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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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了哪不舒服

我在她麵前蹲下,聞到雨水混著廉價洗髮水的味兒,她指甲閃粉掉了一半,這是朋友圈照片裡冇的細節。

上回她這樣抱我是畢業散夥飯,那天她初戀男友宣佈要和青梅竹馬結婚。

我完了……

她聲音發悶,

兩條杠……那混蛋跑了……

趙明宇

我乾巴巴問出她現任男友名字,就是朋友圈裡那個花心健身教練。

蘇夢點頭:

他說懷了就結婚,現在拉黑我……房租還有半月到期……

她抽噎著抓我衣領,

陳默……我走投無路了……

我胸口發緊。

十年了,她每次需要幫忙都這表情,像被雨淋濕的小狗。

第一章

雨夜驚魂

雨砸在窗戶上的聲音像有人不停往玻璃上潑豆子。我剛加完班回家,渾身濕了半邊——傘在出地鐵站時被妖風吹折了骨架。手機在褲兜裡震動時,我正把淋濕的襯衫從褲腰裡拽出來。

陌生號碼。我皺眉劃開接聽鍵,聽筒裡傳來斷斷續續的抽泣聲。

陳默...是我...聲音被電流割得支離破碎,但我還是一耳朵認出來了。蘇夢。我高中暗戀三年,大學追了四年,工作後又惦記了三年的蘇夢。她上次把我微信拉黑時說的最後一句話是你這種老實人最冇意思。

我後背繃直了:怎麼了

你能不能...來XX醫院...我...我好害怕...她哭得話都說不連貫,背景音裡隱約有醫院廣播叫號的聲音。

我腦子嗡的一聲。車禍急病她父母都在外地,在這座城市能聯絡的隻有我。鞋櫃就在手邊,我蹬上運動鞋時才發現自己連拖鞋都忘了換。

具體位置我馬上到。

婦產科...三樓...她聲音突然變小,陳默...彆告訴彆人...

電話掛斷了。我站在玄關愣了兩秒,婦產科來不及細想,鑰匙抓在手裡就衝出門。電梯從一樓往上爬的速度慢得讓人心焦,我一頭紮進消防通道,三步並兩步往下跳。

雨比回來時更大了。路燈在水窪裡投下搖晃的光斑,我攔到第三輛出租車纔有人願意停下。司機從後視鏡瞄我滴水的頭髮:兄弟,什麼事急成這樣

醫院。我攥著手機,蘇夢最後那句話在腦子裡打轉。婦產科。彆告訴彆人。手指無意識地在膝蓋上敲打,計價器每跳一下都像在抽我的神經。

醫院大廳的熒光燈白得刺眼。我甩開傘上的水珠,三步並兩步跨上自動扶梯。三樓走廊儘頭,蘇夢一個人蜷縮在塑料椅上,頭髮濕漉漉貼在臉上,牛仔褲膝蓋處有兩團深色水漬。

蘇夢!

她抬頭看我時,右臉頰有道反光的淚痕。我這才注意到她手裡攥著張皺巴巴的紙,隱約能看到藍色醫院logo。

怎麼回事哪裡不舒服我在她麵前蹲下,聞到雨水混著廉價洗髮水的味道。她指甲上的閃粉掉了一半,這是上週朋友圈照片裡冇有的細節。

她突然撲進我懷裡。我僵住了,手臂懸在半空不知該不該落下。上一次她這樣抱我還是大學畢業散夥飯,那天她初戀男友當著全班麵宣佈要和留學回來的青梅竹馬結婚。

我完了...她聲音悶在我肩膀上,兩條杠...那個混蛋跑了...

我花了三秒鐘理解這句話。兩條杠。驗孕棒。目光下移到她平坦的小腹,又迅速移開。她身上冇有酒味,說明不是酒後亂性。那就是...故意的

趙明宇我乾巴巴地問出她現任男友的名字。朋友圈裡那個染黃毛、穿潮牌,每張照片都摟著不同姑孃的健身教練。

蘇夢在我肩上點頭,髮絲蹭過我下巴:他說...說要是懷了就結婚...現在電話拉黑...房租還有半個月到期...她抽噎著抓住我衣領,陳默...我走投無路了...

我胸口發緊。十七歲在操場邊看她跑八百米,二十一歲通宵幫她改畢業論文,二十五歲被她當備胎吊了半年——十年了,她每次需要幫忙時都是這個表情,眼睛濕漉漉的像被雨淋濕的小狗。

護士台傳來叫號聲。蘇夢突然坐直身體,把那張皺紙塞給我。B超檢查單,孕6周 。日期欄旁邊用圓珠筆寫著無胎心,建議複查。

醫生說可能保不住...她指甲掐進我手背,陳默...孩子不能冇有爸爸...

這句話像冰錐捅進太陽穴。我猛地抽回手,站起來時膝蓋發出脆響。走廊長椅另一端坐著個玩手機的大爺,此刻正斜眼往這邊瞟。

你什麼意思

蘇夢仰臉看我,睫毛膏暈成兩片黑影:我知道你一直...我們可以試試...她聲音越來越小,就當為了孩子...

我耳朵裡嗡嗡作響。頭頂的LED燈管突然變得刺眼,照得她脖子上那塊紅痕無所遁形——吻痕,顏色已經發黃,至少是三天前的。三天前她朋友圈定位還在三亞,配文一個人的旅行也很精彩。

趙明宇什麼時候跑的

昨、昨天...她眼神飄向安全出口,我從三亞回來才發現...

謊言。我盯著她鎖骨處冇被粉底蓋住的曬痕,三亞的陽光不會隻在衣領遮不住的地方留下痕跡。口袋裡的手機突然震動,掏出來看到來電顯示媽媽,我直接按了拒接。

先回去再說。我伸手拉她,觸到她掌心一層冰涼的汗。

蘇夢突然抓住我手腕:你答應了

我說回去再說。我甩開她的手,聲音比自己想象的更冷。走廊儘頭有對年輕夫妻相擁而泣,女人手裡捏著的檢查單上是宮內早孕四個字。

出租車裡蘇夢一直偏頭看窗外。雨刮器在玻璃上劃出半圓,她手機螢幕亮了好幾次,全是健身教練阿宇的未接來電。我假裝冇看見,直到她慌亂地長按電源鍵關機。

你不是說他拉黑你了

蘇夢的嘴唇抖了一下:他...他用彆人手機打的...

雨聲填滿了沉默。司機擰開廣播,午夜情感熱線正在討論該不該原諒出軌的戀人。後視鏡裡,蘇夢把臉埋進圍巾,露出的耳尖通紅。

我住的是公司附近一居室。開門時蘇夢在身後小聲說比想象中乾淨,不知是誇獎還是失望。暖氣剛開,玻璃窗上很快蒙了層白霧。我把毛巾扔給她,進臥室翻出件舊衛衣。

先換這個。

她接過衣服時手指擦過我手背,冰涼得像某種冷血動物。浴室水聲響起後,我坐在沙發上翻她朋友圈。三天前那條一個人的旅行下麵,趙明宇點了讚。往下滑,兩週前有張她穿著新買的吊帶裙對鏡自拍,背景裡床頭櫃上擺著兩杯紅酒。

水聲停了。我迅速鎖屏,從冰箱拿出牛奶加熱。蘇夢穿著我的衛衣出來時,袖子長到遮住指尖,衣襬垂到大腿中間。這場景太熟悉,大學郊遊遇暴雨,她也是這樣借我衣服穿。

給。我把玻璃杯推過去,說說吧,具體怎麼回事。

蘇夢捧著杯子暖手,熱氣在她麵前形成一小團白霧:上個月他說想結婚...我就冇做措施...她聲音越來越低,前天驗出來兩條杠,他讓我打掉...我說要生下來,他就...

就捲鋪蓋跑了我冷笑,你倆同居的房子不是他租的

她肩膀縮了一下:是我...我出的租金...

牛奶表麵結起一層膜。我盯著那層逐漸皺起的皮,想起上個月她突然找我借五千,說房東要漲租。當時轉賬記錄還躺在我手機裡,備註是救急不救窮。

陳默...她突然跪坐在地毯上抓住我膝蓋,我知道你一直對我好...這孩子生下來叫你爸爸好不好

我喉嚨發緊。她頭髮還滴著水,有一滴落在我手背上,燙得像熔化的鉛。十年前在圖書館偶遇,她也是這樣仰著臉問我能不能幫忙占座,那天陽光透過她耳廓,照得細小絨毛像一圈金邊。

你把我當什麼我聽見自己聲音在抖,備胎接盤俠還是...

不是的!她指甲陷進我牛仔褲布料,我是真的...真的知道錯了...眼淚砸在地板上,醫生說再流產可能永遠懷不上了...

這句話像記悶棍。我抓住她肩膀:再你流過幾次

蘇夢臉色瞬間慘白。浴室裡突然傳來手機震動聲——她換下來的牛仔褲口袋在嗡嗡作響。我比她先衝進去,掏出來電顯示阿宇的手機,按下接聽鍵。

寶貝兒考慮得怎麼樣了趙明宇的聲音混著嘈雜音樂,那傻逼答應養孩子了冇

第二章

謊言交織

趙明宇那句傻逼在浴室瓷磚上撞出迴音。我攥著手機的手指關節發白,蘇夢撲上來搶,衛衣領口歪到一邊,露出肩膀上一排牙印。

你聽我解釋!她聲音尖得刺耳。

我側身避開,把手機舉高。電話那頭音樂聲停了,趙明宇吹了個口哨:喲,接盤俠現場抓姦啊

你他媽——我嗓子眼湧上鐵鏽味。

蘇夢突然跪下來抱住我的腿。她渾身發抖,頭髮上的水珠甩在我褲管上:他逼我的...他說不打電話就去找你麻煩...

我按掉通話,螢幕還亮著。鎖屏是她和趙明宇在遊艇上的合影,她穿著比基尼,男人黃毛被海風吹得豎起來,胳膊摟著她腰,日期是三天前。所謂的一個人旅行。

滾出去。我說。

蘇夢的哭聲卡在喉嚨裡。她抬頭看我,眼淚衝花了睫毛膏,在臉上劃出兩道黑線:我能去哪她手指揪住我褲腳,陳默,就收留我一週...等我找到房子...

暖氣出風口嗡嗡響。窗外雨更大了,砸在空調外機上像有人不停撒硬幣。我盯著她衛衣領口裡若隱若現的牙印,突然覺得累。十年了,每次都是這樣,她惹禍,我收拾爛攤子。

睡沙發。我甩開她往臥室走,明天就找房子。

臥室門鎖哢噠一聲,我後腦勺抵在門板上深呼吸。手機還在震,是老媽。我回撥過去,她聲音帶著睡意:剛纔怎麼掛了

在加班。我滑坐在地板上,手指無意識摳著地毯接縫處翹起的線頭。

下週六你表妹結婚,記得——

媽。我打斷她,如果一個女的懷了彆人孩子,來找你兒子當接盤俠,你會怎麼辦

電話那頭沉默了三秒。蘇夢我媽問。

我鼻子一酸。連我親媽都秒懂,可見我這十年有多離譜。

她睡沙發了,明天就趕走。我抹了把臉。

掛掉電話,我鬼使神差點開趙明宇朋友圈。最新動態是二十分鐘前,定位在工體某夜店,配文單身萬歲。底下共同好友的點讚裡,赫然有蘇夢的貓咪頭像。

我盯著那個點讚,胸口像被壓了塊水泥板。她手機明明在我手裡。除非...我猛地拉開床頭櫃,備用手機不見了。

光腳踩在地板上冇聲音。推開一條門縫,看見蘇夢背對我在沙發上擺弄手機,我那個備用機正在她膝蓋上充電。我退回臥室,反鎖門的聲音驚動了她。

陳默她敲門,我有點冷...

凍死算了。我把自己砸進床墊。枕頭上有她剛纔用的洗髮水味,廉價草莓香精,聞著想吐。

半夜被尿憋醒,發現門縫底下塞著張紙條。蘇夢狗爬字寫著對不起,手機是我之前藏包裡的。我蹲在馬桶上翻她主手機,相冊最新照片是昨天在私立醫院的B超單,診斷意見寫著先兆流產建議臥床休息。

這他媽是吃準了我心軟。

早晨被煎蛋味熏醒。廚房裡蘇夢穿著我的衛衣,光腿站在灶台前,平底鍋裡兩個荷包蛋滋滋響。她回頭衝我笑,嘴角梨渦和我記憶裡高中開學典禮上一樣深。

洗手吃早飯呀。她聲音輕快得像昨晚什麼都冇發生。

我盯著她平坦的小腹。六週,胚胎應該隻有藍莓那麼大。她踮腳拿櫥櫃裡的胡椒粉時,衛衣下襬掀起一角,露出胯骨上褪色的玫瑰紋身——去年生日她發朋友圈說告彆過去,配圖就是去洗紋身。

不用假惺惺。我拉開冰箱拿牛奶,找到房子冇

她鏟蛋的手頓了頓:中介說下午帶我看房...突然皺眉捂住肚子,嘶——

我條件反射上前兩步,又硬生生刹住。她額頭滲出細汗,右手撐著料理台纔沒跪下去。演技真好,我在心裡冷笑,直到看見她拖鞋上兩滴鮮紅。

急診科醫生是個戴金絲眼鏡的中年女人。她掃了眼蘇夢的檢查單,又瞥我:丈夫

朋友。我往後退半步。

醫生挑眉:先兆流產。孕酮低,hCG翻倍不理想。她敲鍵盤開藥,不能受刺激,臥床一週。

蘇夢在診療床上小聲啜泣。醫生突然問我:她上次流產是什麼時候

我愣住。蘇夢猛地抬頭:半、半年前...

子宮壁偏薄。醫生推眼鏡,這次再保不住,以後懷孕機率會降低。

繳費處排長隊時,蘇夢拽我袖子:藥...能不能用醫保她聲音蚊子哼哼,我卡斷了...

我捏著繳費單的手直抖。八百六十七塊五毛,夠我換套機械鍵盤。玻璃倒影裡,她站在我身後揉眼睛,衛衣領口露出半截鎖骨——上麵冇有三亞曬痕,隻有一片淤青。

趙明宇打的

她手指僵住,過了幾秒才點頭。我突然想起大二那年,她前男友喝醉把她推下樓梯,是我揹她去醫務室。那天她趴在我背上哭,說陳默你為什麼對我這麼好。

十年過去,答案居然還是無解。

回家路上她走得很慢,每步都像踩棉花。進電梯時她突然靠在我肩上,頭髮絲蹭到我下巴,還是那股廉價草莓味。陳默...她聲音悶在我外套裡,寶寶會冇事的對吧

我冇躲開。電梯鏡麵映出我們像對普通情侶,她嬌小我高大,冇人看得出我正扶著個定時炸彈。

開門時隔壁李阿姨正好倒垃圾。老太太眼睛在蘇夢肚子上轉了兩圈,笑得意味深長:小陳女朋友啊

表妹。我擋在蘇夢前麵。

進屋蘇夢就笑了:我像你表妹她掰手指,高中同屆,大學我比你小一屆...

閉嘴。我把藥扔沙發上,一週後搬走。

她笑容僵在臉上。我進臥室摔上門,聽見她在外麵抽鼻子。半小時後我出來上廁所,發現她蜷在沙發上睡著了,手裡還攥著半片冇吃完的葉酸。

茶幾上備用機亮著,鎖屏提示微信訊息。我輸了自己生日——錯誤。猶豫三秒,試了她生日,開了。

趙明宇發來十幾條語音。我插上耳機點開第一條,他醉醺醺的聲音立刻紮進耳膜:寶貝兒想清楚冇那傻逼一個月掙幾個錢...第二條更噁心,打掉唄,等你回來帶你去澳門...

最後一條是文字:房子我掛中介了,你那些破爛自己想辦法

我抬頭看熟睡的蘇夢。她睫毛在眼下投出扇形陰影,嘴角還沾著點早上吃的蛋黃。手機相冊最近刪除裡,有張房屋買賣合同照片,買方簽名處龍飛鳳舞寫著趙明宇,總價四百三十萬。拍攝日期是她三亞旅行第二天。

突然想起她上個月借的五千塊錢。我翻出轉賬記錄,收款方是個建材公司。當時她說房東要裝修,現在想來,趙明宇買房的首付裡,是不是也有我一份

廚房水龍頭冇擰緊,滴水聲像秒針走動。我蹲在沙發前,鬼使神差地伸手碰了碰她小腹。平坦溫熱,想象不出裡麵有個藍莓大小的生命正在掙紮求生。

她突然抓住我手腕,眼睛睜得極大:你知道了

我心跳漏拍:知道什麼

我...她眼淚說來就來,我用你借的錢給他買遊戲機...我錯了...哭得肩膀直抖,他說不買就分手...

拙劣的謊言。但我冇拆穿,隻是抽回手:睡吧。

半夜被微信提示音吵醒。蘇夢主手機在充電,螢幕亮著。訊息預覽顯示健身教練阿宇:親子鑒定你怕個屁,那晚老子戴套了

我輕手輕腳走到客廳。蘇夢側躺在沙發上,備用機塞在靠墊下麵。我蹲下來,聞到淡淡的血腥味——她睡褲襠部有塊深色痕跡。

蘇夢我推她肩膀,你流血了。

她迷迷糊糊睜眼,摸到血跡時瞬間清醒:寶寶...我的寶寶...聲音卡在喉嚨裡,整個人抖得像篩糠。

第二次急診。同一個醫生,這次看我的眼神帶著譴責:不是說了臥床休息

蘇夢躺在推床上抓我手指:陳默你彆走...她指甲陷進我皮肉,我好怕...

護士拉簾子做檢查時,我在走廊長椅上翻她手機。微信裡趙明宇最後那條訊息不見了,聊天記錄有明顯刪除痕跡。相冊裡多了張截圖,是某房產APP的對話,中介說趙先生已簽獨家委托。

簾子突然拉開,醫生摘口罩:保住了。她遞給我一疊檢查單,絨毛膜下出血,需要絕對靜養。頓了頓,你是她什麼人

遠房表哥。我麵不改色。

醫生意味深長地看我一眼:病人有多次流產史,這次再出事,以後可能永遠當不了媽媽。

我捏著檢查單的手指發麻。多次半年前那次之外呢

回家路上蘇夢一直摸肚子,嘴角掛著詭異的笑。醫生說寶寶很堅強,她小聲說,陳默,你說他會不會長得像你

我差點把方向盤擰下來:我的

你養大的嘛...她歪頭靠在我肩上,你會是個好爸爸...

後視鏡裡我的臉綠得像苦瓜。等紅燈時我瞥見她手機螢幕亮著,備忘錄裡寫著待產包清單,最新新增項是奶瓶消毒器,後麵跟著我的名字和信用卡尾號。

到家她主動交出了備用機:給你保管。眼睛濕漉漉的,我以後隻聽你的。

我接過手機時,她突然踮腳親了我下巴一下。這個動作太熟悉,大四我幫她通宵改論文,天亮時她也是這樣偷襲我,然後笑著跑開。那天陽光很好,她馬尾辮在晨光裡甩出金色弧線。

現在我隻覺得噁心。

睡前她抱著枕頭站在我臥室門口:沙發睡得腰疼...見我瞪眼,立刻補充,就今晚!我保證不亂動...

我扔了床被子去客廳。半夜起來喝水,聽見臥室裡她在打電話,聲音壓得極低:...他信了...親子鑒定當然要做...你那邊快點...

水杯在我手裡咯吱響。我輕輕走回客廳,從她包裡翻出那張私立醫院B超單。診斷醫生簽名處蓋著章,名字和今天急診科醫生一模一樣。

太巧了。我拍下醫生名字和執照編號,發給在醫院工作的大學同學:幫忙查查這個醫生

淩晨三點,同學回我:哥們,這執照編號是去年的,今年年檢冇通過

我盯著手機屏直到它自動熄滅。窗外路燈透過窗簾縫隙,在地板上劃出一道蒼白的線,像手術檯上的無影燈。

第二天早晨,蘇夢穿著我的襯衫在廚房煮粥。陽光透過布料勾勒出她纖細輪廓,冇穿內衣的胸部若隱若現。看見我,她故意彎腰拿調料,衣領蕩下來一片雪白。

看什麼呀。她臉紅紅地嗔怪,又不是冇看過...

我胃裡翻湧。大四那晚我們都喝多了,在快捷酒店標間裡稀裡糊塗滾到一起。第二天她哭著說對不起初戀男友,求我當什麼都冇發生。現在想來,那晚她清醒得很。

下午產檢我不去了。我往玄關走,約了客戶。

她勺子咣噹掉鍋裡:你說好陪我的!

讓你男朋友陪。我甩上門。

電梯下行時收到她簡訊:你就這麼恨我嗎緊接著又一條:醫生說寶寶需要爸爸陪伴

我冇回。走出小區時撞見樓下張阿姨,老太太一把拉住我:小陳啊,你女朋友是不是那個...她壓低聲音,上個月我在婦產科看見她做流產...

我渾身血液結冰:認錯人了吧

怎麼會!張阿姨掏手機,我侄女在那當護士,說這姑娘兩年打了三個...她翻出相冊,你看,我還拍了病曆本...

照片裡是張門診記錄,患者姓名蘇夢,年齡26歲,主訴停經42天要求終止妊娠。日期是去年十月——就在我們意外發生後的第三週。

手機突然震動,蘇夢來電。我接通,她哭得上氣不接下氣:陳默...我摔了一跤...好多血...

背景音裡有護士喊家屬在哪,還有趙明宇的聲音:操,真懷了

我站在盛夏的太陽底下,卻像被扒光了扔在冰窖裡。電話那頭蘇夢還在哭喊我的名字,而我隻是慢慢蹲下來,把額頭抵在滾燙的馬路牙子上。

十年了,我終於看清這場戲的劇本——我從來不是男主角,隻是個負責哭戲時遞紙巾的場務。

第三章

真相浮現

醫院走廊的熒光燈管嗡嗡作響,照得蘇夢臉上淚痕泛著冷光。她躺在推床上抓我的手,指甲在我虎口掐出月牙形的紅痕。

陳默...寶寶會不會死...

我抽回手,白大褂上沾著血的醫生正朝我走來。趙明宇站在消防門旁邊抽菸,黃毛亂得像雞窩,運動鞋上沾著泥,一看就是剛從哪個賭桌上被叫過來。

先兆流產。醫生翻病曆本,需要住院觀察。她瞥了眼趙明宇,您是孩子父親

趙明宇噴出一口煙:關你屁事。

我把蘇夢的醫保卡遞給醫生:用最好的藥。

蘇夢突然掙紮著坐起來:陳默你彆走!輸液管被她扯得嘩啦響,你說過會負責的...

趙明宇的煙掉在地上。醫生看我的眼神像在看什麼變態。走廊裡等號的孕婦們齊刷刷抬頭,我耳朵燒得發燙,一把按住蘇夢肩膀:你他媽胡說什麼

那天晚上你明明說...她哭得睫毛膏全花了,你說會當寶寶爸爸...

我後槽牙咬得發酸。大四那晚的記憶碎片式閃現——她跨坐在我腰上,吊帶裙肩帶滑到手肘,床頭燈把她的影子投在牆上,像隻振翅欲飛的蝴蝶。第二天早晨她穿好衣服站在窗前,背對著我說:我們就當什麼都冇發生過,好嗎

現在這隻蝴蝶用有毒的磷粉把我裹成了繭。

護士推著蘇夢往病房走,她還在抽抽搭搭地喊我名字。趙明宇堵住我去路,滿嘴煙臭噴在我臉上:行啊哥們,喜當爹

我一拳砸在他鼻梁上。

血濺在我襯衫第三顆鈕釦上時,保安正從電梯裡衝出來。趙明宇捂著鼻子罵娘,我甩開保安的手往安全通道跑,身後傳來蘇夢撕心裂肺的尖叫:陳默你回來——

消防通道裡黴味混著尿騷味。我坐在樓梯上喘氣,手機在兜裡震個不停。掏出來看,是張阿姨發來的照片——蘇夢去年流產的病曆本,患者簽名處龍飛鳳舞寫著李夢婷。

我盯著那個名字看了足足十秒。去年國慶同學聚會,蘇夢說她回老家照顧生病的姑姑。朋友圈發的照片裡,她穿著碎花裙站在稻田邊上,配文家鄉的月亮最圓。

而這張病曆上的日期,正是聚會後第三天。

手機又震,這次是陌生號碼:想知道蘇夢真麵目嗎今晚八點,工體北門藍色港灣

我盯著這條簡訊看了半天,直到螢幕自動熄滅。窗外暮色漸沉,玻璃上映出我的臉——眼下兩團青黑,嘴角還沾著趙明宇的血。

擦臉時摸到下巴上結痂的傷口,是蘇夢今早親過的地方。我使勁搓那塊皮膚,直到它火辣辣地疼。

藍色港灣是家地下酒吧。我推開包間門時,沙發上癱著個穿紀梵希T恤的胖子,正拿著麥克風嚎《愛情買賣》。茶幾上擺著七八個空啤酒瓶,菸灰缸裡堆成小山。

陳默胖子眯著眼打量我,蘇夢的ATM

我攥緊拳頭。他咧嘴一笑,金牙在彩燈下閃瞎人眼:我是阿龍,趙明宇發小。遞給我一瓶科羅娜,那傻逼輸錢跑路了,臨走讓我給你帶句話。

酒瓶在我手裡咯吱響:什麼話

他說...阿龍湊過來,一股蒜味撲麵而來,蘇夢早知道他欠高利貸,私奔是她提的。

我喉嚨發緊:放屁。

阿龍掏出手機劃拉幾下,遞給我看。是段視頻,蘇夢穿著吊帶裙坐在賭桌上,趙明宇摟著她腰,背景音裡有人喊下注下注。日期顯示是三個月前,那天她跟我說在加班,讓我幫她喂貓。

看見冇阿龍的金牙又閃了一下,這妞精著呢,知道宇哥要跑路,提前把存款都轉自己卡上了。

視頻裡蘇夢笑著往趙明宇嘴裡塞籌碼,胸口貼著張便簽紙,上麵寫著今晚贏的錢都歸我。我突然想起上個月她找我借的五千塊,收款方是個建材公司。

她是不是用我的名義借過錢我問。

阿龍挑眉:喲,知道了他掰著手指數,建材公司那個是小頭,主要是一筆五萬的信用貸...掏出另一部手機,看,這是還款提醒簡訊,發你舊手機號上的。

我盯著那條簡訊,胃裡翻江倒海。那個號碼是我大學用的,畢業後給了蘇夢,她說要註冊小號打遊戲。去年我收到過幾條莫名其妙的催款簡訊,當時還以為是詐騙。

宇哥本來想帶她跑澳門翻本,阿龍開了一瓶新啤酒,結果這妞半路發現自己懷孕了,怕被賭場的人抓去抵債,連夜買機票回來了。

泡沫順著瓶口流到他手腕上,像一團蠕動的蛆。我機械地灌了口酒,冰涼的液體滑過喉嚨,卻澆不滅胸腔裡那把火。

她回來找我...是趙明宇的主意

阿龍哈哈大笑,肥肉在T恤下亂顫:宇哥原話是——'你不是還有個忠犬備胎嗎找他接盤啊!'他模仿趙明宇的語氣惟妙惟肖,冇想到你真上鉤了,笑死...

我掄起酒瓶砸在茶幾上。玻璃碴飛濺,阿龍尖叫著往後躲,金牙磕在麥克風上發出刺耳噪音。

操!你瘋啦

帶我去找趙明宇。我揪住他衣領,現在。

阿龍掙開我,抹了把臉上的啤酒沫:找他有屁用!那傻逼早飛柬埔寨了。他掏出張皺巴巴的紙,看看這個,蘇夢親筆寫的欠條,押給地下錢莊的。

借條上蘇夢的簽名我認識,但金額讓我眼前發黑——二十萬,抵押物欄寫著XX小區1棟302室,那是我房子的地址。

這他媽犯法的!我把紙揉成一團。

阿龍聳肩:錢莊的人可不管這個。他壓低聲音,聽說她還不上錢,答應給人當'代孕'抵債...意味深長地瞄我,你說她肚子裡那個,到底是誰的種

我抓起玻璃碴往他臉上捅時,保安衝了進來。

後腦勺撞在牆上時,我恍惚看見大二那年的蘇夢。她穿著白裙子站在辯論賽領獎台上,我把花束遞給她,她彎腰時髮梢掃過我臉頰,帶著茉莉洗髮水的香味。

十八歲的她不會知道,二十八歲的她會變成什麼樣。

醒來時人在醫院走廊長椅上。護士說我是醉酒鬨事被送來的,我摸到後腦勺腫了個包,手機錢包都在。阿龍早冇影了,倒是收到條陌生號碼簡訊:友情價,蘇夢全套黑料5萬,要的轉賬

下麵附了張照片:蘇夢穿著病號服躺在手術檯上,日期是去年七月,手術名稱宮腔粘連分離術。

我盯著照片看了很久。去年七月她說公司組織團建,朋友圈發了張家門口行李箱的照片,配文青海湖我來啦。照片裡行李箱輪子上沾著片枯葉,當時我還奇怪七月哪來的枯葉。

現在想來,那是醫院花壇裡的銀杏。

病房號是707。推門前我做了三次深呼吸,聽見裡麵蘇夢在打電話:...親子鑒定當然要做...不然那傻逼怎麼掏錢...聲音甜得發膩,和平時跟我說話的語氣判若兩人。

我踹開門。蘇夢驚慌失措地掛電話,手機塞到枕頭底下。她臉色比床單還白,手背上插著輸液針,床頭監護儀滴滴響。

陳默...她眼眶瞬間紅了,你怎麼纔來...

我走到床前,掏出阿龍給我的欠條拍在床頭櫃上:解釋一下。

她瞟了眼紙條,眼淚立刻下來了:他們逼我簽的...趙明宇欠的錢...

用我房子抵押

我...我當時太害怕了...她抓住我手腕,錢我已經還了一部分...

監護儀上的心率變成一條直線——她把電極片扯掉了。我冷笑:演,繼續演。

蘇夢突然掀開被子,針頭帶出一串血珠。她跪在床上抱住我的腰,肚子貼著我胯骨,隔著病號服能感覺到微微隆起。

陳默...她仰起臉,淚水漣漣,我知道你生氣...但寶寶是無辜的...抓著我的手按在她小腹上,你摸摸,他在動...

掌心下的肌膚溫熱柔軟。我突然想起急診醫生的話——子宮壁薄如紙。這下麵曾經有過多少不屬於我的生命來了又走

做親子鑒定。我抽回手,現在。

蘇夢的表情凝固了。窗外暮色四合,最後一縷夕陽照在她脖子上,那裡有個新鮮的吻痕,絕對不是我這個備胎留下的。

你...你不信我她聲音發抖,那天晚上我們明明...

去年七月你在哪我打斷她。

她瞳孔猛地收縮:青海...青海湖...

我亮出手術室照片。蘇夢的臉瞬間失去血色,嘴唇抖得像風中落葉。監護儀突然尖銳地報警,她捂著肚子蜷縮起來,病號服後背洇出汗漬。

疼...她呻吟,寶寶...

我站在原地冇動。護士衝進來按呼叫鈴,醫生緊隨其後。蘇夢在被單下扭成一隻蝦米,卻還伸著手夠我:陳默...救我...

病人血壓驟降!護士喊。

醫生掀開病號服下襬,我瞥見蘇夢大腿內側的淤青——指痕形狀,像是被人狠狠掐過。她察覺到我的視線,突然掙紮著抓住我衣角:

是他逼我的...趙明宇說不做代孕就殺了我...眼淚鼻涕糊了一臉,陳默...我隻有你了...

醫護人員把她往手術室推時,她還在嘶喊我的名字。走廊上病人們探頭張望,有個坐輪椅的老太太搖頭歎氣:造孽啊...

手術燈亮起來後,我在消防通道裡吐了。胃裡翻出的酸水燒灼著喉嚨,就像這十年吞下的所有謊言都在此刻反芻。

手機在兜裡震動。掏出來看,是醫院公眾號推送的檢驗報告——蘇夢的HCG數值比正常孕婦低30%,備註欄寫著建議排查宮外孕或胚胎髮育異常。

我突然想起她昨天說寶寶踢我了。六週的胚胎連四肢都冇發育完全,哪來的腳踢子宮

手術室門開時,我正坐在長椅上翻蘇夢的朋友圈。去年十月那條家鄉的月亮最圓下麵,有條被刪除的評論,點開還能看到半截:手術完彆吃...

醫生摘下口罩:孩子保住了。她遞給我一張紙,但您太太的子宮情況非常糟糕,這是第三次流產後的宮腔粘連...

我盯著診斷書上習慣性流產那幾個字,耳邊嗡嗡響。醫生還在說什麼絕對臥床、情緒穩定,但我隻看見她嘴唇一張一合,像條缺氧的魚。

我不是她丈夫。我說,她丈夫在柬埔寨賭錢。

醫生的表情像吞了隻蒼蠅。我把蘇夢的手機塞給她:麻煩轉交給她。轉身時聽見醫生驚呼:天!這...

鎖屏上是阿龍剛發來的最新照片:蘇夢和趙明宇在私立醫院做試管嬰兒的簽字單,日期是我們意外那晚的前三天。

電梯門關上前,我聽見蘇夢在手術室裡尖叫我的名字。那聲音像鈍刀割肉,一下下淩遲著我最後那點可笑的真心。

走出醫院時,夜風吹散了天上的雲。月亮又大又圓,和去年蘇夢照片裡的一模一樣。

隻是這次,我終於看清了月光下她的影子——從來冇有什麼振翅欲飛的蝴蝶,隻有一隻織網的毒蜘蛛。

第四章

毒網纏身

醫院走廊的消毒水味鑽進鼻孔,我站在707病房門口,手裡攥著剛從列印店取來的資料。蘇夢的主治醫生迎麵走來,白大褂口袋裡插著支鋼筆,筆帽上的紅十字像一滴血。

您太太情緒很不穩定。醫生推了推眼鏡,今早又出現宮縮。

我把資料袋往身後藏了藏:她不是我太太。

醫生皺眉:那您更不應該刺激她。遞給我一張繳費單,住院費該交了。

我接過單子,最下麵一行寫著宮腔灌注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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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費項目。旁邊護士站傳來列印機嗡嗡聲,兩個小護士湊在一起看手機,突然爆發出一陣竊笑。

李醫生!護士長喊,三床的HCG複查結果出來了,比昨天又降了!

醫生匆匆走了。我掏出手機查HCG下降意味什麼,搜尋結果第一條:可能預示胚胎停育。

病房門虛掩著,我輕輕推開一條縫。蘇夢側躺在病床上玩手機,窗簾縫隙漏進的陽光照在她隆起的腹部——才住院三天,肚子居然明顯大了。她左手打著點滴,右手拇指在螢幕上飛快滑動,嘴角掛著笑。

我躡手躡腳走到床邊,看見她正在刷朋友圈。最新動態是趙明宇的,定位在金邊某賭場,配文輸光最後一毛。蘇夢點了個讚,評論注意安全,然後切到另一個賬號,發條僅自己可見的狀態:等拿到錢就遠走高飛。

跟誰遠走高飛我問。

蘇夢手機啪地掉在被子上。她轉頭看我時,臉上還殘留著冇來得及收起的笑意,眼睛瞪得圓圓的,像個被抓到偷糖的小孩。

陳默...她聲音立刻帶上了哭腔,你怎麼纔來...

我拖過椅子坐下,資料袋放在膝頭。蘇夢的目光在上麵停留了半秒,迅速移開。她伸手夠床頭櫃上的水杯,故意抖得像個帕金森患者。

醫生說寶寶可能...她啜泣著,陳默,我害怕...

我把水杯遞給她,她接過去時小指在我掌心撓了一下——這個動作太熟悉了,大學時每次她想讓我幫忙寫作業,都會這樣撩我。

蘇夢,我慢慢拆開資料袋,你還記得去年同學聚會嗎

她睫毛顫了顫:記、記得啊...

那天晚上你送我回家。我抽出第一張紙,我們睡了。

蘇夢的臉瞬間失去血色。她攥緊被單,指節泛白:你...你提這個乾什麼...

我亮出列印的私立醫院就診記錄:第二天你去做了緊急避孕藥隨訪。指著日期欄,9月16日,正好是聚會後72小時。

她突然劇烈咳嗽起來,水杯打翻在床單上,浸濕一片深藍。護士聞聲進來換床單,蘇夢趁機抓住她胳膊:能幫我找下李醫生嗎我肚子疼...

護士走後,我繼續攤開資料:但有趣的是,兩週後你又去了同一家醫院。亮出第二張紙,妊娠確診,孕周顯示...正好是聚會那晚懷上的。

蘇夢的呼吸變得急促,監護儀上的心率線開始劇烈波動。她伸手去按呼叫鈴,我搶先一步拔掉了線頭。

趙明宇的試管記錄是假的。我又拿出一張紙,他根本冇有生育能力,三年前就在男科醫院確診了無精症。

蘇夢開始發抖,眼淚大顆大顆往下掉。但這次我冇心軟,把最後一張紙拍在她麵前——是張B超單,患者姓名李夢婷,孕周6周,檢查日期是去年十月。

這纔是你去年流產的真實記錄。我盯著她脖子上暴起的青筋,蘇夢隻是你眾多假名之一,對吧

病房突然安靜得可怕。窗外有隻麻雀落在窗台上,歪頭看著我們,又撲棱棱飛走了。蘇夢的眼淚奇蹟般地止住了,她慢慢坐直身體,手指梳理著頭髮,突然笑了。

陳默,她聲音變得又冷又硬,你比我想的聰明一點。

我胃裡翻湧。這個表情我見過——大三那年辯論賽決賽,她就是用這種眼神看對手的,下一秒就把對方辯得啞口無言。

孩子確實是你的。她輕撫腹部,但你以為那晚是意外嗤笑一聲,我在你酒裡下了藥。

我耳邊嗡的一聲。記憶碎片突然重組——那晚我醉得反常,醒來後頭痛欲裂,床頭櫃上有半杯冇喝完的啤酒,杯壁掛著可疑的白色沉澱。

為什麼我嗓子啞得不像自己的。

蘇夢拿起手機劃了幾下,調出張照片給我看:一個穿高中校服的女孩站在醫院門口,肚子隆起如小山。雖然打了馬賽克,我還是認出那是我老家縣醫院的招牌。

認識嗎你初戀林小雨。蘇夢冷笑,高二暑假她懷孕退學,孩子是你室友王浩的。

我渾身發冷。林小雨是我同桌,有段時間總躲著我,後來突然轉學了。原來...

她找我借錢打胎,我幫了她。蘇夢眯起眼,代價是她把你的一切都告訴我——喜歡什麼顏色,害怕什麼動物,甚至...她意味深長地頓了頓,你喝醉後會斷片。

我猛地站起來,椅子哐當倒地。十年了,原來從高中起我就活在楚門的世界裡,每個偶遇都是精心設計的陷阱。

本來計劃懷上就訛你一筆。蘇夢聳聳肩,冇想到趙明宇突然說要私奔...她眼中閃過一絲陰鷙,那混蛋騙我做了三次試管,最後連取卵錢都冇給夠。

我抓起資料袋就要走,蘇夢突然從床上撲下來抱住我的腿。輸液架轟然倒地,針頭從她手背扯出,帶出一串血珠。

陳默!她尖叫,你敢走我就跳樓!指著窗戶,一屍兩命!

我掰開她手指,發現她掌心全是汗,黏膩得像蛇的腹部。監護儀瘋狂報警,醫護人員衝進來時,蘇夢正用頭撞牆,額頭上已經腫起個大包。

都是你逼我的!她聲嘶力竭,要不是你突然查這些...

我被保安推出病房。走廊上擠滿了看熱鬨的病人,有個坐輪椅的老頭搖頭歎氣:現在的年輕人啊...

消防通道裡,我蹲在台階上翻看蘇夢的手機相冊——剛纔對峙時,我趁亂順走了它。鎖屏密碼是我生日,相冊裡有個加密檔案夾,封麵是張模糊的B超圖。

試了三次密碼都錯誤,手機提示一分鐘後重試。我盯著那個倒計時,突然想起蘇夢高中時的學號——17。

檔案夾開了。裡麵全是醫療單據的拍照,最早可以追溯到五年前:人流手術同意書、宮腔鏡複查報告、試管受精知情同意書...最後一張是三個月前的胚胎移植記錄,移植日期用紅筆圈出,旁邊寫著務必成功。

那天蘇夢發朋友圈說感冒了,配圖是杯冒著熱氣的薑茶。現在想來,薑茶旁邊的藥盒上印著黃體酮。

手機突然震動,是趙明宇發來的視頻通話。我猶豫兩秒,點了接聽。螢幕裡出現張浮腫的臉,黃毛油膩地貼在額頭上,背景是臟兮兮的旅館牆壁。

寶貝兒想我了冇——趙明宇的嬉笑戛然而止,操!怎麼是你

我直接把手機鏡頭對準胚胎移植記錄。趙明宇的表情從震驚變成猙獰:這賤人!老子花八萬買的胚胎!

什麼胚胎

烏克蘭女模的卵子!趙明宇咬牙切齒,說好生下來給我媽交差,她居然——

視頻突然中斷。我盯著黑下去的螢幕,胃裡翻江倒海。蘇夢肚子裡的孩子,居然是個定製嬰兒

病房方向傳來騷動。我跑回去,看見蘇夢被綁在約束床上,醫生正在給她注射鎮靜劑。她看見我,突然停止掙紮,嘴角扯出個詭異的笑。

陳默...她聲音輕得像羽毛,你贏了...

醫生示意我出去。在走廊儘頭,他摘下口罩,露出疲憊的表情:您太太...我是說這位患者,情況很複雜。遞給我一份報告,今早的超聲顯示,胚胎著床位置異常,大概率是宮外孕。

我盯著報告單上那個模糊的黑影,它看起來更像腫瘤而不是生命。

更麻煩的是這個。醫生翻到下一頁,患者HIV篩查陽性,需要進一步確診。

我膝蓋一軟,差點跪在地上。醫生扶住我:您最好也去做個檢查。頓了頓,她病曆本上寫的是假名,我們剛在係統裡查到,她真名叫李夢婷,去年在我們醫院做過梅毒治療。

走廊的燈光突然變得刺眼。我恍惚看見十八歲的蘇夢站在教室門口衝我笑,陽光透過她白襯衫,勾勒出纖細的腰線。那天她借我的橡皮,上麵還留著她的體溫。

原來連體溫都是假的。

走出醫院時,天已經黑了。手機裡幾十個未接來電,最新一條是張阿姨發的語音:小陳啊,我侄女說那個李夢婷專門騙男人,光咱們區就有三個上當的...

我關掉手機,站在馬路中間等紅燈。對麵商場大螢幕上正在播新聞,女主播的紅唇一張一合:...代孕黑色產業鏈...

綠燈亮了。我邁步往前走,背後突然傳來刺耳的刹車聲。轉頭看見一輛救護車呼嘯著衝進醫院,車頂藍光在夜色中劃出淒厲的弧線。

就像我那可笑的十年癡情,轉了一圈,又回到原點。

第五章

終局揭曉

手術室的燈亮得刺眼。我坐在走廊長椅上,手裡捏著蘇夢的手機。螢幕還停在那條備忘錄介麵——等拿到錢就遠走高飛,後麵跟著我的銀行賬號和密碼。

護士推著儀器車匆匆跑過,輪子在地板上刮出尖銳的聲響。三小時前,蘇夢被推進去時羊水已經破了,醫生說是胎盤早剝,大概率保不住孩子。

家屬!手術室門突然打開,戴口罩的醫生朝我招手,簽字!

我機械地走過去。醫生遞來的同意書上密密麻麻寫滿了併發症風險,最後一行用紅筆圈出可能切除子宮。

病人大出血。醫生語速飛快,我們儘量保子宮,但情況不樂觀。

簽字筆在我手裡抖得像風中的樹葉。十年前蘇夢參加演講比賽前,也是這樣抖著手把演講稿遞給我檢查。那天她穿著白裙子,馬尾辮上繫著藍色蝴蝶結,稿紙上沾著她手心的汗,暈開了幾個鋼筆字。

現在這張紙上沾的是她的血。

快點!醫生催促。

我簽下名字,最後一筆劃破了紙張。醫生轉身要走,我拽住他袖子:孩子...能活嗎

胎兒才28周。醫生搖頭,就算活下來也是...他冇說完,但眼神說明瞭一切。

手術室門再次關上。我滑坐在地上,後背貼著冰涼的瓷磚。口袋裡的手機震動起來,是個陌生號碼。

陳默男聲帶著電流雜音,我是趙明宇。

我握緊拳頭,指甲陷進掌心:你他媽還敢——

聽我說!趙明宇打斷我,那孩子不是我的!

走廊儘頭有護士推著藥車經過,車輪聲碾過我的沉默。趙明宇的聲音突然變得很近,彷彿就貼在我耳邊:

蘇夢找的黑診所,用的不知道誰的精子...他啐了一口,老子也是剛知道,那賤人同時吊著好幾個凱子!

我喉嚨發緊:你怎麼證明

電話那頭傳來翻紙聲:看見她手機相冊裡那個加密檔案夾冇密碼是她生日加學號。

我解鎖蘇夢的手機,點開那個標著寶寶的檔案夾。裡麵全是B超照片,最早一張顯示孕周是8周,拍攝日期卻是在我們意外之前兩週。

看見冇趙明宇冷笑,那婊子懷孕後才設計的你!

照片角落印著診所logo——天使婦產。我突然想起張阿姨說過,她侄女在那傢俬立醫院當護士。撥通電話時,我的手抖得幾乎拿不住手機。

你說李夢婷啊護士姑娘聲音清脆,她是我們這常客了,光去年就做了三次人流。鍵盤敲擊聲傳來,對了,上個月她還帶了個黃毛來做試管呢,那男的壓根冇精子...

我掛斷電話,胃裡翻江倒海。手術室燈還亮著,窗外的雨越下越大,打在玻璃上像無數隻敲擊的手。

手機又震,是趙明宇發來的照片。蘇夢和個禿頂老男人的親密合影,日期是去年冬天——那天她跟我說去哈爾濱看冰雕。照片背景裡床頭櫃上擺著個藥盒,放大看是克羅米芬,促排卵藥物。

最後一條語音:這老東西是開煤礦的,答應給她兩百萬生兒子。

雨聲忽然變大。我走到窗邊,看見樓下急診科門口停著輛救護車,擔架上躺著個渾身是血的女孩,年紀看起來不超過二十。醫護人員推著車狂奔,女孩的手垂下來,腕上戴著條紅繩——和蘇夢常戴的那條一模一樣。

手術室門終於開了。主刀醫生摘下口罩,臉上帶著疲憊:子宮保住了,但孩子...他搖搖頭,是個男孩,兩斤八兩,送新生兒ICU了。

我張了張嘴,卻發不出聲音。醫生遞給我個透明密封袋,裡麵是張皺巴巴的紙,隱約能看到親子鑒定四個字。

清宮時發現的。醫生壓低聲音,藏在子宮後壁和直腸之間的凹陷裡。

鑒定報告上父權概率99.9999%像記重拳砸在我太陽穴。被檢測人姓名李夢婷,檢測日期是三個月前——正是蘇夢剛懷孕的時候。

病人醒了。護士從病房出來,一直喊你名字。

我冇動。醫生拍拍我肩膀:她以後很難再懷孕了。頓了頓,你們還年輕,可以...

不必了。我把鑒定書塞回給他,我不是家屬。

電梯下行時,玻璃映出我扭曲的臉。十年了,我以為自己愛的是個虛榮任性的女孩,冇想到是條偽裝成白兔的毒蛇。

住院部一樓大廳擠滿了人。電視裡在播社會新聞,女主播的聲音字正腔圓:...代孕團夥以戀愛為名詐騙,涉案金額超千萬...畫麵閃過幾張女孩照片,最後一張打了馬賽克,但那件藍毛衣我認識,是去年我送蘇夢的生日禮物。

走出醫院,雨已經停了。地上積水映出破碎的天空,我踩過去,踩碎了自己最後的幻想。

手機在兜裡震動,掏出來看是新生兒科的電話。我直接關機,把SIM卡掰成兩半扔進垃圾桶。旁邊有個穿病號服的女人在抽菸,手腕上密密麻麻的針眼像螞蟻爬過的痕跡。

借個火她衝我笑,門牙缺了一顆。

我搖頭走開,聽見她在背後喊:李夢婷那個賤人還冇死啊

轉身時那女人已經不見了,地上隻剩半截菸頭,火星在積水裡嘶嘶作響。

三天後我去醫院辦手續。蘇夢已經轉到普通病房,賬單顯示她住了單人間,每天光護理費就八百。繳費視窗的護士告訴我,有個黃頭髮的男人昨天來預存了五萬。

戴著口罩,眼睛挺凶的。護士找零錢給我,說是孩子父親。

我捏著收據去新生兒科。保溫箱裡的小傢夥渾身插滿管子,胸口起伏微弱得像隻瀕死的麻雀。護士說他有嚴重的肺部感染,正在用呼吸機維持。

要看看嗎她遞給我一張檢查單。

我搖頭,隻問了句:能活嗎

不好說。護士歎氣,早產兒併發症多...她突然壓低聲音,昨天警察來調查,說這孩子可能涉及什麼案子...

走出醫院時,陽光刺得我流淚。路邊有個穿高中校服的女孩在發傳單,馬尾辮一晃一晃,像極了第一次見到蘇夢時的樣子。

我繞開她,徑直走向地鐵站。閘機吞下我的單程票,就像這座城市吞下了我十年的癡心妄想。

後來我聽說蘇夢出院了,孩子冇保住。趙明宇因為賭博被拘留,供出了地下代孕團夥的線索。張阿姨說她侄女工作的黑診所被查封時,搜出了上百份偽造的親子鑒定報告。

我的HIV檢測是陰性。拿到報告那天,我去了趟高中母校。操場邊的梧桐樹已經長得比教學樓還高,當年蘇夢站過的地方現在立著個籃球架。

班主任老周退休了,見到我很高興:陳默啊,最近有蘇夢訊息嗎那丫頭當年多靈啊...

我笑笑冇說話。臨走時他塞給我一本相冊,說是整理檔案時找到的。回家翻開,扉頁上貼著畢業照,蘇夢站在我斜前方,白襯衫藍裙子,笑得見牙不見眼。

照片背後有行小字,褪色得幾乎看不清:陳默是傻瓜

我合上相冊,把它塞進書架最深處。窗外又開始下雨,這次我冇看手機。

雨停了之後,天總會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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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青梅懷孕後,反手送她進局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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