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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風沙中的初遇
我叫李梅熙,大雍朝九品芝麻官一枚,官職名兒聽著挺威風——西域事務協理使,說白了,就是被派去邊疆養馬的。
朝廷詔書上寫:深入民情,體察邊務,推廣畜牧技術。
我讀完差點一口老血噴在聖旨上——合著我寒窗十年,考中進士,就是為了來教人怎麼給羊接生
可聖命難違,我揹著包袱,牽著一匹瘦馬,踏上了通往西域的黃沙路。
風沙大得離譜,吹得我像個剛出爐的沙縣小吃煎餃——滿臉焦黑,頭髮裡能篩出三斤沙。
我低頭記筆記:三月十七,晴,風如刀割,疑似有駱駝在我臉上蹭過。
喂!中原來的官兒!你寫什麼呢是不是在罵我們這兒風大
一個紅裙少女騎馬從沙塵中衝出,辮子飛得像兩條鞭子,嗓門響得能震塌一座烽火台。
我抬頭,風沙迷眼,隻看見一雙亮得嚇人的眼睛,像草原深夜的星。
我是熱依娜!她翻身下馬,拍我肩膀,你們中原人不是最講究禮數嗎見了姑娘也不行禮
我踉蹌後退:姑娘恕罪,我正忙著記錄‘風沙對人體皮膚的侵蝕程度’。
哈!那你該寫——‘風沙如熱依娜般熱情,撲麵而來,令人無法呼吸’!
我:……你這比喻不太吉利。
她大笑,笑聲比鷹叫還野,比牧歌還自由。
從此,我的邊疆生活正式開啟地獄模式。
熱依娜是部落首領的女兒,漢語說得磕磕絆絆,但問題多得像草原上的草——割不完,還越長越旺。
你們中原女子為啥不能當官她一邊幫我整理馬鞍,一邊問。
因為……禮法規定。
禮法誰定的
聖人。
聖人有養過羊嗎懂放牧嗎他會擠奶嗎
這……不太會。
那他定的法,管用嗎
我啞口無言。
她得意地揚起下巴:我們這兒女人能騎馬、能射箭、能管賬、還能管男人!上個月我阿爸偷懶,我罰他掃羊圈三天!
我震驚:你管首領
當然!不然他以為自己是駱駝,想躺就躺
我笑得差點從馬背上滾下來。
日子一天天過,我教她漢話,她教我騎馬。
她學得極快,不到一個月,就能背《論語》第一章,雖然背得像打嗝:子曰——嗝——學而時習之,不亦說乎——嗝——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嗝!
我:你是不是剛吃完發酵奶疙瘩
她抹嘴:對啊,助記。
我:那你背《詩經》會不會吐奶
她瞪我:你才吐奶!你全家都吐奶!
可她認真。每天天不亮就起來練字,寫得手痠也不停。
我要當女官!她某天突然宣佈,我要出使中原,穿官服,坐轎子,讓你們皇帝封我‘天下第一才女’!
我笑:那得先考科舉。
你們科舉考什麼
四書五經,策論,詩賦。
她沉思片刻:那我先考個‘擠奶技術與草原的草怎麼長’的策論題,怎麼樣
我拍案叫絕:這題出得好!比我們那‘論仁政之本’有意思多了。
我們常在夜裡看星星。
草原的夜,黑得純粹,星子多得像撒了一地的碎銀。
她躺在草地上,指著天:李梅熙,你們中原的星星,是不是也這麼亮
差不多,但城裡煙塵多,星星都羞得不敢露臉。
她笑:那你們人也活得拘謹吧
我點頭:走路要低頭,說話要輕聲,連笑都不能露齒。
那多累啊!她翻個身,直勾勾看著我,你們中原男子,長得是白,也俊,就是太瘦,風一吹就倒。
我:……我站在這兒呢。
她上下打量我:你嘛……勉強能扛兩袋麥子。
我:謝謝,我感動得想哭。
她忽然安靜下來,輕聲說:你說,我真能去中原當官嗎
我看著她明亮的眼睛,認真道:能。隻要你敢想,冇人能攔你。
她笑了,像春天的雪水化開草原。
2
綠洲迷情
風沙在遠處翻滾,崑崙的雪峰映著夕陽,像披上了一層金紗。
我正蹲在綠洲邊記畜牧筆記:三月廿一,晴,綠洲水質清澈,適宜牛羊飲水,蘆葦茂盛,偶有水鳥棲息……
李梅熙!熱依紮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像一串清脆的鈴鐺,你又在寫那些無聊的東西!
我回頭,她站在水邊,紅裙被風輕輕掀起,辮子鬆了幾縷,垂在肩頭,笑得像隻偷到乳酪的狐狸。
這不無聊,這是公務。我合上冊子。
公務那你知不知道,這片綠洲有個傳說
什麼傳說
說這裡的水是崑崙女神的眼淚,誰要是跳進去遊泳,就會被賜予最熾熱的愛情。
我嗤笑:騙三歲小孩呢。
她歪頭:你不信
不信。
那——她忽然衝上來,一把搶走我的筆記,那你下來拿!
熱依紮!還給我!
她已退到淺水處,裙角沾水,笑意更濃:來啊,不來我就把你的‘公務’扔水裡!
我氣急,脫鞋下水去追。
水清涼,冇過腳踝,小腿,膝蓋……
我撲過去搶,她靈巧一閃,我腳下一滑,撲通摔進水裡,渾身濕透。
她大笑,笑聲在綠洲迴盪,驚起一群水鳥。
我從水裡冒出頭,狼狽抹臉:你——!
話未說完,我愣住了。
她站在齊腰深的水中,紅裙濕透,緊緊貼在身上,勾勒出曼妙的曲線——如山巒起伏的肩背,纖細卻有力的腰肢,修長緊緻的腿。
水波盪漾,陽光穿過薄紗般的濕衣,映出她肌膚的輪廓,像一幅被風掀開的畫卷,美得令人窒息。
我呼吸一滯,心跳如鼓。
她察覺我的目光,不躲不避,反而轉過身,緩緩撩起長髮,露出後頸與脊背的線條,像一匹優雅的母豹。
看夠了嗎她輕聲問,聲音帶著笑意,卻像火種。
我喉嚨發乾:你……你這是故意的。
當然。她走近,水波輕蕩,你整天板著臉寫公文,像個木頭。我得讓你知道,自己還是個男人。
我後退,卻被水底的石頭絆住,一屁股坐進水裡。
她趁機跨坐上來,騎在我腰上,濕發垂落,拂在我臉上。
熱依紮……彆……這是野外……
怕什麼她俯身,唇幾乎貼上我的耳,崑崙的神明都在看星星,冇空管我們。
我渾身發燙,理智在崩塌。
我曾見過中原女子的含蓄,青梅竹馬的溫馨,高門閨秀的矜持……可她們從不會這樣直白地靠近,這樣大膽地誘惑。
而熱依紮不同。
她像風,像火,像草原上最自由的鷹。
她不需要誰允許,她隻聽從自己的心。
你……不怕嗎我聲音發顫。
怕什麼她笑,怕懷孕那正好,讓我生個會背《論語》的娃。
怕……被人看見……
看見就看見!她一把扯開濕透的衣襟,露出雪白的肩,讓他們知道,李梅熙不是隻會寫公文的書呆子!
我再也忍不住。
多日的壓抑,對她的傾慕,對她灑脫的嚮往,如洪水決堤。
我猛地將她摟入懷中,狠狠吻上她的唇。
她悶哼一聲,隨即迴應,舌齒交纏,如烈火燎原。
水波盪漾,蘆葦輕搖。
我顫抖著手,撫過她的背,她的腰,她的腿——每一寸肌膚都滾燙,像被陽光曬透的玉石。
她咬我脖子:脫……都脫了……
我手忙腳亂解她衣帶,她則扯開我的外衫,扔進水裡,隨波漂走。
我們**相貼,水波溫柔地包裹著我們,像天地間最私密的帷帳。
她跨坐在我身上,緩緩——
啊……她輕吟,眉頭微蹙,隨即舒展,像一朵在夜中綻放的花。
我抱著她,不敢動,生怕驚擾這一刻的神聖。
她卻主動起伏,水花四濺,聲音與風聲交織。
看我……她抓著我的手,按在她胸前,這是你的……一直都是。
我眼眶發熱,用力抱緊她,隨著她的節奏,沉入愛的深淵。
夕陽西沉,星光初現。
我們躺在岸邊的草地上,蓋著半乾的衣袍,她靠在我懷裡,髮絲貼著我胸口。
李梅熙,她輕聲問,你說……我們會一直這樣嗎
我撫著她的發:會。哪怕回了中原,我也要帶你去看海,去江南,去所有有水的地方。
她笑:那下次,我騙你去溫泉。
我捏她臉:你還敢騙
騙你一輩子。她翻身壓住我,而且——你每次都會上當。
夜風拂過綠洲,水波輕響,彷彿在為我們的愛低語。
3
離彆與重逢
可快樂的日子總有儘頭。
三個月後,長安來信:李梅熙,邊疆畜牧點成效顯著,即日調回述職。
我拿著信,站在驛站門口,風沙吹得我像個被退學的學生。
熱依娜正在教我擠羊奶,見我回來臉色不對,問:怎麼了
我要走了。
她手一抖,羊咩了一聲,奶擠到了鞋上。
走回中原
我點頭。
她沉默很久,然後突然笑:哦,那挺好。你回去告訴你們皇帝,西域女子比中原女子能乾多了,讓他多派女官來交流。
我說:可中原冇有女官。
那就讓他開個先例!就說——‘大雍李梅熙,攜西域奇女子熱依娜,共倡男女同治’!
我看著她,心像被馬蹄踩過。
她轉身去餵馬,背影挺得筆直,像草原上不倒的旗。
臨行那天,她冇來送我。
我坐在馬車上,望著驛站門口,風沙依舊,卻少了那抹紅裙。
車伕說:姑娘一早就去放羊了,說今天牧場忙。
我知道她在躲我。
回到長安,我成了邊疆畜牧變革先鋒,被賞了二十兩銀子,升了半級,還被安排相親。
媒人說:李大人,這位是兵部侍郎的女兒,知書達理,三從四德,繡花一絕。
我看著那姑娘低著頭,手指絞著帕子,像隻被關在籠裡的鳥。
我忽然問:你會騎馬嗎
媒人一愣:姑娘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怎會騎馬
我起身:那不好意思,我得去餵馬了。
滿堂嘩然。
我真去馬廄了。長安的馬又肥又懶,走兩步就喘,像我前任上司。
我想起熱依娜教我騎馬時說的話:馬不是牲口,是朋友。你對它凶,它就踢你;你對它好,它能帶你飛。
我摸著馬脖子,小聲說:我也想飛。
半年後,邊疆傳來訊息:熱依娜帶領部落改良牧場,推廣中原農耕技術,被西域諸部推舉為草原女賢者。
我捧著邸報,指尖微微發抖。
草原女賢者四個字,像火炭烙在紙上,燙得我眼睛發酸。
她真的做到了——在冇有科舉、冇有官學、冇有先例的西域,硬生生闖出一條路。
而我呢每天在長安的官衙裡抄抄寫寫,像隻困在籠中的麻雀,連飛都飛不高。
又一個月,朝廷來令:西域諸部遣使入朝,共商茶馬互市,使團首領——熱依娜。
我手一抖,茶杯翻倒,茶水浸透了公文。
同僚驚呼:李大人!這是兵部急件!
我盯著那幾個字,喃喃:她要來了。
冇人聽清我說什麼,隻當我是被燙著了。
可我的心早就飛出了長安城牆,奔向那片風吹草低的草原。
七日後,使團抵達。
我站在城門口迎賓隊伍裡,官服筆挺,腰板僵直,像根剛從地裡拔出來的蘿蔔。
馬蹄聲由遠及近,黃沙卷著紅裙,她騎在馬上,辮子紮得高高的,腰間掛著彎刀,背後是西域的旗。
她一眼就看見我。
嘴角一揚,翻身下馬,大步走來。
不等我行禮,她張開雙臂——
抱一下!中原規矩多,我先抱為敬!
我猝不及防,被她狠狠摟進懷裡,鼻尖撞上她肩頭,聞到熟悉的奶香與陽光曬過的羊毛味。
全場嘩然。
禮部官員臉色發青:這……這成何體統!
我卻笑了,笑得眼眶發熱。
原來被人抱著,是這麼踏實的事。
她在中原住了下來,住在使館驛館,卻天天往我衙門跑。
李梅熙!你們這牛羊怎麼都關著養不放牧的羊能香嗎
李梅熙!你們女子真的不能出門那她們怎麼談戀愛
李梅熙!你上司那個胖子,是不是偷吃公款他肚子比駱駝還鼓!
我捂她嘴:噓!這是朝廷命官!
她眨眨眼:那我告他。
我:……你真告
她:告!讓他請我吃羊肉!
她成了長安最出名的野蠻女使,卻也是最受百姓歡迎的——因為她大方、直率、會講笑話,還當街教姑娘們騎馬。
長安的閨秀們偷偷跑去看她,說:熱依娜姑娘真瀟灑,說話大聲,走路帶風,還能自己挑夫婿!
而我,又一次被安排相親。
這次是戶部尚書的侄女,據說溫婉賢淑,精通女紅。
媒人笑眯眯:李大人,這次可不能再推了,尚書大人親自點頭的。
我端起茶:抱歉,我心有所屬。
媒人一愣:誰
我望向窗外——熱依娜正騎著我的馬在街上狂奔,邊跑邊喊:李梅熙!你馬瘦了!再不管它,我把它牽走!
我微笑:就是那個要把我馬牽走的人。
媒人當場暈厥。
第三日,我收到一封信,西域口音的漢文,字跡歪歪扭扭:
吾女熱依娜,速歸。婚事已定,東疆王子求親,賜金三千,馬五百匹。父字。
我心頭一緊,忙去找她。
她在驛館後院,正蹲在地上寫回信,咬著筆桿,眉頭皺得像打結的韁繩。
我輕聲問:你父汗讓你回去成親
她頭也不抬:嗯。
那你……打算回去嗎
她猛地抬頭,眼睛亮得嚇人:我寫的是——‘父汗,東疆王子若能擠得動羊奶、背得下《論語》、還會唱《關雎》,再來說親。否則,恕不接待。’
我愣住,隨即大笑。
她也笑,笑完卻撲過來抱住我,腦袋擱在我肩上:我不走。我要留在中原,嫁給你。
我僵住:……你說什麼
我說——我要嫁給你!你教我漢話,我教你騎馬,你寫公文,我幫你罵上司!咱們開個牧場,生倆娃,一個學養馬,一個學當官!
我聲音發顫:可你是部落首領的女兒……你是‘草原女賢者’……你該回你的草原。
她抬頭,直視我:草原再大,冇有你在,也隻是風沙。而你在這裡,我就願意留下。
我眼眶發熱,終於伸手,將她緊緊摟住。
風從窗外吹來,捲起她未乾的信紙,上麵還畫了個歪歪扭扭的笑臉。
從那天起,她更頻繁地來抱我。
早晨上衙,她從背後撲上來:早安!今天我要監督你吃早茶!
午時在街角,她跳下馬摟住我:李梅熙!我剛學會包餃子,晚上來吃!
傍晚,她騎馬在校場等我:走!去看星星!長安的星星雖然小,但有你在我就不嫌棄!
禮部官員氣得跳腳:成何體統!外交使節竟與我朝官員私相授受!
她叉腰:授受怎麼了我授他溫暖,受他真心,清清白白!
我低頭笑,任她牽著我的手走在長安街頭。
百姓們指指點點,卻都笑著說:瞧,那不是熱依娜姑娘嗎真敢愛敢恨!
她父親又來信,語氣嚴厲:若不歸,斷親。
她看完,點燃了信,火光照亮她堅定的臉。
我不怕斷親。我有新的家了。
她拉著我的手,你就是我的家。
冬至那天,她帶我去了城外的綠洲——長安近郊一處仿西域風格的園林。
湖水如鏡,映著殘雪與晚霞。
她忽然單膝跪地,掏出一塊羊肉乾,認真道:李梅熙,我用草原最高的禮儀向你求婚——這是我親手風乾的羊腿,代表我的心,硬但有味。你若答應,就咬一口。
我哭笑不得:這算什麼儀式
我們那兒,最珍貴的禮物就是食物。你吃了,就是接受我。
我低頭,咬了一口。
鹹,韌,卻滿口生香。
她眼睛亮了:你吃了!那就是我夫君了!
她跳起來撲進我懷裡,差點把我撞進湖裡。
我摟住她,輕聲說:熱依娜,我答應你。不是因為這塊肉,而是因為——
你讓我知道,活著不是為了守規矩,而是為了愛一個人,大聲笑,用力抱,不怕風沙,不怕遠方。
她仰頭,吻上我的唇。
風雪未至,心已如春。
4
草原女賢者
後來,朝廷終於妥協。
皇帝親批:西域使節熱依娜,才德兼備,特許留中原,賜婚於李梅熙,授‘和親使’銜,俸祿照例。
禮部官員集體告病三天。
我們成婚那天,冇穿大紅喜服,她穿紅裙,我穿官服,騎著兩匹馬繞城三圈,邊跑邊撒羊肉乾。
百姓笑得前仰後合:這是娶親還是放牧
她大喊:是婚禮!也是草原的祝福!
婚後第三日,熱依娜就把我官服上的玉帶解下來,掛在了馬廄門口。
這玩意兒太礙事,她拍著我的肩膀,騎馬得利索,不能像你們中原官員,腰上掛一堆東西,走兩步叮噹響,嚇著馬。
我苦笑:那是官階象征。
象征個屁!馬看見以為來了個銅鈴鐺。
她真的在城郊盤下一片荒地,建起了飛燕馬場——名字是她取的,說是取自燕飛草原,馬躍長風。
開業那天,她穿著紅裙,騎著一匹雪白駿馬衝進場地,馬蹄翻飛,塵土飛揚,身後跟著十匹西域良駒,像一道流動的火焰。
長安貴女們聞風而動。
誰不想學騎馬平日裡被三從四德壓得喘不過氣,如今有個西域女子公然說:女人也能策馬揚鞭,何須躲在轎子裡
於是,兵部尚書的女兒來了,禮部侍郎的孫女來了,連公主都派了貼身宮女來打聽課程。
熱依娜站在高台上,叉腰大喊:歡迎來到飛燕馬場!今日第一課——如何不被馬甩下來!
貴女們麵麵相覷。
第二課——如何罵馬不帶臟字,讓它心服口服!
全場鬨笑。
我站在場邊,捧著茶杯,看她揮鞭指點,英姿颯爽,像草原上不落的太陽。
有貴女怯生生問:姑娘,我們……穿裙能騎嗎
熱依娜一揮手:當然能!但建議換褲裝,不然馬一跑,裙子飛上天,全長安都看見你穿什麼顏色的褻褲!
滿場嘩然,隨即爆笑。
我低頭喝茶,差點嗆死。
從那以後,飛燕馬場成了長安最火的女子特訓營。
每週三,貴女們偷偷溜出府,換上騎裝,來學策馬、射箭、甚至摔跤。
熱依娜教得認真,還發明瞭騎馬禮儀課:上馬要穩,下馬要颯,中間可以罵人,但不準哭。
有次,一位高門小姐被馬甩下來,坐在地上抽泣。
熱依娜走過去,蹲下,直視她:你哭什麼
我……我丟臉了……
丟臉你爹打仗輸過十回,現在不還是二品大員
她一把將姑娘拉起來:記住,摔下來不可恥,可恥的是不敢再上馬!
那姑娘抹了把淚,重新翻身上馬,全場鼓掌。
我在場外看著,心裡驕傲得像自己當了皇帝。
而我,依舊每日上朝下朝,抄抄寫寫,勤懇的文書官員。
同僚笑我:李大人,你家夫人比你出名多了。
我微笑:那是,我娶的是傳奇。
晚上回家,纔是真正的工作。
熱依娜果然如傳言所言——邊疆女子,豪放熱烈,像一團不滅的火。
洞房花燭夜那晚,她掀了蓋頭,不等我開口,直接撲上來把我按在床上。
彆緊張,她笑得狡黠,我看過中原話本,知道你們男人第一次都怕。
我:……我哪有!
她挑眉:那你敢不敢閉眼十分鐘
我閉。
再睜眼,她已褪去紅衣,隻著薄紗,像月光下的湖水。
現在,她壓上來,耳語,輪到你了。
從那以後,每晚都是新花樣。
有時她矇住我的眼,讓我猜她穿了什麼——結果是冇穿。
有時她把我綁在床上,用馬韁繩——這叫‘馴服烈馬’儀式。
有次她甚至點了一圈蠟燭,擺成草原篝火的樣子,邊跳舞邊脫衣,唱著西域情歌,嗓音低啞得讓我心跳失速。
我曾弱弱問:你……哪來這麼多想法
她翻身騎在我身上,笑:草原女子,自由慣了。我們不覺得愛是羞恥,而是像呼吸一樣自然。
我喘著氣:可你這也太……自然了……
她俯身吻我:你不是喜歡嗎
我:……喜歡,但求饒也是真的。
她大笑,笑聲震得床板都晃。
某夜,她忽然問我:李梅熙,你說中原男子為啥都這麼拘謹
我:禮法教的。
她撇嘴:難怪你們皇帝老是被大臣氣死。
我:這跟房事有啥關係
她邪魅一笑:有啊。一個連抱老婆都不敢用力的男人,怎麼治國
我:……你這話要是讓禮部聽見,非參你個‘蠱惑人心’。
她翻身壓住我:那讓他們來參啊,反正我也懶得理他們。
日子就這樣熱火朝天地過著。
她的馬場越辦越大,甚至吸引了西域商旅的女眷來學習。
她還開了女子騎射大賽,冠軍獎品是一匹純種汗血馬。
長安風氣悄然變化——越來越多女子敢騎馬出門,敢大聲說話,敢直視男人的眼睛。
而我,依舊是那個九品小官,每天在衙門裡抄抄寫寫。
但我不再覺得憋屈。
因為我知道,回家後,有個女人會撲上來抱住我,說:今天我又教了十個貴女騎馬!你驕傲嗎
我會笑著點頭:驕傲,但更驕傲的是——你是我的妻子。
某日,她父親再次來信,語氣緩和:若真心相愛,父亦成全。但望歸省一次,以慰老懷。
她看完,靠在我肩上:你想去嗎
我:你想去嗎
她沉默片刻,輕聲說:我想帶你看我的草原,我的家,我的星空。
我握住她的手:那我們就去。
臨行前夜,她在我懷裡,忽然說:李梅熙,你說……我們以後老了,還會這樣抱嗎
我笑:當然。就算我走不動了,你也會用馬車把我拉到草原上。
她蹭了蹭我脖子:那你得一直陪著我。
嗯,一輩子。
風從窗外吹來,帶著馬廄的草香,和她發間的奶香。
我遞上辭呈那天,禮部尚書差點把茶杯摔了。
李梅熙!你瘋了九品官雖小,好歹是朝廷命官!你竟要辭官去邊疆放羊
我拱手,神色平靜:大人,我不是去放羊,我是去當馬場掌櫃。
滿堂嘩然。
你可知‘士農工商’你乃進士出身,竟要淪為商賈
我笑:商賈怎麼了我夫人說,能賺錢養家的男人,比隻會念‘之乎者也’的強。
尚書氣得鬍子發抖:你……你被那西域女子蠱惑了!
不,我認真道,我是被她救了。
三日後,聖旨批下:準李梅熙辭官,賜金帛二十匹,以示嘉獎其邊務之功。
我冇要金帛,隻帶了一箱書、一件舊官服、一顆自由的心,踏上了回邊疆的路。
熱依娜在邊境等我。
她騎著馬,紅裙獵獵,遠遠看見我,便策馬狂奔而來,風沙捲起她的發,像一團燃燒的火焰。
她衝到我麵前,翻身下馬,二話不說撲上來抱住我,轉了三圈,差點把我甩出去。
你終於來了!她大笑,我父汗說,你若來,就把南牧場和三百匹馬給你!
我喘著氣:你父汗這麼大方
當然!他說能讓我開心的男人,值得投!
我哭笑不得:我是女婿,不是商戶。
在我們這兒,女婿就是最大的商戶!
我們回到部落。
熱依娜的父親——草原赫赫有名的巴特爾汗,是個滿臉鬍鬚、聲如洪鐘的壯漢,第一眼見我,上下打量,冷哼一聲:就這麼個白麪書生能管三百匹馬
熱依娜立刻擋在我麵前:父汗!他可是中原進士,會算賬、會寫文書、還會背《孫子兵法》!你那賬本亂得像羊糞堆,正缺人整理!
巴特爾汗一愣:……說得有理。
當晚,我被請入大帳,桌上擺著羊頭、奶酒、還有一堆賬冊。
李梅熙,巴特爾汗沉聲道,我老了,牧場、馬場、商隊,都要交出去。熱依娜說你想接手,可你真懂生意
我翻開賬本,略一瀏覽,笑道:您這賬,三筆收入記成一筆,五筆支出漏了,去年羊毛賣虧了兩成,因為選了錯誤的商路。
巴特爾汗瞪眼:你……你怎麼知道
因為我曾在戶部抄過十年賬。
他大笑,拍案而起:好!從今日起,南牧場歸你!馬場由你和熱依娜共管!若一年內盈利翻倍,我把西商道也交給你!
我拱手:一言為定。
熱依娜在我耳邊低笑:我夫君,終於要當大商人了。
我笑:其實我一直想做商人。當官太累,還得裝模作樣。做生意,隻要賺得到錢,誰管你穿什麼
她吻我臉頰:我就知道,你骨子裡比我還能折騰。
我們開始整頓產業。
我引入中原記賬法,設出入明細簿,分馬匹、羊毛、奶製品、商隊四類,每月覈算。
熱依娜則負責運營,她天生有領導力,一聲令下,牧民們乾勁十足。
我們還開了邊疆第一家集養殖、育種、訓練的綜合性牧場。
最火的是中原貴女騎馬體驗營——長安的貴婦們組團來邊疆度假,住氈房、騎駿馬、喝奶酒,臨走時還得買匹小馬駒當紀念。
熱依娜得意地對我說:咱們這不叫做生意,叫文化傳播!
我點頭:對,順便把錢賺了。
一年後,盈利翻了三倍。
巴特爾汗當著全族人的麵,把象征商道權的金鈴鐺交給我:李梅熙,你不僅是女婿,更是我草原的‘金賬先生’!
全族歡呼。
而我,終於找到了自己真正想要的生活——不用早朝,不用寫奏摺,不用應付同僚的冷眼。
我每天清晨騎馬巡視牧場,午後算賬,傍晚和熱依娜在草原上看夕陽。
但——
夜晚,纔是真正的考驗。
熱依娜開始看書了。
不是閒書,是正經的中原典籍。
《史記》《資治通鑒》《貨殖列傳》……她一本本啃,邊看邊做筆記,還常問我:‘重農抑商’是什麼意思我們草原人經商,怎麼就低人一等了
我解釋完,她冷笑:荒謬!冇有商人,你們中原人冬天穿什麼皮襖吃啥牛羊肉
我笑:你這是要寫《論草原商道》
她眼睛一亮:好主意!等我寫完,題名就叫——《我夫君如何用算盤征服草原》!
可書看得越多,晚上折騰我的花樣也越多。
某夜,她忽然穿起漢服,梳起髮髻,端坐床邊,一本正經:夫君,今日我要行‘周禮’。
我警惕:什麼周禮
她翻開《禮記》:‘夫婦有彆,而後家道正’——所以,今晚我要按古禮侍夫。
我鬆口氣:那還好……
話音未落,她猛地撲上來,把我按倒,咬住我耳朵:可我偏要無彆!
我:……你這是反禮教!
她笑得妖冶:對,我就是要顛覆中原禮法——從你身上開始。
還有一次,她讀到《孫子兵法》,十則圍之,五則攻之,當晚就擺出攻城陣型——先以輕吻擾我心神,再以熱吻突破防線,最後全麵壓境,直取中樞。
我繳械投降:你這是軍事化管理房事!
她趴在我胸口,得意道:草原女子,打仗要智取,床笫更要智取。
最離譜的是那晚,她不知從哪弄來一套官服,穿在我身上,自己披了件披風,拿根馬鞭當笏板。
李大人,她板著臉,本官奉旨查案——你昨夜為何早睡
我:……我累了。
累你身為飛燕牧場大掌櫃,怎能因累怠工
她一拍案(其實是馬鞍):來人!拖下去,杖責三十!
我:……哪來的‘來人’
她撲上來,跨坐在我身上:我就是來人。
那一夜,我深刻體會到了什麼叫權色交易。
我以為這幸福的日子會繼續。
可命運總愛在人笑得最開心時,狠狠扇一巴掌。
5
情深化蛇
那天,部落因水源爭執,東疆商隊與牧民劍拔弩張。我本想勸和,卻冇想到一匹受驚的烈馬如黑雲壓城,直衝我而來。
千鈞一髮之際,熱依紮猛地將我推開——
砰!
馬頭狠狠撞上她的太陽穴,她像一片紅葉被風捲起,重重砸在石堆上。
頭骨碎裂的聲音,至今仍在我夢裡迴響。
我抱著她,喊她名字,可她的血浸透黃沙,眼睛卻還望著我,彷彿在說:彆怕,我替你擋下了。
她走了。
我把她葬在崑崙山腳,火光照亮星空,馬隊繞行三圈,歌聲響徹草原。
而我,把自己鎖在氈房裡,不吃不喝,隻想隨她而去。
我拿起她留下的彎刀,對準手腕——
嗖!
一道翠綠身影從帳頂撲下,尾巴一卷,刀被奪走,藏進它盤踞的身軀之下。
我抬頭,隻見一條通體碧綠的大蛇盤在床前,鱗片如翡翠,金瞳如燈,冰冷而威嚴。
滾開!我怒吼,抄起掃把就打。
啪!啪!啪!
掃把砸在它身上,它紋絲不動,連眼皮都不眨一下。
還我刀!我要去陪她!
蛇不動,隻是靜靜看著我,眼神竟有幾分熟悉。
我崩潰跪地,嘶吼:你不懂!她不在了,我活著還有什麼意義!
蛇緩緩遊近,頭輕輕抵上我的手,忽然,月光灑下,我猛地一怔——
它頭頂的鱗片,有一道裂痕,形狀像極了熱依紮額角那道小時候摔傷的疤。
更讓我心顫的是,那裂痕周圍的花紋,竟組成了一個微小的娜字——是她名字的漢文偏旁,是她曾用硃砂在賬本上畫的標記。
我渾身發抖,聲音發顫:你……你是……
蛇金瞳微閃,輕輕點頭。
那一刻,我癱坐在地,淚如雨下。
熱依紮……是你嗎
蛇冇有說話,卻緩緩盤上我的手臂,冰涼的軀體貼著我,像從前她深夜鑽進被窩時的溫度。
我顫抖著撫摸它的頭,哽咽:你變成蛇了……可你還在我身邊……
它輕輕蹭我臉頰,像在說:傻子,我答應過要折磨你一輩子,哪能這麼輕易走
從那天起,我不再尋死。
我走出氈房,對巴特爾汗說:我要帶她去中原。
他一愣:帶……她
我指向肩上的綠蛇:她想看看蘇州的河。
老汗王沉默良久,終於點頭:去吧。替她活著,也替你活著。
三個月後,我帶著綠蛇,踏上了南下的路。
一路乘馬、坐船、換車,它始終盤在我肩上,或纏在腰間。
抵達蘇州那日,細雨綿綿,小橋流水,白牆黛瓦。
我牽著馬,走在青石板路上,它在我耳邊輕輕吐信,彷彿在說:這地方不錯,有河,有魚,有陽光。
我在城南買下一棟臨河的老宅。
兩進院子,前院種竹,後院臨河,屋簷下掛了風鈴,風一吹,叮叮噹噹,像草原的鈴鐺。
我特意在後院挖了個小池,引活水入內,鋪上細沙、鵝卵石,還種了幾株睡蓮。
以後這就是你的宮殿。我對著蛇說。
它盤在池邊,金瞳映著水光,輕輕點頭。
我開始過起了半隱居的日子。
白天,我寫書——《熱依紮傳:一個西域女子如何用馬鞭改寫命運》。
晚上,我坐在池邊,看它在水中遊動,像一道綠色的閃電。
最特彆的,是餵食。
它不吃肉,不吃魚,竟隻愛吃鵝蛋。
我問它為什麼,它甩甩尾巴。
我愣住。
原來,它還記得。
在邊疆時,我常給她煮蛋補身子,她總說:李梅熙煮的蛋,比奶酒還香。
如今,它隻吃我親手煮的鵝蛋,剝好,切成小塊,放在玉碟裡,它才肯慢悠悠遊過來,一口一口吞下。
每月初一,我必買十隻鵝蛋,煮熟,供在池邊,像上供。
它吃完,會繞池三圈,然後爬上我肩,輕輕蹭我脖子,像在說:這個月,表現不錯。
我笑:你還是這麼挑剔。
日子一天天過去,我漸漸適應了與蛇共處的生活。
它成了我的管家——我若熬夜寫書,它便纏住筆桿,不讓我動;我若想喝酒解愁,它直接把酒壺捲進池底;我若對著她的舊衣發呆,它就用尾巴輕輕拍我臉,彷彿在說:看我。
最神奇的是,它竟能通夢。
每夜我入睡,它便盤在床頭,金瞳微閃。
我常夢見熱依紮——她騎著馬,在草原上笑,或坐在帳前看書,或半夜壓在我身上,咬我耳朵:李梅熙,今天賬算錯啦!
醒來時,蛇就在身邊,輕輕吐信,尾巴掃我。
我苦笑:你欺負我。
一年後,我的書寫成,取名《熱依紮傳》。
我親自送去金陵書坊,老闆讀完,淚流滿麵:此書當傳世!
書一出,轟動江南。
貴女們爭相閱讀,說:原來女子也能如此灑脫!
有人寫信問我:李公子,書中那條綠蛇,可是真事
我回信:真。它現在住在我家池子裡,每月吃十隻鵝蛋,最愛聽我念賬本。
信一傳十,十傳百,竟有人專程來蘇州,隻為看情深化蛇的奇事。
我從不避諱,反而在院中設了茶席,講她的故事——
她如何教貴女騎馬,如何罵退禮部官員,如何在夜裡把我折騰得求饒,又如何為我而死。
她變成蛇,不是傳說,我說,是愛太深,不肯走。
聽眾無不動容。
有個老婦人哭著說:我活了七十歲,頭一回見男人為女人守一輩子。
我笑:不是守,是陪。她還在,隻是換了種方式活著。
某夜,暴雨傾盆。
我夢見熱依紮,她站在崑崙山上,穿著紅裙,對我揮手。
李梅熙,我要走了。
我大驚:走去哪
輪迴。她微笑,我已完成守護之誓,該去下一世了。
我跪下:彆走!我離不開你!
她搖頭:愛不是捆綁。我陪你這麼久,是想告訴你——
你可以悲傷,但不能停滯;你可以想念,但不能囚禁自己。
我痛哭:可我……怕忘了你。
她輕輕撫我臉:不會。隻要你還念著我,我就在風裡,在書裡,在鵝蛋的香味裡。
夢醒,雨未停。
我衝到池邊,綠蛇靜靜盤在石上,金瞳望著我,緩緩閉上。
它身體開始發光,鱗片一片片脫落,化作點點綠光,升上夜空。
我跪在雨中,嘶喊:熱依紮——!!!
它最後看了我一眼,輕輕吐出三個字:
好好活。
然後,消散於風雨。
我看著空池,哭得像孩子。
第二天,陽光明媚。
池水清澈,風鈴輕響。
我翻開《熱依紮傳》的最後一頁,發現多了一行字,墨跡未乾:
我走了,但愛冇走。
李梅熙,你已學會獨自前行。
下次相見,我願做個會騎馬的姑娘,再嫁你一次。
我合上書,走到院中,煮了一隻鵝蛋。
放在池邊。
輕聲說:
熱依紮,今天的賬,賺了八十兩。
書賣得很好。
我……很想你。
風起,吹動風鈴,彷彿有人輕輕應了一聲。
我知道,她走了。
可她的愛,永遠盤踞在我心上,像那條綠蛇,纏得我痛,也纏得我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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