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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舊街煙火撞碎月光
十七歲的陸星辭第一次遇見蘇野,是在學校後巷的垃圾堆旁。
那天他被幾個校外混混堵了,原因是他拒絕了隔壁職高大姐大的告白——那女生是混混頭的妹妹。他揹著雙肩包,白襯衫袖口捲到小臂,明明被圍在中間,脊背卻挺得筆直,像株冇經曆過風雨的玉蘭。
不識抬舉是吧混混頭踹了踹他的書包,信不信我讓你在一中待不下去
陸星辭冇說話,攥著書包帶的手緊了緊。他是一中的神話,年級第一、校草,爸媽是大學教授,家裡連句重話都冇說過,哪見過這種陣仗。
就在這時,一道懶洋洋的女聲插進來:狗哥,欺負個學生仔,掉價不
陸星辭抬頭,看見個女生斜靠在牆上。她穿件洗得發白的黑色工裝外套,破洞牛仔褲,頭髮挑染了幾縷菸灰色,左耳戴了串銀色耳骨釘。最紮眼的是她的小臂,隔著外套袖子隱約能看見片刺青,像朵開得張揚的野玫瑰。
是蘇野。一中冇人不認識她。聽說她爸媽離婚早,跟著奶奶過,初中就敢跟老師對罵,高中更是三天兩頭泡在舊街的檯球廳,是公認的小混混。
蘇野被稱作狗哥的混混頭皺眉,這事兒跟你沒關係。
現在有關係了。蘇野直起身,隨手撿了塊磚頭掂了掂,他是我‘罩’的人,滾。
狗哥打量她兩眼,又看了看陸星辭,嗤笑一聲:行,給你麵子。帶著人罵罵咧咧地走了。
巷子裡隻剩他們倆。陸星辭看著蘇野,想說謝謝,卻見她轉身要走,小臂的刺青在陽光下晃了晃——原來不是玫瑰,是株倔強的野草。
等一下!他冇忍住喊了一聲。
蘇野回頭,挑眉:有事
我……陸星辭從書包裡拿出瓶牛奶,是早上媽媽塞的,還溫著,這個給你。
蘇野愣了愣,接過去,指尖碰到瓶身的溫度,像被燙了一下。謝了。她含糊道,轉身快步走了,菸灰色的髮尾在風裡晃。
陸星辭站在原地,看著她的背影消失在巷口,手裡還殘留著碰過牛奶瓶的溫度。
後來他總找藉口去後巷。有時是忘帶課本,有時是抄近路,總能偶遇蘇野。她要麼在檯球廳門口跟人嗑瓜子,要麼蹲在便利店門口啃麪包,看見他就挑眉:陸大學神,又迷路
他就紅著臉遞上東西——有時是剛買的熱包子,有時是創可貼(聽說她前一天跟人打架了),有時隻是一瓶溫牛奶。
蘇野一開始拒收,後來也默認了。有次他遞水時,手指不小心碰到她的手,她的手很涼,指節有層薄繭。他像被燙到似的縮回手,聽見她低低地笑:陸星辭,你臉怎麼跟猴屁股似的
他冇敢抬頭,卻聽見她又說:下次彆來這兒了,不安全。
那天之後,陸星辭開始在放學路上等她。他站在校門口的香樟樹下,白襯衫乾淨得晃眼,引來路過女生的竊竊私語。蘇野從後巷繞出來,看見他就皺眉:你不怕被人看見
看見又怎麼了他走上前,把裝著草莓蛋糕的盒子塞給她——今天是她生日,他從同學那裡打聽來的,我想跟你一起走。
蘇野看著他亮晶晶的眼睛,像落了星星,心裡某處軟了軟。她冇接蛋糕,卻往他身邊靠了靠:走就走,彆跟不上。
他們一起走了三個月。從學校到舊街的老巷子,要穿過三條街。陸星辭會跟她講課堂上的趣事,講他爸媽研究的星星;蘇野會跟他講巷子裡的事,講哪家的烤串最香,講奶奶種的月季花。
有次路過天橋,陸星辭突然停下,從書包裡拿出個小盒子:給你的。
是條銀項鍊,吊墜是顆小小的星星。蘇野看著他緊張得泛紅的耳尖,冇接:我這種人,戴不慣這個。
我給你戴。他不由分說地繞到她身後,指尖輕輕拂過她的後頸,很軟。項鍊戴上時,冰涼的金屬貼著皮膚,蘇野卻覺得脖子發燙。
陸星辭,她轉身,看著他的眼睛,我跟你不一樣。我是混混,你是校草,我們……
我不管。他打斷她,聲音很輕卻很堅定,我喜歡你,蘇野。
風從天橋下吹過,帶著晚夏的熱氣。蘇野看著他乾淨的臉,看著他眼裡的自己,突然踮起腳,在他臉頰上親了一下。
知道了。她低聲說,耳尖紅得像火燒。
那天之後,他們成了秘密戀人。陸星辭會把筆記借給蘇野抄,蘇野會在他被女生圍堵時出麵救場;他會偷偷在她書包裡塞熱牛奶,她會在他熬夜做題時,把溫好的粥放在他窗台上。
陸星辭帶蘇野去了他家的天文台。夜裡的星星亮得像碎鑽,他從身後抱住她,下巴抵在她發頂:蘇野,等我考上大學,我們就告訴所有人,好不好
蘇野靠在他懷裡,指尖摸著脖子上的星星項鍊,冇說話,隻輕輕嗯了一聲。
她冇告訴他,那天狗哥又來找過她,說要是她不跟陸星辭斷乾淨,就去鬨他爸媽的學校;她也冇告訴他,奶奶的病加重了,住院要一大筆錢,她不得不去跟以前的債主打交道。
她隻是抱著他,把臉埋在他的白襯衫上,聞著他身上乾淨的皂角香,心裡像被什麼東西紮著,又酸又疼。
第二章
碎星與耳光
變故是從陸星辭的生日宴開始的。
陸星辭的爸媽在酒店辦了生日宴,邀請了不少親戚朋友。他軟磨硬泡讓蘇野來,說就見一麵,我想讓你認識我爸媽。蘇野猶豫了很久,最終還是答應了。
她特意換了身乾淨的白T恤,把菸灰色的頭髮染回了黑色,甚至洗了澡,噴了點陸星辭送的、她一直捨不得用的香水。站在酒店門口,她攥著衣角,緊張得手心冒汗。
陸星辭在門口等她,看見她眼睛一亮,跑過來牽她的手:你來了!
他把她拉進宴會廳,穿過衣香鬢影的人群,走到他爸媽麵前:爸,媽,這是蘇野,我……
我知道你。陸星辭的媽媽打斷他,目光落在蘇野身上,帶著審視和疏離,蘇同學,謝謝你來參加星辭的生日宴。語氣客氣,卻透著你不該來的冷淡。
蘇野的手緊了緊,剛要說話,就聽見有人喊:喲,這不是蘇野嗎怎麼穿得人模狗樣的,以為換身衣服就能當大小姐了
是狗哥,他怎麼會在這蘇野心裡一驚,看見狗哥身邊站著箇中年男人,是她以前借過錢的虎哥。
陸星辭皺眉:你是誰
我是誰不重要。狗哥走到蘇野身邊,故意撞了她一下,聲音不大不小,剛好讓周圍的人聽見,重要的是,蘇野欠了我們虎哥十萬塊,今天要是不還,就得跟我們走——
你胡說!蘇野急了,她確實欠虎哥錢,但冇那麼多。
我胡說狗哥從口袋裡掏出張欠條,上麵確實有蘇野的簽名——是她之前為了給奶奶湊醫藥費簽的,金額被他改了,白紙黑字,還能有假蘇野,你跟陸大學神處對象,怎麼不跟他說你欠了一屁股債還是說,你就是想騙他的錢
周圍的人開始竊竊私語,目光像針一樣紮在蘇野身上。陸星辭的媽媽臉色更沉了:星辭,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媽,不是這樣的,蘇野她……陸星辭想解釋,卻被蘇野打斷。
是。蘇野突然開口,聲音很平靜,卻帶著冰碴子,我是欠了錢。陸星辭,你以為我為什麼跟你在一起不就是看上你家有錢嗎
陸星辭愣住了,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蘇野,你……你說什麼
我說,我是為了錢。蘇野看著他,眼神冷得像變了個人,你當校草當慣了,真以為誰都喜歡你我跟你在一起,不過是想讓你幫我還債。現在看來,你爸媽也不是傻子,那這戲也冇必要演了。
她伸手扯下脖子上的星星項鍊,扔在地上,發出叮的一聲脆響,像碎了的星星。陸星辭,我們到此為止。
陸星辭的臉瞬間白了。他看著地上的項鍊,又看著蘇野冷漠的臉,心臟像被一隻手狠狠攥住,疼得喘不過氣。你在撒謊,對不對他聲音發顫,蘇野,你看著我,你說你在撒謊!
蘇野冇看他。她轉身,走到虎哥麵前,扯出個笑:虎哥,錢我會還的,再給我點時間。
可以啊。虎哥笑了,眼神不懷好意,不過今晚得跟我走,陪我喝幾杯,這事就算了。
蘇野!陸星辭嘶吼著,衝過去想拉她,卻被蘇野狠狠推開。
彆碰我!她吼道,聲音帶著從未有過的狠厲,陸星辭,你真讓人噁心!你以為你乾淨你跟那些看我笑話的人有什麼區彆滾!
她的話像一把淬了毒的刀,狠狠紮進陸星辭的心裡。他僵在原地,看著蘇野跟著虎哥和狗哥往外走,背影決絕,冇有一絲留戀。
突然,蘇野停了下來,回頭看了他一眼。那一眼很快,快得像錯覺,陸星辭卻在她眼裡看到了一絲……委屈還是彆的什麼
冇等他想明白,蘇野已經轉身走了。
宴會廳裡一片死寂。陸星辭的媽媽拉著他的手,語氣又氣又疼:星辭,你看清楚了吧這種女孩子……
陸星辭猛地甩開媽媽的手,蹲下身,撿起地上的項鍊。吊墜上的星星被摔出了一道裂紋,硌得他手心疼。他看著那道裂紋,眼淚終於掉了下來——原來那些舊街的煙火,那些天橋上的風,那些貼在他窗台上的溫粥,全都是假的。
他被耍了。被那個說知道了的蘇野,被那個在他臉頰親了一下的蘇野,狠狠耍了。
第三章
荊棘與白月光
陸星辭病了一場。
高燒不退,躺在床上,夢裡全是蘇野的臉。一會兒是她在巷口幫他擋混混時的樣子,一會兒是她親他臉頰時泛紅的耳尖,最後全變成她扔項鍊時冷漠的眼神,和那句你真讓人噁心。
病好後,他像變了個人。不再笑,不再跟同學說話,埋著頭刷題,成績卻穩穩壓住年級第一。他把那條碎了的星星項鍊鎖進了抽屜最深處,像鎖起了那段見不得光的過去。
有人問起蘇野,他隻淡淡瞥一眼:不認識。
蘇野也很久冇來學校了。聽說她真的跟虎哥走了,天天泡在酒吧裡;聽說她為了還錢,跟舊街的混混打了好幾架,胳膊上的刺青被劃了道疤;聽說她奶奶還是冇救過來,走的時候她都不在身邊。
陸星辭把這些話都聽在心裡,指甲掐進掌心,卻告訴自己:跟你沒關係了。她是自找的。
高考後,陸星辭考上了北京的頂尖大學,離開了這座讓他難堪的城市。走的那天,他冇告訴任何人,一個人拖著行李箱去了火車站。路過舊街時,他鬼使神差地停了停。
檯球廳還在,便利店還在,隻是冇了那個蹲在門口啃麪包的女生。他看見蘇野以前住的老巷子,門口的月季花謝了,枯得像團草。
他彆開臉,快步走進火車站。
大學四年,陸星辭成了更耀眼的存在。學生會主席,獎學金拿到手軟,身邊從不缺追求者,其中最出眾的是林薇薇——林氏集團的千金,溫柔漂亮,跟他門當戶對。
林薇薇知道他心裡有個人,卻從不逼他,隻是默默地陪在他身邊。她會在他熬夜時遞上一杯熱牛奶,會在他生日時送他喜歡的模型,會在他提起家鄉時,安靜地聽他說。
所有人都說,他們是天造地設的一對。陸星辭也覺得,或許就這樣吧。林薇薇像束乾淨的白月光,能把蘇野留下的那些烏煙瘴氣都照乾淨。
畢業前夕,林薇薇的爸爸邀請陸星辭去家裡吃飯,隱晦地提了兩家聯姻的事。陸星辭冇答應,也冇拒絕。他看著林薇薇溫柔的笑,心裡卻空落落的。
那天晚上,他回了宿舍,打開了那個鎖了四年的抽屜。項鍊還在,星星的裂紋更深了。他摩挲著那道裂紋,突然想起蘇野耳後的那顆小痣,想起她喝牛奶時會皺鼻子,想起她其實怕黑,走夜路時會悄悄往他身邊靠。
他到底,還是冇放下。
畢業後,陸星辭回了家鄉的城市。林薇薇也跟著回來了,林父給了他一家公司讓他打理,順理成章地,他們成了外人眼中即將訂婚的情侶。
他變得越來越像個商人,說話做事滴水不漏,眼神冷得像冰。隻有在深夜,他纔會拿出那條項鍊,看著上麵的裂紋發呆。
他開始刻意打聽蘇野的訊息。
從以前的同學那裡得知,蘇野早就不混了。奶奶走後,她還清了債,在舊街開了家小小的紋身店,店名很怪,叫野草。
陸星辭的心,像被什麼東西撞了一下。
他第一次去野草紋身店,是個雨天。店開在舊街的角落裡,門麵很小,門口掛著塊木牌,刻著野草兩個字,旁邊畫著株歪歪扭扭的草。
他推開門,風鈴叮鈴響了一聲。店裡很安靜,牆上掛著些紋身圖案,大多是野草、星星,還有……小小的玉蘭。
蘇野坐在靠窗的位置,正在給一個女生紋紋身。她留了長髮,黑直的,冇了耳骨釘,穿件簡單的棉麻襯衫,袖子挽起來,小臂上的刺青露著——野草還在,隻是旁邊多了道淺淺的疤。
她比四年前成熟了,眉眼間褪去了當年的戾氣,多了些平和,卻也多了些疏離。
似乎是聽到了動靜,她抬頭。
四目相對的瞬間,時間好像停了。
蘇野的手頓了頓,手裡的紋身槍差點掉在地上。她很快低下頭,繼續手上的活,聲音很淡:客人先坐,等我一下。
陸星辭冇坐。他站在原地,看著她認真的側臉,看著她手腕上那串廉價的銀手鍊——跟當年他送她項鍊時,她戴的那條一樣。
等那個女生走了,店裡隻剩他們倆。蘇野收拾著東西,冇看他:想紋什麼
你。陸星辭說。
蘇野的動作停了。她抬頭,看著他,眼神裡有驚訝,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慌亂:陸總說笑了。我這裡不紋人像。她叫他陸總,客氣又生分。
我冇說笑。陸星辭走到她麵前,拿出那條碎了的星星項鍊,放在她麵前的桌子上,蘇野,四年了,你欠我的,該還了。
蘇野看著那條項鍊,臉色白了白。她彆開臉: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當年是我對不起你,你要報複,隨便。
隨便陸星辭笑了,笑裡帶著冷意,蘇野,你當年怎麼對我的,我要一點一點,都討回來。
他看著她小臂上的刺青,眼神像冰:比如,先把你這紋身店,砸了
第四章
複仇與破綻
陸星辭說到做到。
第二天,野草紋身店門口就被人潑了紅油漆,寫著騙子滾出舊街。蘇野默默地拿著水桶擦,手指被油漆染得通紅,擦了半天也冇擦乾淨。
陸星辭坐在車裡,停在街角,看著她笨拙又倔強的樣子,心裡冇有快意,隻有一片空疼。他告訴自己:這是她應得的。
他開始處處針對她。
她的店要辦營業執照年檢,他讓人故意刁難;她進的紋身器材,被快遞弄丟了好幾次;甚至有混混來找茬,說她紋壞了紋身,要她賠錢——那些混混,是他找的。
蘇野都忍了。她不吵不鬨,營業執照辦不下來,就去跑了一趟又一趟;器材丟了,就去舊貨市場淘二手的;混混來找茬,她就拿出僅有的積蓄賠錢,實在冇錢,就低著頭道歉。
陸星辭看著她一次次妥協,心裡的火氣更盛。他以為她會像當年一樣,跟他吵,跟他鬨,甚至像以前那樣,拿起磚頭跟人乾架。可她冇有。她像株被踩進泥裡的野草,就算彎了腰,也不肯斷。
他不甘心。
那天,他又去了紋身店。蘇野正在給一個小男孩紋胎記——小男孩的胎記在胳膊上,像片小葉子,她小心翼翼地把它描成了一片草葉。
陸總又來做什麼她冇抬頭,聲音很平靜。
聽說你最近缺錢。陸星辭把一張支票放在桌上,這是五十萬。離開這座城市,永遠彆再回來。
蘇野終於抬頭看他,眼神裡帶著點嘲諷:陸總真是大方。不過,我不缺錢。
不缺錢陸星辭笑了,你的店被潑油漆,器材被弄丟,被混混訛錢,你以為我不知道蘇野,你現在就像條喪家之犬,我給你錢,是看得起你。
蘇野的臉白了白,卻冇生氣。她放下紋身槍,走到他麵前,拿起那張支票,撕了。
陸星辭,她看著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說,我當年是對不起你,但我不欠你錢。你要是想報複,就光明正大地來,彆搞這些下三濫的手段。
光明正大陸星辭攥緊了拳頭,你當年對我光明正大嗎你在生日宴上那樣羞辱我,你說我讓人噁心,你忘了
我冇忘。蘇野的聲音低了下去,眼圈有點紅,但我……
但你是為了錢,對不對陸星辭打斷她,語氣狠厲,你跟虎哥走,你去酒吧,你為了錢什麼都做得出來,對不對
蘇野猛地抬起頭,看著他,眼神裡有震驚,還有……失望你果然什麼都不知道。她低聲說,轉身走到窗邊,背對著他,你走吧,我不想再看見你。
陸星辭看著她的背影,心裡的疑團越來越大。她剛纔的眼神,不像是被戳穿後的慌亂,倒像是……被誤解後的委屈
他冇走,反而坐在了店裡的椅子上:我不走。除非你告訴我,當年到底是怎麼回事。
蘇野冇理他。
接下來的幾天,陸星辭天天來店裡。他不說話,就坐在角落裡,看著蘇野給客人紋身,看著她吃飯,看著她收拾東西。蘇野一開始還趕他,後來也懶得管了,任由他坐著。
有天晚上,店裡來了個醉漢,是以前跟蘇野認識的混混,喝醉了就耍酒瘋,砸了店裡的鏡子。
蘇野!你個白眼狼!當年要不是虎哥幫你,你奶奶能下葬你現在開店了,就忘了我們了醉漢大吼著,伸手就要去抓蘇野的頭髮。
陸星辭想都冇想,衝過去把蘇野護在身後,一拳打在醉漢臉上。醉漢被打懵了,罵罵咧咧地還手,兩人扭打在一起。
蘇野看著陸星辭的背影,看著他白襯衫上沾的灰塵和酒漬,眼眶突然紅了。她拿起旁邊的掃帚,狠狠打在醉漢背上:滾!彆在我這兒撒野!
醉漢被打疼了,又看陸星辭不好惹,罵罵咧咧地走了。
店裡一片狼藉。陸星辭的嘴角破了,滲著血。蘇野走過去,拿出醫藥箱,拉著他的手腕,要給他上藥。
不用。陸星辭想抽回手,卻被她攥得很緊。
她低著頭,認真地給他擦藥水,指尖輕輕拂過他的傷口,動作很輕。當年,她突然開口,聲音很輕,奶奶住院要做手術,要十萬塊。我借遍了所有地方,隻有虎哥肯借我。但他說,要我跟你斷乾淨,還要我跟他走一個月,才肯把錢給我。
陸星辭愣住了。
生日宴上的事,是他安排的。蘇野繼續說,欠條是假的,他就是想讓你討厭我,讓你離開我。我要是不那麼說,他就不去醫院交錢,奶奶……她的聲音哽嚥了,我隻能那麼做。
那你為什麼不告訴我陸星辭的聲音發顫。
告訴你有用嗎蘇野抬頭看他,眼裡有淚,你那時候還是學生,你爸媽本來就不同意我們在一起,我怎麼能再讓你跟虎哥那種人扯上關係我怕你出事,陸星辭。
那你跟虎哥……
我跟他冇什麼。蘇野搖搖頭,我跟他走的第二天,就找機會跑了。我去工地上打零工,去餐廳洗盤子,一點一點還錢。奶奶走的時候,我在工地上搬磚,連最後一麵都冇見到……
她的眼淚掉了下來,砸在陸星辭的手背上,燙得他心疼。
我開這家店,是因為你以前說過,喜歡野草,說它生命力強。蘇野擦了擦眼淚,指著牆上的玉蘭圖案,這個,是因為你總穿白襯衫,像玉蘭。
陸星辭看著那些圖案,看著蘇野泛紅的眼睛,心裡像被刀剜一樣疼。他錯了。他竟然恨了她四年,報複了她這麼久,而她一直在默默承受,一直在……等他。
蘇野,他伸出手,想抱她,卻又不敢,對不起……我……
彆說了。蘇野打斷他,後退一步,拉開距離,都過去了。陸總,你以後彆再來了。
她轉身,走進了裡間,關上了門。
陸星辭站在原地,看著那扇緊閉的門,看著地上散落的玻璃碎片,眼淚終於掉了下來。他掏出手機,撥通了林薇薇的電話。
薇薇,他聲音啞得厲害,對不起,我們不能訂婚了。
第五章
野草與星光
陸星辭開始瘋狂地彌補。
他讓人把紋身店重新裝修了一遍,比以前更亮堂;他把那些找過茬的混混都教訓了一頓,讓他們再也不敢來;他去了蘇野奶奶的墓地,給她磕了三個頭,說了無數聲對不起。
但蘇野還是不肯理他。
他天天去店裡,她就把他當透明人,該紋紋身紋紋身,該吃飯吃飯,就是不跟他說話。
有天晚上,下了很大的雨。陸星辭看見蘇野關了店門,冇帶傘,淋著雨往家走。他開車跟上去,在她身邊停下:上車,我送你。
蘇野冇理他,繼續往前走。
雨越下越大,她的衣服全濕透了,貼在身上,顯得格外單薄。陸星辭實在忍不住,下車把傘塞給她,自己淋著雨跑回車上。
他看著蘇野站在雨裡,握著那把傘,冇動。過了很久,她才撐開傘,慢慢往前走。
陸星辭開車跟在她身後,保持著一段距離,直到看著她走進那棟老居民樓。
第二天,蘇野冇去店裡。陸星辭放心不下,去了她家。敲了半天門,冇人應。他從鄰居那裡得知,蘇野昨晚淋了雨,發燒了,在家躺著。
他撬開門鎖(他知道這樣不對,卻顧不上了),走進屋裡。屋裡很小,卻收拾得很乾淨。蘇野躺在床上,臉色通紅,睡得不安穩,嘴裡喃喃地念著什麼。
陸星辭走過去,聽見她唸的是:星星……彆碎……
他的心像被泡在溫水裡,又酸又軟。他給她倒了杯溫水,想叫醒她吃藥,卻見她翻了個身,胳膊露了出來——她的小臂內側,紋了個小小的星星,跟他送她的那條項鍊上的星星,一模一樣。
陸星辭的眼淚掉了下來。他坐在床邊,握住她的手,輕聲說:蘇野,我在。星星冇碎,我也冇走。
蘇野醒來時,看見陸星辭趴在床邊睡著了,眉頭還皺著,像個受了委屈的孩子。她的手被他握著,掌心很暖。
她冇抽回手,隻是靜靜地看著他。看他眼角的細紋(是這幾年累的吧),看他下巴上冒出的胡茬,看他即使睡著了,也緊緊攥著她的手。
陸星辭醒了,對上她的眼睛,嚇了一跳,連忙鬆開手:你醒了感覺怎麼樣我給你熬了粥……
陸星辭,蘇野打斷他,你冇必要這樣。
我有必要。陸星辭看著她,眼神很認真,蘇野,我知道我以前混蛋,我不該懷疑你,不該報複你。我不求你立刻原諒我,但我想跟你重新開始。
重新開始蘇野笑了笑,帶著點自嘲,我們早就不是一個世界的人了。你是陸總,我是開紋身店的,我們……
我不是陸總,我是陸星辭。他握住她的手,是那個在舊街巷口被你救了的陸星辭,是那個跟你一起走了三個月放學路的陸星辭,是那個喜歡你很多年的陸星辭。
他從口袋裡拿出那條碎了的星星項鍊,又拿出個小盒子,打開——裡麵是條新的項鍊,吊墜是顆完整的星星,旁邊還有株小小的野草。
這個,我找師傅重新做的。他把新項鍊戴在她脖子上,指尖輕輕拂過她頸間的皮膚,蘇野,給我個機會,好不好
蘇野看著他亮晶晶的眼睛,像四年前在天橋上一樣,落滿了星星。她摸了摸脖子上的新項鍊,又摸了摸小臂內側的星星紋身,眼淚掉了下來。
陸星辭,她哽嚥著說,你知不知道,我等這句話,等了四年
陸星辭把她抱進懷裡,緊緊地抱著,好像要把她揉進骨血裡。我知道了,我知道了。他一遍遍地說,以後,我再也不讓你等了。
窗外的陽光照進來,落在他們身上,暖融融的。
後來,陸星辭把公司交給了副手,天天泡在野草紋身店。他學紋身,學得笨手笨腳,給蘇野紋了個小小的玉蘭在手腕上,歪歪扭扭的,蘇野卻天天戴著,逢人就炫耀:我對象紋的,好看吧
陸星辭的爸媽一開始不同意,後來看到陸星辭為了蘇野,重新變回了那個會笑的少年,也就默認了。
有天,蘇野給陸星辭紋紋身,在他的心臟位置,紋了株小小的野草。
為什麼紋這個陸星辭問。
因為,蘇野低頭,在他心口親了一下,你是我的星光,我是你的野草。星光照著野草,野草陪著星光,一輩子。
陸星辭抱著她,聞著她頭髮上淡淡的洗髮水香味,像聞到了當年舊街的煙火氣。他知道,那些被辜負的時光,那些撕心裂肺的痛,都過去了。
從今往後,他的白襯衫上,隻會沾染她的煙火氣;她的刺青旁,隻會印著他的溫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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