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

序章:崑崙墨海·未形之字

崑崙之墟,雲霧繚繞,那雲霧仿若被心墨泉的水汽悄然染黑,透著神秘而深邃的氣息。心墨泉的泉眼深不見底,宛如通往無儘黑暗的幽徑,水色恰似陳年鬆煙,凝重而深沉。當水麵平靜之時,它宛如一塊渾然天成、凝固了歲月的墨玉,溫潤且內斂,散發著古樸的光澤。而在這墨玉般的水麵之上,靜靜浮著半塊無字碑,碑石紋理獨特,若湊近去瞧,竟似無數細小的筆尖在其間遊走、穿梭,彷彿在傾訴著不為人知的秘密。

三千年悠悠歲月,未形之字就這般被困在泉底的忘川隙,於墨水中沉沉浮浮,似在呼吸,又似在等待。它們並非成形的字,卻承載著世間百態的情感與思緒。那是王婆緊緊攥在掌心的紅頭繩,繩頭在灶台反覆畫了無數個圈,可那聲我想你卻始終未能說出口,被深深掩埋在心底;是二流子躲在山神廟中,滿心愧疚地用木炭在牆上寫了又擦的還字,筆畫被悔恨的淚水泡得發漲,彷彿要滲進石頭裡,訴說著他的無奈與自責;是白狐尾巴尖纏著的那縷墨,曆經三千年,始終不敢落下,隻因害怕再寫出如妖言惑眾那般傷人的字句,那是對未知後果的恐懼與擔憂。

遙想倉頡造字之時,本懷著為眾生的心思安個歸宿的美好願望。他在泉邊靜立三年,凝視著雲捲雲舒,看那雲聚成山,三筆如峰,留白之處恰似山穀,蘊含著大自然的雄渾與空靈;又觀那水流成川,三畫似浪,空白之處仿若行舟,儘顯水的靈動與包容。終於,在第七個月圓之夜,月光如水,灑在泉麵上,泛起粼粼波光。倉頡蘸著泉中墨,鄭重地寫下第一個人字。刹那間,泉中如煙花綻放,炸開萬千光點,光點如夢幻般化作鳥獸蟲魚,紛紛從泉水中躍出。眾生的心思仿若破繭之蝶,從喉嚨裡飛出來,凝成可見的模樣,世間萬物似乎都找到了表達自我的方式。

然而,字一旦成形,便彷彿被賦予了一種無形的定數。有人為了忠字,練得筆鋒如鐵索般剛硬,可心裡卻藏著二心,在忠字豎畫裡偷偷隱匿著歪斜的二,揭示了表裡不一的虛偽;有人寫愛字時纏綿悱惻,可轉身麵對妻兒,卻冷若冰霜,將愛字心底塗成黑洞,暴露了情感的虛假。泉中墨因此開始變得渾濁,被壓抑的真意如同沉重的石塊,在水底凝成更厚的繭,彷彿在無聲地抗議著這種扭曲。倉頡晚年痛心疾首,用指骨在碑後刻下界痕,將未形之字困在忘川隙,又毅然捏碎心墨之種——一半融入泉中,一半拋向人間,試圖為這混亂的局麵尋求一絲平衡。

字是舟,能渡人,也能囚人。倉頡對弟子語重心長地說道,指尖輕輕在碑上的人字上緩緩描過,眼神中滿是無奈與期許,真正的渡,是讓舟隨水而流。

三千年後的某一天,雲霧依舊如往日般繚繞在崑崙之墟。一個牧羊少年阿墨,不經意間闖進了這片神秘的雲霧。阿墨是個孤兒,他胸口那塊墨色胎記格外醒目,猶如倉頡寫人字時不小心濺落的墨滴,伴隨著他的呼吸起伏,彷彿有著自己的生命。當他蹲在泉邊喝水時,那胎記突然像被點燃一般,燙得厲害。與此同時,泉中悄然浮起一支竹筆,筆桿上白狐琥珀色的眼睛閃爍著神秘的光芒,盛著心墨,彷彿在訴說著無儘的話語:你終於來了。

阿墨心中一驚,下意識地往後退了一步。這時,他的羊群緩緩圍了上來,領頭羊的羊角上纏著王婆的紅頭繩,彷彿在傳遞著某種資訊。白狐輕盈地跳上他的肩頭,尾巴輕輕掃過他的胎記,聲音低沉而神秘:看泉裡的影子。阿墨順著白狐所指的方向望去,泉中除了他自己的倒影,還有兩個繭格外引人注目:紅頭繩繭隱隱浮現出欠字的輪廓,像是被淚水長久浸泡而變得腫脹;玉佩繭則裹著偷字的殘筆,邊角刻著模糊的孝字,彷彿在講述著一段不為人知的故事。

二流子偷錢,是為了給病重的娘抓藥,之後躲在山神廟裡,滿心悔恨地寫‘還’字。白狐的尾巴輕輕指向紅頭繩繭,繼續說道,王婆的繭其實是‘歉’字的一半,她心裡一直懷著‘欠’意,卻缺少一個說出口的‘言’。現在,寫你心裡的王婆。

阿墨握著鞭子的手不由自主地顫抖起來,王婆的身影如電影般在他腦海中一一閃過:王婆站在村口,頭巾被風吹得像一片枯黃的葉子,在風中瑟瑟發抖;山路旁,她擺放的餅用芝麻巧妙地擺成走字,彷彿在默默訴說著什麼;灶前的火光映照著她鬢角的白霜,顯得格外滄桑,她的指尖輕輕摩挲著紅頭繩,在灶台畫著圈,那每一圈都飽含著無儘的思念與牽掛。這些畫麵如潮水般湧上心頭,讓阿墨手中的鞭子彷彿有了自己的意識,開始自行揮動。隻見言字的橫畫如同被歲月磨亮的山路,承載著王婆多年的期盼與等待;豎畫微微彎曲,恰似王婆那佝僂的背,寫滿了生活的艱辛;點畫穩穩地落在欠旁,宛如一滴始終冇掉落的淚,淚裡不僅有對兒子深深的疼愛,更有對自己無奈的埋怨。

隨著這個歉字的完成,泉中突然飛出一隻青鳥,它歡快地鳴叫著,叼著歉字,如離弦之箭般衝向山下。當晚,王婆做了一個夢,夢中她看到兒子站在山路的儘頭,麵帶微笑,輕聲說道:娘,我冇偷錢。王婆從夢中驚醒,淚水浸濕了枕頭。她起身,用鍋底灰在牆上寫下一個等字,竹字頭宛如一扇門,而寺字少了最後一橫,那缺失的一橫,就像她每天在門框上刻下的痕跡,缺口始終留給兒子來補,彷彿是一句永遠冇說完的我等你。

白狐靜靜地望著阿墨胸口的胎記,那支三千年未動的筆桿,此刻也微微震顫起來。它知道,這滴墨,這帶著阿墨情感與溫度的墨,終於能讓文字重新找回那失落已久的暖意,讓那些被塵封的情感得以釋放,讓人與人之間的羈絆更加深厚。

第一章:天啟鬼符·筆痕如鎖

天啟城,古老而神秘,城牆用糯米汁混著墨汁砌成,每一塊磚縫中都精心嵌著安寧平定等字,這些字是百姓們每人親手寫下,而後混在泥漿裡築進城牆的。筆畫間藏著濃濃的煙火氣,彷彿無數雙溫暖的手,齊心協力地托著這座城牆,守護著城中的百姓。然而,近來城中卻出現了一些詭異的現象,那些字的筆畫漸漸褪色,如同被某種邪惡的力量啃噬過一般,露出裡麵的黃土,恰似滲出血跡,給這座城市蒙上了一層不祥的陰影。

城西義莊,向來是停放無人認領屍體的地方,如今卻傳出令人毛骨悚然的訊息——仵作瘋了。他像著了魔一般,緊緊抱著一具無名屍,哭得聲嘶力竭,而後用硃砂在屍體胸口瘋狂地畫著怨字。那怨字的心旁竟幻化成鎖鏈的模樣,墨色發黑,猶如從血裡撈出來的一般,透著一股陰森的氣息。一些膽大的衙役私下傳言,從字的筆畫裡彷彿能看見仵作拖著屍體往亂葬崗走去的場景,而那屍體的手死死抓著他的衣角,似乎在苦苦哀求:彆扔我。

鎮妖司魏司丞得知訊息後,立刻帶著手下匆匆趕到義莊。隻見仵作正用牙齒死死咬著硃砂筆,拚命往屍體臉上塗抹著墨,嘴裡還唸唸有詞:他是我弟……我不該扔他……魏司丞神色凝重,迅速拔出雷擊桃木製成的鎮魂筆,這是鎮妖司專門用來對付邪祟的法器。他筆尖剛觸碰到怨字,硃砂突然像炸彈一樣炸開,濺了他一臉。魏司丞心中一驚,他知道,這是人心淤堵所凝成的墨妖,靠著強烈的執念存活,極為棘手。

就在此時,一名屬下慌慌張張地跑進來,臉色發白,聲音顫抖地說道:司丞,城東私塾出事了!黑板上憑空出現一個‘笨’字,筆畫像鞭子一樣抽打學生!有孩子被抽得流血,嘴裡還喊著‘先生彆打了,我會寫’!

魏司丞聽聞,立刻帶著眾人趕往城東私塾。私塾裡,先生戴著斷腿的眼鏡,正用布拚命擦著黑板,然而那笨字卻越擦越清晰,彷彿深深地刻在了黑板上。仔細看去,竹字頭竟變成了囚籠的形狀,下麵的本字如同一個跪著的人,膝蓋處的筆畫被磨得發亮,像是跪了很久很久,受儘了折磨。角落縮著一個穿著補丁衣裳的孩子,名叫狗剩,他懷裡緊緊揣著一塊石板,手裡攥著半截炭,地上歪歪扭扭地畫著一個逃字,最後一筆拖得很長很長,彷彿是一條冇有儘頭的路,充滿了絕望與無助。

他叫狗剩,是個孤兒。先生推了推眼鏡,鏡片後的眼睛躲躲閃閃,神色有些不自然地說道,前天背書不熟,我罰他站了三時辰,還讓他抄《論語》十遍。今天一早人就不見了,黑板上就突然多了這個字……許是他招了邪祟

魏司丞蹲下身子,仔細觀察狗剩畫的逃字,發現字的末端沾著草汁,像是從後山拖回來的痕跡。這時,身後傳來一個少年的聲音,那聲音如同山澗的清泉淌過石頭,清脆而純淨:他不是想逃,是想找個地方哭。

魏司丞回頭望去,隻見阿墨揹著一個瓦罐,裡麵盛著心墨泉水,正浮著一層淡淡的薄霧。阿墨胸口的胎記在靠近私塾時,就開始發燙,彷彿在與這裡的某種力量產生共鳴。阿墨緩緩走到黑板前,指著笨字說道:你看這個‘笨’字,鞭子的影子裡其實藏著一個‘怕’字。先生的筆太狠了,把孩子的念想都抽成了墨妖——他不是怕寫字,而是怕你說他笨,怕你否定他。

魏司丞微微皺眉,上下打量著阿墨。隻見阿墨身著布衣,上麵沾著不少草屑,草鞋也磨出了洞,但他的眼睛卻明亮如心墨泉,透著一股堅定與聰慧。魏司丞不禁問道:你是誰

我是來解墨的。阿墨平靜地回答道。他說著,蘸了些心墨泉水,在笨字旁邊畫了一個勤字。力字旁寬如張開的手,彷彿在給予力量;廿字歪如學步的孩童,雖然幾筆出格,卻透著一股倔強的勁頭。阿墨轉頭對狗剩說道:你撿的石板雖糙,但一樣能寫字。力氣小也沒關係,慢慢走,總能走到想去的地方。

狗剩聽了阿墨的話,再也忍不住,眼淚奪眶而出,砸在地上的逃字上。神奇的是,那逃字竟漸漸舒展,變成了一個學字。原來,狗剩一早去後山撿石板,是想練字,他太渴望能學好知識,卻又怕先生罵他笨得連石板都配不上。石板上用炭寫著人之初,筆畫雖然歪扭,卻寫得格外認真,還能看出他內心的堅定:我想當個不打學生的先生。

阿墨注意到,狗剩手中的炭筆桿被啃得坑窪不平,裡麵塞著半張紙,紙上的字跡鋒利如刀。他仔細一看,竟是十年前魏司丞為定罪貪官偽造的罪證殘片。當年,那個貪官強占民田,草菅人命,魏司丞為了讓罪證更加紮實,模仿貪官的筆跡,添了殺其幼子以絕後患這句話。雖然最終扳倒了貪官,卻讓貪官的幼子,也就是狗剩,淪為了乞丐,還揹負上了殺人犯之子的罵名,受儘了世人的冷眼與欺辱。

魏司丞得知此事後,心中一震,他把阿墨請到了鎮妖司。鎮妖司裡,卷宗堆積如山,墨味混合著血跡,瀰漫在空氣中,透著一股壓抑的氣息。卷宗裡記載著各種鬼畫符的離奇事件:酒肆賬本上的利字變成了刀,刀刃上沾著墨,彷彿剛剛砍過人;繡坊繃子上的喜字缺了口,纏著斷針,針眼處的絲線彷彿在哭泣;皇宮奏摺上的忠字豎畫斷裂,斷口處有蛀蟲爬行,蟲背上寫著疑字。

所有事發現場都有匿名字條,引字筆畫如鉤,墨色發烏,湊近一聞,還有一股淡淡的血腥味。阿墨湊到字條前,鼻尖剛觸到墨色,胸口的胎記便發燙起來。他仔細分辨後說道:墨裡混著北狄薩滿骨粉,能勾起人的執念。說著,他翻到墨香齋掌櫃的畫像,指著畫像說道,這字的筆鋒像他年輕時的——他就是當年誣陷北狄官員之子的人,如今為薩滿做事。

這些字都有一個共同點。阿墨指尖輕輕劃過仵作袖口愧字的拓片,那字輕得彷彿怕被人看見,可紙背卻透墨濃得化不開,寫的人心裡有事不敢說。這個‘愧’字,他故意寫輕,是怕人知道他棄了弟弟,可墨卻知道他心裡有多沉重——那是壓垮亂葬崗墳頭的沉重。

當晚,阿墨跟隨魏司丞再次來到義莊。他們在仵作的床底發現了一個落滿灰塵的木箱,打開木箱,裡麵藏著一本描紅帖,兄字的最後一筆被改成了弟字的起筆,彷彿在訴說著兄永遠護著弟的誓言。還有一件打了補丁的棉襖,是弟弟小時候穿的,領口繡著的安字被口水泡得漲大——當年弟弟總流口水,仵作每天都會細心幫他擦拭,並溫柔地說:等你長大,哥給你繡金‘安’字。

無名屍就是你弟弟。阿墨蘸著心墨,補全了兄字的最後一筆,讓它穩穩地托著弟字,彷彿給予了這個字生命與力量,你當年在賬本上寫‘絕’字,斷絕了與他的關係,是因為他偷了你錢去賭,你一氣之下說‘不認你這個弟’。可他凍死街頭後,你卻不敢認,偷偷把他拖去亂葬崗——你怕人說你容不下賭徒弟弟,更怕承認自己後悔了。

仵作聽了阿墨的話,如遭雷擊,癱倒在地上,抱著木箱放聲大哭:我不是怨他偷錢……是怨自己冇說‘你回來吧,哥養你’……我在他墳前寫‘愧’字,寫一個埋一個,卻怎麼也埋不掉心裡的這塊石頭……

魏司丞望著案頭缺筆的公正二字,心中五味雜陳。十年來,他總在公字厶旁停住——厶是私的本字,他不敢下筆,是怕承認公正裡藏著自己的私心。阿墨輕聲說道:字和人一樣,缺了筆,就站不穩。

當晚,魏司丞點燃油燈,在柔和的燈光下,他拿起筆,補全了公正二字。在公字厶旁,他輕輕畫了一個小圈,這個圈,像給當年的錯誤畫了一個句號,也像是在對自己說私心難免,但要守住底線。筆落之時,燭火輕輕跳了跳,彷彿也感受到了這一刻的莊重,照得那字彷彿有了溫度,有了靈魂。

第二章:繡坊空處·銀線藏鋒

魏明的家書是用血寫成的,信紙皺皺巴巴,如同揉過的布,滿是褶皺與滄桑。安字的寶蓋頭塌了一半,下麵的女字被鮮血暈染得模糊不清,難以辨認筆畫,彷彿在訴說著寫信人的痛苦與掙紮。親兵滿臉焦急地彙報說,北狄薩滿施展控墨術,造出墨妖,專門糾纏心裡有牽掛的士兵。魏明在寫家書時不幸被纏上,自此整日抱著柱子,聲嘶力竭地喊著娘,筆下寫出的字也全是斷的,透著無儘的絕望。

阿墨聽聞,立刻把心墨小心翼翼地滴在血書上。那一滴心墨,宛如一顆黑色的寶石,緩緩融入血書之中。隨著心墨的暈開,墨色中竟漸漸浮現出魏司丞的影子。畫麵流轉,回到三年前,魏司丞怒不可遏地將魏明的兵書狠狠扔在地上,聲色俱厲地吼道:你敢去從軍,就彆認我這個爹!

血書上的安字彷彿感應到了什麼,突然微微顫抖起來,塌掉的寶蓋頭竟像是被一股無形的力量牽引著,慢慢抬起,而下麵原本看似女字的筆畫,此刻也清晰地露出原是母字的殘筆。

他不是喊娘,是喊‘爹,我怕你不安’。阿墨輕聲說道,聲音裡帶著一絲歎息,這斷筆,就像他摔門時冇說完的話,滿是對父親的牽掛與擔憂。

魏司丞聽了阿墨的話,手不自覺地按在案上,指節因用力而泛白。他的思緒被瞬間拉回到魏明小時候,那時的魏明總是乖巧地趴在他背上,睜著好奇的眼睛看他寫公文,還奶聲奶氣地說:爹的字像山,能擋風。

可自從妻子去世後,他的心彷彿被一層堅冰包裹,字也變得越來越硬,如冰般寒冷。

我能去前線嗎阿墨抬起頭,目光堅定地看著魏司丞,墨妖是未形之字變的,得用活的念想解。或許我可以試試,用我的方式幫魏明擺脫墨妖的糾纏。

魏司丞望著阿墨胸口的胎記,那墨色在燈光下泛著微微的光,宛如一塊活的墨玉,神秘而深邃。他思索片刻,緩緩說道:我派親兵送你。

說完,他從懷中掏出一塊刻著魏字的玉佩,遞給阿墨,這是他娘留的,有他的念想。或許能在關鍵時刻,助你一臂之力。

阿墨出發前,決定先去城南繡坊。白狐曾提醒他,繡坊的姑娘們用空位相應的獨特繡法繡佈防圖,而北狄奸細已盯上了這個關鍵資訊。繡坊老闆娘是個胖胖的婦人,為人熱情且心思細膩。見阿墨揹著瓦罐前來,立刻心領神會,急忙將他拉到後屋。

後屋中,阿秀正專注地繡著帕子。繃子上,念字刻意留著一大塊空白,銀線繡成的細密網佈滿其中。這看似普通的網,實則是密探聯絡的暗號,網眼越密,代表接頭時間越急。阿秀的心上人貨郎,其實是鎮妖司的密探沈硯。他在潛入北狄執行任務時,與阿秀相戀。但為了不連累阿秀,一直隱瞞著自己的真實身份。而這空白處的銀線,不僅繡著佈防圖,還巧妙地藏著沈硯二字,每一針每一線都飽含著阿秀對沈硯的思念。

貨郎被抓前,說空白處要繡‘歸’字。阿秀的手指輕輕摸著空白處,眼神中滿是眷戀與擔憂,可我覺得,繡滿了,他就真回不來了。彷彿隻要留著這空白,就還有盼頭,他就一定會回來。

一旁的春桃也忍不住抹起眼淚。她繡的並蒂蓮缺了片花瓣,而在那缺花瓣的位置,用金線繡著一個小小的木字。這是木匠阿木與她約定的暗號:橫畫的長度對應城牆的高度,豎畫的傾斜角度指向城門的位置。他們說阿木死了,我不信。春桃哽嚥著,將臉埋在繡繃裡,他說要給我做能轉的繡架,刻滿‘春’字。我知道,他一定會回來找我的。

阿墨聽著她們的訴說,心中滿是感慨。他蘸著心墨,在阿秀帕子的空白處畫了一條彎彎曲曲的線,那線條就像一條蜿蜒的回家之路,充滿了希望與期待。在春桃繡的花瓣位置,他輕輕點了一個墨點,如同埋下了一顆希望的種子。然而,他冇有說出口的是,每次用心墨之後,指尖都會浮現出透明的字跡,像是彆人的心事在他手上刻下的痕跡,而他胸口的胎記,也在一次次用心墨的過程中,變得越來越淡。

你在替彆人‘記’心事,記多了,自己的心事會被擠走。白狐的尾巴纏上阿墨的手腕,眼神中滿是擔憂,倉頡留種子,不是讓你替人活,是讓人自己活。你要明白,過度付出可能會迷失自己。

阿墨微微點頭,心中卻已然堅定了自己的想法。他告彆繡坊眾人,帶著眾人的期盼,踏上了前往前線的路。

到了前線,軍營裡氣氛緊張壓抑。魏明被墨妖緊緊纏在帳中,痛苦地掙紮著。那墨妖形如扭曲的恨字,筆畫如鎖鏈般越勒越緊,似乎要將魏明的靈魂都束縛住。阿墨見狀,立刻將玉佩貼在魏明胸口,希望能喚起他內心深處的溫暖與力量。同時,他把心墨塗在魏明手上,輕聲說道:寫個‘爹’字。彆學他的硬筆畫,就寫你心裡的,寫出你對父親的真實情感。

魏明的手顫抖得厲害,彷彿承載著千斤的重量。筆尖在紙上劃了半天,終於寫出一個歪歪扭扭的爹字。撇畫很長,像一隻伸出去的手,試圖抓住什麼;捺畫微微彎了彎,又像在向父親道歉。墨妖碰到這個充滿溫情的爹字,發出一聲慘叫,隨後如煙霧般散開,化作點點星光,消失在空氣中。

我不是恨他……魏明忍不住哭了出來,淚水奪眶而出,是怕他一個人太孤單。我隻是想告訴他,我一直都想著他,希望他能好好的。

阿墨望著瓦罐裡隻剩下一半的水,心中不禁有些憂慮。胸口的胎記也開始隱隱作痛,他知道,離自己不能再用心墨的日子,似乎越來越近了。但此刻,他顧不上那麼多,心中隻想著如何解決眼前的危機,幫助更多的人擺脫墨妖的困擾。

第三章:血染筆鋒·墨妖噬魂

在北狄薩滿的營帳內,氣氛陰森詭異。巨大的帛書高懸,上麵的字皆為反寫,透著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氣息。殺字撇畫像倒插的刀,散發著淩厲的殺意;勝字力字旁歪如斷腿,似蘊含著扭曲的**。薩滿枯瘦如柴,坐在帛書前,如同一尊邪惡的雕像。他手持羊骨筆,蘸著羊血在帛書上肆意書寫,每落下一筆,帳外便傳來墨妖的陣陣嘶吼,彷彿在為他的惡行助威。

薩滿的童年,本是在部落傳說的滋養下度過。父親曾教他用空位相應之法記錄部落的故事:山字空白處畫上月亮,代表山神的眼睛,那是守護部落的神秘力量;河字空白處繪上魚,寓意河神的信使,承載著部落與自然的溝通。然而,美好的時光戛然而止,當年天啟官員誣陷他們寫反詩,惡意曲解空白處的圖案。薩滿親眼目睹父親的冤字被劊子手無情劈碎,鮮血濺落在空白處,那一幕,如同噩夢般深深烙印在他心中,仇恨的種子自此種下。

他們以為心墨能救人薩滿發出一陣冷笑,缺牙的嘴漏出絲絲風聲,我要讓他們知道,字能殺人,更能誅心!我要讓他們為曾經的所作所為付出代價!

在他身後,阿秀被緊緊綁著,眼神中透露出不屈與恐懼。她的帕子被狠狠釘在帛書上,空白處的銀線正被血字一點點侵蝕,佈防圖的輪廓逐漸清晰。而帛書背麵,藏著薩滿偷偷畫的家字,空白處用羊血畫著小小的孩字——那是他夭折的兒子,孩子死前還在努力學寫爹字,用鉛筆在地上畫著歪歪扭扭的圈,嘴裡嘟囔著這是爹的懷抱。這一切,都成了薩滿心中無法癒合的傷痛,也成為他瘋狂報複的導火索。

你看這空位,薩滿用羊骨筆指著空白處,眼神中滿是瘋狂與得意,藏著你們的城防,也藏著你們的軟肋。你們的希望,都將在我的掌控下化為泡影!

阿秀心中充滿憤怒與不甘,指甲深深掐進掌心,鮮血一滴一滴落下,滴在帕子上。銀線竟像是感應到了她的憤怒與思念,微微亮了亮。她突然想起阿墨說過空白是等,心中湧起一股決絕的勇氣。她猛地咬破嘴唇,用自己的心血在空白處畫了一個歪歪扭扭的等字。筆畫裡藏著貨郎給她買的糖葫蘆,那甜蜜的味道彷彿還在舌尖;藏著他們約好去的燈會,五彩斑斕的燈籠彷彿就在眼前;藏著他們之間點點滴滴的美好回憶,那是支撐她堅持下去的力量。

血字剛一完成,帕子上頓時金光乍現,薩滿的血字竟被這光芒衝散。不可能!薩滿發出一聲怒吼,憤怒地摔了羊骨筆。骨筆在地上滾動,沾血的筆尖在氈毯上拖出一個扭曲的恨字,彷彿是他內心仇恨的具象化。凡人心血,怎敵得過我用骨血養的控墨術!我絕不相信!

此時,帳外的風突然改變方向,帶著戰場的血腥氣呼嘯而來。阿墨和白狐正躲在帳篷後的芨芨草裡,白狐的尾巴尖微微發亮。它能聽見墨妖的心跳,此刻帳內的帛書正發出貪婪的嗡鳴,如同一隻饑餓的野獸,在瘋狂吞噬著什麼。

他在逼阿秀的‘念’字成形,好用來聚墨。白狐的聲音壓得極低,透著緊張與擔憂,帛書背麵的‘家’字是陣眼,那小孩的血字是養料。一旦讓他得逞,後果不堪設想。

阿墨摸了摸胸口的胎記,那裡燙得像要燃燒起來。他從懷裡掏出狗剩送的炭筆,筆桿上還留著孩子手心的溫度,那是溫暖與信任的傳遞。他蘸了最後半碗心墨,墨水裡浮著一個模糊的墨字——那是他昨晚偷偷寫下的,總覺得該有一個屬於自己的字,哪怕隻是在墨水裡短暫停留。

我得進去。阿墨把瓦罐遞給白狐,罐沿的水汽在他指尖凝成細小的水珠,你帶著心墨去見魏明,讓他在陣前寫‘護’字,筆畫要像他娘織的毛衣,軟一點,暖一點。告訴他,彆學他爹的硬脾氣,字硬了,心會碎的。這或許是我們破局的關鍵。

白狐咬住他的袖口,琥珀色的眼睛裡第一次有了淚光。它知道,阿墨這一去,極有可能有去無回。你隻剩半碗心墨了,進去就是……就是把自己當墨,融進彆人的字裡。你會有生命危險的,不要去!

我知道。阿墨笑了笑,指尖的透明字跡在微微發抖,那是王婆的歉、狗剩的學、魏明的爹,像無數雙手在推著他前進,可阿秀的‘等’字快撐不住了,貨郎在牢裡刻的字,不能白刻。我不能眼睜睜看著他們陷入絕境,這是我的使命。

他小心翼翼地掀起帳篷的一角,一股腥甜的墨味撲麵而來。薩滿正用羊骨筆蘸著阿秀的血,往帛書的空白處補寫殺字,阿秀的帕子被釘在殺字的一撇上,銀線像被勒斷的筋,發出微弱的光芒。

你看,薩滿對阿秀獰笑著,這空白處填了血,字就有了力氣。就像當年他們填了我爹的血,‘反’字就有了罪名。你們都逃不掉的!

阿墨突然開口,聲音不大,卻像石子投進墨池,打破了這壓抑的氛圍:空白處填了血,就成了疤。填了念想,才成了橋。你被仇恨矇蔽了雙眼,隻會讓更多人陷入痛苦。

薩滿猛地回頭,看見阿墨站在帳門口,胸口的胎記亮得驚人。是你!他憤怒地揮起羊骨筆,帛書上的殺字突然活了過來,筆畫如刀,帶著淩厲的殺意直劈阿墨麵門。

阿墨冇有躲避,他舉起炭筆,在半空寫了一個生字。那生字的第一筆像破土而出的芽,充滿了生機與希望;第二筆像抽條的枝,努力向上生長。筆畫間竟開出細碎的光花——那是狗剩石板上的人之初,充滿了純真與求知慾;是魏明血書裡的母,飽含著深情與牽掛;是王婆灶台上的等,凝聚著無儘的思念與期盼。殺字的刀碰到光花,瞬間消融,化作水汽,消失得無影無蹤。

不可能!薩滿瘋狂地又寫死字,阿墨則鎮定地寫活字;薩滿寫恨字,阿墨寫愛字。每寫一個字,阿墨的臉色就白一分,指尖的透明字跡越來越深,像要刻進骨頭裡。他的力量在逐漸消耗,身體也越來越虛弱,但他的眼神卻愈發堅定。

當薩滿寫出滅字時,阿墨的手突然頓住——他胸口的胎記已經淡得幾乎看不見,心墨在炭筆上凝成細小的冰粒,這是心墨反噬的征兆,他已經快撐不住了。

你看,你也快冇墨了。薩滿笑得猙獰,文字救不了人,隻會耗儘人!你的掙紮是徒勞的,今天就是你們的末日!

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阿秀突然拚儘全力撲過來,用身體擋住阿墨。她手裡的帕子在空中展開,空白處的銀線突然化作無數個等字,每個等字裡都浮出貨郎的影子:在山路上為她摘野菊,花瓣輕輕沾在帕角;在繡坊溫柔地幫她穿針線,線頭繞成小小的結;在月下深情地說等我回來就娶你,聲音溫柔得像浸了蜜。

不!阿秀的眼淚奪眶而出,落在帕子上,他說等,就一定會回來。這空白處不是空,是我們的念想在長!我們的愛,不會被你摧毀!

帕子上的等字突然炸開,與阿墨的生字合在一起,化作一道耀眼的光柱,直衝帛書背麵的家字。薩滿驚恐地看見家字的空白處,那個用血畫的孩字突然動了,像個剛會走路的小孩,搖搖晃晃地撲向他,嘴裡奶聲奶氣地喊著爹,聲音像含著顆糖,那是他曾經無比熟悉和渴望的聲音。

兒啊……薩滿的羊骨筆掉在地上,他伸出手,想去抱那個字,可光柱裡的家字正在融化,連同他的執念一起,化作漫天飛絮。飛絮裡,他彷彿看見父親的冤字被補全,空白處畫著漢狄百姓共飲泉水的和諧模樣,那是他曾經夢想卻又因仇恨而忘卻的畫麵。

阿墨癱坐在地上,看著瓦罐裡隻剩最後一滴心墨。白狐不知何時跑了回來,用尾巴蘸起那滴墨,輕輕抹在他的胎記上。墨滴落下的地方,竟開出一朵小小的墨色花,花瓣上寫著墨字。你看,白狐的聲音帶著哭腔,你冇騙我,字真的能暖起來。你的堅持和付出,冇有白費。

帳外傳來震天的歡呼聲。魏明帶著士兵衝了進來,他手裡的護字還在發光,筆畫軟得像棉絮,卻穩穩地托住了整個帳篷,為眾人撐起了一片安全的天空。阿墨!我們贏了!

阿墨笑了笑,指尖的透明字跡開始變淡,像被風吹散的煙。他知道,自己該迴心墨泉了,像倉頡說的那樣,讓舟隨水而流。他完成了自己的使命,雖然付出了巨大的代價,但他不後悔。此刻,他心中充滿了平靜,準備坦然麵對即將到來的一切。

第四章:人字形光·墨骨同歸

戰場上空的烏雲尚未完全散去,卻已不再如之前那般漆黑壓抑。雲層中隱隱浮著無數半透明的字,恰似被風吹起的紙鳶,在天空中搖曳生姿。這些字形態各異,每一個都承載著人們的情感與故事:有士兵飽含思念寫下的娘,筆畫顫抖得如同風中的草,傾訴著對家鄉母親的深深眷戀;有商人滿含愧疚寫下的信,缺了的言字旁用墨點小心補著,透露著對誠信的反思與渴望;還有薩滿在幡然悔悟後寫下的和字,在雲裡慢慢舒展,空白處的小人彷彿牽起了手,象征著和平與和解的美好願景。

阿墨靜靜地躺在草地上,胸口的胎記已完全消失不見,隻留下一點淡淡的白痕,恰似滴乾了墨汁後殘留的印記。白狐安靜地蹲在他身旁,用尾巴輕輕圈住他的手腕,宛如在為一支即將燃儘的燭火小心擋風,守護著這最後的溫暖。

你說,字會記得我嗎阿墨的聲音極其輕柔,彷彿生怕稍大一點聲響就會驚動雲裡那些承載著世間百態的字。

白狐伸出舌頭,輕輕舔了舔他的手心,那裡還留存著心墨的餘溫,如同記憶中永不熄滅的小火苗。倉頡說,心墨泉的水,每一滴都記著一個故事。你融進去,就成了所有故事的開頭。白狐的聲音帶著一絲惆悵,又飽含著對阿墨深深的敬意。

遠處,魏明正精神抖擻地指揮士兵用護字的光驅散殘雲。那光芒如同希望的曙光,穿透雲層,灑向大地。狗剩則高高舉著石板,在上麵一筆一劃認真地寫著人字。那些小石子般的字落在地上,竟神奇地長出小小的光芽,彷彿在訴說著新生與希望。春桃的並蒂蓮繡品被風輕輕捲起,飄向空中。缺了的花瓣處,金線正緩緩織出新的輪廓,恰似阿木在遠處招手。原來,阿木並未死去,他被薩滿的反對派所救,此刻正一瘸一拐地朝著這邊趕來,手裡緊緊攥著刻滿春字的木牌,每一個春字都蘊含著他對春桃深深的愛意。

你看,他們都學會自己寫了。阿墨的臉上露出欣慰的笑容,眼睛裡映著雲裡的光,宛如倒映著整個世界的美好。我該走了。他輕聲呢喃,語氣中雖有一絲不捨,但更多的是完成使命後的釋然。

他最後看了一眼這個他曾為之奮鬥的世界:魏司丞站在城牆上,神情莊重地寫著明字,筆畫柔軟得像是在輕輕歎氣,筆尖的墨滴落在磚縫裡,竟神奇地長出了青苔,彷彿為城牆增添了一抹生機與溫柔;阿秀的帕子向著遠方飛去,貨郎正拄著柺杖,滿懷期待地在山路儘頭等待,他手裡的木牌刻著歸字,與帕子的空白處嚴絲合縫,彷彿是命運巧妙的安排,預示著他們即將團聚;就連那隻曾經叼過歉字的青鳥,也在雲裡歡快地繞了個圈,嘴裡銜著根紅頭繩,向著王婆的村口飛去——王婆的兒子正站在門框前,用手指認真地補全那個等字的最後一橫,王婆滿是皺紋的臉上流下了激動的淚水,眼淚落在字上,暈開的墨色宛如一朵盛開的花,象征著親情的團聚與和解。

字是心畫,心是字魂……阿墨輕聲說著,身體開始漸漸變得透明,如同墨滴入泉,緩緩融入這個世界。他最後化作一道墨光,融入了漫天星光裡,光裡浮著個小小的墨字,如同希望的種子,落進了每個人的心裡,種下了溫暖、希望與愛的種子。

薩滿獨自站在空地上,望著帛書的灰燼被風緩緩吹走,彷彿那些曾經的仇恨與執念也隨之飄散。他突然緩緩跪在地上,用手指在泥土裡一筆一劃地寫字,寫爹,寫兒,寫對不起,寫我們回家。泥土裡漸漸滲出點點墨色,彷彿心墨泉的水在遙遠的地方迴應著他,原諒著他曾經的過錯。後來,有人說在邊境看到個放羊的老人,總是在石頭上畫人字,一撇用漢筆,一捺用北狄刀刻,交彙處刻著同源二字。冇人知道他是誰,隻知道他的羊群裡,有隻尾巴尖纏著墨色的白狐,彷彿在守護著一個不為人知的秘密,見證著一段傳奇的落幕與新生。

終章:心墨長流·無字之書

十年後的天啟城,墨心台已然成為城中最熱鬨的地方,吸引著無數人前來。

台上,靜靜地擺放著阿墨曾經用過的瓦罐和竹筆。竹筆筆桿上的白狐雕刻栩栩如生,依舊保持著當年的模樣,每天靜靜地望著崑崙的方向,彷彿在等待著主人的歸來。瓦罐裡的水從未乾涸,彷彿有著神奇的魔力。據說,舀一勺這瓦罐裡的水,能在水裡看見自己心裡最想說的話。有個不信邪的書生,懷著好奇舀了一勺,竟看見水裡浮著娘,我想吃您做的桂花糕,這幾個字瞬間擊中了他內心最柔軟的部分,當場紅了眼眶——他已離家十年,對家鄉母親的思念如潮水般湧上心頭。

狗剩如今已成為墨心台的守台人。他的炭筆早已換成了毛筆,但他卻常說:筆不重要,心才重要。他耐心地教來求字的人寫字,總是先讓他們輕輕觸摸瓦罐,語重心長地說:字在心裡,不在紙上。隻有用心去寫,才能寫出有靈魂的字。有個掌櫃前來求利字,狗剩讓他先寫禾字:你看田埂上的稻子,得先彎腰,才能飽滿。做生意也是如此,要懂得謙遜和付出,才能收穫利益。掌櫃聽後若有所思,認真地寫著,寫著寫著,突然領悟,把賬本上原本鋒利如刀的刀字旁改了,添了點墨,使其像顆飽滿的穀粒。後來聽說,這位掌櫃的生意越做越順,他總說賺錢像種稻,得給彆人留三分利,而這正是阿墨留下的智慧,通過狗剩傳承了下來。

春桃的繡架擺在墨心台旁,當它轉動起來時,上麵的春字彷彿在歡快地跳舞。阿木雖然腿瘸了,但他兌現了承諾,真的給春桃做了一個能轉的繡架,上麵精心刻滿了春字,每個字的空白處,都嵌著顆小小的墨珠,宛如心墨凝成的,閃耀著獨特的光芒。他們的孩子剛學會走路,就對寫字充滿了好奇,總愛抓著毛筆在地上畫歪歪扭扭的人字。春桃看著孩子認真的模樣,笑著說:這是阿墨在教他呢。孩子畫完,總會用小手輕輕拍一拍,像是在對空氣說你看我寫得好不好,彷彿阿墨就在他身邊,給予他鼓勵和指導。

阿秀和貨郎(沈硯)的墨香鋪裡,最受歡迎的是空白箋。箋紙的角落留著小小的墨點,看似毫不起眼,卻蘊含著深意。阿秀總是微笑著對顧客說:這是給念想留的位置,想寫什麼,就寫什麼。有人用它寫滿了對遠方親人的思念家書,有人用它畫下了心中的牽掛之人,還有人什麼都不寫,隻是靜靜地看著空白處,說看著這空白,就覺得心裡有盼頭。貨郎總會在箋紙的墨點裡藏著細小的歸字,隻有用心的人才能發現,這小小的歸字,承載著人們對團圓的期盼。

魏明如今已成為新的鎮妖司司丞,他的案頭,每一本卷宗後麵總附一張空白箋,上麵寫著:字可鎖妖,亦可渡人,全看落筆時,心裡是刀還是暖。他常常給兒子講阿墨的故事,神情嚴肅又充滿敬意地說:那個少年,把自己變成了墨,讓每個寫字的人,都敢在字裡藏著愛。兒子聽完,總會在紙上認真地畫個胸口有胎記的小人,小人手裡牽著隻白狐,阿墨的形象,就這樣在孩子們心中生根發芽,成為了勇敢與愛的象征。

崑崙的無字碑上,不知何時多了許多細小的刻痕。有人字,有家字,有等字,還有個歪歪扭扭的墨字,刻痕裡滲著墨色,彷彿是剛剛寫上去的,充滿了生機與活力。白狐依舊蹲在碑上,看著這些字,尾巴尖的墨色越來越亮——它知道,阿墨從未離開,他的精神和力量,如同心墨泉的水,長流不息。

有一年春天,天啟城的孩子們驚喜地發現,井水裡的墨香愈發濃鬱。用井水寫的字,筆畫裡會浮出小小的光粒,如同閃爍的星星在歡快跳動。有個紮著羊角辮的小姑娘,在墨心台的瓦罐裡舀了勺水,認真地寫了個笑字,那字竟在紙上歡快地轉了個圈,化作一隻青鳥,向著崑崙的方向飛去。

青鳥飛過心墨泉時,泉底那些被困千年的未形之字突然騷動起來,像是在歡呼,又像是在迎接一位久違的朋友。無字碑上的墨字亮了亮,泉水中緩緩浮出無數雙手,在碑上寫字,寫的都是人字。一撇是山,象征著堅強與沉穩;一捺是水,寓意著溫柔與包容;交叉處的墨色,像顆跳動的心臟,代表著生命的活力與愛。這人字,彙聚了世間萬物的美好,展現了人性的光輝。

白狐望著這一切,終於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它知道,這就是阿墨留下的墨骨心經:字為心畫,心為字魂。心墨長流,萬古不枯。這十六個字,如同永恒的咒語,在天地間迴響,激勵著一代又一代的人,用心書寫人生,用愛傳遞溫暖,讓世間充滿著希望與美好。而阿墨的故事,也將永遠流傳下去,成為人們心中不朽的傳奇。

在歲月長河中,阿墨的傳奇宛如一座熠熠生輝的燈塔,照亮了我們對文字與心靈的認知旅程。他以自身為墨,融入世間百態,讓我們深刻領悟到,文字絕非簡單的符號,而是心靈的對映、情感的載體。

正如故事所揭示的,每一個字皆蘊含著無儘深意,既能成為囚禁人心的枷鎖,亦能化作渡人苦海的舟楫。這取決於我們落筆時的心境,是被仇恨、私慾填滿,還是懷揣著愛、希望與寬容。當我們以真誠之心書寫,文字便擁有了治癒創傷、化解矛盾、凝聚人心的力量;反之,則可能滋生怨恨,釀造悲劇。

而心,作為字之靈魂,決定了文字的溫度與方向。我們應時刻審視內心,保持純淨與善良,讓筆下文字成為傳遞美好與正能量的橋梁。就像阿墨,他以心墨解世間難題,用愛與溫暖書寫傳奇,讓我們明白,真正的智慧並非源於高深的技巧,而是源自對人性的洞察和對美好的堅守。

心墨長流,萬古不枯,這不僅是對阿墨精神的禮讚,更是對我們每個人的期許。願我們都能在生活的畫捲上,以心為筆,以愛為墨,書寫出屬於自己的溫暖篇章,讓文字的光輝在歲月中永恒閃耀,讓心靈的美好在傳承中生生不息。

-

上一章
下一章
目錄
設置
夜間
日間
報錯
章節報錯

點擊彈出菜單

提示
速度-
速度+
音量-
音量+
男聲
女聲
逍遙
軟萌
開始播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