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林敘的設計工作室藏在老城區一棟爬滿青藤的閣樓裡。
九月的風裹著巷口桂花香鑽進來時,她正趴在胡桃木長桌上。
指尖捏著支銀灰色鋼筆,在燙金邀請函的特邀嘉賓欄反覆描陳逾白三個字。
鋼筆是大二那年買的,筆帽側邊有道淺白刻痕——是當年在階梯教室,陳逾白幫她撿筆時,不小心磕在桌角弄的。
林敘盯著那道痕,眼前忽然晃進午後的陽光:二十歲的陳逾白坐在她斜前方,白襯衫袖口挽到小臂。
筆尖在設計稿上勾出利落的線條,蟬鳴混著紙張摩擦聲,成了她整個大學時代最清晰的背景音。
林姐,陳氏集團的地址覈對好了,這邀請函真要親手送助理小張抱著展架圖紙進來,瞥見桌上攤開的速寫本。
封皮角落畫著枚指甲蓋大的金屬徽章,又畫這個呀你這次‘時光秘藏’展,從海報到展簽,到處都是金屬徽章。
林敘慌忙合上速寫本,耳尖泛熱:嗯,特意加的。
送過去時跟陳總秘書說,設計師林敘,請他務必來看看。
小張走後,林敘從抽屜搬出個深棕色木盒。盒蓋邊緣被摩挲得發亮,是她畢業時從宿舍帶回來的百寶箱。
打開盒蓋,黃銅金屬徽章躺在絲絨襯布上,邊角已泛出溫潤光澤。
內側刻著極小的Y.B,淺得要湊到燈下纔看得見。
這是她以大學設計繫係徽為原型改的,特意把係徽裡的畫筆換成陳逾白常用來畫速寫的自動鉛筆,背麵還刻了自己當時的學號。
這是她畢業前熬了三個通宵做的。最後一節專業課結束,她抱著木盒在教室門口等了四十分鐘。
卻隻看見陳逾白被導師叫走的背影。白襯衫下襬被風掀起,像隻冇停穩的鴿子,終究冇接住她攥得發潮的心意。
木盒最底層壓著本泛黃的設計筆記,是陳逾白畢業前送的。
林敘翻到最後一頁,一張三寸照片從紙縫滑出:照片裡的她趴在教室課桌上寫設計說明,陽光落在發頂,鏡頭角度明顯是從斜後方偷拍的。
背麵用鋼筆寫著行小字:怕打擾,先藏著。
這行字她看了十年。從國外讀設計碩士時的深夜繪圖,到回國開工作室遇到瓶頸,每次難捱,她都翻出這張照片。
可她從冇敢找陳逾白問起——那時的他是係裡各科成績都穩居第一的全優生
無論哪門課的排名都牢牢霸占榜首,而她隻是個連遞筆記都要鼓足勇氣的普通女生。
直到上個月,同行閒聊時提了句陳氏集團繼承人陳逾白要回國了,林敘捧著咖啡杯的手猛地收緊。
當晚她就改了展覽主題,把原本的時光碎片換成時光秘藏,還特意加了教室回憶區。
牆上要貼滿兩人當年的設計作業影印件,連展櫃燈光,都調得和大學教室午後陽光一樣暖。
這次不要再躲了,不想這輩子留遺憾。林敘把邀請函塞進信封,在封口貼了張手繪金屬徽章貼紙。
這是當年給陳逾白傳紙條的習慣,每次都在角落畫枚小徽章,像偷偷標記這是給你的。
她看著小張的背影消失在青藤巷口,忽然覺得風裡的桂花香,比剛纔更甜了些。
而此時的陳氏集團頂層辦公室,陳逾白剛結束跨國會議。
他靠在真皮座椅上,指尖無意識摩挲西裝內袋,那裡藏著本塑封速寫本。
最後一頁畫著枚金屬徽章,旁邊寫著林敘的金屬徽章,線條要利落點纔好看。
秘書敲門進來,遞上檔案和燙金信封:陳總,‘時光秘藏’展的邀請函,設計師林敘,說特意邀請您。
林敘陳逾白猛地坐直,接信封的手微抖。拆開時,金屬徽章貼紙落在掌心。
這個小標記,他記了十年。大學時林敘傳的每張紙條都有。
有次他故意逗她:怎麼總畫徽章她紅著臉說好看,其實他知道,她是怕他和彆人的紙條弄混。
邀請函鋪在桌上,時光秘藏四個字燙得眼睛發暖。
陳逾白忽然想起畢業前的晚自習:教室隻剩他們兩人,林敘對著金屬徽章設計稿發愁,筆尖總在邊緣線條處抖。
他走過去幫她修線條,指尖不小心碰她手背,她像被燙到般縮回去,耳尖紅得能滴出血。
那天他本想講我要出國,等我回來找你,話到嘴邊卻成了徽章線條要多練。
後來在國外的十年,他無數次翻找她的聯絡方式。
可她畢業後換了手機號,社交賬號停更在畢業夏天,最後一條是教室照片,配文再見啦。
他隻能把她的側影照、紙條、金屬徽章草稿都藏進速寫本,每次處理完棘手項目,就拿出來看看。
好像隻要盯著那些字跡,就能再聞到教室的粉筆灰味,再看見那個連說話都輕輕柔柔的女孩。
備車,去‘時光秘藏’展館。陳逾白把邀請函和速寫本一起塞進內袋,對著鏡子扯了扯領帶。
窗外的城市天際線漸漸染成暖橙,他忽然笑了,或許今天,能把十年前冇說的話,重新說給她聽。
陳逾白坐在車裡,指尖始終冇離開西裝內袋,那裡的速寫本和邀請函貼在一起,像揣著枚發燙的徽章。
車窗外的街景飛快倒退,梧桐葉掠過玻璃的瞬間,他忽然想起大學時的校道。
也是這樣的九月,林敘抱著設計稿走在前麵,風把她的馬尾吹得晃。
他跟在後麵,數著她腳步落在落葉上的沙沙聲,連夕陽都走得慢了些。
十分鐘後,車停在藝術中心門口。陳逾白推開車門,展館外的巨幅海報先撞進眼裡。
中央的黃銅金屬徽章在暖光裡泛著光澤,下方限量1枚,非賣品的字樣旁,林敘的名字像枚小印章,蓋在時光秘藏四個字下麵。
他盯著那枚徽章,心臟猛地跳了跳——這線條弧度,和當年在教室幫她改的草稿,幾乎分毫不差。
展館裡人不多,暖黃色燈光漫過展區,連空氣裡都飄著舊時光的軟意。
陳逾白冇讓秘書跟著,獨自沿著展架慢慢走。
左手邊的展櫃裡,擺著繡著老郵票的絲巾,卡片上寫著外婆寄來的信,總貼滿星星郵票
右手邊是刻著老街道名的銀鐲,備註裡藏著小時候總在這條街等媽媽下班。
每件作品都裹著細碎的心意,讓他忍不住想起,林敘當年在教室畫設計稿時,也總在角落寫滿小備註。
走到教室回憶區時,陳逾白的腳步徹底頓住。
牆上貼滿泛黃的設計作業影印件,最上方那張,是他大學的畢業設計。
一套以簡約徽章為主題的男性飾品,圖紙邊緣還留著導師的紅筆批註線條利落,有少年氣。
他記得交這套設計那天,林敘特意找他:徽章邊緣做這麼細,會不會容易磨花呀
他當時笑著揉了揉她的頭髮:細一點才顯精緻,戴在身上也不笨重。
目光往下移,旁邊那張作業紙瞬間加速了他的呼吸——是林敘的。
紙邊卷著毛邊,右下角畫著枚極小的金屬徽章,和邀請函上的貼紙一模一樣。
設計圖正是那枚黃銅徽章,旁邊用鉛筆寫著送給重要的人,字跡裡藏著當年她寫字時總有的、輕微的傾斜。
陳逾白指尖貼在玻璃上,忽然想起畢業前的某個傍晚,他在教室後門看見她。
坐在靠窗的位置,麵前攤著堆黃銅片,手裡捏著小鑷子,正小心翼翼地磨著什麼。
他當時問在做手工
她慌忙把黃銅片攏進抽屜,紅著臉說練手呢。原來,她當年是在為他做這枚徽章。
陳逾白的心跳越來越快,沿著展區繼續走,終於在中央展櫃前,看見了那枚實物金屬徽章。
黑色絲絨展櫃襯得黃銅徽章愈發亮,暖光落在上麵,折射出細碎的光,像把大學教室的陽光都裝在了裡麵。
他湊得更近,視線落在徽章內側——兩道極淺的刻痕,是Y.B兩個字母,刻得那樣輕,像是怕被人發現,又像是在偷偷烙下屬於某個人的標記。
是他的名字首字母。
陳總您怎麼在這兒身後突然傳來張弛的聲音,打斷了他的思緒。
項目總監手裡拿著份檔案,快步走過來:剛纔給您打電話冇通,董事會催著要新項目方案,您看是不是先回公司一趟
陳逾白這纔想起手機落在了車裡,他回頭望了眼展櫃裡的金屬徽章。
又朝展區出口的方向掃了圈——他還冇見到林敘,還冇問她當年照片背麵的怕打擾,還冇說他這些年的想念。
可董事會的會不能推,他隻能道:知道了,現在走。
轉身前,他最後看了眼金屬徽章,心裡默唸:等我回來,一定找你。
而展區角落的柱子後麵,林敘正捏著口袋裡的舊速寫本,指尖都在發抖。
她剛纔在後台整理展簽,聽見小張說陳總來了,鞋都冇換就跑了出來,卻隻敢躲在柱子後,看著陳逾白的背影。
他比大學時高了些,肩線更寬,深灰色西裝襯得他愈發沉穩。
可側臉的線條,還是和當年在教室低頭解題時一樣,好看得讓她心慌。
她能看見他站在金屬徽章展櫃前,能看見他指尖貼在玻璃上的動作,甚至能猜到,他或許發現了那兩個字母。
有那麼一瞬間,她差點衝出去,想把十年的等待、十年的遺憾,都一股腦說給他聽。
可腳像灌了鉛,怎麼也邁不開。
她怕,怕他早忘了教室的時光,怕他隻是偶然來看展,怕自己的心意,隻是一場單方麵的執念。
就在她深吸一口氣,準備喊出陳逾白三個字時,卻看見他跟著一個男人快步往外走。
林敘趕緊追上去,高跟鞋踩在地板上發出急促的聲響。
可跑到展區出口時,隻看見那輛黑色轎車的尾燈,正緩緩消失在街角。
風從門口灌進來,吹亂了她的頭髮。林敘摸出口袋裡的速寫本,翻開第一頁。
上麵畫著大學教室的場景,陳逾白坐在窗邊,陽光落在他的白襯衫上,而她自己,躲在最後一排,偷偷看著他。
旁邊用鉛筆寫著行小字:今天又冇敢跟他說話。
她對著空無一人的街道,輕輕吸了吸鼻子:沒關係,展期還有半個月,你總會再來的。
轉身走回展館時,林敘特意繞到金屬徽章展櫃前。
暖光裡的黃銅徽章靜靜躺著,像在替她守著十年的秘密。
她伸出手,隔著玻璃與那枚徽章相對,忽然覺得,十年都等了,再等幾天,好像也冇那麼難。
陳逾白在董事會上走了神。投影儀投在幕布上的項目方案,忽然和大學教室的黑板重疊。
當年他也是這樣,站在講台上講設計思路,林敘坐在台下第三排,眼睛亮得像裝了星星。
手裡的筆在筆記本上飛快記錄,偶爾抬頭看他時,耳尖還會悄悄泛紅。
陳總您看這個合作方案……張弛的聲音把他拉回現實。
陳逾白定了定神,指尖卻還在無意識摩挲著口袋——那裡空空的,冇裝著那本藏了十年的設計筆記。
散會後,他第一時間讓秘書把筆記送到展館附近的咖啡館,又特意回了趟家,翻出件米色針織開衫。
這件開衫是大學時穿的,袖口有點起球,卻還留著當年的陽光味。
他記得有次晚自習,林敘不小心把咖啡灑在他袖子上,慌慌張張幫他擦,指尖反覆蹭過袖口的毛球,像在安撫一隻受驚的小獸。
九點整,陳逾白坐在咖啡館靠窗的位置,麵前擺著杯美式,手裡翻開了設計筆記。
紙頁已經泛黃,第一頁是他畫的教室草圖:陽光斜切進窗,課桌上攤著設計稿,角落裡畫著個紮馬尾的女孩,正低頭寫著什麼——是林敘。
往後翻,滿是大學時的設計思路,還有些隨手畫的小速寫:林敘咬著筆桿想題目的樣子。
她把麪包屑掉在筆記本上的樣子,她畫金屬徽章時筆尖發抖、線條歪歪扭扭的樣子。
翻到最後一頁,那張三寸照片輕輕滑了出來。
陳逾白捏著照片邊緣,指腹蹭過塑封膜。
照片裡的林敘穿著白色T恤,紮著低馬尾,趴在教室課桌上寫設計說明,陽光落在她的發頂,連細小的絨毛都看得清。
這是他畢業前一個清晨拍的,當時教室隻有他們兩人,他看著她認真的側臉,忍不住拿出手機按下快門。
後來他把照片洗出來,夾在筆記裡,每次出國出差、遇到難搞的項目,就拿出來看看。
好像隻要看到這張照片,就能想起教室的粉筆灰味,想起她說話時輕輕柔柔的聲音。
該去見她了。陳逾白把照片塞回筆記,拿起包往展館走。
今天的展館比昨天熱鬨些,門口多了些舉著相機的市民。
偶爾能聽見有人討論中央展櫃的金屬徽章神秘設計師林敘。
他沿著展區慢慢走,目光始終在人群裡掃。
他想第一時間看到林敘,想把筆記遞到她手裡,想告訴她,這些年他從冇忘。
走到教室回憶區時,陳逾白的腳步突然頓住。
林敘就站在他當年的畢業設計前,手裡拿著本筆記,正低頭看著什麼。
她穿了件米白色連衣裙,長髮披在肩上,陽光透過展館的落地窗,落在她的髮梢,像鍍了層淺金。
她的側臉比大學時柔和了些,可低頭時微微蹙起的眉頭,還有翻筆記時輕輕抿唇的小動作,和十年前在教室時一模一樣。
陳逾白的心跳瞬間提到了嗓子眼。他深吸一口氣,拿著手裡的設計筆記,剛要抬腳走上前,口袋裡的手機突然響了。
是秘書打來的,說合作方臨時改變行程,已經到了公司樓下,非要當麵和他談合作細節。
告訴他們我在外麵,二十分鐘後回去。陳逾白壓低聲音,掛了電話就往林敘的方向走。
可冇走兩步,合作方的電話又打了進來,語氣急切:陳總,我們這次來帶了新方案,必須當麵跟您對接,不然下午就要回上海了。
陳逾白攥著手機,懊惱地閉了閉眼。他回頭看了眼林敘,她還在低頭看筆記,冇發現他的存在。
冇辦法,他隻能把手裡的設計筆記放在休息區的桌上,又在旁邊壓了張便簽。
寫著等我回來,末尾畫了枚小小的金屬徽章,模仿著當年林敘的樣子。
抱歉,我先回公司,晚點再來。
陳逾白跟趕來的秘書交代了一句,轉身快步往外走,心裡卻像被什麼東西揪著——他怕這次走了,又要錯過。
而此時的林敘,剛把目光從舊設計稿上移開,就被一群記者圍了上來。
林設計師,‘時光秘藏’展的靈感是不是來自您的青春回憶
中央展櫃的金屬徽章說是給‘重要的人’,能透露一下這個人是誰嗎
您設計裡的‘教室元素’很特彆,是不是有難忘的校園故事
記者們的問題像潮水般湧來,林敘有點不知所措,下意識握緊了手裡的筆記。
這是陳逾白當年送她的那本,她今天特意帶來,想如果見到他,就還給她。
她的目光越過記者的肩膀,忽然看到了休息區的方向:陳逾白正轉身往外走,深灰色的背影,和早上在展櫃前看到的一模一樣。
陳逾白!林敘下意識喊出了名字,可聲音被記者的提問蓋了過去。
她想推開人群追上去,可記者們還在追問,助理小張趕緊擠進來。
擋在她身前:不好意思,林設計師還有展櫃要整理,采訪稍後再進行。
林敘被小張拉著往後退,視線卻一直追著陳逾白的背影,直到他消失在展區出口。
她心裡有點空落落的,剛想跟小張說我想去休息區。
卻被小張推著去了後台:林姐,剛纔接到通知,金屬徽章展櫃的燈光有點問題,得去調一下。
等林敘處理完展櫃的事,再回到休息區時,隻看到桌上放著本熟悉的筆記。
是陳逾白的。她走過去,小心翼翼地翻開。紙頁泛黃,上麵全是他大學時的設計思路,還有些隨手畫的小速寫。
翻到最後一頁,一張照片掉了出來——是她自己的側影,趴在教室課桌上寫設計說明,陽光落在發頂。
照片背麵,是她看了十年的那行字:怕打擾,先藏著。
林敘的眼淚瞬間湧了上來,砸在筆記的紙頁上,暈開了細小的墨痕。
她摸著照片上自己的髮梢,忽然想起當年陳逾白送她筆記時的樣子。
他站在教室門口,手裡捏著筆記,耳尖還泛著淺紅,低聲說裡麵有你問過的設計思路,記得看。
原來那時候,他就把冇說出口的心意,悄悄夾進了紙頁裡。
林姐,你怎麼哭了小張遞來紙巾,聲音裡帶著擔心。
林敘擦了擦眼淚,把照片和筆記小心收進包裡,嘴角卻忍不住往上揚:冇什麼,就是……突然覺得,等這麼久也值得。
她知道,陳逾白不是忘了,他隻是和她一樣,把回憶藏了十年。
展期過半,展館的人流越來越多。林敘每天閉館後,都會留在教室回憶區待上半小時。
她把當年陳逾白幫她粘好的塑料尺子,放進透明展盒。
那是大三晚自習,她畫圖時不小心掰斷尺子,急得紅了眼,他蹲在課桌旁,用膠帶一點點粘好。
還笑著說以後小心點,再斷我可冇那麼多膠帶了。尺子邊緣的膠痕早已泛黃,卻還留著當年的溫度。
明天就是答謝宴了,他會來嗎林敘對著展盒輕聲呢喃,指尖摩挲著口袋裡的便簽。
上麵畫著枚小小的金屬徽章,旁邊寫著這次要勇敢。
她想好了,要是見到陳逾白,就把這張便簽遞給他,像當年傳紙條那樣,把藏了十年的話,慢慢說給他聽。
而陳氏集團的辦公室裡,陳逾白剛把時光秘藏展答謝宴的邀請函放進內袋。
他翻出那本設計筆記,指尖劃過最後一頁的金屬徽章草圖。
這是他當年幫林敘改完設計稿後,偷偷畫下來的,怕自己忘了她喜歡的線條弧度。
張弛,明天下午的會全推了,我要提前去展館。
陳逾白對著電話說,又對著鏡子扯了扯米色針織開衫的袖口。
這件衣服是大學時穿的,袖口有點起球,卻還留著當年林敘灑上咖啡的淡痕。
他想,穿得像當年那樣,或許能讓她想起更多教室的時光。
答謝宴當天下午三點,陳逾白繞開展館正門,從員工通道往裡走。
通道旁的玻璃窗正對著教室回憶區,他一眼就看見林敘。
她抱著那個深棕色木盒,彎腰把舊設計稿放進展櫃,米白色連衣裙的裙襬被風吹得輕輕晃。
頭髮貼在臉頰上,抬手彆頭髮時的側臉,和大學時在教室低頭畫圖的樣子,幾乎一模一樣。
陳逾白的心跳突然亂了,他推開門,剛要喊出林敘。
就見小張快步跑過來,拉著林敘的胳膊說:林姐,金屬徽章展櫃的射燈壞了,電工師傅說要您去確認角度,不然晚上拍照不好看。
好,我馬上來。林敘應著,慌忙把木盒放在展架上,轉身跟著小張往展區中央走。
匆忙間,一張畫著金屬徽章的便簽從她口袋裡掉出來,落在教室回憶區的地板上。
陳逾白快步走過去,彎腰撿起便簽。
熟悉的徽章圖案,還有那行這次要勇敢的字跡,和當年她傳給他的紙條如出一轍。
他忽然想起大學時的某個早上,林敘也是這樣掉了紙條。
他撿起來時,上麵畫著枚小徽章,寫著今天的設計題好難,能幫我講講嗎——那是她第一次主動跟他說話。
原來你也在等我。陳逾白把便簽放進內袋,目光落在展架上的木盒上。
盒蓋邊緣的磨損痕跡,他記得清楚,當年林敘總把獲獎證書、設計草稿往裡塞,他還笑她這盒子遲早要被你撐破。
他沿著展區慢慢走,走到金屬徽章展櫃前時,看見林敘正踮著腳,和電工師傅溝通燈光。
她抬起胳膊時,連衣裙袖口往下滑,露出手腕上的細銀鏈。
這是當年畢業前,他在飾品店看中的款式,本想買來送她,卻因為突然接到出國通知,冇來得及。
陳逾白剛要走過去,口袋裡的手機突然響了。
是答謝宴主辦方的電話,說嘉賓已經到了,讓他去門口迎接。
他攥著手機,懊惱地閉了閉眼,隻能對著林敘的背影默唸:晚上一定找你說清楚。
林敘調試完燈光,回頭想拿回木盒,卻發現展架空了,以為是小張幫忙收了,便冇在意。
直到晚上答謝宴開始,她站在門口迎接嘉賓,目光掃過人群,冇看到陳逾白的身影,心裡才泛起慌。
林姐,陳總來了!小張突然在耳邊說。林敘猛地抬頭,看見陳逾白從門口走進來。
他穿了件米色針織開衫,裡麵是淺灰色襯衫,和大學時的樣子很像。
他的目光穿過人群,直直落在她身上,嘴角帶著淡淡的笑,手裡還拿著那本熟悉的設計筆記。
林敘的心跳瞬間加速,她捏緊口袋裡的便簽,剛要上前。
就被主辦方拉著去見市設計協會的會長:林設計師,快跟會長聊聊你的展覽理念。
她被人群圍著,目光卻一直追著陳逾白的方向。
他被幾位合作方圍著說話,卻時不時往她這邊看,每次四目相對。
他都會對著她笑,像當年在教室,他回頭看她時那樣,溫柔得讓她心慌。
終於等到答謝宴過半,林敘找機會溜開,往展區方向走。
她想在金屬徽章展櫃前等陳逾白,那裡有他們十年的秘密。
可剛走到教室回憶區,就聽見小張喊:林姐,有媒體想采訪你,在後台等呢!
知道了,我馬上來。林敘無奈地歎氣,回頭看了眼展區入口,冇看到陳逾白的身影。
她把口袋裡的便簽放在展櫃上,想著采訪完就來這裡等他,然後轉身往後台走。
冇看見,在她轉身的瞬間,陳逾白正好走進教室回憶區。
他拿起展櫃上的便簽,看著上麵的金屬徽章和這次要勇敢,握緊了手裡的設計筆記——這次,他再也不會錯過了。
答謝宴的喧囂漸漸散去,展館裡隻剩暖黃色的燈光,裹著中央展櫃的金屬徽章。
林敘打發走最後一波媒體,抱著深棕色木盒站在展櫃前,指尖摩挲著盒蓋。
裡麵裝著那枚藏了十年的黃銅金屬徽章,還有她冇說出口的心意。
他應該不會來了吧。她輕聲說,剛要轉身鎖展櫃,身後突然傳來熟悉的腳步聲。
林敘猛地回頭,撞進陳逾白的目光裡。
他站在展區入口,米色針織開衫沾著夜的涼意,手裡拿著設計筆記,還有那張她掉落的便簽。
四目相對的瞬間,空氣好像靜了下來。
隻有展櫃裡的金屬徽章,在暖光裡泛著細碎的光澤,映著兩人眼底翻湧的情緒。
你的便簽,掉在‘教室回憶區’了。陳逾白先開口,聲音比平時輕了些。
他慢慢走近,把便簽遞過來,‘這次要勇敢’——我等這句話,等了十年。
林敘接過便簽,指尖碰到他的指腹,像十年前教室那次不經意的觸碰,燙得她耳尖發紅。
她深吸一口氣,打開懷裡的木盒,拿出那枚黃銅金屬徽章:當年我在教室門口等你,想送你這個。
內側刻了‘Y.B’,熬了三個通宵做的,卻冇敢遞出去。
陳逾白接過徽章,指尖觸到內側的刻痕,心臟像是被什麼填滿了。
他抬起手,輕輕把徽章彆在林敘的連衣裙領口——金屬貼著布料,暖得像當年教室的陽光。
其實我回國第一天,就去你以前的工作室找過你,冇找到。
陳逾白的指尖留在她的領口,聲音有點啞,收到邀請函時,我對著金屬徽章貼紙看了好久,纔敢確定,你是不是也在等我。
林敘抬頭看他,眼淚還掛在睫毛上,嘴角卻揚了起來:我等了你十年。
我也是。陳逾白伸手擦掉她的眼淚,指尖蹭過她的臉頰。
像觸碰珍貴的寶物,以後不用等了。
兩人並肩站在金屬徽章展櫃前,暖光落在他們身上,也落在教室回憶區的舊作業上。
他的徽章畢業設計,她的黃銅徽章設計圖,還有那把粘好的塑料尺子,都在見證這場跨越十年的奔赴。
陳逾白握著林敘的手,指尖傳來的溫度格外清晰。
他低頭看著她領口的金屬徽章,輕聲說:明天帶你回大學看看吧
教室外的梧桐,應該還像當年那樣,會落滿金黃的葉子。
林敘靠在他的肩上,聞著他身上熟悉的、像陽光一樣的味道,點頭說:好啊,這次,我想跟你一起走。
展館的燈光漸漸暗了下來,隻有中央展櫃的金屬徽章還亮著,像把十年前教室的時光,都濃縮在這枚徽章裡。
那些冇說出口的喜歡,那些藏了十年的秘密,終於在這個夜晚,變成了雙向奔赴的圓滿。
-
點擊彈出菜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