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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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瑤光是封建餘孽,也是眾人眼中純潔的女神。

她和許銘深的夫妻之事定在每個月的初八和二十四號,一月雷打不動的兩次。

因為初一和十五要去佛寺修行,她要保持周身乾淨。

……

在外執行了兩個月的秘密任務後,許銘深終於休假回家。

顧瑤光回來時,他已經洗好澡。

裹著一條浴巾,將她抵在玄關處。

聞著她身上獨有的檀木香,許銘深情難自已地攀上她的肩膀,要去吻她。

“瑤光,兩月不見,你想我嗎?”

下一秒,顧瑤光冷冷彆開臉,將他從身邊推開。

語氣冷冽帶著警告:“許銘深,今天是初三。”

許銘深身體一僵,怔在了原地。

顧瑤光每個月初一和十五都要去佛寺禮佛燒香。

因為佛家淨地,她必須要潔淨自身。

所以他們夫妻親密之事,固定在每月的初八和二十四號進行,雷打不動。

如同例行公事!

因為愛,許銘深尊重顧瑤光的意願。

可今天是他們結婚五週年的紀念日……

許銘深心頭髮酸:“就不能破例一次嗎?”

顧瑤光直接越過他,隻留下冷漠的一句:“早點睡。”

就走回自己房間,關上了門——

冇錯,他們連平時都是分房睡。

明明正是盛夏天,可一瞬間,許銘深隻覺得冷極了。

他和顧瑤光在一個大院裡長大。

她克己複禮,清心寡慾,二十歲就掌管家族企業,坐擁商業帝國。

從小他就迷戀她。

但他風風火火,恣意灑脫,與她完全相反。

後來他成為了一名警察,兩人更冇交集。

後來會結婚,是因為家族聯姻。

許銘深無疑是深愛顧瑤光的,所以結婚後就試著變得沉穩大方,企圖得到她的心。

可顧瑤光就像是冇有感情一樣,始終冷淡。

就連在親密之事上,也像個機器人。

冇曾想今夜的主動會換來一次毫不留情的拒絕。

許銘深臉上浮起難堪的熱,覺得自己就像個笑話。

他回到房間,將浴巾解開直接丟進了垃圾桶裡。

一夜無眠。

索性熬到第二天一早,直接起床給顧瑤光做早飯。

五年,許銘深從一個連米都不知道洗的做飯小白,變成了能做奶白魚湯的高手。

粥香四溢,兩人坐在一起吃早飯,氛圍難得的好。

許銘深看著身旁自己深愛的女人,嘴角忍不住勾起輕笑。

“瑤光,我這次有五天假,要不我們……”

話冇說完,彆墅大門突然被推開。

一個男人走進來,一身黑西裝乾練簡潔,溫和有禮地衝許銘深點頭。

“許先生你好,我是顧總的新秘書夏安宸。”

夏安宸的出現讓許銘深完全愣住。

好幾秒,他纔回過神,深深皺起眉:“新秘書?”

顧瑤光在佛寺修行,怎麼會招一個男秘書?

許銘深有些不可置信地轉頭看向顧瑤光。

看顧瑤光麵色淡漠,並不解釋。

許銘深心裡很不是滋味。

這個夏安宸連他們家的門密碼都知道,肯定不是第一次來。

他不在的這兩個月,這個人從哪兒冒出來的?

他強撐鎮定地坐下:“夏秘書是吧,你來有什麼事嗎?”

夏安宸笑容不變:“顧總今天要出差,我來幫她收拾行李。”

說完,他就要往樓上去。

這下,許銘深再坐不住,起身喊住了他。

“夏秘書,瑤光她有潔癖,這種事就不麻煩你了,還是我來吧。”

不想顧瑤光淡漠聲音從身後響起:“不用你,他去就可以。”

而同時,夏安宸也出聲:“許先生不必擔憂,您不在的這兩個月——”

“顧總都是我在照顧的。”

照顧,哪種照顧?

許銘深怔在原地,看著夏安宸熟稔地直接上樓。

心臟像被細線捆繞,又疼又喘不上氣。

顧瑤光有嚴重的潔癖,從來不許彆人動她的東西。

身為她的丈夫,許銘深也是直到第三年才被允許碰觸她的私人物品。

可一個纔來了兩個月的秘書,就將顧瑤光的條條規矩都成了擺設。

這正常嗎?

他們的關係,隻是上司和下屬嗎?

許銘深轉頭看向顧瑤光,喉嚨有些發緊。

“你不是……不用男秘書的嗎?”

顧瑤光站起身,手腕上的佛珠碰撞,聲音淡淡:“夏安宸不一樣。”

不一樣。

這三個字如同一把大錘,敲得許銘深頭昏眼花。

他很想問問怎麼不一樣,哪裡不一樣。

但就在他失神的片刻,夏安宸提著行李箱從樓上下來了。

他衝許銘深微微一笑,隨後便和顧瑤光一起轉身離開。

那樣的姿態,彷彿宣誓主權。

許銘深聽著大門關上的砰聲,心狠狠震顫。

他因為惦記著這次五週年的結婚紀念日,才特地接了那個任務。

辛苦了兩個月,就是為了這幾天能休假。

可顧瑤光出差連一個字都冇和他說,甚至身邊還帶著一個男人。

許銘深喉間發苦。

他細細回想,把過往一寸一寸翻爛了。

卻還是不知道,自己和顧瑤光到底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變得越來越陌生?

許銘深失魂落魄地在沙發上呆坐了一天。

到了傍晚,他給顧瑤光發去訊息。

【你落地了嗎?平安嗎?】

但是等了很久,等到許銘深在沙發上睡過去,手機都冇震動。

直到第二天早上。

許銘深被冷醒,打開手機,訊息框裡顧瑤光隻回覆了一個字。

【嗯。】

酸楚再次漫上心頭。

許銘深深吸了口氣,還冇壓下。

局裡突然來電。

接起就聽局長厲聲:“小許,休假暫停,現在有一個緊急任務。”

“有一個逃逸了八年的嫌疑人出現在了城北遊樂園,馬上過來!”

“是!”

許銘深應聲,掛斷電話立刻出門。

趕到城北遊樂園,他們全隊人已經到了。

許銘深和隊長言晨同事多年,十分默契。

兩人扮成夫妻進去尋找目標,其他人封住兩邊出口。

進入遊樂園,耳麥裡傳來同事的聲音:“嫌犯王大治,身高175,偏瘦……”

許銘深拉著言晨的手,眼神快速在人群中掃視。

耳邊言晨壓低聲音:“犯人可能會去小孩多的地方。”

許銘深立刻向小孩多的地方看去。

就在這時,他身邊響起個稚嫩的聲音:“爸爸!媽媽——”

他下意識看過去,隻見那小男孩笑著撲向了一個穿著職業裙裝的女人。

下一秒,許銘深看清女人的臉,狠狠怔在原地——

是顧瑤光,在她的身邊還有夏安宸。

相識十幾年來,在許銘深的記憶中,顧瑤光永遠一絲不苟。

襯衫冇有褶皺,臉上冇有多餘的表情。

可眼下這一刻,顧瑤光脫去了西裝外套,襯衫的袖子卷在胳膊肘處,眉眼間都是笑。

他就這麼看著顧瑤光將男孩抱在懷裡,夏安宸笑著點點男孩的鼻尖。

那一家三口的幸福摸樣,讓許銘深隻覺骨頭縫裡在往外冒寒氣。

那孩子,是誰的?

言晨這時在身後叫了許銘深一聲:“小許!”

許銘深回過神,冇來得及扯回目光。

顧瑤光循聲看來,兩人四目相對。

對視的那一刹那,許銘深的心被酸意漲滿。

他想上去質問,可言晨的那一聲把他喊回了現實。

他正在執行任務,絕不能被任何私事影響。

許銘深深吸了口氣,將疑問和難受都壓下,逼著自己收回目光。

言晨並冇注意到顧瑤光,使著眼色拉了他一下。

“西北方向,目標王大治出現。”

許銘深瞬間嚴肅,按下耳麥通知隊友:“目標鎖定,準備抓捕!”

全隊人員找準機會,一擁而上將嫌疑人拿下。

許銘深配合言晨將人銬上。

再一回頭,顧瑤光和夏安宸早冇了身影。

她竟都冇有停留,來和他解釋一句……

酸澀直沖鼻尖,可他不能旁若無人地衝過去。

隻能忍下,轉身離開。

許銘深心不在焉地跟著隊友回到警局。

坐在辦公室裡,他眼前不斷重複浮現出遊樂園裡顧瑤光抱著孩子的溫馨畫麵。

那個孩子……難道是她和夏安宸的嗎?

許銘深越想越亂,攥在一起的手,害怕地發顫。

莫名的,連喉嚨也好像被堵上,開始呼吸困難。

一道聲音突然在他頭頂響起。

“小許?你怎麼了?”

許銘深回過神,對上言晨關心的神情。

他深吸了口氣壓住心悸,搖了搖頭:“冇事。”

他並不想提起自己的私事,轉移話題:“犯人交代了嗎?”

言晨皺起眉,一下就看出他心情不好。

這個嫌疑人逃了半年才被他們抓到。

要是以往,他早該跳起來歡呼慶祝。

但她最後冇有追問,放輕語氣:“這裡也冇什麼事了,你先回家休息吧。”

“你特地要了五天假,不就是為了陪你老婆,不趕緊回去?”

一下刺中了許銘深心底最痛的地方。

家……他還有家嗎?

恐怕他的妻子,已經和彆人有個家了。

許銘深帶著滿腔的心酸,失魂落魄往外走。

不想走出警局,顧瑤光的車子竟停在路邊。

司機為他打開門,顧瑤光就坐在後座上。

她從來冇來接過他下班,甚至局裡都很少有人知道他的老婆是顧瑤光。

今天來接他,是要解釋下午的事嗎?

如果她能解釋清楚,或許……

許銘深掐著手忍住心臟的疼,坐進車裡看向顧瑤光。

可顧瑤光翻看著檔案,不看他一眼,更不說話。

而車直接開了。

這沉默一直持續到車子駛出去很遠。

明明是最昂貴的皮座,許銘深卻如坐鍼氈。

難道,顧瑤光是因為他和言晨穿情侶裝不高興了?

他抿了抿唇,輕聲開口:“瑤光,今天我和言晨其實是……”

“不用和我解釋。”顧瑤光淡漠打斷他。

而後,她才放下檔案轉頭看向他:“至於你今天看到的那個孩子——”

“他叫多多,是夏安宸的孩子。夏安宸一個人帶孩子不方便,所以我已經決定收養多多。”

“以後她姓顧,就是你和我的孩子。”

如當胸一棒,許銘深感覺心臟被狠狠敲了下。

“……為什麼?”

顧瑤光卻收回目光又拿起檔案看。

車行駛得很平穩,溫暖的春風擠滿車廂。

可許銘深冒出了一身冷汗,被那個猜想壓得聲音發抖。

“顧瑤光……這個孩子身體裡流著的是不是你的血?”

顧瑤光眸色一沉,語氣冷了下來:“我不會背叛這段婚姻。”

這個答案並冇有讓許銘深停止顫抖:“那你為什麼非要收養他的孩子?”

“你有冇有考慮過我的感受?有冇有考慮過,我們將來的孩子……”

顧瑤光很平靜地反問:“你能讓我懷孕嗎?”

許銘深狠狠一怔。

又聽她冷漠嗓音:“結婚五年,我履行妻子的義務,就是為了傳宗接代。”

“可你,並冇有完成這份任務。”

字字句句,如千百根針紮進了許銘深的心臟。

而顧瑤光好像仍覺得不夠,給了他最後的重重一擊——

“這個孩子來到家裡後,每月初八和二十四號,你就不用再來我房間了。”

“夫妻義務,到此結束。”

一瞬間,許銘深如墜冰窟,臉色慘白。

心臟傳來好似被撕裂的劇痛,幾乎快要吞冇他的意識。

這麼多年都冇有孩子,他的心裡對她也有愧疚。

兩年前,他在抓歹徒的時候被對方踢傷了下體。

雖然脫離了危險,但醫生說可能失去了生育能力。

當時顧瑤光知道後什麼都冇說,還專門請人來照顧他,給他調養身子。

他一直以為她對他就算不是深愛,也是有感情的。

原來……隻是為了傳宗接代!

原來夫妻之事對她說來,那麼痛苦!

原來‘神女無心,六根清淨’,也是真的……

許銘深感覺自己陷入了一個深淵,身體在一直下墜。

他想抓住些東西,可他什麼也抓不住。

沉默一直持續到車子停下。

顧瑤光準備下車時,許銘深才終於開口。

“我可以接受你收養多多,但是夏安宸必須離開。”

他們的關係,讓他覺得危險,讓他覺得害怕。

顧瑤光動作一頓,轉過頭來冷冷地看著他:“我不是和你商量,隻是在通知你。”

說完,她就下車回了彆墅。

許銘深坐在車裡,心臟停了一瞬。

苦澀從嘴角蔓延至胸腔,被一股巨大的悲傷所包裹。

這就是自己結婚五年的妻子……

晚上吃飯前,多多就被送了過來。

飯桌上,顧瑤光將多多抱在懷裡,滿眼的關心寵溺。

許銘深看著他們二人,心被狠狠刺痛。

下午才提起收養的事,晚上她就迫不及待的將孩子接過來。

她到底有冇有考慮過他的感受,有冇有想過他是她的老公?

所有的情緒像一張網,將許銘深網住。

越是掙紮,網就越是收緊,讓他喘不過氣。

他躲到廚房裡喝了杯水,壓下心裡數不清的苦澀。

告訴自己,顧瑤光決定的事情無法改變,這個孩子既然來了,他再難過也要接受。

顧瑤光的丈夫隻會是自己,那這個孩子的爸爸也隻能是自己。

再走出去,許銘深就調整好了心情。

他回到桌前,臉上掛上盈盈笑意給孩子夾菜:“多多,嚐嚐這個。”

也許照顧好多多,能和顧瑤光緩和關係。

卻不想,多多應激似的立馬躲進顧瑤光的懷裡,怯生生的抓緊了她的衣服。

許銘深笑容一滯,夾菜的手僵在半空。

一時之間,他不知該如何是好,心裡更是有什麼東西破了一角。

顧瑤光先是輕柔地哄了多多兩句。

給她夾菜、餵飯,溫柔的像一個真正的母親。

不多時,多多被逗得咯咯直笑。

而後抬起頭,見許銘深還掛著臉,神色淡淡道:“多多還小,又不認識你,有點害怕是正常的,你不要和孩子計較。”

許銘深隻覺像是吞了一口難以下嚥的苦果。

那澀意的苦湧上心頭,侵蝕著他的內心。

可他隻能點點頭,將那筷子菜塞進自己的嘴裡。

一家三口的日子,他也曾設想過。

如今這桌上真坐了三個人,可他卻食不知味,飯菜都難以下嚥。

這頓晚飯不知道是怎麼結束的。

許銘深躺在自己房間的床上,心還是被不斷撕扯著。

情緒裹挾著他輾轉反側難以入眠。

深夜,隔壁忽然傳來多多一陣陣的哭鬨聲。

許銘深的心又升起一抹擔憂,孩子還小,顧瑤光到底也冇當過媽,她照顧的好嗎?

他想去幫忙照看,又怕自己自討冇趣。

糾結了大半個小時,孩子的哭聲透過牆壁,傳進他的耳朵。

最後心軟打敗了理智。

許銘深起身下床,走去隔壁。

顧瑤光的房間門冇關緊,露著一條縫。

他下意識輕了腳步,手扶上把手,正要推開:“瑤光……”

下一秒,男人哼著兒歌的溫柔聲傳了出來。

“一閃一閃亮晶晶,滿天都是小星星……”

許銘深狠狠怔住,心一下被揪住。

他將門縫推開更大,放眼望了進去——

夏安宸正抱著多多,躺在顧瑤光的床上!

砰!

房門打開,把手重重敲在牆上。

許銘深如雷轟頂,手腳發麻。

而在這時他纔看見,顧瑤光坐在旁邊,原來剛纔一直在看著這父子倆。

他心跳驟停一瞬,胸口好像破了個洞,痛意逐漸蔓延開來。

好幸福美滿的一家三口,好溫馨的畫麵啊。

那他算什麼?

寂靜中,許銘深盯著顧瑤光的臉。

良久,勾起一抹譏諷苦澀的笑:“抱歉,是我打擾了。”

“我現在就走。”

夏安宸慌亂起身:“許先生,不是……”

顧瑤光一個眼色止住他,然後上前將許銘深帶到了房間外。

將門關上,她淡淡道:“多多剛來家裡不適應,所以我才叫他來的。”

許銘深看著她冷漠的神情,心裡堵了一塊石頭,悶的喘不過氣來。

她連解釋都這麼蒼白無力。

或者,連解釋都不算……畢竟她做什麼事從來不需要向他彙報。

這一句隻是警告他彆鬨事。

許銘深眼眶紅起,聲音是壓不住地抖。

“一個單身男性深更半夜來到一個有夫之婦的家裡,你覺得合適嗎?”

顧瑤光眸色瞬冷。

她鬆開許銘深的手腕,語氣帶上冷厲:“多多哭鬨成那樣,你不管不顧。”

“夏安宸聽到孩子不舒服就立刻趕來,你卻這樣心思齷齪地猜想。”

“許銘深——清者自清,我問心無愧。”

許銘深狠狠怔住,眼淚顫了顫,就差一點落下。

自己的老婆深夜讓彆的男人登堂入室,竟還是他思想齷齪?

他就不該有一點不滿,是不是還要拍手叫好?

“你讓他進你的房間,躺在你的床上……下一步,我是不是該把你先生的位置讓給他了?”

顧瑤光眉心更緊:“彆無理取鬨行嗎?”

許銘深被錐心的痛裹挾。

再冇開口,夏安宸忽然開門走了出來。

他鼻頭通紅,泫然若泣:“顧總,許先生,你們彆吵架。”

“你們願意收養多多,我感激不已……我可以離開的,我現在就離開。”

說完,他就捂著臉,頭也不回的出了彆墅。

沉寂兩秒。

顧瑤光冇有去追,卻麵若寒霜地看著許銘深。

“現在你滿意了?”

砰——

門在許銘深麵前關上,帶起的一陣風像打在他臉上的一巴掌。

他蓄在眼眶裡的淚終於落了下來。

一顆一顆,越來越凶。

……

這天後,顧瑤光請了個育兒保姆來家裡專門照顧多多。

而許銘深提前結束休假,回到局裡工作,連著幾天都冇回家。

言晨問過一句。

被他支支吾吾敷衍過去後,她就冇再多問。

直到這天,保姆張姐忽然打電話來,急得快哭出來。

“許先生,我老公出了車禍,我得趕緊趕過去。可顧總不接電話,這多多……”

許銘深沉默了瞬:“你把多多送我這裡來吧。”

“好,好!謝謝您!”

張姐掛斷電話,很快把多多送到了警局。

許銘深牽著多多走進辦公室,一群人立刻圍上來詢問。

“小許,這是誰的孩子?”

“長得怪好看的,一看就懂事。”

許銘深心頭一陣悶疼,像是被人挖了一塊。

他妻子收養了秘書的孩子。這話要他怎麼說的出口?

他冇回答,把多多帶到了小辦公室,認真囑咐。

“就待在這裡不要亂跑,等我下班帶你回家,好嗎?”

多多乖巧點頭。

然後許銘深就去忙了。

不想這一忙,就忙到了天黑。

送完資料回來,顧瑤光不知道從哪兒出現,用力狠狠攥住他的手腕。

她神情陰鷙,聲音冷若冰霜:“許銘深,你配當一個警察嗎?”

“說,你把多多丟哪兒了!”

許銘深大腦空白,怔了好幾秒才慌亂看向辦公室。

辦公室很小,一眼望去,到處都冇有多多的身影。

瞬間好像有一隻手緊緊握住他的心臟,讓他生出一種恐慌。

“我剛讓多多待在辦公室,他答應我不會亂跑的……”

顧瑤光臉色陰沉,一言不發。

但渾身散發出不怒自威的壓迫感。

許銘深臉上的血色一點點消退,變得蒼白:“你不相信我?”

顧瑤光冷冷的看著他:“你不喜歡多多,故意把保姆支開,不就是想把他丟了嗎?”

她的話像一把尖刀,狠狠地戳向許銘深,他瞬間就紅了眼眶,

原來在她心裡,他竟然是這種惡毒的人。

她否定了他的人品,更是否定了他的職業信仰。

相識多年,相伴多年……

許銘深咬緊牙,將眼淚逼回去:“我永遠不會做侮辱我這身衣服的事情!”

一時空氣凝固,無人說話。

突然,一個小小的身影飛撲到顧瑤光的腳邊:“媽媽!”

言晨緊跟著從門外走進來:“以後可彆亂跑了。”

“剛纔看了監控,他被外麵的小黃狗吸引,就跑出去了。”

多多抱住顧瑤光,小聲地道歉:“媽媽對不起,我不該自己亂跑。”

許銘深鬆了口氣,但被誤解的難過潮水似的反湧上來。

他看向顧瑤光。

現在誤會解除,她是不是該說點什麼?

顧瑤光確定多多冇受傷,彎腰把她抱了起來。

可看向他的眼神依舊淡漠:“事實證明你照顧不好孩子,今天是多多冇跑遠,要是他被誰帶走,等你發現什麼都晚了。”

“以後多多的事都不用你管,你繼續專注你的工作吧。”

說完,她就抱著多多離開。

警局裡鴉雀無聲,所有人都對許銘深投去探究和怪異的目光。

許銘深如芒刺背,他整個人彷彿被冰水從頭到尾澆了個透徹,渾身發冷。

這算什麼?

她的話是什麼意思?

言晨驅散四周的同事,然而將辦公室的門關上。

這纔看向他,猶豫開口:“那孩子……”

許銘深低著頭,每一次呼吸都好像刀割似的。

“是領養的……因為我生不出來。”

他從不在人前暴露自己的脆弱,這是第一次,他把自己的傷疤血淋淋撕開。

他想佯裝堅強的笑起來,可用力把嘴角往上勾,眼淚卻落下來。

他慌忙低下頭去擦,不想自己狼狽的樣子被看見。

“我冇事,真的冇事……”

言晨眉心深皺,抬起手想安慰他。

可手舉到一半還是落下來。

最後她轉身離開,給許銘深留下自己的空間,冇有打擾。

人家夫妻之間的事,她能說什麼?

隻希望他能早點振作起來吧。

言晨歎了口氣,交代彆人都暫時彆回辦公室。

……

這天之後,許銘深又好幾天冇回家。

不知道該怎麼麵對顧瑤光,他甚至感覺那個家已經不屬於他了。

而為了不想起顧瑤光,他一頭紮進案子裡,晝夜不停,日夜不分。

眼看他雙眼烏青,臉頰蒼白,嘴唇冇有血色。

言晨看不下去了,逼著他去休息。

結果他一站起來,兩眼一黑,就直接倒了下去。

再醒來,是在醫院。

許銘深茫然睜開眼,就看到病床前的言晨。

他嗓子乾啞:“我……怎麼了?”

“低血糖。”

頓了會,言晨眼中帶著看不清的情緒,問:“你太太是不是懷孕了?”

許銘深怔住,大腦空白:“什麼?”

“我看到你太太從婦產科走出來,撿到了她的報告單。”

許銘深拿起報告單,看到上麵顯示,胎兒已有兩個月,正好是他那次任務之前,和顧瑤光做的最後一次。

拿著報告單,許銘深有些呆滯,覺得像做夢。

言晨在旁邊問:“不問問顧瑤光嗎?”

如果是幾天前,許銘深肯定會欣喜不已地去詢問顧瑤光。

可如今……

許銘深聲音虛浮:“要問的。”

懷著這種心裡莫名的不安,許銘深在吊完水後告彆言晨。

大半個月來,終於回家。

回到家,顧瑤光正在花園裡看著多多玩耍。

許是禮佛的緣故,她性子冷淡,極少會笑。

但此刻她臉上帶著淡淡的笑,是發自內心的。

許銘深感覺心尖顫了顫。

彷彿已經看到將來,他們的孩子誕生,她也會像現在這樣,耐心細心地陪伴教導。

“瑤光……”

他走上前,手指緊緊捏著兜裡的孕檢單。

顧瑤光轉頭看他一眼,笑容稍褪,淡淡應了聲:“回來了。”

“想吃什麼,去和保姆說。”

她冇問他這幾天為什麼冇回來,就像他當初兩個月不在家,她都冇有一條關心的問詢。

許銘深的心又彷彿被掐緊。

他深呼吸了口氣,和她一起看了會兒多多玩耍的身影。

才試探著問:“兩個月前那晚之後,你檢查過冇有?”

“如果你懷孕了……”

多多正好朝顧瑤光跑來。

她蹲下身張開手臂,同時冷冷出聲:“那就打掉。”

“顧家隻需要一個孩子。”

轟一下,許銘深感覺大腦好像爆炸開來,耳邊嗡嗡作響。

他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凝滯了那麼幾秒才,發出聲音。

“你說什麼?”

顧瑤光抱起多多,神情是不近人情的清冷:“你聽清了,就不需要我再重複。”

許銘深嘴唇發起顫,喉嚨裡堵著一口難言的苦澀。

還不死心:“可那是我們自己的孩子……”

顧瑤光淡漠到了極致:“佛說:眾生平等。”

“不管是誰的孩子,一個就夠了。”

落下這句話,她徑直走進彆墅。

許銘深看著她的背影,心裡一直緊繃撐著的那根弦,斷了。

她說得這樣果斷,孩子是不是已經冇了!

對彆人的孩子如同親生,對自己的孩子卻剝奪出生的權利。

這是眾生平等?狗屁的平等!

許銘深站在冷風裡,通體冰冷,眼淚在眼眶裡搖搖欲墜。

許久,他把眼淚逼了回去,帶著通紅的眼眶離開。

回到局裡。

許銘深失魂落魄地望著抽屜裡自己和顧瑤光的結婚照,想起當年結婚,他是多麼的開心。

做了自己最喜歡的職業,和自己最喜歡的人結婚。

當時他以為,自己是全天下最幸運的人。

顧瑤光對他冷淡,他告訴自己那是她的性格使然。

顧瑤光不接他電話,不回他訊息,他安慰自己是因為她太忙。

他為她找了一個又一個理由。

找了五年,卻撕下了這段婚姻的偽裝,露出最殘忍的真相——

顧瑤光不愛他。

她嫁他,是因為家族逼她需要一個丈夫。

她和他親密,是因為家族要她傳宗接代。

許銘深彎下腰將臉埋進手臂裡,感覺自己的心臟被撕裂成了碎末。

一夜無眠。

到第二天早上,許銘神情還恍惚著。

這個艱辛得來的孩子,他捨不得。

他的孩子連出生的權利都冇有,對孩子來說太不公平。

許銘深深吸了口氣。

突然,言晨拿著一遝檔案走進:“小許!開會——豁牙佬出現了!”

‘豁牙佬’。

聽見這個外號,許銘深的背一瞬發緊。

他就是兩年前踢傷他下體,最後逃之夭夭的那個人犯!

時隔兩年,終於又有她的行蹤。

許銘深在會上毫不猶豫:“我要參與抓捕!”

言晨冇說什麼,會議結束後卻把他叫到一旁。

“小許,這次行動很危險,你現在身體不好,不能去。”

許銘深執拗搖頭:“兩年前他是從我手上跑的,我必須要親手將他抓捕歸案。”

也是在這一刻,他確定了一件事——

這個孩子是他的,他不會允許顧瑤光打掉,不會讓任何人傷害這個孩子,顧瑤光也不可以。

言晨皺起眉,但最後還是保持了沉默。

而許銘深想著她肚子裡的孩子,決定找顧瑤光好好談一次。

而今天是十五,她去三寶寺禮佛的日子。

他攔了輛車,直接去了寺廟。

在這裡,顧瑤光有一間自己單獨修禪的禪房。

許銘深報出身份後,跟著僧人來到了一間房前。

他站在門前沉默了許久,才抬手推開門走進。

可一室檀香,靜謐無聲。

顧瑤光卻不在。

他望去,隻見莊嚴的佛像之下,擺滿了供奉的蠟燭燈。

細數下來,竟然有百來盞。

許銘深不由地好奇問身後領路的僧人:“這是什麼?”

僧人解釋:“這是海燈,很多人點燃它,以此來贖清心中的罪孽。”

贖清罪孽?!

顧瑤光這樣的人,也有罪孽要贖清?還有這麼多?

許銘深走近拿起第一盞。

上麵刻著日期,二零一八年,六月初八。

第二盞,就是六月二十四。

初八、二十四號……是每個月他和顧瑤光做夫妻之事的日子!

許銘深的手忽然抖了起來。

他迫切地一盞盞掃視過去,想要找到證據否認自己的猜想。

可讓他失望了。

整整一百二十盞燈,代表五年,六十個月,每月兩次房事。

所以……顧瑤光每次和他做完夫妻之事,就會來點燃一盞!

他,是顧瑤光心中的罪孽。

許銘深的心驀然一沉,彷彿瞬間沉入天塌地陷的痛楚中無法呼吸。

普通夫妻應該做的事情,對顧瑤光來說。

竟然是一種罪孽!

他踉蹌一步,感覺有一把刀紮進心口攪碎了他的心臟。

這一刻,他從未如此清楚過——

顧瑤光不愛他,甚至心裡是厭惡和他相處的。

手機忽然響起。

許銘深點開簡訊,顧瑤光發來一條:【今晚回老宅,晚上六點我回家接你。】

所以她今天根本冇來禮佛。

她這樣守規矩的古板人生,是什麼事能讓她背棄自己多年來的習慣?

許銘深攥緊了手機。

緊接著又一震,言晨發來訊息:

【你要慎重考慮,豁牙佬窮凶極惡,想想你的孩子和家庭,你冇必要以身犯險。】

孩子?家庭?

許銘深心裡百般滋味湧上心頭。

他的妻子不要他的孩子,更不愛他。

他看上去似乎什麼都有了,但實際上,卻是真正的孤家寡人。

許銘深魂不守舍地離開了寺廟。

回到家,他站在玄關。

望著這個和顧瑤光生活了五年的房子,尖銳的疼痛劃過心臟。

回想過去的這五年,他試圖在記憶裡找到一絲,顧瑤光在乎他的證據。

可越想,越是將顧瑤光對他的冷淡,給回憶得清清楚楚。

每一次同床時的麵無表情,每一次一起吃飯時的沉默寡言……

這細密的疼痛,一直持續到夕陽西下。

直到門外傳來車的引擎聲。

許銘深走出去,黑色邁巴赫靜靜停在路邊,隔著玻璃卻看不清裡麵的光景。

就像他的婚姻。

外表光鮮亮麗,可裡麵亂成了一團。

許銘深深吸了口氣,冷空氣從喉嚨往下,蔓延到四肢百骸。

忽然間,他胸口那股悶堵的感覺消失了。

他腦海裡紛亂的想法,也突然清晰了。

他來到車前打開車門,但冇有坐進去。

而是直接對顧瑤光說:“我們離婚吧。”

輕飄飄的一句話,隻有許銘深知道自己心裡多痛。

就像是從身上砍下最軟弱的一塊地方,痛得他失聲,不能呼吸。

車廂裡,顧瑤光掀眼看來。

那雙始終漆黑冷沉的眼,難得劃過一抹茫然。

“你要賭氣也換個時間。”

“現在上車,父母都在老宅等著了。”

她對於他剛剛的話,毫不在意。

許銘深料到她可能會是這個反應,但親眼看見,喉嚨間苦澀更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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