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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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張燙金的結婚請柬,被我用來壓著兒子辰辰的骨灰盒。

猩紅的底色,鎏金的淮與夏字,像一雙淬過血的眼睛,透過三年時光,嘲諷地望著我。

靳淮,我的前夫哥,要再婚了。娶的是豪門夏家最受寵的小女兒,夏依然。婚禮定在下月初八,中州國際會展中心,屆時將有上百家媒體全球同步直播,一場名副其實的世紀盛宴。

快遞員送來請柬時,表情古怪,欲言又止。畢竟,我是個死人。三年前那場慘烈的車禍,官方通報上,我——沈晚,當場死亡。靳淮為我舉辦的葬禮,據說也極其風光。

我撫摸著骨灰盒冰冷的紫檀木,指尖劃過上麵辰辰的名字。我的兒子,我那患有先天心臟病、被我小心翼翼嗬護了五年的寶貝,在那場車禍中,冇有當場死亡。他死於搶救不及時。

在醫院冰冷的走廊裡,我渾身是血,拖著斷腿,親眼看著靳淮冷靜地打完一通電話後,才慢條斯理地對醫生說:儘力就好。

那時我才明白,這場車禍不是意外。它是靳淮為我和辰辰精心準備的終點站。我這個配不上他野心的妻子,和那個永遠需要钜額醫藥費的兒子,是他完美人生藍圖上,早就想抹去的汙點。

請柬的內頁,是靳淮和夏依然的婚紗照。男人英俊儒雅,笑容溫和,一如三年前他抱著我說晚晚,我愛你時的模樣。他身邊的女孩,年輕、漂亮、滿眼都是不諳世事的幸福。

真好。用我和兒子的命,換來他的功成名就,再娶新人。那筆三千萬的钜額意外保險金,想必就是他淮宇科技上市的最後一筆關鍵融資吧。

我的私人偵探影子發來訊息:都安排好了。你的賓客身份,是夏依然大學時期的海外舍友‘Winnie’,一個無足輕重的邊緣人物,冇人會注意。

我回覆:K那邊呢

K說,他已經拿到了婚禮直播後台的最高權限。他說,他能讓靳淮在那天,對著全世界,表演一次最華麗的‘數字自殺’。

我關掉手機,打開了桌上那個平平無奇的蛋糕盒。裡麵不是鬆軟的奶油和甜膩的果醬,而是一個黑色的、3D列印出來的、與骨灰盒內膽尺寸完全吻合的容器。

我戴上無菌手套,小心翼翼地,將辰辰的骨灰,一點一點地,轉移到這個黑色的容器裡。

做完這一切,我將請柬放在蛋糕盒上,輕輕地笑了。

辰辰,彆怕。我的聲音溫柔得像在哄他睡覺,爸爸結婚,我們去送一份大禮。他欠你的,媽媽讓他用全世界來還。

三年的蟄伏,三百六十個位元幣翻成的億萬資本,從地獄深淵建立起的情報網,都將在那一天,為我奏響複仇的序曲。

靳淮,你用一場盛大的直播來炫耀你的新生。

我便用這場直播,來宣告你的死刑。

2

Winnie小姐,這是您定製的婚禮蛋糕,‘永恒之心’。

城中最頂級的蛋糕工坊蜜語,首席甜點師親自將一個巨大的、九層高的蛋糕模型推到我麵前。他臉上是職業性的熱情微笑,眼中卻藏不住對這件藝術品的驕傲。

蛋糕通體純白,用翻糖雕琢出無數繁複的蕾絲與玫瑰,頂端是一對依偎在一起的水晶天鵝,在燈光下折射出夢幻般的光芒。

很美。我平靜地評價。

是的,這是我們團隊耗時一個月,純手工打造的。尤其是最頂端這一層,按照您的要求,我們預留了一箇中空結構,並加固了外壁。您可以將那份‘最重要的禮物’,完美地放置進去。

他口中的最重要的禮物,是我當時下單時用的說辭。我說,我為新娘準備了一份獨一無二的驚喜,需要儀式開始前親手放進蛋糕。

甜點師顯然將這理解成了某種昂貴的珠寶或信物,十分配合。

我點了點頭,從隨身的恒溫手提箱裡,取出了那個裝著辰辰骨灰的黑色容器。它被我偽裝成了一個高級珠寶盒的模樣。

可以了,我自己來。我示意他們可以離開。

在空無一人的VIP定製間裡,我打開了蛋糕頂層的那個精巧暗格,小心翼

翼地,將辰辰放了進去。

不大不小,剛剛好。

我輕輕合上暗格,它與周圍的翻糖裝飾完美地融為一體,看不出絲毫破綻。

從這一刻起,這個象征著甜蜜與幸福的永恒之心,成了我兒子的第一座、也是最後一座靈柩。它將在萬眾矚目之下,被送進那場世紀婚禮的殿堂,安靜地等待著審判鐘聲敲響的那一刻。

走出蜜語時,陽光有些刺眼。我抬手遮了遮,恍惚間,彷彿看到了三年前的那個午後。也是這樣的陽光,辰辰坐在車後座的兒童安全椅上,小臉貼著車窗,開心地問我:媽媽,爸爸說今天會帶我們去看海,是真的嗎

是真的,寶貝。我笑著回答他,爸爸說,等他的公司上市了,就買一艘大大的遊艇,我們一家人,天天都可以出海。

辰辰拍著小手,咯咯地笑,陽光落在他柔軟的髮梢上,像跳躍的金色音符。

然後,一輛失控的卡車,就從側麵的岔路口,像一頭沉默而迅猛的鋼鐵巨獸,狠狠地撞了上來。

回憶的碎片像玻璃渣一樣,瞬間刺進心臟,帶來一陣熟悉的、尖銳的絞痛。我深吸一口氣,用三年來早已訓練出的、如同本能的冷靜,將所有翻湧的情緒,重新壓回那口名為複仇的深井之下。

手機震動了一下,是K發來的訊息。

姐,找到那個卡車司機了。影子說他三年前拿了靳淮一百萬,跑路去了緬北,上個月剛因為賭債被人砍了條腿,偷偷潛回國。我已經鎖定了他的IP地址,在城西的一家黑網吧。

很好。我回覆。

需要現在動手嗎

不。我敲下兩個字,眼神冰冷得像手術刀,留著他,他是我們送給新郎的第二份‘禮物’。

3.

死亡證明這種東西,對靳淮這種人來說,不過是一張可以交易的紙。

三年前,我從那場死亡中醒來,躺在一傢俬人診所的病床上。救我的人,是影子。他說,是我那位早已過世的、曾是刑警隊長的父親,在臨終前托他關照我。

靳淮買通了急救中心的內線,延誤了你兒子的搶救時間。又買通了殯儀館的人,準備將還在昏迷中的你,直接送進火化爐。影子的聲音冇有一絲波瀾,像在陳述一件與他無關的事實,我在最後關頭,用一個無名屍體換下了你。所以,沈晚已經‘死’了。

我冇有哭,也冇有鬨。在那一刻,隨著辰辰的體溫一同流逝的,還有我所有的眼淚和軟弱。我隻問了他一個問題:幫我複仇,需要多少錢

影子看著我空洞的眼睛,沉默了許久,說:這不是錢的問題。靳淮現在是中州的明星企業家,他有最好的律師團隊,最強的公關公司,還有無數權貴當他的保護傘。從法律上,你動不了他。

我不要法律。我說,我要他,身、敗、名、裂。

從那天起,沈晚死了。活下來的,是一個名叫Winnie的幽靈。

我用靳淮給我的那張五百萬的銀行卡——他大概以為那是讓我安心上路的封口費——換成了當時還無人問津的位元幣。我賭上了我的全部,幸運的是,我賭贏了。

這三年,我像一塊海綿,瘋狂地吸收著一切可以化為武器的知識。金融、法律、黑客技術、心理學……我找到了因學術成果被靳淮竊取而絕望到企圖自殺的K,給了他一個復仇的目標和無限的資金支援。我讓影子幫我建立起一張遍佈中州的情報網,監控著靳淮的一舉一動。

我們像三隻潛伏在黑暗中的蜘蛛,耐心地、一根一根地,編織著一張針對靳淮的、巨大的網。

而現在,收網的時刻,終於到了。

婚禮前一天,夏家為夏依然舉辦了一場盛大的單身派對。作為新娘大學時期的海外舍友,我自然也收到了邀請。

派對在夏家位於山頂的豪華彆墅舉行,到處都是衣著光鮮的富家千金。我穿著一身低調的黑色長裙,安靜地坐在角落裡,像一個與這場狂歡格格不W入的觀察者。

夏依然很快就發現了我。她提著裙襬,端著香檳,像一隻驕傲的白天鵝,走到我麵前。Winnie,你終於來了!我還以為你不來了呢!

她的笑容天真又燦爛,是那種被保護得很好的、從未見過世界陰暗麵的女孩。

路上有點堵車。我微笑著,與她碰了碰杯,依然,你今天真美。靳先生能娶到你,真是他的福氣。

哪有啦。夏依然羞澀地笑了,臉上是藏不住的幸福,靳淮他對我真的很好,把我寵得像個公主。他說,他以前有過一段不幸的婚姻,前妻身體不好,情緒也不穩定,最後還……唉,不說了。他說,遇到我,纔是他真正人生的開始。

我看著她那張幸福得快要溢位蜜糖的臉,心裡冇有一絲波瀾。

棋子,是不需要被同情的。尤其是,當她心甘情願地,享受著另一對母子的屍骨堆砌起來的幸福時。

我從手包裡拿出一個包裝精美的禮盒,遞給她。這是我送你的新婚禮物,提前祝你新婚快樂。

哇,是什麼呀夏依然驚喜地接過。

一個U盤。我說,笑容溫和而無害,裡麵是我大學時偷拍的很多你的‘醜照’,還有我們一起寫的‘人生願望清單’。我想,在婚禮前夜,看看過去的自己,會是件很有意義的事。

討厭啦你!夏依然嬌嗔地拍了我一下,開心地收下了禮物。

她不會知道,那個U盤裡,除了那些無傷大雅的青春照片,還有一個被K加密過的隱藏檔案。

檔名叫:《獻給新孃的真相》。

啟動的鑰匙,是我明天在婚禮現場,發給她的一條簡訊。

4

婚禮當天,我以一種詭異的平靜,完成了所有的準備。

挑選禮服,化上精緻的妝容,戴上K為我特製的、既是耳環也是微型通訊器的眼。鏡子裡的女人,麵容沉靜,眼神卻像一潭深不見底的寒水。這張臉,因為三年前的車禍,做過幾次修複手術,與過去有五六分相似,卻又多了幾分陌生的疏離感。足以讓我在人群中,既不至於被一眼認出,又能讓靳淮在某個瞬間,感到一種莫名的、來自地獄的熟悉感。

姐,一切就緒。我已經黑進了會展中心的安保係統,給你開了一路綠燈。婚禮的全球直播信號,現在也由我接管了。隨時可以切換。K的聲音從耳環中傳來,帶著一絲壓抑不住的興奮。

影子呢

影子已經‘請’到了那位卡車司機,正在後台的某個儲藏室裡‘喝茶’。另外,他也搞定了蛋糕的運送環節,保證萬無一失。

好。我深吸一口氣,最後看了一眼擺在桌上的、辰辰小小的相框。照片裡,他笑得像個小太陽。

辰辰,看好了。媽媽帶你去,討債。

中州國際會展中心,被裝點成了花的海洋,夢的宮殿。上千名流雲集,鎂光燈閃爍如星海。巨大的LED螢幕上,滾動播放著靳淮和夏依然在世界各地拍攝的、極儘奢華的婚紗照。

靳淮穿著一身白色高定禮服,站在迎賓台前,接受著眾人的祝賀。他意氣風發,春風得意,正處於人生的最高光時刻。淮宇科技上市後股價一路飆升,如今又與夏氏集團聯姻,他的人生,完美得像一個被精心編寫過的程式。

我以Winnie的身份,隨著人流,緩緩走向他。

我的心跳,平穩得像一台精密的儀器。

輪到我時,我微笑著伸出手:靳總,新婚快樂。

靳淮的目光在我臉上一掃而過,禮貌性地與我握了握手。他的手溫暖而有力,就是這雙手,簽下了殺死我和辰辰的合同。

在他即將鬆開手的那一刻,他的身體,微不可查地僵了一下。

他的目光,重新聚焦在我的臉上,帶著一絲困惑和探究。他大概是從我這張陌生的臉上,捕捉到了一絲熟悉的、讓他不安的影子。

我們……是不是在哪裡見過他皺起了眉頭。

可能是在夢裡吧。我微笑著,抽回了手,語氣輕快地像在開一個無傷大雅的玩笑。畢竟,像靳總這樣的人物,是很多女孩的夢中情人呢。

我冇有再給他繼續探究的機會,轉身融入了賓客之中。但我能感覺到,他那道審視的目光,像一根芒刺,久久地停留在我背後。

很好,靳淮。

在你完美的世界裡,我種下了第一顆懷疑的種子。

很快,它就會生根、發芽,然後長成一棵,將你和你的帝國,都徹底絞殺的參天大樹。

5

我找到了一個絕佳的觀察位置,靠近舞台,卻又隱在角落的陰影裡。這裡,我可以清晰地看到舞台上的一切,也能將台下所有重要人物的表情,儘收眼底。

夏家的掌舵人,夏依然的父親夏正國,坐在主賓席的第一位。他表情嚴肅,眼神銳利,像一頭審視著自己獵物的獅子。這場聯姻對他來說,是一場商業投資。他看中的,是靳淮和他背後淮宇科技的潛力。

靳淮的父母,也坐在主桌,臉上是那種小人得誌般的、毫不掩飾的驕傲。我記得很清楚,辰辰剛被查出心臟病時,就是這位婆婆,指著我的鼻子罵我是個掃把星,生了個討債鬼。

還有淮宇科技的幾位大股東,以及靳淮生意場上的夥伴與對手……他們每個人,都將是這場審判的見證者。

依然,準備好了嗎司儀的聲音,將會場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拉到了禮堂的入口。

大門緩緩推開,夏依然挽著父親夏正國的胳膊,站在一片璀璨的光影中。她穿著價值千萬的定製婚紗,頭戴古董鑽石皇冠,美得像一個真正的公主。她的臉上,洋溢著此生最幸福的微笑。

靳淮走上前,從夏正國手中,接過了他的新娘。

依然,你今天真美。他在夏依然的額頭上,印下深情一吻。

全場掌聲雷動。直播鏡頭給了這對新人一個長長的特寫,彈幕上瞬間被天作之合、神仙愛情的祝福刷屏。

我拿出手機,在賓客們熱烈的掌聲掩護下,給夏依然發了一條簡訊。

簡訊內容很簡單,隻有一個網址鏈接,和一句話:新婚快樂。打開它,這是我送你的,第三份禮物。

舞台上,夏依然的手機,在她伴孃的手包裡,輕輕震動了一下。她有些疑惑地看了一眼伴娘,伴娘會意,拿出手機遞給了她。

她看到了我的簡訊。她大概以為,這隻是我開的一個小玩笑。她帶著幸福的、縱容的微笑,當著靳淮的麵,點開了那個鏈接。

鏈接打開,是一個需要密碼的加密檔案。

密碼提示是:你丈夫前妻的忌日。

夏依然的笑容,第一次,僵在了臉上。

她當然知道這個日期。因為靳淮曾不止一次地,在她麵前表演過深情。每年的那一天,他都會獨自待一會兒,說是為了緬懷那個不幸的故人。

她下意識地,輸入了那個日期。

檔案,解密了。

裡麵,是一段錄音,和一份完整的、由影子整理出來的,關於三年前那場車禍的調查報告。包括靳淮的銀行轉賬記錄、他與那個卡車司機的通話記錄、以及他如何買通關係偽造我死亡證明的全過程。

我靜靜地看著她。看著她的臉色,從幸福的緋紅,一點一點地,褪成了死人般的慘白。她握著手機的手,開始無法抑製地顫抖。

她猛地抬起頭,望向身邊那個正微笑著接受眾人祝福的、完美的丈夫。那眼神,不再是愛慕與崇拜,而是陌生、恐懼,和一種被巨大謊言吞噬的、毀滅性的震驚。

靳淮也察覺到了她的異樣。

怎麼了,依然他關切地問,試圖去握她的手。

夏依然像觸電一樣,猛地將手縮了回來。

棋子,已經開始動搖了。

而這,還僅僅隻是一個開始。

6.

婚禮的流程,還在按部就班地進行。

交換戒指,深情擁吻,新人致辭。靳淮的表演,堪稱完美。他講著他們相愛的故事,講著對未來的期許,聲音磁性,情感充沛,引得台下不少感性的女賓客,都偷偷抹起了眼淚。

隻有我知道,他那副深情的皮囊之下,藏著一顆怎樣冰冷、惡臭的靈魂。

而他身邊的新娘夏依然,則像一個被抽走了靈魂的木偶。她臉上的笑容早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強撐著的、搖搖欲墜的麻木。她的眼神,始終不敢再與靳淮對視,而是像一隻受驚的兔子,惶恐地掃視著台下的賓客,最後,落在了我身上。

我迎著她的目光,舉起酒杯,對她遙遙一敬,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意味深長的微笑。

她的身體,猛地一顫。

司儀高聲宣佈:現在,讓我們有請工作人員,為我們推上由新孃的摯友,Winnie小姐,特彆定製的九層婚禮蛋糕——‘永恒之心’!

來了。

我的心臟,終於有了一絲細微的、像是被什麼東西攥緊了的悸動。那不是緊張,而是一種等待了三年的、即將收割獵物的興奮。

伴隨著浪漫的音樂,四名工作人員小心翼翼地,將那個承載著辰辰骨灰的巨大蛋糕,推到了舞台中央。它潔白無瑕,聖潔美麗,像一座通往天堂的階梯。

天哪,太美了!

這絕對是我見過最美的婚禮蛋糕!

台下發出一陣陣驚歎。直播的彈幕,也瞬間被壕無人性、貧窮限製了我的想象所淹冇。

司儀將一把銀色的蛋糕刀,遞到了靳淮和夏依然的手中。現在,請兩位新人,一同切下這象征著甜蜜與永恒的第一刀!

靳淮微笑著,握住了夏依然冰冷的手,引導著她,將刀尖,對準了蛋糕的底層。

等一下。

一個輕柔,卻又清晰得足以讓全場都聽見的聲音,響了起來。

是我。

我從陰影中走出,款步登上了舞台。所有人的目光,都瞬間聚焦在了我這個不速之客身上。

Winnie你乾什麼夏依然愕然地看著我。

靳淮的眉頭,也緊緊地鎖了起來。他看著我這張讓他感到不安的臉,眼神裡充滿了警惕。

我冇有理會他們,而是徑直走到司儀麵前,拿過了他手中的話筒。

各位來賓,媒體朋友們,大家好。我微笑著,環視全場,目光最後,落在了靳淮那張英俊的臉上。作為新孃的摯友,這份蛋糕,是我送給新人的禮物。但在分享這份‘甜蜜’之前,我覺得,還有一份更重要的‘禮物’,應該先讓大家看到。

我的話,讓全場都陷入了一種詭異的安靜。所有人都預感到,有什麼超出劇本的事情,即將發生。

你到底想乾什麼靳淮的聲音,已經帶上了一絲壓抑的怒意。

彆急啊,前夫哥。我看著他,一字一句地,清晰地說道,我們,不是還有三年的賬,冇算清嗎

前夫哥三個字,像一顆炸雷,在靳淮的耳邊,轟然炸響。

他的瞳孔,在瞬間,縮成了最危險的針尖。他終於認出了我。或者說,認出了我眼神裡,那份他以為早已被碾碎、被燒成灰燼的,屬於沈晚的恨意。

鐘聲,敲響了。

7.

沈晚!

靳淮失聲叫出了我的名字,那張永遠從容自信的臉上,第一次,出現了龜裂般的恐慌。

台下一片嘩然。

沈晚哪個沈晚淮宇科技那個傳說三年前就死了的前妻

她不是死了嗎怎麼可能出現在這裡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閃光燈像是瘋了一樣,對準了我和靳淮。直播間的彈幕,也瞬間從祝福變成了鋪天蓋地的問號。

我冇有給他任何反應和狡辯的時間。

K,開始吧。我在心裡默唸。

下一秒,身後那塊播放著甜蜜婚紗照的、巨大的LED螢幕,突然一黑。

緊接著,一個白色的、小小的骨灰盒的3D模型,出現在螢幕中央,緩緩旋轉。

那是我按照辰辰的骨灰盒,一比一建模的。

靳淮,還記得它嗎我的聲音,通過話筒,冰冷地傳遍全場。我兒子,辰辰的骨灰盒。

靳淮的臉,已經徹底失去了血色。他嘴唇哆嗦著,指著我,卻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三年前,你為了三千萬的保險金,為了擺脫我們母子這兩個‘累贅’,雇人製造車禍。我冇死成,可我們的兒子,辰辰,因為你故意拖延搶救,死在了醫院的走廊裡。

你胡說!你這個瘋女人!靳淮終於找回了自己的聲音,聲嘶力竭地咆哮道,保安!保安!把這個瘋子給我趕出去!

幾個保安立刻衝上台來。

但已經晚了。

我微笑著,對著話筒,輕輕地說:現在,是第一份‘驚喜’。讓我們來聽一段,來自地獄的聲音。

話音剛落,禮堂四周所有的音響,同時響起了一段經過特殊處理的、帶著沙沙電流聲的錄音。

那是一個男人粗嘎的聲音:……靳總,事情都辦妥了。那娘們當場就冇氣了,那小崽子也送去了醫院,我親眼看著他斷氣的。一百萬,什麼時候打我賬上

然後,是另一個無比清晰、也無比熟悉的,屬於靳淮的聲音。

乾得不錯。錢一個小時內到賬。記住,從現在起,忘了這件事,忘了我,也忘了你自己是誰。否則,你和你全家,就從這個世界上消失。

轟——

如果說剛纔的錄音是前奏,那靳淮這句清晰的回答,就是一顆引爆全場的重磅炸彈。

整個禮堂,死一般的寂靜。

所有人都被這突如其來的、**裸的謀殺交易錄音,給震得目瞪口呆。

直播間的彈幕,在停滯了三秒鐘後,以一種井噴式的、前所未有的瘋狂速度,開始滾動。

臥槽

殺妻騙保!還是直播

這是什麼年度大戲!太刺激了!

靳淮是魔鬼嗎!連自己親兒子都害!

靳淮的父母,癱倒在了椅子上。夏依然的父親夏正國,那張嚴肅的臉,已經陰沉得能滴出水來。

而夏依然,她看著身邊的完美丈夫,眼神裡最後的一絲幻想,也徹底破碎。她猛地甩開靳淮的手,像躲避瘟疫一樣,連連後退。

不……這不是真的……這不是……靳淮還在做著最後的、徒勞的掙紮,他瘋狂地衝向音響設備,想要關掉它。

但冇用的。

這聲音,來自雲端。來自K為他構建的、無法被關閉的數字地獄。

它將一遍又一遍地,在全世介麵前,循環播放。

直到,將他最後一絲的體麵,都剝得乾乾淨淨。

8.

錄音可以偽造!這是汙衊!是商業陷害!靳淮像一頭困獸,對著台下嘶吼,試圖挽回已經徹底失控的局麵。

他到底是靳淮,在經曆了最初的恐慌後,迅速找回了一絲梟雄的鎮定。他知道,隻要咬死不認,單憑一段錄音,未必能將他徹底釘死。

偽造我笑了,笑得無比悲涼。靳淮,你總是這麼自信。你以為,我蟄伏三年,為你準備的,就隻有這麼一道開胃菜嗎

我再次舉起話筒。

K,上主菜。

話音剛落,身後黑下去的LED大屏,再次亮起。

這一次,螢幕上出現的,是一個陰暗、肮臟的房間。一個斷了一條腿的、麵容猥瑣的中年男人,正對著鏡頭,瑟瑟發抖。

他就是三年前那個卡車司機。

我……我叫劉強……三年前,確實是……是靳淮……靳總,他給了我一百萬,讓我去撞……撞他老婆孩子的車……

畫麵裡,劉強在影子的引導下,結結巴巴地,開始了他的懺悔。

這人是誰!我根本不認識他!這是你們找來的演員!靳淮還在咆哮。

彆急。我看著他,眼神裡充滿了憐憫,我知道,冇有直接證據,你還是不會認罪。畢竟,當年和你單線聯絡的人,早就被你處理乾淨了,不是嗎

我說著,緩緩抬起手,打了一個響指。

奇蹟,發生了。

螢幕上,那個正在懺悔的卡-車司機劉強的臉,開始像水波一樣,發生了變化。他的五官、他的輪廓,在AI深度合成技術的實時演算下,開始重組。

不到十秒鐘,一張全新的、所有人都無比熟悉的臉,出現在了螢幕上。

那是靳淮的私人助理,跟了他十年,最心腹的,張特助。

而背景音裡,響起了張特助那因為恐懼而變調的聲音:……老闆,你放心,劉強那邊我已經處理乾淨了,他全家都送出去了,這輩子都不會再回來……那筆錢,我也是通過離岸的空殼公司走的,絕對查不到我們頭上……

這是K通過技術手段,從張特助三年前的某個加密通話裡,提取並還原的真實錄音。

現在,我用AI換臉技術,將它,與卡車司機的懺悔,完美地結合在了一起。

真假,已經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所有人都親眼看到了,靳淮的心腹,承認了這一切。

不!!!靳淮發出了絕望的哀嚎。他知道,這一下,是絕殺。

這還冇完。

我對著話令筒,說出了最後一句話。

現在,是最後的甜點。

螢幕上的畫麵,再次切換。

這一次,出現的,是一張醫學CT掃描圖。

圖的旁邊,是一行刺目的、加粗的紅字。

診斷報告:先天性心臟病。患者:靳辰。預測生存期:不超過10歲。

然後,是另一份檔案。

‘天使之心’兒童心臟病專項保險。投保人:靳淮。受益人:靳淮。保險生效日期:車禍前一個月。理賠金額:五千萬。

轟——

如果說之前的證據,是炸彈。那麼這份保險合同,就是引爆所有炸彈的、最後一根引信。

真相,已經不再需要任何語言來解釋。

這是一個蓄謀已久的、為了騙取钜額保險金、為了擺脫累贅,而精心策劃的,針對妻兒的,冷血謀殺。

整個禮堂,鴉雀無聲。

所有人都被這極致的、超出人類想象的邪惡,給震懾住了。

直播間的彈幕,也消失了。不是冇人發,而是因為發送的彈幕數量,已經遠遠超出了服務器的承載極限,導致了係統臨時性的崩潰。

9.

世界的崩塌,是從一聲清脆的耳光開始的。

夏依然用儘全身力氣,一巴掌狠狠地扇在了靳淮的臉上。

畜生!

她那張曾經天真爛漫的臉上,此刻佈滿了淚水、厭惡和一種被徹底摧毀後的瘋狂。她像瘋了一樣,撕扯著自己身上那件純白的、象征著聖潔的婚紗。

你這個魔鬼!你騙我!你一直都在騙我!

靳淮被這一巴掌打懵了,他捂著臉,怔怔地看著眼前這個狀若瘋癲的新娘。

緊接著,是第二記耳光。

來自夏依然的父親,夏正國。

這位執掌著龐大商業帝國的男人,一步一步地走上台。他冇有咆哮,也冇有怒罵,隻是用一種看垃圾般的、冰冷至極的眼神,看著靳淮。

我們夏家,丟不起這個人。夏正國的聲音,平靜得可怕,從現在起,夏氏集團,將動用一切資源,對淮宇科技,進行全麵狙擊。直到它,化為烏有。

說完,他脫下自己的西裝外套,披在幾乎半裸的、失魂落魄的女兒身上,帶著她,頭也不回地,走下了舞台。

主桌上,靳淮的父母,早已被這陣仗嚇得麵無人色,癱在椅子上,抖如糠篩。

多米諾骨牌,開始以一種摧枯拉朽的方式,接連倒下。

靳淮!你這個王八蛋!我們公司的股價!台下,淮宇科技的一位股東,指著自己的手機,發出了淒厲的慘叫。

幾乎是同一時間,所有賓客的手機,都開始瘋狂地響起新聞推送的提示音。

【突發!淮宇科技董事長靳淮涉嫌殺妻騙保,世紀婚禮現場遭曝光!】

【淮宇科技股價瞬間閃崩,一分鐘內觸發熔斷!】

【夏氏集團宣佈,與淮宇科技所有合作即刻終止,並啟動惡意收購程式!】

一條條新聞,像一把把尖刀,將靳淮淩遲。

K,在釋放出現場證據的同時,也向全世界的金融機構和媒體,同步推送了他早已準備好的、關於淮宇科技財務造假、竊取技術專利的黑料大禮包。

這是一場精心策劃的、線上與線下、輿論與資本市場的、全方位飽和式攻擊。

靳淮的帝國,在短短幾分鐘內,就從一座看似堅不可摧的摩天大樓,變成了一片搖搖欲墜的廢墟。

他完了。

他癱倒在地上,眼神空洞,嘴裡還在喃喃地重複著:不……不可能……這不可能……

他到死也想不明白,自己那個天衣無縫的計劃,自己那個完美無瑕的人生,是怎麼會,在自己最輝煌的這一天,崩塌得如此徹底。

我走到他的麵前,居高臨下地看著他。

靳淮,你輸了。我的聲音,平靜得像在陳述一個事實。

然後,我走到那個九層高的、至今仍完美無瑕的婚禮蛋糕前。

我伸出手,在所有人驚愕的目光中,直接掰下了蛋糕的最頂層。

我捧著它,就像捧著一個神聖的、不可侵犯的祭品。

我走到舞台的邊緣,將它高高舉起,向全世界的鏡頭展示。

現在,是最後一份禮物。

我兒子,辰辰的骨灰。

他親眼見證了,他父親的,末日審判。

說完,我鬆開手。

那一層蛋糕,連同裡麵辰辰的骨灰,從高高的舞台上,墜落。

最終,碎裂在靳淮那張慘白如紙的、絕望的臉龐前。

白色的奶油,黑色的骨灰,混雜在一起。

像一場遲到三年的、盛大而悲愴的葬禮。

10.

混亂,如同決堤的洪水,瞬間吞冇了整個禮堂。

賓客們的尖叫,記者們瘋狂的推搡,保安們徒勞的嗬斥……所有聲音交織在一起,構成了一曲末日般的交響。

而我,在完成了最後一擊後,便在影子的掩護下,悄無聲息地,從這條即將沉冇的泰坦尼克號上,撤離了。

我坐在一輛毫不起眼的商務車裡,看著窗外飛速倒退的、會展中心那金碧輝煌的建築輪廓。耳邊的微型通訊器裡,傳來K的聲音,他像一個剛剛打贏了一場世界大戰的將軍,語氣裡充滿了興奮和疲憊。

姐,大獲全勝。淮宇科技的股價已經徹底崩了,退市是板上釘釘的事。夏家和幾個對家公司組成的‘複仇者聯盟’已經開始搶奪它的屍體了。金融市場上,我們這次做空,至少賺了九位數。

靳淮呢我問。

被警察帶走了。謀殺、騙保、商業欺詐,下半輩子,他大概率是要在牢裡度過了。對了,他那個助理,張特助,在看到直播後,第一時間就跑路了,估計是想當汙點證人。

夏依然呢我又問。

這是我唯一有些在意的一枚棋子。

K沉默了一下,說:情況不太好。夏家把她保護起來了,但據說她精神受到了巨大刺激,把自己鎖在房間裡,誰也不見。影子說,他看到她被帶走的時候,眼神……是空的。

我冇有說話。

我利用了她的天真,將她當成了刺向靳淮的第一把刀。我並不為此感到愧A疚,但我也不覺得愉悅。她隻是一個被捲入這場風暴的、可悲的犧牲品。她的悲劇,從她愛上靳淮的那一刻,就已經註定。

車子,最終停在了一處安靜的墓園前。

我和影子下了車。K通過遠程操作,切斷了這裡所有的監控信號。

我捧著一束白色的雛菊,一步一步,走向那個小小的、三年冇有來過的墓碑。

墓碑上,冇有照片,隻有一個名字。

靳辰。

這個姓氏,像一根毒刺,紮在我的心上。

我將花放下,用手輕輕拂去墓碑上的塵土。

辰辰,媽媽來了。我的聲音,在說出這句話時,第一次,帶上了一絲無法抑製的顫抖。

三年來,我活得像一台精密的複仇機器。我關閉了所有不必要的情感,隻留下恨意作為唯一的燃料。

而此刻,站在這塊冰冷的石頭前,看著兒子孤零零的名字,那層堅硬的、用來抵禦痛苦的外殼,終於,出現了一絲裂痕。

都結束了,寶貝。壞人,得到了懲罰。

你……在天上,都看到了嗎

冇有人回答。隻有風,吹過墓園的鬆柏,發出嗚嗚的、像是哭泣的聲音。

我慢慢地,蹲下身,將臉頰,輕輕地貼在冰冷的墓碑上,彷彿這樣,就能感受到一絲辰辰殘留的溫度。

對不起……辰辰……媽媽來晚了……

壓抑了三年的、早已以為乾涸的淚水,在這一刻,終於決堤。

我抱著墓碑,像一個迷路的孩子,在這片寂靜的、屬於亡者的世界裡,放聲痛哭。

11.

我以為一切都已塵埃落定。

但,困獸猶鬥。

靳淮的能量,比我想象的還要大。即便身陷囹圄,他依然能通過他那些編織多年的關係網,向外界發出指令。

在我從墓園回家的第二天,K的藏身之處,遭到了警方的突擊搜查。

姐,快走!他們來了!不是普通的警察,是市局技術偵查隊的人!他們有最高級彆的搜查令!K的聲音在通訊器裡,急促而混亂。

我心裡一沉。

什麼罪名

非法侵入資訊係統罪,還有……金融詐騙。靳淮反咬一口,說我們是商業間諜,說婚禮上的一切,都是我們偽造的,目的就是為了做空淮宇科技的股票!

好一招倒打一耙。

靳淮很清楚,謀殺罪的證據鏈很難在短時間內完全閉合,但他可以利用法律的空子,先給我們扣上一個商業犯罪的帽子。隻要能把我和K控製住,他就有翻盤的時間和機會。

K,銷燬所有數據,立刻撤離!我當機立斷。

來不及了!他們已經破門了!姐,你快走,彆管我!我們的防火牆,能再撐三分鐘,足夠你……

滋啦——

通訊,被切斷了。

幾乎是同一時間,我所住的安全屋的門,被什麼人從外麵用暴力撞開。

衝進來的,不是警察,而是幾個穿著黑色西裝、麵目凶悍的壯漢。為首的,是一個我認識的人——靳淮最忠心的一條狗,曾經負責處理各種臟活的安保主管,阿彪。

沈小姐,好久不見。阿彪的臉上,帶著一種貓捉老鼠般的、殘忍的微笑,靳總說了,他很‘想’你。想請你回去,好好地,敘敘舊。

我冷靜地看著他們,慢慢地從沙發上站了起來。

就憑你們幾個

我們知道沈小姐這幾年學了不少東西,所以,靳總也為你準備了一份‘禮物’。

阿彪說著,打了個手勢。他身後的一個人,拿出了一台平板電腦,點開了一個視頻。

視頻裡,是影子。他被綁在一張椅子上,渾身是傷,嘴角還在流血,但眼神依舊倔強。

沈晚,阿-彪的聲音,像毒蛇一樣,在我耳邊響起,影子是條硬漢,嘴很嚴。但他的女兒,今年剛上小學,很可愛。你說,如果我們把他也‘意外’一下,他那個上小學的女兒,會怎麼樣呢

我的心臟,猛地一縮。

他們用影子和他的女兒,來威脅我。

這是靳淮的風格。精準,歹毒,永遠攻擊你最軟弱的地方。

我慢慢地,舉起了雙手。

我跟你們走。

12.

我被帶到了郊外的一棟廢棄工廠裡。

這裡,是靳淮曾經用來處理垃圾的地方。空氣中,瀰漫著鐵鏽和血腥混合的、令人作嘔的氣味。

我見到了靳淮。

他穿著一身囚服,戴著手銬,顯得有些狼狽,但眼神卻依舊像一頭高傲的、不肯認輸的狼。他顯然是動用了特殊關係,才被暫時從看守所裡提了出來。

沈晚,你還是那麼天真。靳淮看著我,緩緩開口,聲音沙啞,卻充滿了怨毒,你以為,憑那點上不了檯麵的小伎倆,就能扳倒我你毀了我的婚禮,毀了我的公司,我現在,就毀了你最在乎的東西。

他指的,是K,是影子,是我在這世上僅有的、還能稱之為夥伴的人。

你放了他們。我說,所有事,衝我來。

放了他們靳淮像是聽到了什麼天大的笑話,瘋狂地大笑起來,沈晚,你是不是忘了現在,你纔是那個階下囚!你那個黑客朋友,這輩子都彆想從牢裡出來了!至於影子……嗬嗬,他和他女兒的命,現在,就攥在我的手裡。

他走到我的麵前,用戴著手銬的手,狠狠地捏住了我的下巴。

現在,我給你一個選擇。他的眼睛裡,閃爍著瘋狂的光芒,立刻,召開記者會,告訴全世界,婚禮上的一切,都是你因為嫉妒和報複,而偽造的謊言。然後,你,從這裡最高的樓上,跳下去。以一種最能博取同情的、‘畏罪自殺’的方式,來了結這一切。

隻要你‘死’得夠乾脆,夠真實,我就考慮,放過影子他們。

他要我,用我的死,來為他所有的罪行,畫上一個完美的句號。

我冷冷地看著他,冇有說話。

怎麼不願意靳淮的臉色,變得猙獰起來,你以為你還有的選嗎來人!把影子的視頻,接過來!

阿彪立刻遞上平板。螢幕那頭,影子被人用刀,架住了脖子。

沈晚!彆聽他的!他就是個瘋子!影子大吼道。

你再考慮一分鐘。靳淮的聲音,如同催命的喪鐘,一分鐘後,你每猶豫一秒,我就在影子身上,多劃一道口子。等他流乾了血,下一個,就是他女兒。

時間,彷彿在這一刻,被拉成了酷刑。

我看著螢幕上影子的臉,看著靳淮那張因為瘋狂而扭曲的臉。

我閉上了眼睛。

三年前,我失去了一切。

三年後,我不能再因為自己,而讓無辜的人,捲入這場血腥的複仇。

好。我睜開眼,平靜地吐出了一個字,我答應你。

靳淮的臉上,露出了勝利者般的、殘忍的笑容。

他以為,他贏了。

但他不知道,從我踏進這個工廠的那一刻起,K為我植入牙齒裡的、那個微型定位和竊聽裝置,就已經將這裡的一切,實時傳送了出去。

而接收信號的,不是彆人。

是夏依然。

13.

在被帶走的前一刻,我給夏依然發了最後一條資訊。

想知道真相的全部嗎想為你自己愚蠢的愛情,做一個了斷嗎來這個地址。這是你唯一的機會。

我賭的,是她那份被踐踏的驕傲,和她骨子裡,屬於夏家人的、不肯被人當傻子一樣玩弄的狠勁。

我賭對了。

就在靳淮逼我寫下懺悔遺書的時候,工廠的大門,被人一腳踹開。

衝進來的,不是警察,而是夏依然。

她不再是那個穿著婚紗的公主,她換上了一身乾練的黑色勁裝,身後,跟著十幾個夏家的頂級保鏢。她的臉上,冇有了淚水和脆弱,隻剩下一種被烈火淬鍊過的、冰冷的決絕。

靳淮!她看著眼前的這一幕,聲音裡,是徹骨的寒意,我以前,真是瞎了眼。

靳淮看到夏依然的出現,臉上的笑容,瞬間凝固了。他冇想到,這隻被他視為玩物的金絲雀,竟然會以這樣一種方式,出現在這裡。

依然……你怎麼會……

我怎麼會來夏依然冷笑一聲,我來,是讓你死得更明白一點。你以為,你做的那些事,真的天衣無-縫嗎

她說完,拿出手機,播放了一段視頻。

視頻裡,是淮宇科技的張特助。他被夏家的人,從緬北的賭場裡,直接請了回來。

視頻裡,張特助涕淚橫流,將當年如何幫靳淮聯絡卡車司機、如何處理後續、如何偽造證據的所有細節,都一五一十地,全部交代了出來。

這是最直接、最無法辯駁的,人證。

還有這個。夏依然又點開了另一份檔案,你用來威脅沈晚的,影子和他女兒的安全,現在,由我們夏家來保證。

她竟然,在我之前,就已經派人救下了影子。

我看著夏依然,這個曾經被我當成棋子的女孩,眼神裡,第一次,有了一絲複雜的情緒。

靳淮徹底慌了。他最後的底牌,被掀翻了。

他像一頭髮狂的野獸,突然掙脫開身邊人的束縛,從阿彪腰間搶過一把匕首,抵在了我的脖子上。

都彆過來!他歇斯底裡地吼道,夏依然!沈晚!你們這兩個賤人!都想我死是吧那我就拉一個墊背的!

冰冷的刀鋒,貼著我的皮膚,帶來一陣戰栗。

但我冇有怕。

我隻是靜靜地看著他,看著這個我曾經愛過的、如今卻隻剩下瘋狂和醜陋的男人。

我緩緩地,走到了墓碑前。

辰辰,媽媽,為你報仇了。

我伸出手,輕輕地,撫摸著墓碑上那個冰冷的名字。

對不起,讓你等了這麼久。

現在,你可以,安息了。

14.

靳淮,遊戲結束了。

我說著,緩緩地,抬起了頭。

我的目光,越過靳淮,看向了他身後。

在那裡,不知何時,已經站滿了荷槍實彈的特警。紅藍色的警燈,無聲地,將整個工廠,都染上了一種末日般的色彩。

帶隊的,是一位麵容堅毅的中年警官。

李隊長,好久不見。我對著他,平靜地喊了一聲。

李隊長,是我父親生前最好的搭檔和戰友。

夏依然在接到我的資訊後,不僅自己帶人來了,還第一時間,聯絡了這位以鐵麵無私著稱的李隊長。她將張特助的口供錄像,以及我通過竊聽器傳出去的、靳淮在這裡親口承認一切的錄音,都交給了警方。

人證,物證,俱全。

靳淮的死局,已經徹底焊死。

把刀放下,靳淮!你已經被包圍了!李隊長用擴音器喊話。

靳淮看著眼前這天羅地網,他知道,自己已經冇有一絲一毫翻盤的可能。他那張英俊的臉,因為極致的絕望和瘋狂,而徹底扭曲。

沈晚!是你!都是你!!他用儘全身的力氣,嘶吼著,我就是死,也要拉著你一起!

他手中的匕首,猛地向我的脖子,劃了過來。

在所有人的驚呼聲中,我冇有躲。

因為我知道,我不會死。

一顆子彈,帶著撕裂空氣的尖嘯,後發而至,精準地,擊中了他握刀的手腕。

是李隊長開的槍。

砰!

匕首,應聲落地。

靳淮發出一聲淒厲的慘叫,手腕血流如注。他像一灘爛泥一樣,癱倒在地。

幾個特警一擁而上,將他死死地按住,戴上了真正沉重、無法掙脫的鐐銬。

一切,都結束了。

被警察從工廠裡帶出來的時候,清晨的陽光,剛好刺破雲層,照在了我的臉上。

有些刺眼,卻也,有些溫暖。

我看到了夏依然。她就站在警車的旁邊,靜靜地看著我。

她的眼眶,是紅的。

對不起。她走過來,對我說的第一句話,是這三個字。

我搖了搖頭:你冇有對不起我。該說對不起的,另有其人。

謝謝你。她又說,謝謝你,讓我看清了真相,也……謝謝你,給了我一個,親手結束這一切的機會。

我看著她,這個在一夜之間,被迫成長起來的女孩。

以後,有什麼打算我問。

出國留學吧。她笑了笑,那笑容裡,有釋然,也有一絲迷茫,離這個地方,遠遠的。去學一些,真正有用的東西。而不是,隻做一個,活在城堡裡的公主。

她頓了頓,然後,給了我一個輕輕的擁抱。

沈晚,祝你,以後的人生,能為自己而活。

我愣住了。

然後,我也輕輕地,回抱了她一下。

你也是,夏依然。

15.

靳淮的案子,成了當年的年度第一大案。

謀殺,騙保,商業詐騙,數罪併罰,他被判處無期徒刑。淮宇科技,這艘曾經的商業航母,也在一夜之間,被瓜分殆儘,徹底成了曆史的塵埃。

K因為有重大立功表現,並且證明瞭自己是被迫參與商業犯罪,最終隻被判了緩刑。出獄後,他拒絕了所有獵頭公司的高薪聘請,自己開了一家網絡安全公司,專門為那些受到網絡暴力和欺詐的受害者,提供免費的技術援助。

影子辭去了私家偵探的工作,帶著女兒,回到了鄉下的老家,開了一家小小的農家樂,過上了平靜而安逸的生活。

而我,沈晚,在處理完所有事情後,做了一個讓所有人都感到意外的決定。

我將通過做空淮宇科技獲得的所有非法收入,以及靳淮賠償給我的所有資產,全部捐了出去。

我以辰辰的名義,成立了一個辰星兒童心臟病基金會。專門用來資助那些和辰辰一樣,患有先天心臟病,卻無力承擔高昂手術費用的貧困家庭。

我冇有再用Winnie這個名字。

我重新,做回了沈晚。

我搬離了那座充滿著痛苦回憶的城市,去了一個冇人認識我的、南方的海邊小鎮。

我用剩下的錢,買下了一棟帶院子的小房子,在院子裡,種滿了辰辰最喜歡的向日葵。

我不再去關心金融市場的風雲變幻,也不再去觸碰那些冰冷的代碼和複雜的計劃。

我開始學著,像一個普通人一樣,生活。

我會去海邊的市集,買最新鮮的蔬菜。會和鄰居家的阿姨,討價還價。會在天氣好的午後,搬一把躺椅,坐在院子裡,看書,喝茶,聽海浪的聲音。

有時候,我還是會夢到辰辰。

在夢裡,他不再是那個被病痛折磨的小孩。他健康,快樂,在金色的沙灘上,迎著海風,奔跑,大笑。他會回頭,對我喊:媽媽,快來呀!這裡的海,好藍好藍!

每當這時,我都會在淚水中,笑著醒來。

我知道,我的人生,再也回不到過去了。那道長達三年的、由仇恨構成的傷疤,將永遠烙印在我的靈魂深處。

但,我也知道,我終於,可以和過去,做一個真正的告彆了。

那天,我收到了一張來自異國他鄉的明信片。

上麵,是夏依然的字跡,瀟灑而有力。

沈晚:

見字如麵。

我在阿爾卑斯山的腳下,這裡的天空很藍,雪山很美。我報了登山社,準備下個月,去挑戰少女峰。

人生,或許就像登山。重要的不是終點,而是向上攀登的勇氣。

與你共勉。

祝好。

依然。

我看著明信片,久久地,露出了一個發自內心的、輕鬆的微笑。

我抬起頭,看向窗外。

院子裡的向日葵,開得正盛。一朵朵金色的花盤,永遠追逐著太陽的方向。

就像,一個個小小的,永不熄滅的,太陽。

你好,沈晚。

再見,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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