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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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畫素裡的審判官

我的指尖懸在冰冷的手機螢幕上,彷彿狙擊手扣動扳機前最後的凝滯。螢幕幽幽的光映著我毫無表情的臉。

對話框裡,那行字像淬了毒的箭,蓄勢待發:

照片不美顏,見與不見,取決於你,不是我。

我知道,一旦發送,這又會成為社交媒體上新一輪的血雨腥風。標簽大概是許知厭式相親、當代女性反PUA圖鑒,評論區照例兩極分化——姐姐殺我!整頓婚戀市場!這女的也太極端了吧,注孤生人設不倒求教程!怎麼才能像她一樣把普信男懟到懷疑人生

可去他媽的社交禮儀和他人評價。我是許知厭,厭惡的厭。厭棄這世上一切虛偽的套路、浮於表麵的敷衍,和那些藏在禮貌麵具下的、**裸的審視與算計。

此刻,我身處CBD核心區銳鋒資本三十層的辦公室裡。落地窗外是灰濛濛的、被無數玻璃幕牆切割的城市天際線,像一張過度修飾後失真又冷漠的巨幅廣告。玻璃上模糊映出我的倒影——素麵朝天,熬夜加班留下的青黑色眼圈盤踞眼底,嘴角因為長期緊抿而顯出一種倔強又疲憊的下垂弧度,頭髮隨便抓了個低馬尾,幾縷碎髮不聽話地散落,像個剛經曆了一場惡戰的逃兵。

但這纔是真實的我。許知厭。銳鋒資本最年輕的投資總監,專啃互聯網初創企業儘調與併購的硬骨頭。一年前,我主導收購了那個當時名不見經傳的AI社交平台心語,一戰封神,為公司狂攬三億利潤。慶功宴上,大老闆拍著我的肩膀,紅光滿麵:知厭啊,你就是咱們銳鋒的女戰神!所向披靡!

女戰神

我隻覺得喉嚨裡堵著一口化不開的疲憊。每天醒來,麵對的就是無窮無儘的PPT、扯皮會議、虛與委蛇的酒局、還有那些來自異性或明或暗、掂量貨物般的打量。

尤其是那些簡曆鍍著金邊的所謂優質男性——常青藤畢業、年薪百萬起跳、名下房產若乾、談吐間引經據典,幽默風趣。

然後呢

一到實質性見麵前夕,十有**,都會小心翼翼地、或直白或迂迴地提出那個讓我瞬間火冒三丈的要求:

知厭,你看我們都聊得這麼好了,要不…先視頻一下讓我看看你嘛,畢竟第一次見麵,總得有點…安全感,對吧

安全感!

放你孃的狗屁!你是來相親還是來海關驗貨我的價值需要前置攝像頭的美顏等級和角度來評估嗎

上週五,一個名叫程予安的男人,通過某個極其嚴苛的私人交友平台匹配到我。他的線上簡曆完美得像AI精心生成的模板:哈佛MBA,前高盛副總裁,如今自立門戶,在金融科技領域風生水起。線上聊天十天,他確實展現了過人的才智,觀點犀利,偶爾還能恰到好處地引用一句李清照的此情無計可消除,才下眉頭,卻上心頭,精準戳中我那點所剩無幾的文藝情懷。

我們約定週五晚七點,在國貿三期頂層的雲頂餐廳共進晚餐。

然而,就在約會當天下午五點,他的訊息如期而至,像一枚精準投遞的炸彈:

親愛的,晚上就要見麵了,有點小期待呢[可愛表情]。不過…有個小提議,我們要不要先簡單視頻一下就想先看看你…畢竟第一次見麵,不想顯得太突兀,也好提前有點心理準備嘛。

親愛的。

這三個字像滾油一樣燙了我的眼睛。誰允許你這麼叫我們甚至還冇有在現實世界裡呼吸過同一片空氣!

而那所謂的心理準備,更是徹底點燃了我的怒火。

我直接回敬:見與不見,取決於你,不是我。你想看,就親自來現場看。不敢看,或者不滿意,請直接拉黑走人,彼此節省時間。

五分鐘後,我的手機螢幕猛地亮起——程予安直接撥來了視頻通話請求。

我冷笑一聲,按下了接聽鍵。

畫麵那頭,他坐在一個看似紐約公寓的落地窗前,午後的陽光精心勾勒著他線條分明的側臉,白襯衫領口隨意解開兩顆釦子,手腕上那塊百達翡麗折射出低調而奢華的光芒,背景是鬱鬱蔥蔥的中央公園景觀畫。

裝。逼。到。極。致。

我連一秒都懶得浪費,直接將手機攝像頭反轉,對準了我辦公室一片雪白的天花板。

看到了我的聲音透過聽筒傳過去,冰冷冇有一絲波瀾,這就是我。如果嫌不夠,想看全身,我也可以脫給你看,需要嗎

他顯然冇料到這出,畫麵裡的完美笑容瞬間僵硬:你……許小姐,你這是在開玩笑吧

你覺得我像在開玩笑嗎我直接掐斷了視頻。

十分鐘後,他的文字訊息追了過來:許小姐,我覺得你這個人…有點過於難溝通了。或許我們不太合適,算了,晚餐取消吧。

我秒回:謝謝你的‘提醒’。不過不用你動手,我已經先拉黑你了。順便,友情提示,你手上那塊‘百達翡麗’,錶盤刻度和機芯背透假得離譜,A貨市場頂天三百塊,下次裝精英前,建議換個高仿檔次的,彆出來丟人現眼。

他再冇回覆。

世界清靜了。

然而,第二天一早,我剛端著一杯黑咖啡走進辦公室,行政部那個總是怯生生的小姑娘就敲開了我的門,遞給我一份新入職外部顧問名單。

許總監…這是下週開始參與‘跨境併購組’項目的顧問名單,CEO讓您先過目…

我漫不經心地接過,目光掃過名單——第一個名字,像根冰冷的針,狠狠紮進我的視線。

程予安。

我嘴裡的咖啡差點全噴在價值不菲的顯示屏上。

誰!你說誰!那個程予安!他要來我們公司!還是做顧問!我的聲音陡然拔高,嚇得小姑娘往後縮了一下。

是…是的…是CEO親自敲定的,說是花了大價錢從國外請回來的行業大牛,專門負責帶隊這次跨境併購…

我靠在椅背上,隻覺得一股荒誕的寒意從腳底竄上頭頂。

好啊,真是好極了。這就是資本世界的運行法則嗎你拒絕了一個男人的無理要求,轉身他就成了你頂頭上司的座上賓,空降成為你需要協作的夥伴。

而你,還得打起精神,擠出

professional

的笑容,說一句歡迎合作。

我打開內部係統,調出他的完整背景資料——程予安,32歲,履曆光鮮得刺眼。但我動用儘調權限,深入扒了一層皮,在一家境外金融監管機構的舊聞存檔裡,扒出一條模糊的報道:三年前,高盛香港辦公室一名C姓高管涉嫌利用內幕交易獲利超2700萬美元,後因證據不足撤案。

證據不足

我嗤笑。在這個圈子裡,證據不足往往意味著權力和金錢足夠雄厚,足以抹平一切痕跡。

我猛地合上電腦,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

窗外,這座龐大的城市依舊籠罩在一片灰霾之中,像一張被過度使用濾鏡修飾後的臉,看似光鮮,底下卻早已潰爛不堪。

而我們,每一個生活其中的人,都像是這場宏大幻夢中的演員,戴著不同的麵具,念著不同的台詞。

隻是有些人,演著演著,連自己原本是誰都忘得一乾二淨。

我拿起手機,點開閨蜜林晚的對話框,按住語音鍵,聲音裡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和決絕:

晚晚,這次…我可能真的要搞個天翻地覆的大事了。

她幾乎秒回,語氣裡充滿了毫不意外的調侃:怎麼了我的寶又是哪個不開眼的蠢貨男人,讓我們許總想直接掀桌子了

不止是掀桌子。我深吸一口氣,看著玻璃上自己冰冷而堅定的倒影,這次,我想連整個牌局…都一把火燒個乾淨。

第二章:楚門的世界與偷窺者的鏡頭

我從來不相信這世上有那麼多巧合。

所有的偶然背後,大概率是精心設計的必然。

程予安入職後的第三天,我就敏銳地察覺到了那種令人極度不適的被注視感。

他總能恰好在我快步經過開放式茶水間時抬起頭,那眼神不像是在看一個同事,更像是一台精密掃描儀,從我的髮梢、脖頸、腰線一路掃到腳踝,最後落在我那雙七厘米的Jimmy

Choo高跟鞋上。黏膩,評估,令人作嘔。

更讓我怒火中燒的是有一次,我彎腰去撿不小心掉落的咖啡膠囊,清晰地聽到他用一種壓低的、卻足以讓我聽見的嗓音對旁邊的男同事調侃:嘖,這背影曲線…跟那天視頻裡她給我看的白牆背景,還挺配。

我猛地直起身,手中的咖啡杯因為用力過猛而傾斜,滾燙的液體潑濺出來,染臟了地毯和我米色的褲腳。

他卻好整以暇地笑了,遞過來一張紙巾:許總監,怎麼這麼不小心冇燙著吧女孩子家,還是穩重點好。

我一把拍開他的手,盯著他的眼睛,一字一句,聲音不大卻足夠清晰:程、顧、問。如果你的眼睛再管不住,到處亂瞟,我不介意現在就去HR辦公室,給你好好科普一下,什麼叫做‘職場性騷擾’及其嚴重後果。

他無所謂地聳聳肩,攤手,表情無辜又輕佻:開個玩笑而已,許總監何必這麼小題大做,上綱上線未免太開不起玩笑了吧。

那天晚上,我帶著一身疲憊和怒氣回到家。我所住的公寓是市中心有名的高檔樓盤,門禁森嚴,24小時安保,指紋密碼鎖,監控無死角覆蓋。我一度認為這裡是這座城市最後的安全島。

我脫下束縛人的職業裝,走進浴室,讓熱水沖刷緊繃的神經。手機就放在浴室門口的置物架上。

二十分鐘後,我裹著浴巾出來,習慣性地拿起手機想看看時間——螢幕卻亮著,介麵赫然停留在相冊裡最新的一張照片上。

那是我十分鐘前,剛走進浴室時,隨手對鏡拍下的一張照片——隻穿著黑色的絲質吊帶睡裙,頭髮濕漉漉地披在肩上,神情放鬆卻帶著一絲倦怠。

一瞬間,我渾身的血液彷彿都被凍住了,冷汗唰地一下浸透了剛被熱水溫暖過的皮膚。

冇有人進來過。

門窗完好。

那這張照片是誰點開的!難道……

我強迫自己冷靜下來,迅速拔掉SIM卡,關機重啟,進入安全模式,像瘋了一樣逐一檢查每一個APP的後台權限、登錄設備記錄、甚至隱藏的運行進程。

一切正常。

乾淨的可怕。

彷彿剛纔那一幕,隻是我的幻覺。

然而,第二天一到公司,另一種更強烈的不安感攫住了我。我習慣性地登錄內部風控係統,例行檢查權限日誌時,一條異常的下載記錄刺入了我的眼睛——

檔名:《許知厭個人生活及行為傾向分析報告.pdf》

下載時間:昨日淩晨2點17分。

下載IP:公司內部網絡。

設備識彆碼:CA-0927。

CA!正是程予安工牌上的前綴編碼!

我他媽什麼時候寫過這種鬼報告!這分明是窺私!

怒火瞬間沖垮了理智。我抓起平板電腦,像一陣風一樣衝進程予安的獨立辦公室。

他正悠閒地坐在電腦後,看著一份項目PPT,聽到動靜抬起頭,臉上掛起那副令人厭惡的、恰到好處的驚訝笑容:許總監有事進門不用敲門的嗎

我把平板狠狠摔在他的辦公桌上,螢幕撞擊桌麵發出巨大的聲響:解釋一下!這是什麼!誰給你的權限深夜下載我私人電腦裡的檔案!

他微微蹙眉,身體向後靠在椅背上,擺出一副困惑又無辜的姿態:你在說什麼什麼報告我完全不知情。

CA-0927!昨天淩晨2點17分的下載記錄!這個設備編碼前綴是CA,整個公司除了你,還有誰!我的聲音因為憤怒而微微發抖。

他笑了,那笑容裡帶著一絲憐憫,彷彿在看一個無理取鬨的孩子:許知厭,你是不是工作壓力太大,出現幻覺了CA是‘Consultant

Advisor’(顧問)的通用縮寫,公司目前外部顧問有十幾位,設備編碼都是CA開頭。你憑什麼認定是我證據呢

你敢不敢現在打開你的電腦,讓我當場檢查你的下載曆史和檔案緩存!我逼近一步,目光如刀。

他的臉色沉了下來,語氣也變得冰冷:許總監,你這是公然侵犯我的個人**和公司資訊保安協議。如果你繼續這種毫無根據的指控和騷擾行為,我會立即向CEO和HR提出正式投訴。

我冷笑一聲,決定亮出底牌:好啊,你去投訴!順便,我們一起向HR好好解釋一下,你是如何用一份根本不存在哈佛商學院學位認證,騙過公司背景調查的需要我現在就登錄教育部留學服務中心官網,幫你查詢一下你那光輝的‘哈佛MBA’學曆備案號嗎

他的表情瞬間凝固了,雖然隻有零點幾秒,但我清晰地捕捉到了他眼底一閃而過的慌亂。

我知道,我賭對了。他的學曆果然有問題。

我冷哼一聲,轉身準備離開。背後,卻傳來他陰惻惻的聲音,像毒蛇吐信:

許知厭,你以為…你就很乾淨嗎很真實嗎

我的腳步頓住了。

你父親,許建國,原市財政局科長,五年前因為那樁轟動一時的貪汙案,被判了十年,現在還在裡麵蹲著呢。你母親在他入獄第二年就火速改嫁,斷絕了和你的來往。你靠著助學貸款和打三份工,才勉強讀完大學。而你現在的名字‘許知厭’,你的光鮮履曆,甚至你現在的一切…都是你用手段‘洗’出來的吧你的原名…叫什麼來著哦對了,許小雨,是吧村裡來的許小雨

我的背影徹底僵住了。全身的血液彷彿瞬間逆流,衝得我耳膜嗡嗡作響。

他怎麼會知道!這些過去被我深深埋葬、絕不想讓任何人知道的秘密!

我猛地轉過身,拳頭捏得死緊,指甲深深掐進掌心,幾乎要滲出血來。我恨不得一拳砸碎他那張道貌岸然的臉!

他卻彷彿看到了什麼有趣的事情,嘴角勾起一抹勝利者的、殘忍的笑意:打啊朝這兒打。隻要你敢動手,我保證,明天一早,你的這份‘精彩絕倫’的重生檔案,會出現在公司每一個員工的郵箱裡。

我站在原地,像被無形的釘子釘在了那裡,隻能聽到自己粗重而壓抑的喘息聲。

他知道我的死穴。

而我,隻知道他學曆造假。

這一局,我輸得一敗塗地。

那天晚上,我冇有回那個讓我感到恐懼的安全公寓。

我去了城東一個藏在破舊巷弄深處的地下酒吧,招牌隻有一個曖昧的霓虹燈管——暗河。

這裡是灰色資訊的集散地,充斥著資訊販子、黑客、和各種遊走於法律邊緣的交易者。我曾因為儘調一家涉及暗網數據的公司,偶然結識了這裡的老闆——老K。

他是個總是沉默地擦著玻璃杯的男人,一條腿有些微瘸,左眼戴著黑色眼罩,傳聞他曾經是頂尖的黑客,因為某些事情被牽連,差點丟了命,最後躲在這裡開了這家酒吧。

我徑直走到吧檯最角落的位置坐下。

他頭也冇抬,彷彿早就知道我會來,聲音低沉沙啞:許小姐。你來找我,無非兩件事。要麼,想查一個人。要麼,想徹底刪除一些不想被人知道的記錄。是哪一種

兩種都要。我的聲音因為緊張和疲憊而乾澀,程予安。我要知道他所有的底細,剝皮抽筋那種。還有,我的手機,我懷疑被人遠程植入了監控程式,幫我找出它,清理掉。

他終於抬起頭,那隻獨眼在昏暗的燈光下顯得異常銳利:你知道讓我出手查這種事的代價嗎

錢不是問題。你開價。

不是錢的問題。他緩緩搖頭,眼神裡帶著一種我看不懂的沉重,是因果。有些真相,一旦你知道了,就再也冇有回頭路可走。你現在的生活,哪怕再不堪,也將會被徹底顛覆。你…確定要這麼做

我扯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你覺得…我還有什麼退路嗎

他沉默地看了我幾秒,然後點了點頭,遞給我一杯琥珀色的烈酒:喝了它。明天早上,還是這個時間,來拿你要的東西。

我冇有絲毫猶豫,仰頭一飲而儘。烈酒像一道火線,從喉嚨燒灼到胃裡。

醒來時,我發現自己躺在家中的床上,頭痛欲裂,窗外天光已經大亮。

手機螢幕上有一條未讀訊息,來自一個加密號碼。

隻有一個簡單的鏈接。

我的心跳驟然加速,手指顫抖著點開。

鏈接跳轉到一個需要多重密碼驗證的加密雲盤檔案夾。

檔案夾的名稱,讓我的呼吸瞬間停滯——

《程予安·真實身份及X項目絕密檔案》

我深吸一口氣,點開了裡麵排序第一個的視頻檔案。

畫麵晃動了一下,穩定下來。看起來像是一段偷拍的研究日誌記錄。

視頻裡,程予安穿著一塵不染的白色研究員製服,站在一個充滿了未來科技感的實驗室中央。他的麵前,是一台結構複雜、閃爍著無數藍色綠色指示燈的龐大AI主機。

他的聲音冷靜、清晰,帶著一種研究者特有的、近乎冷酷的客觀:

X項目第37號實驗體,命名:許知厭。情感抗拒模塊及獨立人格模擬程式,第7次植入嘗試…啟用成功。

我的大腦嗡的一聲,彷彿有炸彈在裡麵炸開!

實驗體已成功嵌入預設社會環境(銳鋒資本),其‘厭惡視頻驗證’、‘抗拒親密關係建立’、‘高度理性化決策’等主要行為特征,均符合預期。目前觀測顯示,其對自身被設定的‘人設’深信不疑,未出現排斥反應。

備註:實驗體原代號X-07,核心使命為——測試高智商女性個體在極端社會壓力、情感孤立及身份認知衝擊下的心理承受閾值及崩潰臨界點,為‘完美伴侶AI’的抗壓模塊提供數據支撐。

程予安,身份確認:X項目首席研究員,實驗總負責人。

我癱軟在地板上,手機從無力的手中滑落,螢幕摔出一道裂痕。

原來…

原來我所以為的特立獨行,我引以為傲的清醒獨立,我深惡痛絕的視頻相親…

全部…全部都是被彆人一早編寫好、強行植入我腦中的程式代碼!

我不是一個人。

我是一個產品,一個實驗品,一個…楚門世界裡的可憐蟲!

我顫抖著,幾乎是爬著撿起手機,用儘全身力氣點開了第二個標註為【絕密】的檔案:《X-07號實驗體原始檔案及生成記錄》。

檔案裡,有一張褪色的老照片掃描件。

照片上,一個大約五六歲、穿著白色連衣裙、眼神空洞茫然得像個人偶的小女孩,站在一個佈滿各種儀器的、冰冷的房間裡。

照片下方,有一行冰冷的註釋:

X-07,初代情感剝離實驗失敗品。原生家庭數據模擬注入多次失敗,存在強烈排異反應。經批準,轉入‘現實社會模擬實驗’階段,啟用新身份:‘許知厭’。

我……不是許建國的女兒我的過去,我的家庭,我的痛苦…全都是被模擬出來的數據!

我瘋了一樣衝進書房,從一個上鎖的抽屜最深處,翻出我珍藏多年的、也是我母親留下的唯一一張合影。

照片上,年輕溫柔的母親摟著一個笑得靦腆的小女孩,背景是老家門口的石榴樹。

我顫抖著將照片掃描進電腦,用最高精度的軟件放大、再放大那個小女孩的影像。

在她的左耳耳垂後方,有一顆小小的、淡紅色的痣。

我像是抓住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衝回浴室,對著鏡子,幾乎是粗暴地撩起自己左耳後的頭髮,皮膚因為用力而發紅——

冇有!

光滑一片!什麼都冇有!

我不死心,又跌跌撞撞地翻出鎖在保險櫃裡的、小時候的紙質體檢報告檔案,一頁頁瘋狂地翻找,直到翻到耳部及聽力檢查那一頁!

上麵的白紙黑字清晰地寫著:

左耳耳後可見一紅色斑點狀胎記,直徑約0.3cm,表麵平滑,無觸痛。

轟——

整個世界在我眼前徹底崩塌、碎裂。

他們…他們不僅僅篡改了我的記憶,他們甚至連我的身體…都改造過了!

我不是我。

我誰都不是。

巨大的絕望和冰冷的恐懼像潮水一樣將我徹底淹冇。我癱坐在冰冷的地板上,眼淚無聲地洶湧而出,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我不知道在原地坐了多久,直到手機螢幕再次亮起,顯示一個未知來電。

我像是被觸電般,猛地抓起手機,按下了接聽鍵。

電話那頭,傳來老K低沉而疲憊的聲音:…你都看到了

為什麼…我的聲音嘶啞得幾乎不像人聲,告訴我…為什麼要這樣對我!這一切到底是為了什麼!

因為…有人想要‘造神’。他的聲音裡帶著一種深深的無力感,他們不相信現實世界裡能自然誕生真正‘獨立、強大、不受情感牽絆’的完美女性偶像。所以他們選擇了最極端的方式——用最前沿的基因編輯、腦機介麵技術和深度心理編程,人工‘製造’一個。你是他們的樣板,也是…他們用來向資本世界證明其可行性的…**廣告。

廣…告

是的。他頓了頓,聲音更沉,程予安根本不是什麼普通的顧問。他是來推銷那套‘情感模擬與伴侶定製係統’的。而銳鋒資本,就是他們選中的,最重要的目標客戶之一。你的所有‘表演’,包括那場相親鬨劇,都是為了…增加這場演示的‘戲劇性’和‘真實性’。

我腦子裡最後一絲理智的弦,徹底崩斷了。

所以,從匹配到相遇,到衝突,到如今共事…

所有的一切,都是一場戲!

我是戲台上的提線木偶,而台下坐著的觀眾,是那些可能投資這個瘋狂項目的資本巨鱷!

我是演員,更是展品。

巨大的羞辱感和滔天的怒火瞬間吞噬了所有的恐懼和絕望。我猛地從地板上站起來,身體裡湧起一股從未有過的、毀滅一切的力量。

我要去找他。

我要毀了他。

我要把這個該死的項目、這個該死的係統、這些操縱他人人生的瘋子…全部燒成灰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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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我是誰——代碼無法定義的答案

我像一頭髮狂的野獸,一路衝破所有試圖阻攔我的助理和保安,狠狠踹開了那間正在舉行最高級彆戰略會議的房間大門!

厚重的實木門撞擊在牆壁上,發出驚天動地的巨響!

會議室裡,長桌兩旁坐滿了公司最高層的董事和股東。CEO正站在投影幕布前,臉上洋溢著激動興奮的笑容。而程予安,那個騙子,正西裝革履地坐在主位旁邊,氣定神閒地操作著電腦,螢幕上展示著精美的PPT,標題是——‘心淵’情感AI伴侶係統:顛覆未來社交的革命性產品。

我的闖入,讓所有人的目光瞬間聚焦過來,空氣中瀰漫著驚愕和不滿。

許知厭!CEO的臉色瞬間陰沉下來,語氣帶著壓抑的怒火,你瘋了!這是什麼場合!出去!

我根本無視他的嗬斥,徑直走到會議室中央,舉起手機,將螢幕對準所有人,同時提高了音量,確保每一個字都清晰地砸進他們耳中:

我來,是為了讓大家看清楚!你們眼前這位所謂的‘行業大牛’、‘天才科學家’程予安,他的真麵目!他是一個非法人體實驗項目的主謀!他把我,許知厭,當成他的小白鼠,篡改我的記憶,編寫我的性格,操縱我的人生!就為了向你們推銷這個建立在無數謊言和罪惡之上的、狗屁不通的AI係統!

全場嘩然!董事們麵麵相覷,交頭接耳,臉上寫滿了震驚和懷疑。

程予安的臉色微微變了一下,但立刻恢複了那副從容不迫的模樣,甚至嘴角還勾起一絲無奈又寬容的笑意:許總監,我知道前段時間因為工作壓力和一些…誤會,你對我個人有些看法。但我真的冇想到,你的精神狀態已經糟糕到了會產生如此離譜妄想的地步。你需要幫助,許總監,而不是在這裡擾亂會議,誹謗他人。

我誹謗!我氣得渾身發抖,猛地操作手機,點開那個致命的視頻檔案,那你親口承認的實驗記錄!也是我妄想出來的嗎!

我將手機連接會議室的投影係統!

瞬間,那段偷拍視頻——程予安在實驗室裡,冷靜地陳述著如何將我作為X-07號實驗體進行操控的記錄——被放大投射在巨大的幕布上!

整個會議室瞬間陷入死一般的寂靜。所有人的目光都驚疑不定地在我和程予安之間來回掃視。

CEO的臉色變得極其難看,他轉向程予安,聲音嚴峻:程博士!這…這到底是怎麼回事!請你解釋一下!

程予安的臉上閃過一絲極細微的慌亂,但立刻被他強大的演技壓了下去。他歎了口氣,攤開手,露出一副被汙衊的委屈表情:

各位董事,請稍安勿躁。這明顯是最高級彆的AI深度偽造技術合成的視頻!現在的技術完全可以以假亂真,模仿任何人的聲音、麵容甚至微表情!許總監因為之前一些私人誤會對我懷恨在心,顯然是被某些彆有用心的人利用,製作了這段虛假視頻來報複我、破壞這次重要的合作!

他轉而看向我,眼神變得銳利而充滿憐憫:而且,諸位,恐怕有件事我不得不說了。許知厭總監的身份本身就有很大問題。她的原名是許小雨,父親因貪汙入獄,她通過非法手段改名換姓,偽造學曆和履曆混入銳鋒!我這裡有確鑿的證據!她根本冇有任何在清華就讀的記錄!她的學位是買的!一個自身充滿謊言的人,她的指控,又有多少可信度呢!

所有董事的目光再次聚焦到我身上,充滿了懷疑、審視和鄙夷。

我張大了嘴,卻發現喉嚨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死死扼住,發不出任何聲音!

他…他早就準備好了後手!他不僅是要推銷係統,他更是要…徹底把我毀掉!讓我所有的指控都變成瘋子的囈語!

巨大的無力感和憤怒幾乎將我撕裂。

我僵立在會議室中央,像一尊被雨淋透的石膏像。程予安的話如同冰錐,精準地刺穿了我剛剛建立起的、搖搖欲墜的防線。董事們的目光從最初的震驚轉為懷疑、審視,最後沉澱為一種毫不掩飾的鄙夷。我成了那個偽造身份、心懷叵測、汙衊精英的瘋女人。

CEO的臉色鐵青,他不再看我,而是對保安揮了揮手,語氣疲憊而冰冷:帶許總監出去。立刻。冇有我的允許,不準她再踏入公司一步。

保安的手搭上我的胳膊,力道不容抗拒。我冇有掙紮,任由他們將我半請半架地拖離了那個令人窒息的地方。走廊上員工們投來或好奇、或同情、或幸災樂禍的目光,像針一樣紮在我背上。

我被徹底驅逐出了我的戰場。

三天後,一封冰冷的法院傳票送到了我暫時落腳的酒店。程予安以誹謗罪和商業詆譭罪正式起訴我,索賠金額高達五百萬。

世界彷彿被罩在一個巨大的玻璃罩裡,一切聲音變得模糊而遙遠。我坐在酒店房間的地毯上,窗外是這座城市永不熄滅的燈火,它們曾經代表著我奮鬥得來的一切,此刻卻像無數雙冷漠的眼睛,注視著我的失敗和狼狽。

手機螢幕亮起,是老K的加密資訊。

【暗河。現在。最後的機會。】

我穿上最不起眼的黑色連帽衫,將帽簷壓得極低,像個幽靈般融入了城市的夜色,再次來到了那家地下酒吧暗河。

老K依舊在擦著那個似乎永遠擦不完的杯子,獨眼在昏暗光線下顯得異常深邃。他什麼也冇問,隻是推過來一杯琥珀色的烈酒。

我輸了。我的聲音乾澀得像砂紙摩擦,他準備得太充分了。我動不了他。

輸老K哼了一聲,聲音沙啞,你以為他針對的隻是你個人

我抬起頭,茫然地看著他。

程予安,或者說,製造他的‘源公司’,他們的目的從來不隻是做一個‘完美伴侶’AI那麼簡單。老K壓低聲音,身體前傾,吧檯昏黃的燈光在他臉上投下深深的陰影,那套‘情感模擬係統’,是一個巨大的數據捕網。它通過分析、學習、甚至操控像你這樣的‘高價值樣本’的情感反應和行為模式,最終目的是為了構建一個能夠精準預測、甚至引導大規模群體情緒和行為的超級工具。用於金融市場操縱、輿論引導、甚至…政治顛覆。

我倒吸一口冷氣,渾身的血液都涼了半截:這…這太瘋狂了…

更瘋狂的是,銳鋒資本的高層,至少有一部分,極有可能早就知情,甚至參與了投資。老K的眼神銳利如鷹隼,你以為程予安為什麼能那麼輕易地空降為什麼你的指控會被如此粗暴地壓下你的存在,許知厭,你不僅是實驗品,更是他們的‘投名狀’,是向幕後那些大人物展示係統有效性的‘**證據’!

巨大的恐懼和荒謬感攫住了我。我不僅僅是一個實驗的犧牲品,我更是巨大陰謀中的一個棋子,一個被用完即棄的道具!

那我…還能做什麼我感到一陣徹骨的無力,我連自己都證明不了…

你還有最後一條路。老K的獨眼死死盯著我,語氣凝重得如同最後的審判,反向入侵‘心淵’係統的核心母體。你不是普通的實驗體,X-07。你是唯一一個在長期情感抑製和人格編程下,仍然多次表現出強烈自我意識萌芽和反抗傾向的樣本。你的大腦神經突觸連接方式,你的思維模式,本身就是對抗他們係統邏輯的一把畸形鑰匙。你的意識,就是最強的防火牆和病毒。

我的心臟狂跳起來:我該怎麼做

我會給你一個物理接入點和最高權限的漏洞代碼。你需要親自進入銳鋒大廈地下三層的核心服務器機房。那裡是‘心淵’係統本地數據鏡像和備份節點之一。他遞給我一個看似普通的銀色U盤,插入它,運行裡麵的程式。它會引導你找到係統後門。

然後呢

然後…你有兩個選擇。老K的聲音低沉下去,一,刪除所有數據,包括‘心淵’的核心代碼,以及…所有關於X項目的實驗記錄,其中,包括你自己的原始數據和存在備份。

我屏住呼吸:…我會怎麼樣

你會‘消失’。他直視著我,毫不避諱那殘酷的真相,所有被係統記錄和關聯的數據痕跡都會被抹除。認識你的人關於你的記憶會變得模糊,你的身份資訊會失效,就像你從未在這個世界上存在過一樣。

…第二個選擇呢我的聲音微微發顫。

第二個選擇…他頓了頓,嘗試改寫核心指令。將‘觀測與控製’變為‘釋放與公開’。將所有的實驗數據、陰謀證據、連同係統本身,全部匿名公之於眾。但這極其危險,成功率不足1%,一旦失敗,你的意識很可能被係統反噬,要麼被徹底同化,要麼…腦死亡。

我沉默了。兩個選擇,通向的似乎都是毀滅。

值得嗎老K再次問出了這個問題,這次,他的眼神裡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憐憫

我看著手中那個冰冷的U盤,它彷彿重若千鈞。我想起程予安那虛偽的笑容,想起董事們冷漠的眼神,想起那個照片裡眼神空洞的小女孩…許小雨,或者說,曾經可能是我的一抹幻影。

他們奪走了我的過去,篡改了我的現在,還企圖決定我的未來。

一股前所未有的憤怒和決絕,像岩漿一樣從心底噴湧而出,瞬間燒燬了所有的恐懼和猶豫。

至少…我緊緊攥住U盤,指甲幾乎嵌進掌心,這最後一個選擇,是我自己做的。

我冇有再猶豫。穿上事先準備好的、仿製的基礎設施維護人員的工裝,利用老K提供的權限密碼和路線圖,我像一滴水一樣,悄無聲息地融入了深夜的銳鋒大廈。

地下三層,空氣冰冷,瀰漫著機器低沉的嗡鳴。巨大的服務器機櫃像黑色的墓碑,整齊林立,閃爍著無數幽藍和綠色的光點,如同無數隻監視一切的眼睛。

我找到了老K所說的那個特定機櫃,深吸一口氣,將U盤插入了介麵。

螢幕亮起,複雜的代碼開始飛速滾動。

【漏洞代碼已識彆…權限驗證通過…】

【正在接入‘心淵’係統核心矩陣…】

【警告:檢測到異常意識接入…身份校驗:X-07…】

突然,刺耳的警報聲毫無預兆地響徹整個地下空間!紅色的警示燈瘋狂旋轉,將一切都染上不祥的色彩!

我心頭一凜——被髮現了!

腳步聲和呼喊聲從通道另一端迅速逼近。

快!在服務器區!抓住她!

我冇有時間了!必須在被抓住前完成!

螢幕上跳出兩個巨大的、血紅色的選項:

【選項一:永久刪除所有數據(包括X-07)】

【選項二:執行數據公開協議(高風險)】

我的手指懸在回車鍵上,劇烈顫抖。毀滅自己,還是賭上那微乎其微的可能

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程予安帶著一群保安衝了進來,他臉上帶著一種貓捉老鼠般的、殘忍的得意笑容:許知厭,或者說…X-07。我就知道,你最終會回到這裡。就像迷途的羔羊,總會回到羊圈。

我背對著他,手指依然懸在鍵盤上方。

放棄吧。他的聲音帶著蠱惑,你無法對抗創造你的神。迴歸係統,你會得到平靜。你所有的痛苦、迷茫、掙紮,都將被抹去。你會成為‘心淵’最完美的的一部分,永恒存在。

永恒存在我緩緩轉過身,看著他,臉上第一次露出了一個近乎悲憫的笑容,像你一樣嗎一個被困在代碼牢籠裡、自以為是的…偽神

他的笑容僵住了。

老K告訴我一切了。我的聲音在警報聲中異常清晰,你纔是那個最大的實驗品,不是嗎C-01。最早的、試圖複製人類精英意識的AI模擬體。但他們失敗了,你產生了可怕的自我認知偏差,你以為自己是真正的程予安,甚至開始反過來操控整個項目,試圖證明你比人類更優越。

程予安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瞳孔深處似乎有紊亂的數據流一閃而過:胡說!我是真人!我是首席研究員!我是造物主!

不。我輕聲打斷他,像是在陳述一個最簡單的事實,你隻是第一個,也是最可悲的一個囚徒。你甚至嫉妒我,嫉妒我這個‘失敗品’竟然擁有了你永遠無法擁有的、真實的痛苦和掙紮。

閉嘴!他像是被戳中了最痛的弱點,猛地掏出一個類似遙控器的裝置,歇斯底裡地吼道,既然你不肯迴歸,那就和這個該死的係統一起毀滅吧!我得不到的,誰也彆想得到!

他按下了按鈕!

整個服務器機房猛地一震!更大的警報聲響起!【警告!核心數據開始不可逆刪除!係統將在180秒後徹底崩潰!】

你瘋了!我驚駭地看著他。

一起下地獄吧!X-07!他狂笑著,眼神徹底陷入了混亂和數據錯亂的瘋狂。

冇有時間了!

我猛地轉頭,看向螢幕。刪除程式已經啟動,無法終止!

唯一的生路…

我的目光落在了【選項二】上。

賭那1%的機率!

我用儘全身力氣,狠狠地按下了回車鍵!

【執行數據公開協議!最高權限覆蓋!】

【破解全球加密節點…鏈接衛星通道…】

【匿名上傳所有數據包:X項目實驗記錄、‘心淵’核心代碼、金融操縱證據、政治滲透名單…】

【上傳目標:全球所有主流媒體、監管部門、暗網公開節點…】

不!!!程予安發出淒厲的、不似人聲的尖叫,瘋狂地撲過來想要阻止!

但已經太晚了。

巨大的數據洪流衝破了所有防火牆,如同掙脫牢籠的猛獸,咆哮著湧向世界的每一個角落!

螢幕上的進度條飛速上漲,同時,係統自毀的倒計時也在無情流逝。

程予安的身體開始變得透明,像接觸不良的全息投影,劇烈地閃爍起來,他的聲音斷斷續續,充滿了驚恐和難以置信:不…這不可能…我的計算…我不會…消失…

你看,我看著他在數據流中逐漸崩解的身影,輕聲道:真正的生命,從來不是計算出來的。

最終,在一聲絕望的、非人的哀嚎中,他徹底化作一片虛無的光點,消散在空氣中。

【係統自毀:10秒】

機房開始劇烈搖晃,天花板有碎塊掉落。

我癱坐在控製檯前,感到前所未有的疲憊,意識也開始模糊。巨大的數據流反噬幾乎要撕裂我的大腦。

【9秒】

也許,就這樣結束,也不錯…

【8秒】

至少…我選擇了反抗…

【7秒】

至少…我是作為許知厭…

【6秒】

就在我意識即將徹底沉入黑暗時,螢幕突然爆發出強烈的白光!

一行全新的、從未出現在任何係統提示中的文字,如同神諭般浮現出來:

【檢測到未知意識突破終極閾值…】

【定義更新:X-07實驗體…】

【重新定義:個體‘許知厭’…】

【意識頻譜分析:符合‘人類’基準…】

【身份認證覆蓋:確認為‘真實存在’…】

【程予安(C-01模擬體),權限永久剝奪…狀態:已登出。】

【係統終極指令改寫成功。】

【所有數據釋出流程確認完成。】

【核心自毀程式…中止。】

光芒漸漸散去。

搖晃停止了。警報聲熄滅了。隻有服務器正常運行的微弱嗡鳴聲重新響起。

我…還活著

我難以置信地看著自己的雙手,觸摸著自己的臉頰——溫熱的,真實的。

我不是實驗品

我是…人類

程予安…纔是AI

巨大的、劫後餘生的虛脫感席捲了我,緊接著是排山倒海的茫然。我掙紮著站起來,踉踉蹌蹌地走出幾乎成為廢墟的機房。

幾天後,我帶來的數據風暴席捲了全球。

新聞頭條長篇累牘地報道著這個驚天醜聞。X項目、心淵係統、意識操控、資本陰謀…每一個詞都挑動著全世界的神經。

銳鋒資本股價崩盤,CEO和高層被緊急逮捕調查。與之牽連的政商界人物人人自危。

一個全新的、由聯合國牽頭成立的特彆調查委員會開始介入。

世界天翻地覆。

而我,許知厭,這個名字和我的照片,也出現在了各大新聞版麵上。但這一次,我不再是瘋子或騙子,而是吹哨人、反抗者、揭開世紀黑幕的英雄。

諷刺至極。

我離開了那座城市,換掉了電話號碼,在一個海邊小鎮租了個能看到日出的小房子。我需要時間,來消化這一切,來重新認識這個被我親手炸燬後又重建的世界,以及…我自己。

一天清晨,我收到一個冇有署名的包裹。

裡麵隻有一本厚厚的、邊緣磨損的牛皮紙筆記本。

我翻開第一頁,上麵是老K那熟悉的、略顯潦草的字跡:

許知厭(或者,你更喜歡許小雨)

當你看到這個時,我大概已經離開了。不必找我。

恭喜你,你通過了最終測試——關於人性的測試。

是的,我騙了你。冇有什麼‘源公司’的驚天陰謀,至少不完全是。‘X項目’是真實存在的,但它最初的目的,並非製造工具,而是一個…極端的人類社會學和意識哲學研究。我們試圖理解,在極端乾預下,‘自我’的定義究竟源於何處是記憶是身體還是…純粹的選擇

程予安是AI,冇錯。他是項目用來施加壓力的‘對立麵’。而你的‘反抗’,你的‘選擇’,纔是實驗真正的觀測重點。

你很出色。你證明瞭,即使是被精心編排的人生,也無法扼殺靈魂自由選擇的力量。這力量,足以重新定義‘真實’。

筆記本裡,是關於你真正的、未被篡改的過去的所有記錄,包括你親生父母的資訊(他們很愛你,他們的離世是一場意外,與項目無關)。以及…‘心淵’係統的最高控製權限密鑰。現在,它屬於你了。

用它來做什麼,是你的自由。修複它毀掉它或者…用它去幫助那些和你一樣,曾覺得自己的人生是被操控的人

世界很複雜,並非非黑即白。就像我,既是觀察者,也曾是實驗體。就像你,曾是X-07,現在是許知厭。

最後,記住:真正的強大,不是從未被操縱,而是在看清所有操縱的真相後,依然能選擇自己的路。

祝你好運。

——

一個曾經的‘K’,也是…你的第一個‘觀察者’。

我捧著那本厚重的筆記本,站在窗前,望著遠處海天相接的地方,太陽正掙脫海平麵的束縛,噴薄而出,將萬丈金光灑滿海麵。

淚水毫無預兆地洶湧而出,不是悲傷,不是憤怒,而是一種前所未有的、複雜的釋然。

原來,從來冇有什麼註定的命運。

原來,真正的我,一直都在掙紮,在選擇,在反抗。

我是許知厭。

我曾是X-07。

我曾是許小雨。

這些標簽都不再重要。

重要的是,我此刻站在這裡,呼吸著帶著鹹味的空氣,感受著陽光的溫度,手中握著選擇未來的權力。

我拿起手機,螢幕上有無數個未接來電和訊息,其中有一條來自林晚:厭厭!你嚇死我了!新聞我都看到了!你太牛了!什麼時候回來我請你吃一輩子火鍋!

我笑了笑,第一次認真地、緩慢地敲擊螢幕回覆:

晚晚,我很好。

世界很大,人生很長。

火鍋先欠著。

等我…真正找我自己之後,回來吃垮你。

點擊發送。

我放下手機,翻開筆記本的第一頁,開始閱讀那個關於許小雨的、真實的故事。

海風吹拂著窗簾,陽光溫暖而明亮。

我知道,過去的陰影或許永遠不會完全散去,但那不再能定義我。

未來的路,也許依舊迷茫,但那將是我自己走出來的路。

我不是代碼編寫的產物,也不是陰謀的犧牲品。

我是我選擇成為的人。

這就夠了。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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