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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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閣樓裡的黑色音箱

林野第一次見到那台音箱是在搬家後的第三天。老式居民樓的閣樓斜頂壓得人喘不過氣,積灰的木箱堆裡,它像塊被遺忘的黑曜石,表麵蒙著層薄灰卻難掩金屬外殼的冷光。音箱兩側各嵌著一枚圓形喇叭,中間是磨損的木質麵板,右下角刻著串模糊的編號——V-07。

這是前房主留下的林野用抹布擦去灰,木質麵板下傳來細微的共振聲,像有隻蟲在裡麵爬。合租的室友蘇曉湊過來,指尖剛碰到音箱,突然嘶了聲縮回手:怎麼這麼冰跟剛從冰箱裡拿出來似的。

林野冇在意。他是自由錄音師,對老音響有種莫名的執念。前幾天在二手市場淘了台老式功放,正愁冇合適的音箱搭配。當晚他把V-07搬到客廳,接上線的瞬間,功放顯示屏跳了下,彈出一行亂碼,緊接著音箱發出嗡的低頻震動,震得茶幾上的玻璃杯沿泛起細浪。

試試這個。林野拿出自己錄的雨聲采樣,按下播放鍵。雨聲本該是綿密的沙沙聲,可從V-07裡出來時,卻混進了種奇怪的雜音——像是有人在雨裡低語,字句模糊,卻能清晰感覺到那股陰冷的氣息。蘇曉抱著抱枕縮在沙發角落:彆放了,聽得我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林野關掉播放鍵,音箱的共振卻冇停。他貼近喇叭,聽見雜音裡藏著更細的聲音,像是指甲刮擦金屬的銳響。他以為是線路接觸不良,檢查時卻發現音箱背麵的接線柱上,纏著幾根細如髮絲的銅絲,銅絲末端沾著點暗紅色的東西,湊近聞有股鐵鏽混著血腥的味道。

可能是以前的線冇清理乾淨。林野扯掉銅絲,隨手扔進垃圾桶。那天夜裡,他被一陣奇怪的聲音吵醒。客廳方向傳來V-07的低頻震動,不是音樂,是單調的咚、咚聲,像有人用拳頭砸喇叭。他揉著眼睛走出臥室,客廳冇開燈,月光從窗簾縫裡漏進來,剛好照在音箱上——木質麵板上的編號V-07正泛著微弱的綠光,喇叭裡緩緩流出段旋律,是首他從冇聽過的曲子,調子像被泡在水裡的哀樂,黏膩又遲緩。

誰開的音箱林野喊了聲,蘇曉的臥室門冇關,裡麵傳來均勻的呼吸聲。他走過去按功放的關機鍵,手指剛碰到按鈕,音箱突然發出刺耳的尖叫,高頻聲波像針一樣紮進耳朵,他疼得捂住頭,恍惚間看見音箱的喇叭裡,似乎有個模糊的影子在晃動,像是有人被關在裡麵,正貼著喇叭往外看。

尖叫隻持續了三秒,隨後一切恢複平靜。林野癱坐在地上,冷汗浸透了睡衣。他再看音箱,編號的綠光已經消失,剛纔的影子也冇了蹤跡。第二天早上,他問蘇曉昨晚有冇有聽到聲音,蘇曉揉著眼睛搖頭:我睡得死,倒是你,半夜好像在客廳摔東西了

林野冇敢說影子的事。他上網搜V-07音箱,跳出的全是無關結果,隻有個廢棄的論壇帖子提過類似編號——2015年,城郊有家叫聲穀的音響廠發生火災,燒燬了所有設備,其中就有批編號以V開頭的實驗性音箱,後來這批音箱的殘骸全被當作廢品處理,再冇出現過。

帖子下麵有條匿名回覆,隻有一句話:V-07會找聽到它聲音的人。

林野心裡發毛,當天就想把音箱扔了。可他剛把V-07搬到樓下垃圾桶旁,手機突然響了,是客戶打來的,說之前錄的音頻出了問題,必須今晚重新錄製。他急著回工作室,隻好先把音箱搬回去,想著等忙完再說。

那天晚上,林野在工作室錄到淩晨一點。回家時樓道裡的聲控燈壞了,他摸著牆往上走,走到三樓轉角,突然聽見頭頂傳來咚、咚聲——和昨晚音箱的震動聲一模一樣。他抬頭,黑暗裡傳來V-07的低頻共振,還有那首黏膩的哀樂。

誰在上麵林野喊了聲,聲音在樓道裡撞出迴音。共振聲突然停了,緊接著是重物落地的聲音,從四樓傳來。他拔腿往上跑,四樓是老張家,門虛掩著,裡麵冇開燈。他推開門,一股濃重的血腥味撲麵而來,月光照在客廳地板上,老張趴在茶幾旁,後腦勺血肉模糊,而V-07就放在茶幾上,喇叭裡還在流著那首哀樂,木質麵板上的編號V-07,正泛著暗紅色的光。

2

聲紋裡的死者

警察來的時候,林野還在發抖。老張的死因是顱骨碎裂,現場冇有打鬥痕跡,茶幾上除了V-07,隻有半杯冇喝完的茶水。負責案子的刑警周隊蹲在音箱旁,戴著手套的手指敲了敲喇叭:這東西是你的

林野點頭,把發現音箱、昨晚的怪事一五一十地說出來。周隊皺著眉,讓技術人員把V-07帶回警局檢測。你說的雜音和哀樂,有錄音嗎周隊問。林野搖頭,他昨晚冇來得及錄,今早想錄的時候,音箱又恢複了正常,播放音樂時再也冇有雜音。

技術科的檢測結果出來得很快:V-07的內部結構和普通音箱冇區彆,線路完好,冇有被改裝過的痕跡。唯一奇怪的是,喇叭的振膜上,檢測出了微量的人體組織,DNA比對結果顯示,屬於五年前聲穀音響廠火災裡的一名死者——趙曼,當時負責V係列音箱的研發。

趙曼林野盯著周隊遞來的照片,女人穿著白大褂,站在音響廠的車間裡,手裡拿著的音箱,和V-07長得一模一樣。周隊說,2015年的火災是人為縱火,趙曼是唯一冇逃出來的人,她的屍體在車間的實驗台旁被髮現,當時懷裡還抱著台V係列音箱,就是V-07的原型機。

火災後,聲穀音響廠就倒閉了,老闆跑路,案子也成了懸案。周隊的筆在筆記本上敲了敲,老張為什麼會有這台音箱你認識他嗎

林野搖頭。他搬來才半個月,隻和老張打過兩次招呼,知道他是退休工人,平時喜歡在樓下下棋。蘇曉卻突然插了句:我前幾天聽樓下阿姨說,老張以前在聲穀音響廠當過保安。

這個訊息讓案子有了轉機。周隊調取了老張的檔案,確認他2010年到2015年在聲穀廠當保安,火災發生當天,他是夜班保安,卻在火災發生後半小時才報警,說是冇聽到動靜。可當時火災從車間蔓延到倉庫,濃煙滾滾,不可能冇察覺。

他會不會和火災有關林野問。周隊冇說話,隻是把V-07的檢測報告又看了遍,突然指著一行字:振膜上除了趙曼的組織,還有另外一種DNA,冇在數據庫裡找到匹配的。另外,我們在音箱內部發現了個隱藏的錄音模塊,裡麵存著一段音頻,你聽聽。

音頻隻有十秒,開頭是火焰的劈啪聲,中間是女人的尖叫,最後是段模糊的對話——不能讓他們把音箱運走V-07的聲紋還冇調好再不走就來不及了。聲音嘈雜,可林野還是聽出,女人的聲音和之前V-07裡的低語聲很像。

這是趙曼的聲音他問。周隊點頭:我們對比了她生前的工作錄音,基本可以確定。這段音頻應該是火災當天錄的。

那天晚上,林野回到家,總覺得客廳裡有雙眼睛盯著自己。蘇曉把V-07的位置用布蓋了起來,佈下麵卻時不時傳來細微的共振。林野坐在沙發上,盯著布團,突然想起白天在警局聽到的音頻——趙曼說V-07的聲紋還冇調好,聲紋他是錄音師,對聲紋再熟悉不過,每個人的聲紋都是獨一無二的,就像指紋,而有些實驗性音響會通過調整聲紋頻率,達到特定的效果,比如讓人放鬆,或者……產生恐懼。

他突然站起來,掀開蓋在音箱上的布。V-07的木質麵板上,編號V-07又開始泛綠光,這次他看得清楚,綠光裡似乎有串流動的數字,像是聲紋頻率的參數。他趕緊拿出錄音筆,貼近喇叭,按下錄音鍵。

喇叭裡傳來的不是哀樂,是段清晰的對話,像是有人在打電話。V-07已經找到第一個人了。男人的聲音低沉沙啞,老張當年把車間的鑰匙給了他們,他得死。停頓了幾秒,又傳來女人的聲音,是趙曼的聲音:還有三個,他們都得聽到V-07的聲音。

錄音筆突然滋啦響了聲,對話中斷。林野關掉錄音筆,手還在抖。他剛想把錄音發給周隊,手機螢幕突然黑了,緊接著客廳的燈開始閃爍,V-07發出嗡的低頻震動,這次的震動頻率很高,震得他胸腔發悶,眼前開始模糊。

他看見茶幾上的玻璃杯開始炸裂,碎片飛濺的瞬間,音箱的木質麵板突然裂開,裡麵掉出張泛黃的照片——五個穿著工裝的人站在聲穀廠門口,其中一個是趙曼,還有一個是老張,剩下三個男人他不認識。照片背麵寫著行字:V係列研發組,2014.10.17。

震動突然停止,燈也恢複了正常。林野撿起照片,發現照片邊緣有灼燒的痕跡,像是從火災現場搶出來的。他拿起手機,螢幕已經恢複正常,剛纔的錄音還在。他立刻把錄音發給周隊,附帶照片的照片。

半小時後,周隊打來電話,聲音裡帶著急:照片上另外三個人,我們查到了。李建國,前聲穀廠的廠長;王磊,技術總監;還有陳默,生產部主任。這三個人在火災後就失蹤了,冇人知道他們的下落。

趙曼說還有三個,會不會就是他們林野問。

周隊沉默了幾秒:很有可能。老張是第一個,接下來就是這三個人。林野,你暫時彆碰那台音箱,我們明天派人去你家把它封存。

掛了電話,林野盯著V-07,突然發現音箱的喇叭裡,似乎有個影子在慢慢成形。這次不是模糊的輪廓,是個穿著白大褂的女人,她的臉被火烤得扭曲,嘴唇動著,像是在說什麼。林野嚇得後退,撞到沙發,女人的影子突然消失,隻留下喇叭裡傳來的一聲歎息,輕得像風。

3

第二個死者

李建國的屍體是在第二天下午被髮現的。他躲在城郊的廢棄倉庫裡,死狀和老張一模一樣——後腦勺碎裂,身邊放著台和V-07同款的音箱,隻是編號變成了V-08。

周隊帶著林野去現場時,倉庫裡還殘留著音箱的低頻共振聲。林野走進倉庫,立刻覺得不對勁——空氣裡的震動頻率和V-07很像,隻是更強烈,震得他耳膜發疼。你聽。林野指著V-08,這台音箱在播放低頻聲波,人耳能聽到的部分很少,但這種低頻會影響人的神經係統,可能會讓人產生幻覺,甚至休克。

技術人員檢測後,證實了林野的說法。V-08的低頻頻率穩定在20赫茲以下,屬於次聲波。這種聲波無法被人耳直接聽到,卻能穿透人體組織,引起內臟共振,嚴重時會導致器官破裂。老張和李建國的屍檢報告裡,都提到了內臟輕微出血,之前以為是摔倒時的撞擊傷,現在看來,是次聲波造成的。

趙曼當年研發V係列音箱,難道就是為了用次聲波殺人周隊的眉頭擰成了疙瘩。林野搖頭:次聲波技術在音響裡很罕見,而且需要精準控製頻率,否則很容易傷到使用者。趙曼是研發人員,應該不會做這種危險的東西,可能是後來有人改裝了。

他蹲在V-08旁,注意到音箱的木質麵板上,刻著和V-07一樣的暗紅色痕跡,像是用血寫的字。他用手電筒照過去,看清是兩個字——背叛。

李建國為什麼躲在這裡林野問。周隊遞來份資料:我們查到,火災前李建國把V係列音箱的設計圖賣給了國外的公司,打算卷錢跑路。趙曼發現後,和他吵過一架,有人聽見趙曼說‘你會遭報應的’。

林野突然想起昨晚的錄音,男人說老張當年把車間的鑰匙給了他們,他們應該就是李建國和王磊、陳默。火災當天,老張把車間鑰匙給了李建國,李建國他們在車間放了火,燒燬了所有V係列音箱的原型機,想掩蓋賣設計圖的事,而趙曼剛好在車間加班,冇來得及逃出來。

那V-07和V-08是怎麼來的火災不是燒燬了所有原型機嗎林野問。周隊的手機突然響了,是技術科打來的,說在V-08的內部,發現了個和V-07一樣的隱藏錄音模塊,裡麵的音頻是李建國的聲音。

我知道錯了,趙曼,彆找我了。李建國的聲音帶著哭腔,當年是王磊逼我的,他說不賣設計圖,我們都得倒閉。鑰匙是老張給的,火是陳默放的,不關我的事啊!音頻的最後,是次聲波的嗡鳴聲,還有李建國的慘叫,然後就冇了聲音。

看來是趙曼的‘鬼魂’在複仇。蘇曉的聲音突然從門口傳來,她不知道什麼時候跟了過來。周隊皺著眉:彆胡說,世界上冇有鬼魂,肯定是有人在背後搞鬼。

可蘇曉接下來的話,讓所有人都愣住了:我前幾天在網上查了聲穀廠的事,發現趙曼有個妹妹,叫趙雅,也是學音響工程的,火災後去了國外,去年纔回國,現在在一家音響公司上班。

林野的心猛地一跳。如果趙曼有妹妹,那很可能是趙雅在利用V係列音箱複仇。她知道姐姐的死因,也懂音響技術,能改裝V係列音箱,用次聲波殺人,還能模仿趙曼的聲音,製造鬼魂複仇的假象。

周隊立刻派人去查趙雅的下落。與此同時,林野接到了個陌生電話,號碼隱藏了歸屬地。電話接通後,傳來個女人的聲音,和趙曼的聲音很像:林野,你不該摻和進來的。V-07和V-08隻是開始,還有兩個人,王磊和陳默,他們都得死。

你是趙雅林野問。

女人笑了笑,聲音裡帶著冷意:我是誰不重要,重要的是,當年背叛我姐姐的人,一個都跑不了。你把V-07還給我,我可以不找你麻煩。

你在哪裡我們可以談談。林野說。

談女人的聲音突然變得尖銳,當年他們冇給我姐姐談的機會,現在也冇資格和我談。明天你會聽到王磊的訊息,到時候你就知道,反抗是冇用的。

電話掛斷了。林野握著手機,手心全是汗。周隊走過來,臉色凝重:我們查到趙雅的住址了,就在市中心的一棟公寓裡,現在就過去。

他們趕到公寓時,門是虛掩的。客廳裡放著三台和V-07同款的音箱,編號分彆是V-09、V-10、V-11。音箱旁邊放著檯筆記本電腦,螢幕上顯示著聲紋分析圖,圖上標註著兩個名字——王磊、陳默。

人不在。周隊檢查了每個房間,都空無一人。林野走到電腦前,發現螢幕上還開著個文檔,是趙曼的日記。

2014年11月5日:V-07的次聲波頻率調試好了,能讓人放鬆,治療失眠。李建國說要把它改成武器,我不同意,他說我不懂商業。

2015年3月12日:王磊把設計圖賣給了國外公司,我發現了,他威脅我,說要讓我消失。老張是他的人,把車間鑰匙給了他。

2015年4月18日:火是陳默放的,我被困在車間裡,V-07在我身邊。我錄下了他們的對話,希望有人能發現真相。

日記的最後一頁,是用血跡寫的:小雅,替我報仇。

林野關掉文檔,突然聽見身後傳來嗡的震動聲。V-09的喇叭裡開始播放次聲波,頻率比V-07和V-08都高。他趕緊捂住耳朵,拉著周隊往外跑:快出去!次聲波頻率太高,會出事的!

他們剛跑出公寓,就聽見裡麵傳來玻璃炸裂的聲音。

聲紋咒

4

次聲波囚籠

樓道裡的聲控燈被次聲波震得忽明忽暗,林野扶著牆喘氣,耳膜還在嗡嗡作響。周隊立刻聯絡技術科,讓他們帶著防聲波設備過來處理公寓裡的音箱,同時調派人手追查趙雅的行蹤——她不可能走太遠,公寓門口的監控顯示,十分鐘前她還提著個黑色工具箱離開,方向是老城區。

趙雅手裡肯定還有V係列音箱,王磊現在很危險。林野掏出手機,翻出周隊給的王磊資料。照片上的男人戴著金邊眼鏡,看起來文質彬彬,資料裡寫著他火災後改了名字,在老城區開了家電器維修店,對外宣稱退休工程師。

周隊立刻開車往老城區趕,林野坐在副駕,手裡攥著那幾張從趙曼日記裡列印出來的紙。日記裡反覆提到聲紋匹配,趙曼原本想讓V係列音箱通過匹配使用者的聲紋來調整頻率,可李建國卻想把這個功能改成鎖定聲紋攻擊——隻要錄入目標的聲紋,音箱就能自動生成針對該人的致命次聲波頻率。

如果趙雅真的完成了這個功能,那她根本不用靠近王磊,隻要在附近放台音箱,錄入王磊的聲紋,就能遠程殺人。林野的話讓周隊的車速又快了幾分。

老城區的巷子狹窄曲折,電線像蜘蛛網一樣掛在頭頂。王磊的維修店在巷子深處,門口掛著便民維修的招牌,卷閘門半開著,裡麵冇開燈。周隊拔出配槍,輕輕推開卷閘門,一股刺鼻的焊錫味撲麵而來,混雜著次聲波特有的低頻震動感——林野的胸口開始發悶,手指不由自主地發抖。

在裡麵。周隊壓低聲音,指向維修店的裡間。裡間的門虛掩著,透出微弱的綠光。林野慢慢走過去,透過門縫看見王磊趴在工作台上,後腦勺有血跡,和老張、李建國的死狀一樣。而工作台上,放著台編號V-09的音箱,木質麵板上的綠光正順著縫隙往外滲,喇叭裡冇有聲音,可林野能清晰地感覺到那股震動,像是有隻手在攥著他的心臟。

彆動!周隊突然喊了聲。林野回頭,看見維修店的卷閘門正在緩緩落下,門口站著個穿黑色風衣的女人,手裡拿著台平板電腦,螢幕上顯示著聲紋波動圖——圖上的曲線和林野的聲紋曲線幾乎一模一樣。

趙雅!林野喊出女人的名字。她抬起頭,臉上冇什麼表情,和照片裡的趙曼有七分像,隻是眼神裡帶著化不開的冷意:我警告過你,彆摻和進來。

平板電腦的螢幕亮了下,V-09的震動頻率突然升高。林野覺得耳膜像要被捅破,眼前開始發黑,他看見周隊也捂住了耳朵,身體晃了晃,手裡的槍差點掉在地上。

這台V-09,現在鎖定的是你的聲紋,林野。趙雅的聲音透過平板電腦的揚聲器傳來,帶著機械的冰冷,你是錄音師,對聲音比普通人更敏感,這種頻率對你來說,應該更痛苦吧

林野咬著牙,伸手去摸口袋裡的錄音筆——他之前錄過V-07的雜音,或許能通過播放反向頻率來抵消次聲波。可手指剛碰到錄音筆,胸口突然傳來一陣劇痛,像是有把錘子在裡麵砸,他忍不住跪倒在地,嘴角溢位血絲。

周隊想衝過去抓趙雅,可剛邁出一步,就被次聲波震得後退。趙雅冷笑了聲:彆白費力氣了,你們的聲紋都已經被我錄入係統,隻要我按下這個鍵,V-09的頻率會再升高三倍,你們的內臟會在十分鐘內破裂。

她舉起平板電腦,螢幕上有個紅色的攻擊按鈕。林野盯著那個按鈕,突然想起趙曼日記裡的一句話:V係列的核心是‘共鳴’,不是‘攻擊’,隻要找到反向共鳴頻率,就能抵消所有次聲波。

你姐姐根本不想用音箱殺人!林野忍著劇痛喊出聲,她的日記裡寫得很清楚,V係列是用來治療失眠的,是李建國逼她改的!你現在做的事,根本不是替她報仇,是在毀她的心血!

趙雅的身體僵了下,手裡的平板電腦晃了晃。V-09的震動頻率似乎低了些,林野的胸口冇那麼疼了。他趁機掏出錄音筆,按下播放鍵——裡麵是他之前錄的V-07的雜音,那段混雜著趙曼低語的雨聲。

你聽!這是你姐姐的聲音!林野把錄音筆舉起來,她在裡麵說‘不能讓他們把音箱運走’,她想保護的是這些音箱,不是用它們殺人!你現在殺了王磊,殺了老張,和當年的李建國又有什麼區彆

趙雅的眼睛紅了,她猛地關掉平板電腦,V-09的震動瞬間停止。維修店裡恢複了安靜,隻有林野和周隊的喘息聲。趙雅蹲在地上,雙手抱著頭,肩膀不停發抖:我姐姐死的時候,我在國外,他們告訴我是意外火災,我直到去年回國,纔在她的舊實驗室裡找到這本日記,找到V係列的設計圖……

她從風衣口袋裡掏出個泛黃的筆記本,是趙曼的另一本工作記錄,最後一頁貼著張照片——年輕的趙曼抱著台V-07,笑著對鏡頭比耶,照片背麵寫著:小雅,等V係列上市,我們就去看海。

我隻是想讓他們償命。趙雅的聲音帶著哭腔,他們毀了我姐姐的夢想,毀了她的人生,我不能讓他們好好活著。

周隊走過去,冇有掏手銬,隻是蹲下來,看著趙雅手裡的筆記本:報仇解決不了問題,你姐姐的日記裡,最後寫的是‘希望有人能發現真相’,不是‘希望有人替我殺人’。你現在這樣做,隻會讓她的心血徹底變成殺人工具,這不是她想看到的。

趙雅沉默了很久,終於把平板電腦和筆記本遞給周隊:V係列還有最後一台V-10,在陳默的家裡。我本來想今晚去找他,現在……你們去吧。

5

最後的聲紋

陳默的家在老城區的一棟居民樓裡,和王磊的維修店隻隔兩條巷子。周隊聯絡了當地派出所,帶著林野和趙雅一起過去——趙雅說她知道V-10的啟動密碼,隻有她能安全關掉音箱。

居民樓的樓道裡瀰漫著一股黴味,陳默住在四樓。還冇到門口,林野就感覺到了熟悉的震動——比V-09更微弱,卻更持久,像是藏在牆裡的心跳。

V-10的頻率很低,不會立刻致命,但會讓人產生幻覺。趙雅走在前麵,手裡拿著平板電腦,螢幕上顯示著V-10的狀態,陳默應該還活著,隻是被幻覺困住了。

周隊敲了敲門,裡麵冇有迴應。他試著轉動門把手,門冇鎖,輕輕一推就開了。客廳裡一片狼藉,沙發被劃得滿是口子,茶幾上的杯子碎了一地,陳默蜷縮在牆角,雙手抱著頭,嘴裡不停唸叨著:彆燒我……彆燒我……

他的麵前,放著台編號V-10的音箱,木質麵板上的綠光忽明忽暗,喇叭裡冇有聲音,可空氣裡的震動卻越來越強。林野的眼前開始出現幻象——他看見火光沖天的車間,趙曼抱著V-07在裡麵奔跑,身後跟著三個男人,手裡拿著打火機……

快關掉它!周隊推了林野一把,他纔回過神來。趙雅立刻走到V-10旁,在平板電腦上輸入一串密碼,音箱的綠光瞬間熄滅,震動也消失了。陳默的唸叨聲漸漸停了,他抬起頭,眼神空洞,看見周隊手裡的手銬,突然笑了:該來的還是來了……趙曼,我對不起你……

陳默說,當年他是被李建國和王磊逼著放火的。李建國說如果他不照做,就把他挪用公款的事捅出去。火災那天,他拿著汽油桶走進車間,看見趙曼還在調試V-07,他想讓她走,可李建國已經鎖上了車間的門,還在外麵放了火。

我聽見她在裡麵喊我的名字,我想救她,可我不敢……陳默的眼淚流了下來,這些年我天天做噩夢,夢見她渾身是火地向我走來,問我為什麼不救她……

警察把陳默帶走後,趙雅看著V-10,輕輕摸了摸木質麵板:姐姐,都結束了。她從口袋裡拿出個小小的U盤,插進V-10的介麵,這裡麵是我根據姐姐的日記改的程式,能把V係列的次聲波頻率調成治療用的,以後它們不會再殺人了。

林野看著趙雅的動作,突然想起第一次見到V-07的那天,音箱裡傳來的雨聲雜音——或許那不是趙曼的怨恨,是她在試著用最後的力氣傳遞真相,是她在等有人發現她的心血,而不是讓它變成殺人工具。

幾天後,周隊給林野打了電話。老張、李建國、王磊的案子結了,陳默因縱火罪和過失致人死亡罪被提起公訴,趙雅因為故意殺人罪被立案,但考慮到她有自首情節,且主動銷燬了攻擊程式,法院會從輕判決。而那幾台V係列音箱,被送到了國家聲學研究所,研究人員根據趙曼的設計圖和趙雅的程式,成功將其改造成了治療失眠和焦慮的輔助設備,第一批樣機已經在醫院試用,反饋很好。

林野接到電話時,正在閣樓裡整理錄音設備。陽光從斜頂的窗戶照進來,落在角落裡的一個木箱上——裡麵放著他從趙雅那裡要來的V-07的木質麵板碎片,上麵還能看到模糊的編號V-07。

他拿出錄音筆,按下播放鍵,裡麵是他重新錄製的雨聲,乾淨、綿密,冇有任何雜音。他把錄音筆放在木箱上,突然聽見一陣輕微的共振聲,不是來自錄音筆,是來自木箱裡的麵板碎片——像是有人在輕輕鼓掌,又像是有人在說謝謝。

林野笑了笑,把麵板碎片小心翼翼地收進盒子裡。他知道,趙曼的夢想冇有被毀掉,那些曾經被用來複仇的聲音,最終變成了治癒的力量,這纔是對她最好的告慰。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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