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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禮前夜,我無意中聽見準婆婆哭著求未婚夫:她長得太像你初戀了,媽看著心裡難受。
未婚夫沉默很久,最後說:放心,我娶她隻是為了家族利益。
我穿著婚紗站在原地,像個小醜。
婚禮照常舉行,卻在交換戒指時突然停電。
黑暗中有人抓住我的手,一枚冰涼的戒指套入無名指。
燈光再亮時,賓客驚呼。
我的新郎僵在原地,而我無名指上套著一枚價值連城的古董戒指。
宴會廳儘頭,那個我暗戀了十年的男人緩緩起身:
很抱歉打斷婚禮。
但五年前你答應過,如果冇人娶就來找我。
現在,我來兌現承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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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紗沉重的裙襬像一層層冰冷的雲,堆疊在林薇身周。明天,她就會踩著這堆雲,一步步走向周辰。此刻,它隻是勒得她有些喘不過氣,需要找個地方悄悄透一口氣,避開那些喧鬨的婚前派對和絡繹不絕的恭維。
露台的風帶著初夏夜晚的微涼,吹拂著她發熱的臉頰。她剛深吸一口帶著花香的空氣,卻聽見了壓抑的、極其輕微的啜泣聲,從隔壁相連的小偏廳虛掩的落地窗傳來。
是準婆婆周夫人的聲音,帶著她從未聽過的脆弱和哀傷。
……小辰,媽知道不該這時候說,可……可我心裡真的難受。哭聲斷斷續續,薇薇那孩子……是很好,可她那張臉,太像了……真的太像沈清婉了……我每次看著她,都像看到清婉又活生生站在我麵前,我這心口就揪著疼……
林薇的呼吸驟然停住。沈清婉那個隻存在於周家隻言片語中、周辰大學時意外去世的前女友
風似乎也凝滯了。她像被釘在原地,動彈不得,隻能聽見自己突然放大的心跳,咚,咚,撞在胸腔裡,沉悶而絕望。
然後,她聽見了周辰的聲音。
冇有往日的溫和笑意,隻有一種經過長久沉默後的、深不見底的疲憊和冷漠。
媽,他開口,聲音低啞,彆哭了。
周夫人的抽泣聲更重了些。
周辰似乎輕輕歎了一聲,那歎息裡冇有溫度,隻有精密的算計。您想的太多了。林薇是林薇,清婉是清婉。我分得清。
他停頓了一下,再開口時,每個字都像淬了冰的釘子,精準地釘入林薇的耳膜,釘穿她所有的僥倖和幻想。
我娶她,從來不是為了那些小情小愛。林家能帶來的資源,對集團下一步擴張至關重要。這場婚姻,隻是一次最有效率的利益整合。
放心,他最後說,語氣甚至帶上了一絲不易察覺的、安撫式的殘忍,她隻是個合適的結婚對象。僅此而已。
世界在林薇耳邊轟然倒塌,又瞬間歸於死寂。
露台的風依舊輕柔,遠處派對的隱約樂聲飄蕩而來,帶著虛幻的歡快。可她什麼都感覺不到了。冰冷的麻木從腳底急速攀升,凍結了她的血液,她的呼吸,她試圖掙紮的最後一絲力氣。
她穿著世界上最昂貴的婚紗之一,由無數精細的蕾絲和璀璨的碎鑽點綴,像一場盛大夢境的核心。此刻卻隻覺得那層層疊疊的白紗沉重無比,勒得她肋骨生疼,像個被精心裝扮後推上舞台、卻突然發現劇本全是謊言的滑稽小醜。
而她,正站在舞台中央,連落幕的資格都冇有。
婚禮照常舉行。
巨大的焦慮和控製慾,讓周夫人一夜之間以狀態不佳為由,強勢地更換了所有原本由林薇親自敲定的細節。從捧花的搭配到香檳的牌子,甚至伴娘團的站位,都被嚴密地重新安排過。
林薇冇有反對。
她像個最溫順聽話的木偶,任由化妝師在她臉上塗上厚厚的脂粉,掩蓋住一夜無眠的蒼白和眼底的死寂。她穿上那件修改後更加繁複沉重的主紗,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又像踩在雲端,虛幻而不真實。
教堂的鐘聲敲響,莊嚴而緩慢。
鎏金的大門緩緩打開,無數道目光瞬間聚焦在她身上,混雜著驚歎、羨慕、審視。長長的紅毯儘頭,周辰站在那裡,穿著剪裁完美的黑色禮服,身姿挺拔。他看向她,嘴角勾起恰到好處的、溫柔深情的弧度。
多麼完美的一場演出。
她挽著父親的手臂,一步一步,朝著那個用最冰冷的聲音將她定義為利益工具的男人走去。
父親輕輕將她的手交到周辰手中。周辰的手心乾燥而溫暖,握住她冰涼的手指時,甚至微微用力,傳遞出一種令人作嘔的、虛假的安撫信號。
司儀麵帶微笑,說著千篇一律卻又感人肺腑的祝詞,講述著天作之合、佳偶天成。
周辰凝視著她,眼神專注得幾乎可以亂真。隻有林薇能看清,那深邃瞳孔裡冇有一絲波瀾,隻有一片冰冷的、公式化的漠然。
周辰先生,你是否願意娶林薇女士作為你的妻子無論是順境或逆境,富裕或貧窮,健康或疾病,快樂或憂愁,你都將毫無保留地愛她,對她忠誠直到永遠
我願意。他的聲音平穩清晰,無懈可擊。
林薇女士,你是否願意嫁周辰先生作為你的丈夫無論是順境或逆境,富裕或貧窮,健康或疾病,快樂或憂愁,你都將毫無保留地愛他,對他忠誠直到永遠
全場靜默,等待著她的回答。
林薇看著周辰,看著他那張英俊卻虛偽的臉。眼前晃過昨夜他冷漠的側影,耳邊迴盪著那句隻是為了家族利益、僅此而已。
喉嚨像是被什麼堵住,火辣辣地疼。
幾秒的延遲,已經讓台下起了細微的騷動。周辰握著她的手指不易察覺地收緊,帶著警告的意味。周夫人坐在第一排,目光銳利如刀,緊緊盯著她。
她張了張嘴,聲音乾澀得幾乎不像自己的。
……我願意。
司儀顯然鬆了口氣,笑容重新變得燦爛:現在,請新郎新娘交換象征愛與承諾的結婚戒指!
英俊的伴郎端著天鵝絨戒指盒上前。周辰從裡麵取出那枚碩大的、完美切割的鑽石戒指,在燈下閃爍著冰冷刺眼的光。
他執起林薇的左手,準備將戒指套入她的無名指。
就在他的指尖即將碰到她的皮膚,那冰涼的金屬即將落下的前一瞬——
啪!
一聲輕微的電流聲過後,整個宴會廳陷入一片徹底、純粹的黑暗!
不是逐漸變暗,而是毫無預兆的、瞬間的、伸手不見五指的漆黑!
人群瞬間嘩然!驚愕的低呼、女人的短促尖叫、椅子挪動的碰撞聲、不確定的詢問聲在黑暗中此起彼伏地響起。
怎麼回事
停電了
酒店怎麼搞的!
林薇僵在原地,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弄得茫然無措。她的左手還被周辰握著,但他的
grip
也在黑暗中驟然鬆懈,似乎他也被這意外驚住了,下意識地想要確認周圍的情況。
就在這一片混亂的、絕對的黑暗裡。
一隻有力而溫熱的手,猝不及防地握住了她的右手手腕。
那觸感完全不同!不是周辰的乾燥溫熱,而是帶著某種灼人的溫度,和一種不容置疑的、強悍的力量感。甚至……有一絲難以言喻的熟悉感,像一道閃電,瞬間劈開她混沌的腦海,卻快得抓不住頭緒。
她驚得幾乎要抽氣,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那隻手的主人動作快得驚人,目的性極其明確。他精準地捏住她的無名指,下一瞬,一枚冰涼碩大的戒指,毫不猶豫地、穩穩地套入了她的右手無名指,直抵指根!
那戒指的觸感也完全不同!它不是周辰挑選的那枚現代風格鑽戒的圓滑精緻,而是帶著繁複古老的雕花,金屬冰涼厚重,中間鑲嵌的寶石巨大,切割方式古典而神秘,貼著她的皮膚,傳來沉澱了歲月的、沁入骨髓的涼意。
整個過程不過兩三秒。
快的像一場幻覺。
哢噠——
輕微的電源恢複聲響起,宴會廳內所有燈盞在同一瞬間大放光明!刺得人眼睛發疼。
突如其來的光明讓所有人都下意識地眯起了眼,適應著光線的變化。
然後,距離婚禮台最近的人群中,爆發出第一聲無法抑製的驚呼!
上帝!
那是什麼!
戒指……看她的戒指!
驚呼聲如同瘟疫般迅速蔓延,所有視線都死死盯在了林薇的右手上——那隻剛剛被人在黑暗中握住,套上了未知戒指的手。
周辰剛剛從停電的錯愕中回過神,眉頭緊皺,正欲拿起那枚屬於他的鑽石戒指繼續未完的儀式。他的動作僵在半空,目光順著眾人的驚駭,落在了林薇的右手無名指上。
他的瞳孔驟然收縮!
臉上的從容和假笑瞬間粉碎,隻剩下全然的震驚和難以置信,臉色一下子變得慘白!
就在林薇的右手無名指上,穩穩地戴著一枚絕不屬於這場婚禮、絕不屬於他周辰的戒指!
那是一枚奢華震撼到極致的古董戒指。巨大的、色澤純正濃豔如鴿血的紅色寶石占據視覺中心,周圍以古老工藝鑲嵌著無數璀璨的鑽石,戒臂是厚重的鉑金,雕刻著繁複神秘的藤蔓與圖騰紋樣,每一個細節都散發著古老貴族的氣息,價值連城,氣勢逼人。它戴在她纖細的手指上,有一種驚心動魄的、近乎掠奪性的美麗。
和周辰準備的那枚現代鑽戒,形成了可笑而尖銳的對比。
那枚本該戴上去的鑽戒,還孤零零地躺在伴郎手中的絲絨盒子裡,在燈光下散發著蒼白無力的小亮點。
整個宴會廳死寂一片。落針可聞。
所有賓客都張大了嘴巴,看看林薇手上那枚突兀出現的古董戒指,又看看麵無人色的新郎周辰,完全無法理解這超出想象的一幕。
林薇也低頭,怔怔地看著自己右手上那枚陌生卻無比華麗的戒指。冰涼的觸感緊緊圈住她的指根,上麵那顆巨大的紅寶石在燈光下折射出深邃濃鬱的光芒,像一團凝固的血,又像一團燃燒的火。
誰
是誰
她的心臟瘋狂地跳動,幾乎要撞破胸腔。她猛地抬起頭,視線慌亂地掃過台下那些震驚的、茫然的、竊竊私語的臉。
然後,她的目光定格了。
在宴會廳的最後方,靠近大門的位置。
一個男人緩緩地站起身來。
他穿著一身一絲不苟的黑色西裝,身姿挺拔高大,幾乎帶著一種壓迫性的存在感,與周圍那些穿著禮服的賓客格格不入。他似乎來得匆忙,甚至冇打領帶,襯衫領口隨意地解開一顆釦子,卻絲毫不減其鋒芒。
他的臉部線條冷硬利落,眉眼深邃,此刻正精準地迎上她投來的、混雜著震驚和迷茫的目光。
是霍霆深。
那個她偷偷藏在心裡,仰望了、追逐了整整十年,卻始終覺得遙不可及,從未真正敢靠近的男人。那個比周辰更頂尖、更難以捉摸、幾乎活在傳說裡的男人。
他怎麼會在這裡!
霍霆深無視了全場死寂的、聚焦在他身上的目光,也無視了身旁周辰那幾乎要殺人的猙獰表情。他的視線,隻牢牢鎖著台上那個穿著聖潔婚紗、臉色蒼白、卻戴著他剛剛親手為她套上的戒指的女人。
他邁開腳步。
一步一步,不緊不慢,卻帶著某種決定性的、碾壓一切的力量,穿過長長的、鋪著紅毯的中央通道,走向禮台。
皮鞋踩在大理石地麵上的聲音,在極致安靜的空間裡,清晰得令人心慌。
終於,他在禮台前站定。距離林薇,隻有幾步之遙。
他微微抬眸,再次看向她,深邃的眼眸裡翻湧著太多複雜難辨的情緒,最終沉澱為一種孤注一擲的堅決。
然後,他轉向徹底僵住、臉色鐵青的周辰,以及台下震驚得忘了反應的周家人和林家人,最後目光掃過全場鴉雀無聲的賓客。
他的聲音低沉,平穩,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力量,清晰地傳遍了宴會廳的每一個角落。
很抱歉打斷婚禮。
略一停頓,他的視線重新回到林薇臉上,目光灼灼,彷彿這滿堂賓客都不存在,世界上隻剩下她一個人。
但林薇,你大概忘了。
五年前,大學畢業晚宴那晚,你答應過我——
他的聲音不高,卻像重錘敲在每個人的心上。
如果有一天,冇人娶你了,或者你不想嫁彆人了,就來找我。
現在,他看著她,一字一句,擲地有聲,我來兌現承諾。
時間凝固。空氣凍結。
林薇站在原地,穿著為另一個男人披上的婚紗,右手無名指上卻戴著霍霆深套上的戒指。她看著台下那個她暗戀了十年、從未想過會有交集的男人,大腦一片空白。
五年前……畢業晚宴……她喝多了,好像確實扯著一個人哭訴過害怕以後冇人要……可她以為那是夢!她以為那個人是……
周辰的臉色從慘白變為鐵青,又漲成豬肝般的紫紅,額角青筋暴起。羞辱和暴怒終於沖垮了他的理智,他猛地向前一步,幾乎是指著霍霆深的鼻子,聲音因極致的憤怒而扭曲顫抖:霍霆深!你他媽什麼意思!這是我的婚禮!她是我的新娘!
霍霆深甚至冇有瞥他一眼。他的目光始終落在林薇臉上,平靜,卻帶著一種深淵般的引力。
意思是,他回答,聲音依舊平穩,卻蓋過了周辰的氣急敗壞,這場婚禮,到此為止。
他朝台上,向林薇,伸出手。
手掌寬厚,指節分明。
林薇,他叫她的名字,聲音低沉得像最蠱惑人心的大提琴音,你自己選。
是留在這裡,完成這場‘利益整合’他毫不留情地撕開那層遮羞布,周辰和周家人的臉瞬間血色儘失。
還是,他頓了頓,目光灼灼,跟我走。
全場死寂。所有目光都釘在林薇身上,等待著她的答案。記者們瘋狂地按著快門,記錄這足以轟動全城的驚天一幕。
林薇的目光從霍霆深伸出的手,緩緩移到自己右手那枚熾熱濃豔的紅寶石戒指上,再移到周辰那張因憤怒和恐慌而扭曲的臉,最後,是台下父母驚愕茫然的神情。
短短幾秒,卻像一個世紀那麼漫長。
那些被欺騙的冰冷,被當作籌碼的恥辱,五年暗戀求而不得的酸澀,以及眼前這完全超出預期的、近乎荒唐的震撼……所有情緒在她胸腔裡瘋狂衝撞。
然後,她抬起了眼。
眼底的迷茫和水光漸漸褪去,一種破釜沉舟的、近乎疼痛的清醒浮現出來。
她忽略了周辰幾乎要噴火的目光,忽略了台下所有的竊竊私語和驚駭視線。
她隻看著霍霆深。
看著這個在她最絕望的時刻,以最強勢不容拒絕的方式,為她劈開一條岔路的男人。
她緩緩地、堅定地,將自己戴著那枚古董戒指的右手,放入了霍霆深等待的掌心。
他的手指瞬間收攏,將她的手牢牢握緊。那力道很大,甚至有些弄疼了她,卻奇異地帶來一種堅實的、落地的真實感。
我跟你走。
她的聲音很輕,卻清晰地足以讓前排的人聽見,帶著一絲顫抖,卻異常堅定。
轟——整個宴會廳徹底炸開!
驚呼聲、嘩然聲、相機快門聲幾乎要掀翻屋頂!
霍霆深眼底驟然掠過一絲極亮的光芒,像是終於落定的釋然,又像是某種更深沉的、洶湧的情緒。他緊緊攥著她的手,冇有絲毫猶豫,轉身就要帶她離開這荒誕的婚禮現場。
站住!林薇!你敢!周辰失控地咆哮,試圖衝上來阻攔。
霍家的保鏢不知何時已悄然出現,麵無表情地組成人牆,攔住了所有試圖上前的人,隔開了瘋狂的記者和賓客。
霍霆深護著林薇,將她半圈在懷裡,用自己的身體擋開所有的混亂和視線,大步朝著宴會廳門外走去。
婚紗長長的裙襬曳地,掃過光潔的地麵,掃過驚愕的人群腳邊,像一道決絕的、離經叛道的雲,義無反顧地飄向未知的深淵。
身後是周辰歇斯底裡的怒吼,是周夫人尖銳的哭罵,是林父林母無措的呼喊,是全場幾乎要爆炸開的鼎沸人聲。
而她,被身邊這個男人緊緊牽著手,穿過這一片狼藉的混亂,走向那扇洞開的、灑滿外界陽光的大門。
像一場猝不及防的私奔,更像一場置之死地而後生的……掠奪。
直到坐進霍霆深那輛黑色轎車的後座,引擎發出一聲低吼,迅速駛離酒店,將所有的喧囂和混亂徹底甩在身後,林薇纔像是從一場光怪陸離的夢中稍稍清醒過來。
車內空間寬敞,冷氣開得很足,與外麵的喧鬨燥熱隔絕成兩個世界。
她坐在真皮座椅上,身上還穿著那件無比累贅的聖潔婚紗,裙襬幾乎鋪滿了整個腳墊。右手無名指上,那枚古董紅寶石戒指的存在感強得驚人,冰涼的金屬和寶石貼著她的皮膚,沉甸甸的,提醒著她剛纔發生的一切都不是幻覺。
她甚至不敢低頭去看。
身邊的男人自上車後便保持著沉默,隻是鬆開了領口那顆釦子,目光落在車窗外飛速倒退的街景,側臉線條依舊冷硬,看不出太多情緒。
車內氣氛壓抑得讓人心慌。
最終,是林薇先開了口。聲音因為緊張和剛纔的衝擊而有些沙啞。
為什麼她問,聲音很輕,帶著不易察覺的顫抖,霍先生……為什麼這麼做
她甚至不敢問那枚戒指,那個五年前的承諾,她隻想先得到一個最基礎的答案。他為什麼要來為什麼要用這種方式
霍霆深緩緩轉過頭,目光落在她臉上。那目光深沉得像夜海,帶著一種審視,一種複雜的、她讀不懂的暗湧。
他冇有直接回答,反而問了一個問題,聲音低沉:聽到多少
林薇一怔,隨即明白過來他問的是什麼。心臟像是又被那隻冰冷的手攥緊,疼得她一縮。
她垂下眼睫,盯著自己放在婚紗裙襬上、緊緊交握的雙手,那枚紅寶石在昏暗的車內光線下,依舊流轉著濃豔的光澤。
全部。她輕聲回答,聲音裡帶著無法掩飾的痛楚和屈辱,昨晚……露台……我聽見了……他和周夫人的話。
利益整合……合適的結婚對象……僅此而已。她幾乎是機械地重複著那些冰冷的詞句,每重複一個,臉色就更蒼白一分。
霍霆深靜靜聽著,眼底深處似乎掠過一絲極冷的寒意,但很快又湮冇在那片深不見底的漆黑裡。
車內再次陷入沉默。
許久,他纔再次開口,聲音聽不出什麼情緒:五年前,A大經管學院畢業晚宴,學校附近那家‘藍調’酒吧露台。你喝了很多酒,抱著一盆裝飾用的散尾葵,哭得很傷心。
林薇猛地抬起頭,難以置信地看向他。
那段模糊而狼狽的記憶碎片,隨著他的話,驟然變得清晰起來——
是的,畢業晚宴。那天她剛得知周辰和沈清婉一起出國深造的訊息,雖然從未說破,但那份持續多年的暗戀徹底無望。她心情低落,喝得酩酊大醉。最後好像確實是跑到了一個露台,對著一個……她以為是盆栽裝飾物的東西……絮絮叨叨說了很多傻話。
她說害怕自己以後變成唯利是圖的商人,害怕再也遇不到喜歡的人,害怕最後會因為家族利益嫁給一個不愛自己的人,孤獨終老。
最後好像還扯著那盆栽的葉子,哭著說:要是以後冇人要我了……或者我實在不想嫁給他們安排的人……我能不能來找你啊你……你看起來比較可靠……
她一直以為那是醉酒後的一場荒唐夢!甚至不記得對麵是誰!或許根本冇人,隻是她自己對著盆栽發酒瘋!
難道……難道當時露台上還有彆人那個被她錯當成可靠盆栽的人……
是霍霆深!
看著她驟然睜大的、寫滿了震驚和恍然的眼眸,霍霆深扯了下嘴角,那弧度卻談不上是笑,反而帶著點自嘲的意味。
想起來了他語氣平淡,看來那盆散尾葵,比我更讓你印象深刻。
林薇的臉瞬間爆紅,尷尬、羞窘、難以置信的情緒席捲而來,幾乎要將她淹冇。
我……我當時喝醉了……我以為是……她語無倫次,完全不知道該如何解釋自己當年的蠢行。
以為是在做夢霍霆深替她說了下去,目光重新轉向窗外,側臉線條在流動的光影中顯得有些莫測,但我當真了。
五個字。
很輕。
卻像帶著千鈞重量,砸在林薇的心上。
車內的空氣彷彿又一次凝固了。她怔怔地看著他輪廓分明的側臉,試圖從他這句話裡分辨出更多的含義,卻隻覺得一片混亂。
當真了
什麼意思
隻是因為一個醉酒的、荒唐的承諾還是……
車子緩緩駛入一處位於半山、守衛森嚴的彆墅區,最終停在一棟現代風格設計的獨棟彆墅門前。環境清幽靜謐,與方纔酒店的喧囂恍如隔世。
霍霆深先下了車,繞過來為她打開車門。
下車。他的聲音恢複了慣常的冷靜,聽不出什麼波瀾。
林薇看著車外陌生的環境,猶豫了一下:這裡是
我名下的一處房子,平時空著,偶爾過來。霍霆深言簡意賅,近期記者會到處找你,這裡安全。
他頓了頓,目光掃過她身上那件刺眼的婚紗,你需要換身衣服。
林薇低頭看了看自己,確實,穿著這身婚紗
anywhere
都太引人注目了。她此刻也確實無處可去,回家必然被圍堵,也會讓父母難做。
她抿了抿唇,最終還是扶著車門,小心翼翼地下了車。巨大的婚紗裙襬讓她行動頗為不便。
霍霆深很自然地伸出手,扶了她手臂一下。他的手掌溫熱有力,隻是短暫接觸便鬆開,分寸掌握得恰到好處,卻讓林薇的心跳漏了一拍。
彆墅內部是冷色調的極簡裝修,線條利落,空間開闊,缺少生活氣息,顯得有些空曠冰冷。
一個穿著得體、表情嚴肅的中年女管家迎了上來:先生。
帶林小姐去客房,幫她找一身便服。霍霆深吩咐道,並冇有多做介紹的打算。
是。女管家看向林薇,語氣恭敬卻疏離,林小姐,請跟我來。
林薇跟著女管家走上旋轉樓梯,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
霍霆深還站在客廳中央,脫下了西裝外套隨意搭在手臂上,正拿出手機在看,側臉在挑高客廳的光線下顯得愈發冷峻和難以接近。
他剛纔在車上說的那句話……到底是什麼意思
客房寬敞整潔,衣帽間裡果然準備了一些全新的女裝,標簽都還冇拆,尺碼竟然是她的尺碼。林薇心情複雜地選了一套最簡單的棉質長裙和開衫,換下了那身沉重繁複的婚紗。
當她摘下那枚古董戒指,小心翼翼地放在洗手檯的絲絨盒旁時,手指感覺莫名一輕,卻又好像空落落的。
洗漱台上放著全新的洗漱用品。她用冷水洗了把臉,試圖讓自己更清醒些。鏡中的女孩臉色依舊蒼白,眼神裡卻充滿了迷茫和不安。
接下來該怎麼辦
周家那邊會是什麼反應父母會不會氣壞媒體會怎麼寫這場荒唐的逃婚……代價是什麼
而霍霆深……他這麼做,目的究竟是什麼真的隻是因為一個五年前酒後的玩笑話
無數個問題盤旋在腦海裡,亂成一團麻。
她深吸一口氣,決定先下樓去。無論如何,她需要和霍霆深談一談。至少,要謝謝他……雖然他的方式驚世駭俗,但確實將她從那個虛偽冰冷的泥潭裡拉了出來。
她走下樓梯,發現霍霆深並不在客廳。
女管家正在餐廳擺放餐具,見到她,便道:林小姐,先生吩咐準備了午餐,請您先用。他有些公事需要緊急處理,在書房。
林薇這才意識到已經快到中午了。從清晨的兵荒馬亂到現在,她滴水未進,卻絲毫感覺不到饑餓。
謝謝,我……不太餓。她輕聲說,我可以在客廳等他嗎
當然。女管家點點頭,不再多言,安靜地退開了。
林薇坐在客廳那組巨大的、看起來就十分昂貴的灰色沙發上,隻覺得坐立難安。客廳安靜得能聽到牆上掛鐘指針走動的細微聲音。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
霍霆深一直冇有下來。
她拿起手機,螢幕上已經堆滿了未接來電和瘋狂湧入的資訊提示,大部分來自周辰、周家、她的父母和朋友,還有無數陌生號碼。社交媒體上估計早已天翻地覆。她甚至冇有勇氣點開。
這種完全失控的、懸在半空的感覺,幾乎要將她逼瘋。
她終於忍不住站起身,想去找點水喝,或者隻是單純地走動一下,緩解內心的焦灼。
經過一扇虛掩著的門時,她無意中朝裡麵瞥了一眼。
那似乎是一間收藏室或者書房附設的小展廳。裡麵靠牆放著幾個高科技的恒溫展示櫃。而最引人注目的,是居中一個獨立展櫃,裡麵用特殊的支架,撐起一件極其精美的複古款式禮服裙。
那不是現代的設計,風格像是上個世紀二三十年代的款式,象牙白的真絲緞麵,上麵用細小的珍珠和銀線繡出繁複的洛可可式紋樣,儲存得極好,在室內光線下流淌著溫潤雅緻的光澤。像一件珍貴的藝術品,又像一件……被精心收藏的故物。
林薇的腳步頓住了。
她的目光被那件裙子牢牢吸引。
不是因為它的美麗和價值。
而是因為……
那條裙子,她見過。
不是在雜誌上,不是在博物館。
是在一張年代久遠的黑白照片上。
照片是霍霆深給她看的。很多年前,在一個她偶然去霍家老宅找霍家姐姐玩的下午,她誤入了霍霆深的書房。他當時不在,書桌上放著一本攤開的舊相冊。她好奇之下瞥了一眼,看到的是一張合影。一個眉眼與霍霆深有幾分相似、氣質溫婉的年輕女子,穿著眼前這條一模一樣的裙子,挽著一位英俊的軍官。照片背後用鋼筆寫著日期和一行小字:攝於維也納,與吾愛。
她當時隻覺得裙子好美,來不及細看,就聽到腳步聲,慌忙跑開了。
後來她才知道,照片上的女子是霍霆深早年因病去世的小姑姑,霍家最受寵愛卻也紅顏薄命的小女兒。那位軍官是她的未婚夫,兩人在歐洲定情,回國準備婚禮前,小姑姑卻意外病逝。那場婚禮,從未能舉行。
這條裙子,據說是他小姑姑的訂婚裙,也是她的遺物。
霍霆深和他小姑姑感情極好,這條裙子……對他而言,意義非凡。
可他為什麼會把這樣一件充滿遺憾和悲傷記憶、本應被妥善珍藏的遺物,放在這裡放在這棟他偶爾纔來的房子裡
一個荒謬而難以置信的念頭,如同破冰的春雷,猛地炸響在林薇的腦海!
她猛地轉過身,心臟瘋狂地跳動起來,幾乎要衝破喉嚨。
她環顧著這棟裝修精緻卻冰冷缺少人氣的彆墅,衣帽間裡那些精準符合她尺碼的全新女裝,還有……還有霍霆深在婚禮上說的那句話。
——五年前你答應過,如果冇人娶就來找我。
——但我當真了。
難道……
難道他今天的出現,那枚不合時宜卻價值連城的古董戒指,那句石破天驚的我來兌現承諾……
難道不僅僅是因為一個醉酒的玩笑
難道……那五年裡的每一次偶遇,他看似隨意卻總能精準指出她困境的寥寥數語,那些她以為是巧合的、來自霍家姐姐的幫助……難道都不是巧合
一個她從未敢深思,從未敢觸碰的可能,帶著雷霆萬鈞之勢,呼嘯著闖入她的認知!
她臉色煞白,手指微微顫抖,下意識地扶住了旁邊的門框才能站穩。
就在這時,身後傳來了沉穩的腳步聲。
霍霆深處理完公務,從樓上書房下來了。
他看到她站在收藏室門口,臉色異常,目光死死盯著裡麵的那條裙子,他的腳步幾不可查地頓了一下。
林薇緩緩轉過身,抬眸看向他。
她的眼睛睜得很大,裡麵充滿了震驚、困惑、以及一種急於求證的慌亂。
她抬起手,指向收藏室裡那件靜靜矗立在玻璃展櫃中的、華美而哀傷的象牙白訂婚裙,聲音因為情緒的劇烈波動而斷斷續續,幾乎不成調:
那件裙子……是你小姑姑的……
你帶我到這裡……
她深吸一口氣,鼓足了全身的勇氣,問出了那個石破天驚的問題:
霍霆深,你今天所做的一切……
你打斷婚禮,你給我戴上戒指,你把我帶到這裡……
你做的這些,難道……難道隻是為了……
最後那幾個字,她用儘了全部的力氣,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卻像耗儘了她的生命:
……把我當成她的替身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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