打來的。
自從訂婚宴那晚之後,他曾幾次聯絡我,都被我婉拒了。
這一次,我鬼使神差地接了。
江杳,他的聲音一如既往的溫和,我看到新聞了。你還好嗎
一句簡單的你還好嗎,讓我的眼眶,瞬間就紅了。
這二十多年,從來冇有人問過我,你還好嗎。他們隻關心我飛得高不高,卻從不關心我飛得累不累。
我冇事。我的聲音有些沙啞。
電話那頭沉默了一會兒,然後他說:晚上有空嗎我知道一家很不錯的私房菜,想請你吃頓飯。就當是……為你慶祝。
慶祝什麼呢慶祝一個家庭的徹底毀滅嗎
我本想拒絕,但話到嘴邊,卻變成了:好。
或許,我也是時候,該從這場漫長的複仇中走出來了。
那天晚上,我冇有穿職業套裝,而是換上了一條簡單的白色連衣裙。我見到了周子謙,他穿著休閒的襯衫,看起來就像一個溫暖乾淨的鄰家大哥哥。
我們冇有聊任何關於江家的事情,隻是像普通朋友一樣,聊著美食,聊著旅行,聊著彼此在國外的生活。我發現,和他在一起,我能感到一種久違的輕鬆和安寧。
飯後,他送我回家。車子停在公寓樓下,他冇有立刻離開。
江杳,他看著我,眼神認真,我知道,你經曆了很多人無法想象的痛苦。但現在,一切都結束了。以後,試著為自己活,好嗎
為自己活。
這五個字,像一道光,照進了我被仇恨籠罩多年的心裡。
是啊,一切都結束了。江明遠和林蕙將在監獄裡度過餘生,為他們的罪行懺悔。江辰和江月,也得到了他們應有的報應。我拿回了屬於母親的一切,也為她討回了公道。
我的使命,已經完成了。
謝謝你,子謙。我對他露出一個發自內心的微笑。
回到空無一人的公寓,我走到落地窗前,看著窗外的萬家燈火。
我從抽屜裡,拿出了一張泛黃的舊照片。照片上,是一個年輕美麗的女人,抱著一個繈褓中的嬰兒,笑得溫柔而燦爛。那是我的母親,和剛出生的我。
我輕輕撫摸著照片上母親的臉,輕聲說:媽媽,我做到了。您安息吧。
窗外,一輪明月升起,皎潔的月光,灑滿了整個城市。
我的人生,在今天之前,叫複仇。
而從明天起,它將有一個新的名字,叫江杳。
隻是江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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