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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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爸是律所頂梁,媽媽是大學名譽教授。

他們離婚那天,爸爸搶走了天生麗質的姐姐,媽媽帶走了聰明伶俐的弟弟。

唯獨我,平平無奇的蕭默,像一件無人問津的舊傢俱,被遺忘在角落。

所有人都認定,我會是這個家裡最冇出息的那一個。

可命運偏偏喜歡開玩笑。

高考放榜,姐姐與理想的藝術殿堂失之交臂,弟弟的音樂特長路被一紙公告徹底堵死。

而我,以728分的絕對高分,成為了那年市裡的狀元。

一瞬間,我從無人問津的垃圾,變成了人人爭搶的珍寶。

爸爸和媽媽,那兩張曾經對我冷漠的臉,此刻堆滿了諂媚的笑,爭先恐後地向我伸出手。

我輕輕撥開他們,從早已備好的書包裡,抽出兩份冰冷的協議。

“一個被拋棄過的孩子,最缺的就是安全感。”

我的聲音很輕,卻像錘子一樣砸在他們心上。

“這樣吧——”

“誰願意簽了這份財產轉讓協議,誰就是我這個狀元的父親,或母親。”

1

我爸顧振邦,是本市最有名律所的金牌合夥人,巧舌如簧,能把黑的說成白的。我媽蘇婉儀,是重點大學的文學係教授,桃李滿天下,氣質清冷高雅。

在外人眼中,他們是天作之合,是精英家庭的典範。

可對我而言,他們的世界,永遠冇有我的位置。

尤其是在他們撕破臉皮離婚之後。

每當我硬著頭皮找媽媽要生活費,電話那頭永遠是她不耐煩的聲音:“我在帶研究生,忙著呢,去找你爸。”

可電話打到爸爸那裡,他總是疲憊不堪地歎氣:“我在準備庭審材料,焦頭爛額,去找你媽。”

他們就像踢皮球一樣,把我踢來踢去。都以為對方會儘那一份微不足道的責任。

結果就是,我成了那個皮球,在饑餓的邊緣滾來滾去。

最窘迫的時候,我一天隻有五塊錢的預算。早上花三塊錢買三個菜包,中午一個,傍晚一個,深夜餓到胃絞痛時,再吃最後一個。

胃酸灼燒的感覺,就像有無數隻螞蟻在啃噬我的內臟。我隻能蜷縮在床上,用被子緊緊裹住自己,告訴自己睡著了就不餓了。

午餐時間,同學們結伴湧向食堂,飯菜的香氣從走廊飄過,對我來說卻是最殘忍的酷刑。我總是趴在桌上,謊稱自己早上吃得太撐,其實空空如也的胃袋正在無聲地抗議。

當然,偶爾也有“中獎”的時候。

或許是良心發現,或許是某個瞬間突然記起了還有我這麼個女兒,他們會同時給我轉來生活費。

那一天,我會去學校門口的蘭州拉麪館,奢侈地點一碗十二塊錢的牛肉麪,然後讓老闆多加一勺辣子。

但這樣的“幸運日”屈指可數,更像是我貧瘠生活中一點偶然的施捨。

絕大多數時候,我都在與饑餓為伴。

當我因為連續一週隻靠饅頭和鹹菜度日,餓到在課堂上眼前發黑,差點一頭栽倒在地時。我再次撥通了他們的電話,聽到的依舊是“忙”和“冇空”。

那一瞬間,一種前所未有的清醒攫住了我。

在這個薄情的世界裡,親情和愛,都太過虛無縹緲。它們會變質,會被稀釋,會被遺忘。

唯有握在手裡的錢,纔是最堅實可靠的。

從那天起,我不再奢求虛無的關愛。我隻想要錢,很多很多的錢。

多到足以讓我買下全世界的美食,多到讓我再也不用體會那種深入骨髓的饑餓。

2

距離高考前最後一次,也是最重要的一次全市聯合模擬考試繳費截止,隻剩下最後八小時。

我依然冇能從我那對“大忙人”父母那裡,要到一百五十塊錢的報名費。

他們一如既往地,在忙。

可他們的社交動態,卻在同一時間更新了。

姐姐顧盼兮的朋友圈裡,是一張光彩照人的自拍。她穿著最新款的香奈兒連衣裙,站在一家高級畫廊裡,笑得明豔動人。爸爸顧振邦站在她身側,手裡提著一個看起來就價值不菲的畫具箱,眼神裡滿是驕傲與寵溺。

配文是:【謝謝老爸送我的頂配畫具,衝擊美院的最後階段,加油!】

弟弟蘇瑾言的動態裡,是一段短視頻。他坐在三角鋼琴前,修長的手指在琴鍵上翻飛,奏出華麗的樂章。媽媽蘇婉儀端著一碗精緻的甜品,靜靜地站在一旁,目光溫柔得能滴出水來。

配文是:【老媽說,最後衝刺也要勞逸結合,一曲終了,就有愛心冰糖雪梨羹喝~】

我盯著那兩張照片,看了很久很久。

心臟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緊緊攥住,密不透風的酸楚感,從胸腔一路蔓延到喉嚨。

原來他們不是忙,他們隻是在忙著愛他們真正在乎的孩子。

而我,蕭默,永遠是那個多餘的、不被想起的存在。

這感覺,和我爸媽離婚那天一模一樣。

冰冷的法庭裡,法官公式化地詢問孩子的撫養權問題。

爸爸幾乎是脫口而出:“盼兮必須跟我。她有藝術天賦,我絕對不能讓她跟著一個不懂欣賞的人,耽誤了她的前程。”他看著姐姐,眼中是毫不掩飾的期許。

媽媽也立刻表明立場:“瑾言的音樂天賦不能被埋冇,他需要一個安靜的、有文化氛圍的成長環境。他跟著我最合適。”她撫摸著弟弟的頭髮,滿是疼愛。

法官低頭翻閱著資料,眉頭微蹙:“材料上顯示,你們還有一個女兒。”

空氣瞬間凝固了。

他們臉上的表情,像是突然想起了家裡還有一件被遺忘的舊物。

“哦,對,還有蕭默。”

然後,便是毫不意外的推諉。

“我已經要了盼兮了,精力實在有限,兩個孩子負擔太重。”爸爸率先開口。

“你們老顧家的女兒,自然該跟你姓顧!”媽媽的語氣尖銳起來。

“蕭默性格內向,是個女孩子,跟著你這個當媽的不是更方便嗎?”

“我手下帶著好幾個博士生,每天備課、開會,哪裡有時間管兩個孩子……”

我蜷縮在旁聽席的角落,像一個透明的幽靈,看著他們為了不要我而唇槍舌戰。

最後,是我自己打破了這場鬨劇。

“我可以一個人住。”我站起來,用儘全身力氣說道,“隻要你們按時給我生活費。”

就這樣,我擁有了法律意義上的獨立,也開始了食不果腹的獨居生活。

班級群裡,負責收錢的課代表已經了我三次,語氣從提醒變成了警告。

【蕭默,再不交錢,係統就錄入不了你的名字了,這次聯考就等於自動放棄了。】

我死死地咬著下唇,胃又開始隱隱作痛。

今天的午飯,是一個一塊五的菜包。因為我的口袋裡,隻剩下最後兩塊錢。

可是,一百五十塊的報名費,比餓肚子更重要。

這是我通往未來的唯一一座橋。如果連這座橋都上不去,我的人生,可能就真的沉入穀底了。

我必須,也一定要拿到這筆錢。

既然電話不接,微信不回。

那我就親自上門去要。

爸爸的律所就在市中心,離學校不過幾站路的距離。

我決定,先去找他。

31

站在顧振邦律師事務所金碧輝煌的大門前,我感到一陣眩暈。

巨大的落地玻璃窗,明亮得晃眼,映出我洗得發白的校服和蒼白的臉。前台小姐穿著精緻的職業套裝,看到我時,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輕蔑。

“我找顧振邦律師。”我低聲說。

“請問有預約嗎?”她的聲音公式化,帶著拒人於千裡之外的冷漠。

“我是他女兒。”

她愣了一下,重新打量了我幾眼,眼神裡的懷疑更深了。也許在她看來,金牌大律師的女兒,不該是這副寒酸模樣。她拿起電話,低聲說了幾句。

過了一會兒,爸爸的助理,一個姓王的年輕男人走了出來。

“蕭默小姐,顧律師正在會客,你在這裡稍等一下。”他把我領到休息區的一個角落,便匆匆離去。

這一等,就是一個多小時。

期間,我看著一個個衣著光鮮的客戶進進出出,看著王助理忙前忙後地給他們端上現磨的咖啡和精緻的果盤。

而我麵前,隻有一杯早已冷掉的白開水。

我的胃疼得越來越厲害,額頭上滲出了細密的冷汗。

終於,會議室的門開了。爸爸顧振邦送走了一位大客戶,臉上掛著職業性的、無可挑剔的笑容。

他一轉頭,看見了我,那笑容瞬間淡了下來,取而代之的是一絲不耐煩的疲憊。

“你怎麼找到這裡來了?”他一邊整理著自己的領帶,一邊朝辦公室走去。

我默默地跟在他身後,像個做錯事的孩子。

他的辦公室寬敞明亮,一整麵牆都是書櫃,擺滿了各種法律典籍。辦公桌上,放著一個精緻的相框,裡麵是姐姐顧盼兮在畫展上獲獎的照片。

照片裡的她,自信、張揚,像一朵盛開的玫瑰。

“說吧,什麼事?我下午還有一個重要的庭前會議。”他坐進舒適的皮質老闆椅,十指交叉,擺出一副公事公辦的姿態。

“爸,學校要交聯考報名費,一百五。”我儘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靜。

“一百五?”他挑了挑眉,像是聽到了什麼笑話,“為了這麼點錢,你就專門跑到我律所來鬨?”

他的話像一根針,狠狠地紮進我的心臟。

“我給你打電話,你不接。”

“我很忙,哪有時間看手機。”他一臉理所當然,“再說了,這種小錢,你找你媽要去啊。”

“媽媽說她在忙,讓我找你。”

“嗬。”他發出一聲不屑的冷笑,“她當然忙,忙著培養她的音樂天才兒子呢。蘇婉儀這個人,永遠都是這麼自私。”

他開始習慣性地數落媽媽的不是,全然忘了我的訴求。

我打斷了他:“爸,繳費今天截止。”

他似乎才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皺起了眉頭,從錢包裡掏出現金。但他冇有直接給我,而是把錢放在桌上,用手指推了過來,像是在打發一個乞丐。

“七十五塊,我隻負責一半。”他冷冷地說,“法院判得很清楚,你的撫養費,我們一人一半。剩下的一半,你自己找她要去。”

我看著桌上那幾張零散的鈔票,和他辦公桌上那個價值上萬的純金擺件形成了諷刺的對比。

我的委屈和憤怒,在這一刻達到了頂點。

我冇有去拿那筆錢,而是死死地盯著他:“爸,姐姐買一套畫具要幾千塊,你說那是投資她的未來。弟弟請一節鋼琴私教課要上千塊,媽媽說那是為他的夢想鋪路。而我,隻想要一百五十塊錢,參加一場決定我命運的考試,你卻要和我算得這麼清楚?”

我的質問,讓他臉上的表情瞬間變得難堪。

“你這是什麼態度?”他提高了音量,語氣裡帶著被冒犯的惱怒,“你姐姐有天賦,有靈氣,她未來的成就不可估量!你呢?你除了死讀書,還會什麼?我投資你看得到回報嗎?”

回報……

原來在他們眼裡,子女也是一樁生意,也需要計算投入產出比。

而我,顯然是那個最不值得投資的“劣質資產”。

“拿著錢,趕緊走。”他指著門口,下了逐客令,“彆在這裡影響我的工作。”

我拿起那七十五塊錢,手在微微顫抖。

至少,拿到了一半。

雖然是以尊嚴為代價。

32

從律所出來,天空陰沉沉的,像我此刻的心情。

我坐了一個半小時的公交車,橫穿了整個城市,纔來到媽媽住的大學家屬院。

這裡環境清幽,綠樹成蔭,與我那個破舊的老式居民樓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媽媽家的門冇有關嚴,裡麵傳來悠揚的琴聲和她溫柔的指導聲。

“瑾言,這個小節的情感要再飽滿一些,想象你在春日的田野上奔跑……”

我推開門,客廳裡溫暖的燈光傾瀉而出。弟弟蘇瑾言坐在那架價值不菲的斯坦威鋼琴前,媽媽蘇婉儀則站在一旁,臉上是滿足而驕傲的笑容。

我的出現,打斷了這幅溫馨的母子圖。

琴聲戛然而止。

“你怎麼來了?”媽媽的眉頭立刻皺了起來,溫柔的表情瞬間切換成了不耐。

弟弟也回過頭,看到是我,臉上寫滿了嫌棄:“蕭默,你來乾什麼?不知道我在練琴嗎?”

“媽,我來拿聯考的報名費。”我開門見山。

“報名費?”媽媽的臉色更冷了,“我不是讓你去找你爸嗎?他冇給你?”

“他隻給了我一半。”

“顧振邦這個混蛋!”媽媽低聲咒罵了一句,然後把怒火轉向了我,“你就不能一次性把事情說清楚?害我白白給他打了那麼多電話!你知不知道我的時間有多寶貴?”

我垂下眼簾,手指緊緊地攥著衣角。

“媽,我需要另外七十五塊。”

“七十五,七十五,你就知道錢!”她從錢包裡抽出一百塊錢,用力地拍在玄關的鞋櫃上,“不用找了!趕緊走,彆在這裡打擾瑾言。”

那張紅色的鈔票,像一團火,灼燒著我的眼睛。

弟弟在一旁涼涼地開口:“姐,你學習那麼差,參加聯考有什麼用?不是去給彆人當分母嗎?還不如把這錢省下來,給我買幾本新的琴譜。”

“蘇瑾言!”我猛地抬起頭,第一次用這麼嚴厲的語氣喊他的名字。

他被我嚇了一跳,愣在那裡。

媽媽立刻把弟弟護在身後,像一隻護崽的母雞,對我怒目而視:“蕭默!你怎麼跟弟弟說話的?他說的有錯嗎?你哪次考試進過年級前一百?我花錢讓你去考試,已經是仁至義儘了!你還想怎麼樣?”

她的每一句話,都像一把刀子,淩遲著我本就脆弱的自尊。

原來,在他們眼裡,我不僅是個累贅,還是個冇有希望的廢物。

我看著她,突然笑了,笑得眼淚都快出來了。

“媽,你知道嗎?你放在客廳的那瓶插花,是荷蘭空運過來的‘朱麗葉’玫瑰,一支就要三百多。弟弟身上這件t恤,是最新款的潮牌,吊牌價一千二。你腳上這雙拖鞋,也是意大利手工的,八百塊。”

我頓了頓,一字一句地說道:“我隻是想要一百五十塊錢,去參加一場對我來說很重要的考試。在你們眼裡,我的未來,就這麼廉價嗎?”

我的話,讓媽媽的臉色青一陣白一陣。

她被我堵得說不出話來,半晌,才惱羞成怒地吼道:“你這個白眼狼!我養你這麼大,你就是這麼跟我說話的?翅(chi)膀硬了是吧?滾!你給我滾出去!”

她指著門口,氣得渾身發抖。

我冇有滾。

我隻是平靜地走過去,拿起鞋櫃上那張被她甩下的鈔票,然後轉身,輕輕地帶上了門。

門關上的瞬間,我聽到了裡麵傳來她壓抑的怒吼和弟弟幸災樂禍的笑聲。

沒關係。

我終於湊夠了錢。

雖然,這過程比我想象的還要屈辱。

4

交完報名費,我口袋裡又空了。

萬幸的是,學校為了給高三學生減壓,最後衝刺的一個月,食堂免費供應三餐。

這對我來說,無異於雪中送炭。

溫飽問題解決了,我把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了複習之中。

我像一台精密的機器,瘋狂地運轉著。每天隻睡五個小時,腦子裡除了公式就是定理。

偶爾在去食堂的路上,我會看到姐姐和弟弟。姐姐顧盼兮總是被一群朋友簇擁著,討論著最新的畫展和奢侈品。弟弟蘇瑾言則是校園裡的風雲人物,走到哪裡都是焦點。

我們像三條平行線,生活在同一個校園,卻冇有任何交集。

他們過著光鮮亮麗的生活,而我,則在無人問津的角落裡,為了一個渺茫的未來,埋頭苦讀。

……

四天的高考,像一場漫長的戰役,終於落下了帷幕。

走出考場的那一刻,我冇有想象中的如釋重負,反而有些悵然若失。

但現實很快把我拉了回來。

冇有錢,寸步難行。我當天就在學校附近找了一家二十四小時營業的書店,做起了夜班理貨員。

工作很枯燥,就是把被顧客翻亂的書籍重新歸位,打掃衛生。但勝在安靜,而且夜班的工資比白班高一些。

查分的前一天,我接到了爸爸的電話,這讓我有些意外。

“蕭默,明天就要出分了。盼兮和瑾言都說考得不錯,我和你媽商量了一下,在‘天悅府’訂了個包間,請親戚朋友們一起吃個飯,慶祝一下。你也過來吧。”

他的語氣,帶著一種施捨般的客氣。

我明白,這頓飯,主角永遠不會是我。叫我過去,不過是為了在親戚麵前,維持一個“一碗水端平”的假象。

“好,我會去的。”我平靜地答應了。

升學宴定在城裡最豪華的酒店之一。

我穿著書店發的工作服——一件簡單的白t恤,外麵套著一件格子襯衫,就去了。因為我實在冇有一件能穿得出門的“好衣服”。

包間裡,高朋滿座,觥籌交錯,熱鬨非凡。

姐姐穿著一身高定的小禮服,妝容精緻,像個驕傲的公主,正和親戚們分享她的藝考心得。

弟弟則穿著一身筆挺的西裝,優雅地拉著小提琴,為宴會助興。

而我,穿著格格不t恤衫,像個誤入宴會的服務生,和這裡的一切都格格不入。

我悄悄地找了個最角落的位置坐下,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席間,姐姐和弟弟又一次因為誰的文化課成績更好而爭論起來。

“我這次文化課預估分至少能上五百,加上我的專業分,上央美是穩了。”姐姐自信滿滿。

“切,我文化課就算隻考四百,憑我的專業第一,上央音也綽綽有餘。”弟弟不甘示弱。

親戚們紛紛附和,讚美之詞不絕於耳。

“你們倆都是咱們老顧家和老蘇家的驕傲啊!”

“振邦和婉儀真是會教育孩子,一個藝術家,一個音樂家,將來前途無量啊!”

爸爸和媽媽雖然分桌而坐,但臉上都洋溢著得意和期待的笑容。

終於,到了激動人心的查分環節。

“按規矩,大的先來!盼兮,你先查!”一位姑姑提議道。

姐姐在眾人的簇擁下,得意地走到投影儀前,熟練地輸入了自己的考號。

幾秒鐘的緩衝後,成績頁麵彈了出來。

現場的氣氛,瞬間凝固了。

姐姐臉上的笑容,也僵在了嘴角,然後一點點碎裂,變成了震驚和難以置信。

“多少分?快念出來啊!”媽媽緊張地催促道。

姐姐的聲音帶著哭腔,幾不可聞:“四……四百零五分。”

全場一片死寂。

四百零五分,這個分數,彆說央美,就連普通一本的藝術線都夠不上。

弟弟第一個反應過來,爆發出一陣毫不掩飾的大笑:“哈哈哈,顧盼兮,我還以為你多厲害呢?就考這麼點分,連我都比你高!”

媽媽的臉色瞬間變得鐵青,她剛剛還在親戚麵前吹噓女兒的成績,現在隻覺得臉上火辣辣的疼。

爸爸的臉色也極其難看,他壓低聲音嗬斥道:“閉嘴!還嫌不夠丟人嗎?”

他轉向媽媽,語氣充滿了嘲諷:“蘇婉儀,這就是你引以為傲的好女兒?每天畫畫畫,連最基礎的文化課都考成這樣!”

媽媽立刻反唇相譏:“你少在這裡說風涼話!你兒子能好到哪裡去?讓他也查檢視!”

弟弟信心滿滿地走上台,他看了一眼姐姐,眼神裡滿是輕蔑。

然而,當他的成績顯示出來時,他的表情比姐姐還要精彩。

“總分……三百八十分?”

這個分數,比姐姐還低。對於一個想要考頂級音樂學院的藝術生來說,簡直就是個笑話。

爸爸的臉,瞬間漲成了豬肝色。

就在這時,不知道是誰,突然想起了被遺忘的我。

“哎,蕭默不也參加高考了嗎?讓她也查查唄,反正都查了。”

所有人的目光,像探照燈一樣,齊刷刷地打在我身上。

有同情,有好奇,但更多的是看好戲的幸災樂禍。

在他們看來,他們家那兩個精心培養的孩子都考成這樣,我這個無人管教的,隻會更慘。

我深吸一口氣,迎著所有人的目光,緩緩地走上台,輸入了我的準考證號。

當螢幕上跳出我的成績時,整個包間,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

語文:145分

數學:150分

英語:148分

理綜:285分

總分:728分

全市理科狀元。

“轟”的一聲,現場炸開了鍋。

“七百二十八分?我冇看錯吧?”

“天哪!狀元!我們家出了個狀元!”

“這怎麼可能?是不是係統出錯了?”

姐姐看著那個刺眼的分數,臉色慘白如紙,身體搖搖欲墜。

弟弟更是像被雷劈中了一樣,呆立在原地,嘴巴張得能塞下一個雞蛋。

爸爸和媽媽,那兩張曾經對我寫滿嫌棄和不耐的臉,此刻的表情,精彩到了極點。

震驚,狂喜,難以置信,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尷尬和懊悔。

我站在台上,平靜地看著這一切。

我知道,從這一刻起,這個家的遊戲規則,要徹底改變了。

5

就在全場還沉浸在這驚天反轉帶來的震撼中時,包間的門,突然被敲響了。

酒店經理親自領著兩撥人走了進來。

第一撥人西裝革履,氣質儒雅,手裡拿著燙金的招生宣傳冊。為首的中年男人微笑著開口:“請問,哪位是蕭默同學?我們是清華大學招生辦的。”

話音未落,另一撥人也立刻跟上,為首的女士笑意盈盈:“蕭默同學你好,我們是北京大學招生辦的。我們校長特意囑咐,隻要你願意來北大,專業任選,並且提供全額獎學金。”

清華!北大!

這兩個名字,像兩顆重磅炸彈,再次在人群中引爆。

剛纔還在竊竊私語的親戚們,此刻一個個都像被掐住了脖子的鴨子,張著嘴,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爸爸顧振邦是第一個反應過來的。他幾乎是瞬間換上了一副謙卑又熱情的笑臉,快步迎了上去,激動得搓著手。

“哎呀,兩位老師,快請坐,快請坐!我是蕭默的父親,顧振邦。”

他那張能言善辯的嘴,此刻發揮到了極致,開始滔滔不絕地講述自己所謂的“育兒經”。

“其實這孩子,我從小就看出來她有天賦,隻是性格比較內向,不愛表現。我們做家長的,就是要多鼓勵,多陪伴,給她創造一個寬鬆自由的成長環境……”

他臉不紅心不跳地把所有的功勞都攬在自己身上,彷彿我能取得今天的成績,全靠他這個“英明”的父親。

媽媽蘇婉儀也不甘示弱,她擠開爸爸,臉上堆滿了從未有過的慈愛笑容,拉住了我的手。

“若餘這孩子,其實是像我,做學問特彆踏實,有股鑽研勁兒。我平時工作再忙,每天晚上也要抽出時間來檢查她的功課,跟她談心……”

我靜靜地聽著他們在我麵前爭相“邀功”,心中隻覺得無比荒誕和可笑。

檢查功課?談心?

這些詞,從他們嘴裡說出來,是多麼的諷刺。

就在這時,又有一群穿著製服的人走了進來,表情嚴肅。

“請問,顧盼兮和蘇瑾言在嗎?”

爸爸和媽媽的笑容僵在了臉上。

姐姐和弟弟下意識地往後縮了縮,臉上滿是驚恐。

為首的製服人員拿出一份檔案,聲音洪亮地宣佈:

“我們接到舉報,並查證覈實。考生顧盼兮在全國美術聯考中,其參賽作品《燈塔》涉嫌嚴重抄襲。經專家組鑒定,抄襲行為屬實。現決定,取消其本次聯考所有成績。”

“同時,我們查明,考生蘇瑾言通過不正當手段,提前獲取音樂專業校考曲目,並試圖賄賂考官。行為惡劣,嚴重破壞了考試的公平公正。現決定,取消其所有高考成績,並計入誠信檔案。”

這兩個訊息,比我考上狀元還要勁爆。

如果說,之前的成績隻是讓他們顏麵掃地,那麼現在的公告,則是將他們徹底釘在了恥辱柱上。

一個抄襲,一個作弊。

爸爸媽媽精心培養的兩個“天之驕子”,原來都是敗絮其中的“金玉”。

媽媽的身體晃了晃,幾乎站不穩,她指著姐姐,氣得嘴唇都在哆嗦:“你……你這個不爭氣的東西!我花了那麼多錢送你去最好的畫室,你竟然去抄襲!”

爸爸更是勃然大怒,他衝到弟弟麵前,揚手就給了他一個響亮的耳光。

“你這個畜生!老子的臉都被你丟儘了!竟然敢去賄賂考官!”

大廳裡亂成了一鍋粥。

親戚們看他們的眼神,從羨慕變成了鄙夷和嘲諷。

“真是知人知麵不知心啊!”

“平時看著人五人六的,冇想到背地裡乾這種勾當。”

“什麼樣的爹媽,就教出什麼樣的孩子!”

在這場鬨劇的中心,我這個剛剛被遺忘的角落人物,此刻卻成了全場最耀眼的焦點。

清華和北大的老師,依舊在熱情地向我介紹著各自學校的優勢。

而我的父母,那兩個剛剛還在為我這個“狀元”爭得麵紅耳赤的人,此刻卻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真是天道好輪迴。

6

姐姐和弟弟的醜聞,像一場風暴,迅速席捲了整個家族和他們各自的學校。

而我,則被清華和北大的招生老師,以及聞訊趕來的各路媒體記者,團團圍住。

爸爸和媽媽,在經曆了最初的震驚和羞憤後,很快就調整了心態。他們像兩個最敬業的經紀人,一左一右地護在我身邊,替我擋開擁擠的人群,臉上掛著得體而驕傲的笑容,彷彿之前那場鬨劇的主角不是他們。

“謝謝大家對我女兒的關心,孩子現在需要休息。”

“關於學校的選擇,我們會尊重孩子自己的意願。”

他們應付媒體的樣子,是那麼的熟練和自然。

等到人群終於散去,他們才終於有機會,將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我這個“失而複得”的寶貝女兒身上。

媽媽第一個衝過來,她眼眶泛紅,聲音哽咽:“蕭默,我的好女兒,媽媽以前真是瞎了眼!竟然冇有發現你纔是最優秀的那個!你受了這麼多委屈,媽媽對不起你!”

爸爸也緊隨其後,他一把握住我另一隻手,臉上滿是悔恨:“是爸爸不好,爸爸以前總是拿你和姐姐比,給了你太大的壓力。爸爸向你道歉!從今以後,爸爸一定把過去虧欠你的,全都彌補給你!”

他們一唱一和,表演著遲來的父愛母愛,情真意切,彷彿真的是幡然醒悟。

如果不是親身經曆過那些被忽視、被冷落的日子,我差一點就要被他們精湛的演技所打動。

我冇有說話,隻是靜靜地看著他們。

然後,我從那個洗得發白的書包裡,掏出了兩份早已列印好的檔案,和一支筆。

“你們應該知道,一個被拋棄過的孩子,最缺的就是安全感。”我的聲音很平靜,聽不出任何情緒。

“這樣吧——”

我將檔案分彆遞到他們麵前。

“這是財產轉讓協議。你們誰願意簽了這份協議,把名下所有的財產,包括房產、存款、股權,全部轉到我名下,誰就是我這個狀元的父親,或母親。”

空氣,彷彿在這一瞬間凝固了。

爸爸和媽媽臉上的表情,像是被按下了暫停鍵,從熱切的慈愛,變成了錯愕和震驚。

“蕭默,你……你這是什麼意思?”媽媽結結巴巴地問,聲音裡帶著一絲顫抖。

“字麵意思。”我淡淡地回答,“剛纔你們不是還在爭著要彌補我嗎?機會就在眼前。”

爸爸拿起那份檔案,快速地掃了幾眼,臉色變得極其複雜:“孩子,你是不是對我們有什麼誤會?我們是你的父母,我們的東西,將來不都是你的嗎?何必急於一時,還搞得這麼生分?”

“是啊,蕭默。”媽媽也連忙附和,“咱們是一家人,血濃於水,冇必要用這種冷冰冰的協議來約束。媽媽保證,以後每個月按時給你打生活費,你想買什麼就買什麼,媽媽絕不說一個‘不’字!”

我看著他們一個唱紅臉,一個唱白臉,心中隻覺得可笑。

他們還是不懂。

或者說,他們揣著明白裝糊塗。

他們想用最廉價的口頭承諾,來換取“狀元父母”這個光環能帶來的巨大名利。

“不好意思。”我收回了協議,語氣依舊淡漠,“我這個人,從小就冇什麼安全感,隻相信白紙黑字,法律條款。口頭承諾這種東西,對我來說,冇有任何意義。”

“你們好好考慮一下吧。清華和北大的老師,還等著我的答覆。”

說完,我不再看他們,轉身朝門口走去。

身後,傳來他們焦急的呼喊。

“蕭默!女兒你彆走啊!”

“凡事好商量,咱們再談談!”

但我冇有回頭。

這場遊戲的主動權,從現在開始,已經牢牢地掌握在了我的手裡。

7

我冇有給他們太多考慮的時間。

僅僅三天後,我就約了他們在一家安靜的咖啡廳見麵。

他們看起來都憔悴了不少。想必這三天,他們過得並不輕鬆。

姐姐顧盼兮的抄襲事件,讓她在整個藝術圈都聲名狼藉,冇有一所學校願意接收她。她把自己關在房間裡,不吃不喝,整日以淚洗麵。

弟弟蘇瑾言的賄賂醜聞,更是讓他成了學校的反麵教材。他不僅被開除學籍,還可能要承擔相應的法律責任。

他們精心打造的兩個“作品”,一夜之間,都成了廢品。

現在,我成了他們唯一的救命稻草,是他們挽回顏麵、重塑社會地位的唯一指望。

“蕭默……”媽媽率先開口,聲音沙啞,“我和你爸商量過了。那份協議,我們……我們簽。”

爸爸也跟著點了點頭,臉上寫滿了無奈和妥協:“隻要你以後能好好的,我們做父母的,就算傾家蕩產,也心甘情願。”

他說得那麼大義凜然,彷彿做出了多麼偉大的犧牲。

我輕輕地搖了搖頭。

“不好意思,我改主意了。”

“什麼?”他們同時愣住了,眼中滿是不可思議。

我從包裡拿出另外兩份檔案,推到他們麵前。

“之前的協議,是二選一。現在,是你們兩個,都得簽。”

我看著他們瞬間煞白的臉,繼續說道:“你們名下的所有財產,立刻、馬上,全部轉到我的名下。不是等你們百年之後,而是現在。”

媽媽的嘴唇哆嗦著,說不出話來。

爸爸的額頭上青筋暴起,顯然在極力壓抑著怒火:“蕭默!你不要太過分!我們把錢都給了你,我們以後怎麼辦?”

“怎麼辦?”我笑了,笑得有些冷,“你們不是都有體麵的工作,拿著高薪嗎?你們不是總說,血濃於水嗎?放心,等你們老了,我名牌大學畢業,前途一片光明,我也會像你們以前對我一樣,按時給你們轉生活費的。”

我的最後一句話,像一把錐子,狠狠地紮進了他們的心臟。

他們都聽懂了我話裡的潛台詞。

一報還一報。

天道好輪迴。

他們可以拒絕。但是,如果拒絕,他們將徹底失去我這個“狀元女兒”。

他們單位的領導、他們的同事、他們的親戚朋友,會怎麼看他們?連自己的親生女兒都留不住,可見為人有多失敗。

這份無形的社會壓力,遠比失去財產更讓他們恐懼。

虛榮和麪子,是他們一輩子的追求。

最終,在經曆了痛苦的掙紮後,他們在協議上,簽下了自己的名字。

當我的銀行賬戶裡收到那一長串數字的轉賬提醒時,我甚至有些意外。

原來,這些年,他們過得如此富足。

而我,那個流著他們血脈的女兒,卻為了區區一百五十塊的報名費,受儘了屈辱。

我心裡很清楚。

直到這一刻,他們愛的,也不是我。

他們愛的,是“培養出省狀元的父母”這個光鮮亮麗的標簽,是這個標簽能給他們帶來的升職加薪、社會地位和榮耀光環。

不過沒關係。

我利用的,也正是他們的虛榮和貪婪。

用他們最在乎的東西,拿回本該屬於我的一切。

8

我最終選擇了清華大學的金融專業。

因為在這裡,我能學到如何讓錢生錢,如何更好地守護我來之不易的安全感。

入學後的生活,比我想象的還要精彩。而我那對“新晉”的慈父慈母,也開始瘋狂地對我進行“情感投資”。

他們的電話和資訊,比我高三時做的任何一套模擬卷都要密集。

噓寒問暖,關懷備至。

如果我冇有回覆,他們甚至會焦慮地直接打電話到我的導員那裡。

我明白他們為什麼突然變得如此“慈愛”。

因為他們另外兩個孩子的狀況,越來越糟糕了。

弟弟蘇瑾言因為賄賂事件,最終被判了緩刑,但也留下了終身案底。他徹底成了一個廢人,整日窩在家裡打遊戲,靠著媽媽微薄的退休金度日。

姐姐顧盼兮在經曆了抄襲風波後,精神狀態也出了問題。她變得敏感、多疑,最終患上了嚴重的抑鬱症,不得不休學在家接受治療。

兩個曾經的“心肝寶貝”,都成了甩不掉的累贅和無底洞。

我,成了他們唯一的希望和炫耀的資本。

所以,他們開始不計成本地向我示好,試圖用遲到的、廉價的愛,來感化我,修複我們之間早已破碎的關係。

可惜,他們打錯了算盤。

一顆被凍了十八年的心,又豈是幾句噓寒問暖就能捂熱的?

於是,當爸爸打電話來,滿懷期待地問我週末要不要回家吃飯時,我會淡淡地說:“不了,要和同學去圖書館,你多陪陪姐姐吧。”

當媽媽打電話來,小心翼翼地問我缺不缺錢時,我會平靜地回答:“不缺,獎學金夠用,你還是多關心一下弟弟吧。”

不等他們再說什麼,我就會直接掛斷電話。

這種感覺,真的很爽。

讓他們也好好嘗一嘗,被當作皮球一樣,被推來推去的滋味。

大四那年,我拿到了哈佛大學的全額獎學金,悄悄地辦好了一切出國手續。

臨走前,我給他們分彆發了一條資訊。

【爸,我出國了,勿念。以後每月一號,會給你打兩千生活費。】

【媽,我走了,保重。以後每月十五號,也會給你打兩千生活費。】

我承諾過,會給他們養老。

但我冇說過,要陪在他們身邊。

飛機起飛的那一刻,我看著窗外越來越小的城市,心中冇有一絲留戀。

我知道,在這個城市的兩個角落裡,有兩個人,或許正在因為我的“不告而彆”而暴跳如雷,或許正在因為我“忘恩負義”而捶胸頓足。

但這又與我何乾呢?

是他們親手教會了我,在這個世界上,最靠得住的,永遠隻有自己。

如今,我隻是學以致用罷了。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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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考那天,偏心的父母悔斷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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