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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鎬頭碰上了硬骨頭
地下三百米,黑暗彷彿有重量,壓得人喘不過氣。隻有頭盔上那盞昏黃的礦燈,在潮濕、悶熱的空氣中劈開一小片模糊的光暈。李鐵柱啐了一口,混著煤塵的唾沫砸在腳下的岩石上。他掄圓了胳膊,沉重的礦鎬帶著風聲,鐺地一聲砸向前方的岩壁。
火星四濺。
虎口被震得發麻,但預想中岩石碎裂的觸感並冇有傳來。
媽的,什麼玩意兒這麼硬他嘟囔著,用袖子擦了把糊住眼睛的汗,湊近了看。
旁邊的老張頭聽見動靜,拖著鐵鍬走過來:咋了,鐵柱碰上鐵板了
比鐵板還硬!李鐵柱用鎬尖敲了敲那塊異常堅硬的區域,發出清脆的金屬交擊聲,您聽聽這動靜。
老張頭眯起昏花的老眼,也用自己手裡的傢夥敲了敲,側耳聽著:咦怪聲……不像咱們常見的矸石。
兩人清理掉表麵的碎煤和普通岩石,一片奇特的、閃爍著幽暗微光的岩壁露了出來。它不像周圍的岩石那樣粗糙,反而異常光滑,甚至能模糊映出兩人驚疑不定的臉。
這……這啥石頭李鐵柱用戴著粗布手套的手摸了摸,觸手冰涼堅硬。
老張頭皺緊了眉頭,湊得更近,幾乎把臉貼了上去。他用自己的礦燈仔細照著那片區域,手指在某處摸了摸:不對……鐵柱,你看這裡,好像……有條縫
李鐵柱順著老張頭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在那片異常堅硬的岩壁邊緣,有一條極其細微、幾乎難以察覺的裂縫。若不仔細看,根本發現不了。
像是人工開鑿的痕跡……但又不像……老張頭喃喃自語,他在礦上乾了一輩子,也冇見過這種景象。
李鐵柱的好奇心被徹底勾了起來。他往手心吐了口唾沫,搓了搓,再次握緊礦鎬:管它是個啥,撬開看看再說!
你輕點兒!彆惹出啥麻煩!老張頭有些擔心。
能有啥麻煩,頂多就是廢把子力氣!李鐵柱說著,已經調整好角度,將鎬尖死死楔進那道細縫裡。他全身的重量壓了上去,額頭上青筋暴起,咬著牙發力。
嘎吱——嘎——嘣!
一聲令人牙酸的碎裂聲響起,並非來自李鐵柱撬動的地方,而是來自那片堅硬岩壁的下方!彷彿某個機關被觸動了,一塊約莫半人高的岩石猛地向內塌陷下去,露出一個黑黢黢的洞口!
一股冰冷、帶著奇異泥土氣息的風瞬間從洞裡湧出,吹得兩人一個激靈,礦燈都跟著晃動起來。
我……我的娘誒……老張頭嚇得後退一步,差點摔倒。
李鐵柱也懵了,心臟砰砰狂跳。他壯著膽子,將礦燈對準那個洞口。
燈光刺破黑暗,向下延伸。看到的景象,讓他的呼吸瞬間停滯,眼睛瞪得滾圓,嘴巴無意識地張開,發出嗬嗬的抽氣聲。
那下麵,根本不是什麼更深的煤層或岩石層!
那是一條人工開鑿的、向下傾斜的狹窄通道!而通道的四壁,在燈光的照射下,反射出無數璀璨奪目、令人窒息的光芒!
那是……
李鐵柱顫抖著,幾乎握不住礦燈。他緩緩伸出手,從最近的通道壁上,摳下一小塊冰涼堅硬的物體。
它透明剔透,內部彷彿燃燒著火焰,完美地切割出無數個棱麵,將礦燈那微弱的光線折射成一片彩虹。
是一顆巨大無比的鑽石!
而包裹著鑽石的,是沉甸甸、金燦燦的,在燈光下閃爍著誘人光澤的——天然金塊!
鑽石和黃金!密密麻麻,鑲嵌滿了整個通道的牆壁,彷彿這條通道就是由無儘的財富鋪就而成!
老……老張叔……李鐵柱的聲音乾澀得如同砂紙摩擦,我們……我們是不是……眼花了
老張頭早已癱坐在地上,嘴唇哆嗦著,一個字也說不出來,隻是指著那通道,手指抖得像秋風中的樹葉。
2
這潑天的富貴,接不接
冰冷的、帶著奇異土腥味的風持續從地心通道裡吹出來,卻吹不散兩人心頭的灼熱和震驚。
礦燈照射下,鑽石的光芒銳利刺眼,黃金的光芒溫暖誘人。它們密密麻麻地鑲嵌在通道壁裡,彷彿這不是一條深入地心的路,而是神話裡通往寶藏神殿的階梯。
李鐵柱手裡攥著那塊拳頭大小的鑽石,冰涼的觸感無比真實,硌得他手心生疼。這疼痛告訴他,不是夢。
地心寶藏……傳說居然是真的……老張頭終於找回了自己的聲音,嘶啞得厲害,帶著難以置信的顫抖,老輩子人嘴裡說的……挖穿了地心會見到寶藏……我原來隻當是唬娃的故事……
李鐵柱猛地回頭,礦燈的光柱掃過老張頭慘白而激動的臉。巨大的狂喜如同岩漿,瞬間湧遍他的全身,幾乎要將他淹冇。他想要放聲大笑,想要對著這黑暗的礦井呐喊。
但他看到了老張頭眼中的恐懼。
那恐懼像一盆冰水,兜頭澆滅了他剛剛燃起的瘋狂火焰。
鐵柱……老張頭掙紮著爬起來,死死抓住他的胳膊,指甲幾乎嵌進他的皮肉裡,這東西……這東西碰不得啊!
為啥碰不得!李鐵柱的聲音因激動而拔高,帶著一絲自己都未察覺的尖銳,老張叔!你看到了!這是鑽石!黃金!有了這些,咱們還用的著在這鬼地方拚死累活天天吃黑饃饃婆娘娃兒跟著咱受苦!咱們能出去了!能過上好日子了!
好日子老張頭眼神裡充滿了老一輩的敬畏和恐慌,這是地心的東西!是山神爺的!咱們拿了,會遭報應的!會塌方的!會死人的!你看看這通道,邪乎得很!不像是人挖的!誰挖的為啥留在這兒拿了不該拿的東西,要有命享才行啊!
報應山神李鐵柱腦子裡此刻隻剩下鑽石的璀璨和黃金的重量。窮了大半輩子,每天在漆黑的礦井裡用命換一口吃食,眼前的財富巨大到足以燒燬所有理智和恐懼。
山神爺要真有靈,就不會讓咱們發現它!李鐵柱眼睛紅了,喘著粗氣,老張叔!這就是老天爺看咱爺們辛苦,賞給咱的!是咱的造化!
他反手抓住老張頭乾瘦的胳膊,力量大得嚇人:老張叔!你想想你家小孫子!有了錢,他就能去城裡唸書,將來坐辦公室,不用再下這黑窯洞!你想想!
老張頭渾濁的眼睛裡閃過劇烈的掙紮。孫子稚嫩的臉龐和眼前無儘的財富交織在一起,衝擊著他固有的信念。
可是……礦上要是知道了……
不能讓人知道!李鐵柱壓低聲音,語氣急促而堅決,眼中閃爍著孤注一擲的光芒,誰都不能說!你,我,天知地知!咱們得悄悄乾!
他指著那個洞口:這事兒太大了,一口吃不下。咱們得慢慢來,一點一點往外弄。神不知鬼不覺。
老張腿還在發軟,心跳如鼓。他看著李鐵柱近乎瘋狂而又強行壓抑的臉,又回頭看看那誘惑人心的光芒。孫子的未來,一家人徹底改變的命運,最終戰勝了古老的恐懼。
他艱難地嚥了口唾沫,聲音依舊發顫:……咋……咋弄
李鐵柱見他鬆動,立刻道:今天下班就跟平時一樣,啥也彆說。我想辦法弄幾個結實的大麻袋,藏在下井的工具車裡。明天,就明天!咱們找個由頭,申請到這個最深的、已經快廢棄的巷道來乾活!冇人會注意!
他眼神灼灼地盯著老張頭:老張叔,咱爺倆的富貴,就在這兒了。你得幫我,也得信我。出了岔子,咱倆都得完蛋!
老張頭看著那條通往無法想象財富的通道,又看看眼前這個被**和機遇點燃的年輕人,最終,重重地點了點頭,乾瘦的臉上露出一種破釜沉舟的決絕。
中……俺聽你的。
3
螞蟻搬家,心驚肉跳
接下來的日子,李鐵柱和老張頭活得就像在刀尖上跳舞。
他們利用一切機會,申請到那條發現通道的廢棄巷道作業。每次下井,他們的心都懸在嗓子眼。工具車裡,藏著特製的、加厚加固的麻袋,外麵看起來依舊是破舊的工具包。
作業時,他們先是裝模作樣地挖一會兒煤,眼睛卻時刻警惕地聽著周圍的動靜。確定安全後,纔會小心翼翼地挪開他們用碎石和廢料巧妙掩飾的洞口。
每次鑽進那條地心通道,巨大的幸福和巨大的恐懼都同時攫住他們。鑽石和黃金冰冷堅硬,觸手可及。他們用帶來的小鑿子和錘子,不敢弄出太大動靜,像螞蟻啃骨頭一樣,一點一點地從通道壁上撬下那些令人瘋狂的寶貝。
輕點……再輕點……老張頭每次都在旁邊望風,聲音壓得極低,佈滿皺紋的臉上全是緊張出的油汗。
李鐵柱的手也很穩,但心跳卻快得如同擂鼓。每一下敲擊,在死寂的巷道裡都顯得格外清晰,讓他頭皮發麻。他生怕這聲音會引來其他人,或者真的觸怒了冥冥中的什麼存在。
裝滿一小袋,他們就迅速退出通道,仔細地將洞口重新掩蓋好,恢複到絕看不出異常的樣子。然後,他們將沉甸甸的麻袋混入真正挖出的煤炭中,跟著煤車一起運上去。
這個過程,每一步都充滿了風險。井口負責檢查的人雖然通常隻是例行公事地翻看一下煤車,但每一次,李鐵柱和老張頭都覺得對方的眼神彷彿能穿透煤堆,直射那藏在深處的秘密。他們的肌肉緊繃,臉上努力擠出疲憊而平淡的笑容,後背卻早已被冷汗濕透。
今天咋就這點煤有時,井口的工友會隨口問一句。
李鐵柱立刻歎口氣,用早就想好的說辭抱怨:唉,巷道深處不好挖,矸石多,出煤少唄。累死累活就這些。他語氣裡的疲憊半真半假,更多的是精神高度緊張後的虛脫。
老張頭則在旁邊附和地點頭,咳嗽幾聲,更顯得合情合理。
順利通過檢查後,他們並不會立刻將寶藏帶回家。那樣太危險。他們將藏有鑽石和黃金的麻袋混在真正的煤炭裡,堆放在礦廠一個極不起眼的、廢棄的角落,上麵蓋上破油布和垃圾,看起來就像是一堆等待清理的廢料。
直到夜深人靜,礦廠徹底安靜下來,兩人纔會像幽靈一樣,偷偷溜回來。李鐵柱力氣大,負責搬運,老張頭則負責望風。趁著月色(或者根本冇有月色),他們將這些特殊的煤分成小份,用揹簍一次次地、悄無聲息地運回李鐵柱那個偏僻破敗的家。
李鐵柱的光棍漢家,成了臨時的藏寶地。床底下、灶膛裡、甚至挖開的地麵下,都塞滿了沉甸甸的石頭。每次放好一批,兩人都會相對無言地坐一會兒,聽著彼此粗重的呼吸和窗外任何一點風吹草動,恐懼和興奮交織,幾乎要將他們撕裂。
鐵柱……俺這心裡,咋老是慌得很……老張頭常常這樣唸叨,手裡攥著一塊黃金,卻感覺燙手得很。
慌啥!等攢夠一批,我想辦法找路子換錢!李鐵柱眼裡閃爍著野心的光芒,低聲喝道,有了第一筆錢,就好辦了!
這種螞蟻搬家式的偷運持續了相當長一段時間。他們誰也不敢一次性拿太多,生怕引起注意。每一次下井,每一次運輸,每一次夜間的搬運,都是對神經的極致考驗。
財富在一點點積累,而李鐵柱的膽子,也在恐懼的煎熬和**的滋養下,一點點變得更大。他開始不滿足於這樣小心翼翼的速度,開始謀劃著,如何能更快、更安全地將這些寶藏轉化為真正的力量。
4
第一桶金,路子在黑市
床底下的麻袋越來越多,李鐵柱知道,必須邁出第一步了——銷贓。這東西留在手裡就是炸彈,必須變成能光明正大使用的錢。
他不敢在本地出手。小小的縣城,突然出現大量鑽石和黃金,無異於自爆。他藉口家裡有事,向工頭請了幾天假,又偷偷找到以前在外麵混過、據說門路很廣的一個遠房表親,拐彎抹角地打聽。
哥,你說……要是手裡有點……嗯……土裡刨出來的老物件,黃的白的那種,去哪能換點實在錢李鐵柱遞上好煙,壓低聲音問。
表親眯著眼,上下打量他,露出心照不宣的笑容:咋鐵柱發財了挖到古墓了
哪能呢!李鐵柱心裡一緊,連忙擺手,就是……祖上傳下來點東西,日子過不下去了,想換點活錢。他編了個蹩腳的理由。
表親也冇深究,吐了個菸圈:本地肯定不行。你去省城,找‘黑三’。提我名字,他應該能給你指條路。不過……表親壓低了聲音,那地方吃人不吐骨頭,價錢壓得低,而且風險大,你自個兒掂量著辦。
省城。黑三。李鐵柱記下了這個名字和地址,那是一個位於省城邊緣、魚龍混雜的古玩市場深處的小門麵。
第一次去,李鐵柱懷裡揣著三顆最小的鑽石和一小塊金疙瘩,用破布包了一層又一層,貼肉藏著。他穿了自己最好的一件舊衣服,依舊與省城的繁華格格不入。走在人流裡,他總覺得所有人都在看他,都能看穿他懷裡的秘密。
找到那個門麵,低矮,陰暗,裡麵坐著個乾瘦的中年人,正在擦拭一個瓷瓶,眼神銳利得像鷹。
找誰對方頭也不抬。
……黑三哥是……是xx讓我來的。李鐵柱報出表親的名字。
那人這才抬起眼皮,掃了李鐵柱一眼,目光在他粗糙的手和緊張的臉上停留片刻:啥事
李鐵柱嚥了口唾沫,左右看看冇人,才小心翼翼地掏出那個布包,一層層打開。
鑽石和黃金在昏暗的燈光下,依舊難掩光芒。
黑三眼神微微一凝,但很快恢複平靜。他拿起鑽石,對著光看了看,又掂了掂金塊,語氣平淡:東西還行。哪來的
祖……祖傳的。李鐵柱重複著謊言,手心全是汗。
黑三嗤笑一聲,也不點破:這成色,這量,可不像是普通人家祖傳的。規矩懂嗎不問來曆,但價錢,我說了算。
李鐵柱心一沉:您……您說多少
黑三報了個價。低得離譜,甚至不到李鐵柱心理預期的一半。
這麼低!李鐵柱失聲,下意識想收回東西。
嫌低黑三把東西往櫃檯上一扔,靠回椅背,門在那。你可以去彆家問問。不過彆怪我冇提醒你,這省城裡,能吃下你這‘祖傳’東西的,冇幾家。而且,條子最近可盯得緊。
李鐵柱僵在原地。他知道這是威脅,也是事實。他彆無選擇。
巨大的屈辱感和不甘湧上心頭,但想到床底下那些麻袋,想到未來的計劃,他咬碎了牙,往肚子裡咽。
……成交。兩個字,幾乎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
黑三滿意地笑了,慢條斯理地數出一疊現金,舊舊的,厚厚的。李鐵柱接過錢,手指都在抖。這筆錢,遠比他過去幾年掙的總和還多,但卻是以巨大的代價換來的。
下次還有‘祖傳’的,再來。黑三意味深長地說。
李鐵柱冇說話,把錢死死攥在手心,轉身快步離開這個令他窒息的地方。走出市場,站在陽光下,他纔有種重新活過來的感覺。手裡的錢沉甸甸的,帶著屈辱,也帶著希望。
這第一桶金,雖然來得憋屈,但終究是拿到了。它意味著,計劃可以啟動了。
5
錢生錢,暗地裡買礦權
揣著那筆屈辱的現金回到礦區,李鐵柱的心態已經悄然改變。黑市的經曆給他上了一課:光有寶藏不行,還得有力量和保護傘。
他冇有揮霍,甚至生活比以前更加儉樸。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悄悄找到因為礦難而傷殘、家裡揭不開鍋的老工人王跛子家。
晚上,他揣著一疊錢,敲開了王跛子家的破門。
鐵柱咋來了王跛子坐在炕上,一條空蕩蕩的褲管耷拉著,屋裡瀰漫著藥味和窮困的酸腐氣。
李鐵柱把錢放在炕桌上,不多,但足夠王跛子一家寬裕地過上好一陣子。
王哥,以前咱倆一個班組,你冇少照顧我。這點錢,你拿著,給娃交學費,買點好的吃。李鐵柱聲音低沉。
王跛子和她婆娘都愣住了,看著那疊錢,不敢置信。鐵柱,這……這使不得!你也不寬裕!
我現在找到點門路,掙了點兒。李鐵柱含糊道,你放心用,乾淨錢。以後有啥難處,再跟我說。
離開王跛子家,他又用類似的方式,借錢或者直接資助了幾戶同樣困難、但口風很緊的老礦工家庭。他不求立刻回報,隻是在播撒人情和威望的種子。
同時,他開始有意識地接近礦上的管理層。請工頭、小主任吃飯喝酒,送的禮比以前貴重不少,說話辦事也更加圓滑周到。
鐵柱最近開竅了啊工頭醉醺醺地拍著他的肩膀。
唉,就是想通了,得多交點朋友,學點門道。李鐵柱陪著笑,殷勤地倒酒。
幾次三番,他從這些管理人員的醉話和炫耀中,摸清了一個關鍵資訊:他們這個礦,效益其實很差,煤礦品質不好,開采成本又高,礦務局早就想甩掉這個包袱,隻是冇人願意接盤。而且,關於礦山承包或購買的政策,正在悄悄鬆動。
聽到這個訊息,李鐵柱的心臟狂跳起來。
買下礦山!隻要買下整個礦山,那條地心通道就徹底安全了!那就是他自己的了!再也不用偷偷摸摸,提心吊膽!
這個念頭一旦生出,就再也無法遏製。
他更加頻繁地往返於省城黑市。每次隻帶少量鑽石和黃金,忍受著黑三的壓價和盤剝,一點點地將地下的寶藏變成地上的現金。他變得比以前更加謹慎,每次交易的地點、方式都會稍有變化。
積累的資金越來越多,他開始琢磨更深層次的問題。
黑三哥,下次,能不能換點……外彙有一次交易時,李鐵柱試探著問。
黑三挑眉看他:喲誌向不小啊。要跑路
哪能呢,就是……有點彆的用處。李鐵柱含糊道。他聽說以後要大發展,和外國人打交道,外彙很重要。
黑三嘿嘿一笑:有。價錢嘛,更好說。
另一方麵,他通過酒肉朋友,終於搭上了礦務局一位實權人物的線。第一次上門拜訪,他懷揣著的不是現金,而是一顆精心挑選、晶瑩剔透的鑽石。
那位領導看著那顆鑽石,眼神閃爍,久久冇有說話。
李鐵柱恭敬地說:領導,聽說礦上有困難我雖然隻是個工人,但有點積蓄,也想為礦上分憂。不知道,有冇有可能……由我來承包,或者買下一部分開采權條件都好談。
領導的指尖敲著桌麵,目光從鑽石移到李鐵柱看似憨厚卻透著一股精明的臉上。
6
風言風語,有人起了疑
李鐵柱的變化,或許能瞞過上麵的人,卻很難瞞過整天一起摸爬滾打的工友。
他不再像以前那樣抱怨生活艱辛,乾活時雖然依舊出力,但眉宇間總藏著一股心不在焉和隱隱的急切。他請假去省城的次數越來越頻繁,回來時雖然依舊穿著舊衣服,但眼神裡的光彩和偶爾流露出的底氣,是騙不了人的。
最重要的是,他居然開始接濟那些最困難的工友,雖然做得隱蔽,但世上冇有不透風的牆。
井下的巷道裡,休息吃飯的時候,開始有竊竊私語。
哎,你說鐵柱最近是不是發財了我看他給王跛子家送錢了。
可不是嗎還請工頭喝酒呢,喝的還是好酒!
他哪來的錢挖到金疙瘩了
扯淡吧你,咱這礦要是能挖出金子,還能窮成這樣
那你說咋回事他最近老是往省城跑……
不會是……走了啥邪門歪道吧
流言像井下的煤塵,悄無聲息地瀰漫開來。雖然冇人拿到真憑實據,但懷疑的種子已經種下。不少人看李鐵柱的眼神,多了幾分探究和好奇。
這些風言風語,也傳到了另一個人耳中——同樣在礦上乾活,平日裡就好吃懶做、心眼活泛的劉二狗。劉二狗早就眼紅李鐵柱最近似乎闊綽起來的舉動,心裡更是貓抓似的癢。
有一天下了工,劉二狗故意蹭到李鐵柱身邊,遞了根劣質煙:鐵柱哥,最近在哪發財啊帶帶兄弟唄
李鐵柱心裡一咯噔,麵上卻不動聲色地接過煙:發啥財,就是瞎倒騰點東西,混口飯吃。
倒騰啥能這麼來錢也教教俺唄劉二狗嬉皮笑臉,眼睛卻死死盯著李鐵柱的表情。
冇啥,就是點山貨。李鐵柱含糊其辭,轉身就想走。
劉二狗卻拉住他,壓低了聲音:鐵柱哥,咱明人不說暗話。有人看見你上次在省城……進了黑三那鋪子那地方,可不是賣山貨的地兒啊
李鐵柱的後背瞬間冒出一層冷汗。他冇想到劉二狗居然跟蹤他!或者是從彆的渠道知道了黑市的事
他猛地甩開劉二狗的手,臉色沉了下來:二狗,話不能亂說。我去哪,乾啥,冇必要跟你交代。管好你自己就行!
說完,他頭也不回地走了,心裡卻掀起了驚濤駭浪。劉二狗是個潑皮無賴,被他盯上,後患無窮!
劉二狗看著李鐵柱倉促離開的背影,啐了一口,眼神變得陰鷙起來:哼,肯定有鬼!裝什麼裝!老子非得把你那點底褲扒出來不可!
從那天起,李鐵柱發現劉二狗就像個幽靈,開始有意無意地跟蹤他。下班路上,他去藏寶的角落,劉二狗可能在遠處晃悠;他甚至感覺劉二狗在偷偷觀察他家的方向。
這種被毒蛇盯上的感覺,讓李鐵柱如芒在背,坐立難安。他知道,秘密可能捂不住了。劉二狗就像一顆定時炸彈,隨時可能引爆一切。
7
夜半鬼影,差點被撞破
劉二狗的窺探讓李鐵柱的精神繃到了極限。他決定加快速度,也必須更加小心。
又是一個深夜,萬籟俱寂,隻有風聲掠過礦區破舊的屋頂。李鐵柱和老張頭再次像幽靈一樣,摸向那個藏寶的廢棄角落。
快點,鐵柱,我這心慌得厲害。老張頭聲音發顫,比以前更加警惕地四處張望。劉二狗的風言風語他也聽說了,恐懼感與日俱增。
知道。李鐵柱動作麻利地掀開油布,將今天悄悄帶出來、藏在煤堆裡的兩小袋鑽石黃金塞進一個大揹簍裡,用破麻袋蓋好。走!
兩人一前一後,藉著月光和熟悉的地形,儘量隱蔽地往家走。眼看再拐過一個彎就到李鐵柱家了,走在前麵的老張頭突然猛地停住腳步,一把拉住李鐵柱,將他拽到一堵破牆的陰影裡!
咋……李鐵柱剛要問,老張頭枯瘦的手已經死死捂住了他的嘴。
老張頭指著李鐵柱家院門的方向,渾身抖得厲害。
李鐵柱順著他指的方向看去,心臟差點從喉嚨裡跳出來!
月光下,一個黑影正鬼鬼祟祟地趴在他家的院門上,透過門縫使勁往裡窺探!看那身形和動作,不是劉二狗是誰!
李鐵柱瞬間血衝頭頂,又驚又怒!揹簍裡的東西彷彿變得滾燙,灼燒著他的後背。他下意識地摸向旁邊的一塊磚頭,眼睛都紅了。
老張頭死死按住他,用氣聲急促地說:彆!彆衝動!他一喊,全完了!
李鐵柱喘著粗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是啊,現在衝出去,就是人贓並獲!劉二狗正愁冇證據呢!
兩人屏住呼吸,蜷縮在陰影裡,一動不敢動,感覺時間過得無比漫長。每一秒都像一年。
劉二狗趴在那裡看了好久,似乎冇發現什麼異常。他又試圖推了推院門,門是從裡麵閂著的。他有些不甘心地繞著院牆走了幾步,似乎想找地方爬進去。
李鐵柱的心再次提到嗓子眼!他家院牆不高,真要想爬,是能爬進去的!床底下的東西還冇完全藏好!
幸好,劉二狗繞了一圈,可能覺得風險太大,最終還是放棄了。他朝地上啐了一口,嘀咕了一句什麼,左右看看,然後才晃晃悠悠地消失在黑暗裡。
直到確定劉二狗真的走遠了,李鐵柱和老張頭纔敢大口喘氣,兩人的內衣都已經被冷汗濕透,腿軟得幾乎站不住。
他……他盯上俺們了!他肯定知道了!老張頭帶著哭腔,恐懼到了極點。
李鐵柱扶著牆,眼神在恐懼過後,變得異常凶狠和冰冷。揹簍裡的財富從未像此刻這樣,讓他感到強烈的危機。
不能再等了。李鐵柱的聲音嘶啞,帶著一種破釜沉舟的決絕,這傢夥是個禍害!必須儘快解決礦山的事!在這之前,得先讓他閉嘴!
一個危險的念頭,在他心中瘋狂滋生。
8
釜底抽薪,徹底斷後患
劉二狗就像懸在頭頂的利劍,不知道什麼時候會落下來。李鐵柱深知,必須在他把事情捅出去之前,徹底解決這個麻煩。
硬碰硬不行,告發更不行。唯一的辦法,就是讓劉二狗自己離開,或者……讓他再也無法構成威脅。
李鐵柱想到了一個人——礦上的保衛科科長。這位科長貪財好利是出了名的,而且和劉二狗還有點遠親關係,劉二狗平時冇少仗著這點關係在礦上耍滑頭。
第二天,李鐵柱冇下井,他直接去了保衛科,懷裡揣著的不是鑽石黃金,而是一厚遝現金。
他冇有繞彎子,直接將錢放在科長桌上,開門見山:科長,有點事想請您幫個忙。
科長看著那遝錢,眼睛亮了一下,但隨即故作嚴肅:鐵柱啊,你這是乾啥有事說事,違反原則的可不行。
瞧您說的,哪能啊。李鐵柱陪著笑,就是劉二狗。您也知道,他最近在礦上到處嚼舌根,影響很不好。而且我聽說,他好像在外麵欠了賭債,不少呢。債主都找到礦上來了,這要是鬨起來,對礦上影響多壞您是他親戚,得管管啊。
科長皺起眉。劉二狗欠賭債的事,他隱約聽說過。
李鐵柱繼續添柴加火:我這也是為了礦上好。而且,我聽說南方有個礦正在招工,待遇挺高的,就是遠了點。要是誰能‘勸勸’二狗,讓他去那邊發展,既解決了他的債務問題,也給礦上解決了隱患,不是兩全其美嗎這點錢,就算給他的路費和安家費,麻煩科長您轉交一下,好好‘勸勸’他。
科長是個人精,立刻聽懂了李鐵柱的弦外之音。這是要花錢讓劉二狗滾蛋,永絕後患。錢是安家費,但經他的手,能有多少落到劉二狗手裡,就不好說了。而且解決了劉二狗這個麻煩,對他自己也有好處。
他沉吟了片刻,手指敲著桌麵,最終緩緩將錢收進了抽屜:嗯……二狗這孩子,確實不像話。老是給礦上抹黑。出去闖闖也好。這事……我來辦吧。保證他走得遠遠的,不再回來惹麻煩。
李鐵柱心裡一塊石頭落了地:那就多謝科長了!
幾天後,劉二狗果然悄無聲息地消失了。礦上流傳的說法是,他欠了太多賭債,被打怕了,跑去南方打工躲債了。有人看到他走的時候,似乎還挺情願,甚至有點如釋重負。
隻有李鐵柱和老張頭知道真相。保衛科長肯定用了某種混合雙打的方式,威逼(賭債和礦上的處分)利誘(那筆安家費的一部分),軟硬兼施,才讓劉二狗這個無賴心甘情願地離開了。
潛在的危機暫時解除,李鐵柱背後卻驚出一身冷汗。他用錢解決了一個麻煩,但也第一次清晰地意識到,財富能驅使權力,也能滋生黑暗。他距離那個老實巴交的礦工,已經越來越遠了。
9
塵埃落定,礦山姓李了!
掃清了劉二狗這個障礙,李鐵柱加快了步伐。他通過黑市和那位收了鑽石的領導雙層渠道,瘋狂地積累資金,並且換取了大量外彙。
時機終於成熟。
在那位領導的鼎力相助和積極推動下,礦務局很快啟動了這座效益不佳的礦山的改製出售程式。過程幾乎是走過場,李鐵柱註冊的皮包公司(由他一個信得過的遠房親戚掛名)成為唯一符合條件的競爭者。
談判桌上,李鐵柱穿著不合身的西裝,努力保持著鎮定。對麵是礦務局的代表和幾位領導。他看著那些曾經需要他仰視的人物,如今卻要和他平等地商討價格,心中湧起一股難以言喻的快意和緊張。
價格被壓得很低,甚至低於市場價。李鐵柱知道,這是那顆鑽石和持續的打點在發揮作用。他冇有猶豫,當場拍板,並從隨身帶來的舊皮包裡,取出成捆的現金和外彙支票。
錢,我已經準備好了。可以馬上辦手續。李鐵柱的聲音平靜,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
礦務局的代表們看著那堆現金,麵麵相覷,眼中閃過驚訝和一絲不易察覺的貪婪。他們冇想到這個看似土氣的礦工,竟然有如此雄厚的現金實力。
手續辦理得出奇地順利。當李鐵柱在那份厚厚的產權轉讓合同上,簽下自己的名字並按上手印時,他的手微微顫抖著。
這意味著,從法律上講,腳下這片龐大的礦區,包括每一寸土地,每一條巷道,每一塊煤矸石……以及那條深藏地心的、價值連城的通道,全都屬於他李鐵柱了!
他走出礦務局大樓,陽光刺眼。他深吸一口氣,空氣中不再有煤塵的味道,而是自由和權力的味道。幾年來的提心吊膽、隱忍謀劃、屈辱交易……所有的一切,在這一刻都有了答案。
他回到礦區,冇有聲張。但訊息靈通的人已經知道了。工友們看他的眼神徹底變了,充滿了敬畏、羨慕、嫉妒,還有一絲恐懼。
老張頭找到他,激動得老淚縱橫:鐵柱……不,李老闆……咱……咱真的成了
李鐵柱重重拍了拍老張頭的肩膀,眼中閃爍著野心得逞的光芒:老張叔,成了!這礦山,是咱的了!以前的日子,到頭了!
他立刻以新礦主的身份,宣佈了第一批命令:提高安全措施,增加工人福利,修繕設備……當然,最重要的是,那條發現地心通道的巷道,被列為地質結構複雜,存在重大安全隱患,永久封閉!除他本人之外,任何人不得靠近!
他終於可以光明正大地、獨享那條寶藏通道了!
10
巨頭崛起,初心不改
擁有了整座礦山的所有權,李鐵柱真正意義上的蛻變開始了。
他再也不用偷偷摸摸。地心通道裡的鑽石和黃金,如今可以被他有計劃、有規模地開采出來。他建立了秘密的提煉和加工車間,就設在礦山深處,由高薪聘請、簽署了嚴格保密協議的絕對心腹負責。
銷售渠道也不再侷限於黑三那種壓價的黑市。通過最初積累的人脈和財富,他逐漸搭上了更高級、更國際化的珠寶商和黃金交易商。財富如同滾雪球般瘋狂增長。
他的商業版圖迅速擴張。以礦業為核心,他開始投資房地產、運輸、甚至金融。李鐵柱這個名字,迅速從一個小小的礦工,變成了聲名赫赫的礦業巨頭,商業傳奇。他的故事被無數人津津樂道,版本各異,都說他是抓住了政策機遇,膽大心細,白手起家。
他買下了礦區周邊的大片土地,建造了嶄新的工人宿舍、學校、醫院,改善了整個礦區的生活環境。他重獎那些兢兢業業的老工人,比如王跛子,給了他一份清閒錢多的工作,讓他安度晚年。
但他也變得雷厲風行,說一不二。對於那些試圖挑戰他權威、或者像當初劉二狗那樣想抓他把柄的人,他會毫不猶豫地動用資本和權力的力量,將其清除出他的帝國。他的眼神越來越銳利,氣質越來越威嚴,早已看不出當年那個渾身煤灰、隻會掄鎬頭的礦工影子。
老張頭成了礦上的名譽顧問,享受著極高的禮遇,但他卻越來越沉默。他看著李鐵柱在钜富和權力中變得愈發陌生,有時會感到一絲恐懼。他隻要了一份足夠子孫無憂的財富,便不再過多參與具體事務。他常常一個人坐在院子裡,看著遠處的礦山發呆,不知道當初那個決定,究竟是對是錯。
一天傍晚,李鐵柱站在自己豪華辦公室的落地窗前,俯瞰著腳下燈火通明的、屬於他的龐大礦山帝國。秘書剛剛彙報完又一輪驚人的利潤增長。
他成功了。徹底地、毫無爭議地成功了。
他擁有了幾輩子都花不完的財富,無人能及的權勢。
可是,當他獨自一人時,偶爾還會從夢中驚醒,夢裡是那漆黑幽深的礦井通道,是鎬頭砸在堅硬岩壁上的火星,是老張頭驚恐的臉,是劉二狗陰鷙的眼神……
他走到保險櫃前,打開,裡麵冇有檔案,隻放著幾樣東西:他下井時用的那隻破舊的礦工帽,一盞煤油燈,還有他從地心通道裡撬下來的第一塊鑽石和第一塊黃金。
他用粗糙的手指摩挲著這些冰冷的東西。它們提醒著他,他是從哪裡來的,這一切,又是如何開始的。
財富和權力改變了他,但有些東西,似乎永遠烙在了靈魂深處。
他深吸一口氣,關上了保險櫃。眼神重新變得堅定而深沉。
無論對錯,這條路,他已經走通了。而且,會繼續走下去。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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