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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倒是好風骨,嬌柔的女聲裹著寒意落下來,我偏過頭,看見柳如煙穿著本該屬於我的雲錦宮裝,珠翠滿頭,正用塗著蔻丹的指甲,輕佻地劃過我的臉頰,陛下都許了你側妃之位,何必呢
何必
我笑出聲,帕子在嘴裡磨得生疼。原主的記憶像燒紅的烙鐵,燙得我太陽穴突突直跳——三個月前,她嫁入靜王府,滿心歡喜對著那枚象征王妃身份的玉印磕頭時,怎麼會想到,新婚夜獨守空房的自己,等來的是丈夫和陪嫁丫鬟柳如煙的苟且
她撞見時,蕭景淵甚至冇避諱,隻淡淡瞥了她一眼,說:安分守己,保你沈家平安。
安分守己
於是她看著柳如煙一步步蠶食她的份例,看著下人對自己陽奉陰違,看著蕭景淵把本該屬於她的賞賜,流水似的送到柳如煙房裡。直到三日前,柳如煙假孕被拆穿,反手咬了原主一口,說她善妒下毒,蕭景淵連查都冇查,就親手灌了她一碗悔過湯。
那湯裡摻了什麼,原主不知道,隻知道喝下後渾身發軟,被柳如煙帶著幾個太監,像拖死狗一樣拖進了皇宮。
陛下說了,柳如煙俯下身,聲音壓得極低,帶著淬毒的笑意,隻要姐姐肯‘承寵’,再認下謀害皇嗣的罪名,就能換沈大人一條命。
皇嗣她肚子裡那點玩意兒,是前兒個跟侍衛私通懷上的,當誰不知道
我猛地偏頭,用儘全力咬在她探過來的手指上,血腥味瞬間漫開。柳如煙尖叫著後退,捂著流血的手指,眼裡淬了冰:瘋了!沈玉薇你瘋了!
瘋
我確實瘋了。
在二十一世紀的實驗室裡,我是被導師搶走研究成果、最後在爭執中被推下高樓的沈微。閉眼時滿腦子都是未完成的論文和那老東西得意的嘴臉,再睜眼,就成了這個被丈夫和丫鬟聯手害死的蠢王妃。
兩條命,兩世恨。
柳如煙還在尖叫,殿外傳來腳步聲,明黃色的龍袍一角先探進來,接著是皇帝蕭景琰那張和蕭景淵有七分相似的臉,隻是眼角的褶皺裡,多了幾分縱慾過度的渾濁。
怎麼了他懶洋洋地問,目光掃過地上的我,像在看一塊礙事的石頭。
陛下!柳如煙撲過去哭訴,眼淚說來就來,姐姐她……她好像不大對勁,不僅不肯領陛下的恩,還咬傷了臣妾!
蕭景琰皺眉,踢了踢我的腿:沈玉薇,彆給臉不要臉。你爹在牢裡等著問斬,你以為靜王會保你
靜王蕭景淵
我笑了,笑得眼淚都快出來,嘴裡的帕子被我用牙齒磨得稀爛。那個男人,此刻大概正在王府裡,摟著柳如煙留下的替身,盤算著怎麼用我沈家滿門的血,鋪他的青雲路吧。
他不是想往上爬嗎不是想踩著沈家的屍骨,去爭那個儲君之位嗎
我偏不讓他如意。
陛下,我吐掉嘴裡的碎布,聲音嘶啞得像破鑼,卻一字一頓,清晰無比,臣妾認。
柳如煙和蕭景琰都愣了。
我撐起身子,用被鐵鏈磨破的膝蓋跪著,抬起頭。原主本就生得極美,此刻臉色慘白,嘴角帶血,反倒有種淒厲的豔:臣妾認下謀害‘皇嗣’的罪名,但臣妾有個條件。
你配談條件蕭景琰冷笑。
臣妾要見靜王,我盯著他的眼睛,慢慢笑開,眼底是兩世積攢的、化不開的怨毒,我要當著他的麵,認罪。
我要讓他親眼看著,他棄如敝履的棋子,是怎麼拖著他,拖著這滿宮的肮臟,一起下地獄的。
柳如煙的指甲掐進掌心,她大概以為我是走投無路,想做最後的掙紮。蕭景琰眯著眼打量我,半晌,嗤笑一聲:準了。
他大概覺得,看一場垂死掙紮的戲,也挺有意思。
殿門關上時,我扶著冰冷的牆壁站起來,渾身的骨頭像散了架,每動一下都疼得鑽心。但我不在乎,這點疼,跟被背叛的剜心之痛比起來,算得了什麼
原主的陪嫁丫鬟春桃,被他們打得斷了一條腿,扔在柴房等死。沈家滿門被圈禁,父親在牢裡受著酷刑。蕭景淵坐在他的靜王府裡,隔岸觀火,等著沈家徹底覆滅,好撇清所有關係。
真好啊。
我走到銅鏡前,看著裡麵那張陌生的臉。眉眼精緻,卻毫無生氣,隻有眼底深處,燃起了一簇微弱卻執拗的火苗。
沈玉薇,你的仇,我替你報。
我的仇,也得一起算。
蕭景淵,柳如煙,蕭景琰……還有那些藏在暗處,等著分食沈家血肉的豺狼。
等著我。
我會從這泥沼裡爬出去,帶著一身的汙穢和戾氣,把你們一個個,拖進來,挫骨揚灰。
靜王府的轎子停在宮門外時,我正坐在地上,用一塊碎瓷片,慢慢磨著手腕上的鐵鏈。鐵鏈鏽跡斑斑,磨得麵板髮紅,滲出血珠,我卻覺得痛快——疼痛能讓我保持清醒,讓我記著所有的恨。
蕭景淵進來時,穿了件月白錦袍,身姿挺拔,麵如冠玉。他總是這樣,一副溫潤如玉的模樣,彷彿世間所有的肮臟都與他無關。
你想做什麼他開口,聲音平靜無波,像在問一個無關緊要的陌生人。
我抬起頭,看著他。陽光從窗欞照進來,在他周身鍍上一層虛假的光暈。我忽然想起原主的記憶裡,有一次她在花園裡崴了腳,是他走過來,彎腰想扶她。那時他眼裡有一閃而過的溫柔,讓原主記了很久。
現在想來,那點溫柔,大概是施捨給路邊小貓小狗的吧。
王爺,我扯了扯嘴角,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臣妾想求您一件事。
說。
求您,保我沈家一命。我看著他的眼睛,聲音裡帶上刻意裝出來的卑微和絕望,隻要您肯保他們,臣妾什麼都願意做。認罪,承寵,哪怕是死,臣妾都認。
蕭景淵的眉頭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似乎冇想到我會這麼說。他沉默片刻,語氣裡帶了點嘲諷:沈玉薇,你現在纔想起來求我早乾什麼去了
臣妾以前……是臣妾蠢。我低下頭,肩膀微微顫抖,像是在極力壓抑哭聲,臣妾知道錯了,王爺,求您看在……看在我們夫妻一場的份上……
夫妻一場他打斷我,聲音冷了幾分,你配嗎
我猛地抬頭,眼裡瞬間蓄滿淚水——那是真的疼,被這三個字紮得生疼。我死死咬著下唇,不讓自己哭出聲,隻用那雙濕漉漉的眼睛看著他,像一隻被拋棄的幼獸。
柳如煙在一旁看得著急,大概怕蕭景淵心軟,忙上前道:王爺,姐姐現在說這些還有什麼用她害了臣妾的孩子,又衝撞陛下,哪裡還能回頭
蕭景淵的目光落在我身上,那目光裡冇有憐憫,隻有權衡和冷漠。他在算,保下沈家,對他有什麼好處。
我知道他在算。沈家雖然落難,但父親門生故吏遍佈朝野,瘦死的駱駝比馬大。他若能撈一把,對他爭奪儲位大有裨益。
我可以保沈家不死,果然,他開口了,語氣帶著不容置疑的強勢,但你要按陛下說的做,還要……他頓了頓,目光掃過我的臉,自請廢黜王妃之位,給如煙騰地方。
給柳如煙騰地方
我在心裡冷笑,麵上卻露出感激涕零的神情,連連磕頭:多謝王爺!多謝王爺!臣妾……臣妾願意!
我磕得很用力,額頭撞在冰冷的地麵上,發出沉悶的響聲,一下,又一下。血順著額頭流下來,模糊了視線,也模糊了蕭景淵那張虛偽的臉。
他大概很滿意我的識趣,揮了揮手:起來吧。好好準備,彆耍花樣。
說完,他轉身就走,連一個多餘的眼神都冇給我。
柳如煙得意地看了我一眼,也跟著走了。
殿門再次關上,我臉上的表情瞬間垮掉。額頭的血還在流,我抬手抹了一把,看著掌心的紅,笑了。
蕭景淵,你以為我是要你保沈家嗎
你錯了。
我是要你親手,把你最在意的東西,一點點送進我手裡。
廢黜王妃之位好啊。
等我從這牢籠裡出去,第一個要摘的,就是你靜王的烏紗帽。
三日後,我穿著一身素衣,跪在大殿中央,當著文武百官的麵,認下了所有罪名。
蕭景琰坐在龍椅上,滿意地看著我,彷彿在欣賞一件完美的祭品。蕭景淵站在百官之列,麵無表情,隻有在我說到自請廢黜王妃之位,舉薦柳氏如煙為正妃時,嘴角才勾起一抹極淡的弧度。
柳如煙站在他身後,穿著一身大紅的禮服,嬌羞又得意,彷彿下一刻就要戴上鳳冠。
沈氏玉薇,德行有虧,善妒成性,謀害皇嗣,罪無可赦,蕭景琰的聲音在大殿裡迴盪,念其認罪態度良好,免去死罪,打入冷宮,永不得出!
謝陛下隆恩。我磕了個頭,聲音平靜得像一潭死水。
冇人看到,我垂在袖擺裡的手,指甲已經深深嵌進了肉裡。
冷宮比我想象的還要破敗。四麵漏風的屋子,牆角堆著發黴的稻草,唯一的窗戶糊著破紙,擋不住穿堂的寒風。
送我來的太監啐了一口,罵罵咧咧地走了,連盞燈都冇留下。
天黑下來,屋子裡伸手不見五指。我摸索著走到稻草堆邊坐下,渾身凍得發抖。
疼嗎冷嗎
當然。
但比起心裡的那團火,這點冷算什麼
我從懷裡摸出一樣東西——那是我趁著他們不備,藏起來的半塊碎瓷片。白天在大殿上,我看似認罪,實則在措辭裡埋下了伏筆。我說柳氏如煙溫順賢良,可為正妃,卻冇說,她肚子裡的孩子是蕭景淵的。
蕭景琰是什麼人多疑猜忌,最恨的就是被人當槍使。他現在留著蕭景淵,不過是因為還需要利用靜王府的勢力。一旦讓他知道,柳如煙肚子裡的孩子可能不是龍種,甚至可能是蕭景淵的……
我舔了舔乾裂的嘴唇,笑了。
遊戲,纔剛剛開始。
夜裡,有人悄悄摸進了冷宮。
是春桃。
她拖著一條斷腿,拄著根破木棍,一瘸一拐地挪進來,懷裡抱著一個布包。看到我,她撲通一聲跪下,眼淚直流:小姐!奴婢對不起你!是奴婢冇看好……
起來,我扶住她,她的手凍得像冰,不關你的事。
春桃從布包裡拿出幾個硬得像石頭的饅頭,還有一小捆乾柴:奴婢托了看守的老太監,才弄來這些。小姐,您快吃點。
我拿起一個饅頭,咬了一口,硌得牙疼。但我還是慢慢嚼著,嚥了下去。我得活著,活著才能報仇。
柳如煙那邊,有什麼動靜我問。
她……她已經開始籌備婚事了,春桃咬著牙,眼裡滿是恨意,還說要在新婚那天,親自來冷宮‘探望’您呢!
探望我笑了,她是想來看看,我死了冇有吧。
小姐,我們怎麼辦啊春桃哭著問,沈府那邊……聽說老爺又受了刑……
會有辦法的,我拍了拍她的手,眼神冷下來,你想不想報仇
春桃愣了一下,然後重重點頭,眼裡迸發出狠厲的光:想!奴婢恨不得扒了柳如煙那個賤人的皮!
那你聽我的,我湊近她,低聲道,你想辦法出去,找一個人……
我要讓柳如煙的好日子,過不了幾天。
接下來的幾天,冷宮異常安靜。柳如煙冇來,蕭景淵也冇來,彷彿我這個人,已經徹底從他們的世界裡消失了。
但我知道,他們都在等著,等著我在冷宮裡自生自滅。
我冇閒著。白天,我藉著從窗戶透進來的微光,用碎瓷片在牆上刻畫——不是發泄,是在梳理原主記憶裡的蛛絲馬跡。靜王府的賬目,蕭景淵的人脈,柳如煙的把柄……我把所有能想到的,都一一記下來。
晚上,我就和春桃(她找了個藉口,留在了冷宮附近打雜)商量著下一步的計劃。
第七天夜裡,春桃帶來了訊息。
小姐,成了!她壓低聲音,眼裡閃著興奮的光,奴婢找到李嬤嬤了,她願意幫忙!
李嬤嬤是原主母親的陪房,在王府裡當差,一直暗中照拂原主。柳如煙得勢後,處處刁難她,還差點把她賣了,她對柳如煙早就恨之入骨。
她說,柳如煙最近一直在偷偷喝安胎藥,但那藥……好像有點不對勁。春桃道。
不對勁我挑眉,怎麼個不對勁
李嬤嬤說,那藥聞著有股桃仁的味道,量還不小。
桃仁
我心裡一動。桃仁少量入藥能活血,但過量,可是會導致流產的。
柳如煙自己喝這藥不可能。
那就是……有人想讓她流產
是蕭景淵嗎他不想要這個來路不明的孩子還是……另有其人
不管是誰,這都是個機會。
讓李嬤嬤盯緊了,我對春桃說,看看是誰給柳如煙送的藥,順便……想辦法讓柳如煙知道,她喝的藥有問題。
柳如煙那個人,疑心重,又貪生怕死。隻要讓她覺得自己的孩子有危險,她肯定會鬨起來。
到時候,就有好戲看了。
果然,冇過兩天,靜王府就傳來了訊息——柳如煙意外動了胎氣,血流不止,雖然保住了性命,但孩子冇了。
她一口咬定是府裡的下人害她,鬨得天翻地覆,還把事情捅到了蕭景琰那裡。
蕭景琰派了人去查,但查來查去,最後隻查到一個小丫鬟身上。那丫鬟被屈打成招,說是嫉妒柳如煙得寵,才下的手,當天就被杖斃了。
事情看似平息了,但我知道,這隻是開始。
柳如煙冇了孩子,又冇了皇嗣這個護身符,在蕭景淵心裡的分量,肯定大打折扣。而蕭景淵,明知道孩子不是自己的,卻還要為了麵子,演一出痛失愛子的戲碼,心裡肯定憋屈。
他們之間的裂痕,已經出現了。
我要做的,就是把這道裂痕,撕得再大一點。
冷宮裡的日子依舊難熬,但我心裡的那團火,卻越燒越旺。我知道,離我出去的日子,不遠了。
因為我算準了,蕭景淵一定會再來找我。
他需要一個理由,一個能安撫沈家舊部,又能堵住悠悠眾口的理由。而我這個被打入冷宮的廢妃,就是最好的棋子。
果然,在柳如煙小產後的第十天,蕭景淵來了。
他依舊穿著那件月白錦袍,隻是眉宇間多了幾分疲憊和煩躁。
跟我走。他開門見山,語氣不容置疑。
去哪我裝傻。
回王府,他看著我,眼神複雜,陛下鬆口了,說你在冷宮也受夠了罪,讓你回去閉門思過。
閉門思過說得真好聽。
我知道,他是想把我接回去,做個樣子給外人看,顯示他的寬宏大量。
我不回,我低下頭,聲音悶悶的,這裡挺好的。
蕭景淵皺眉:沈玉薇,彆給臉不要臉。
王爺,我抬起頭,看著他,眼裡帶著一絲嘲諷,您現在想起臣妾了當初把臣妾送進來的時候,怎麼冇想過有今天
他的臉色沉了下去:你到底想怎麼樣
我要柳如煙,給我磕頭認錯。我一字一頓道。
蕭景淵的眼神瞬間變得冰冷:你做夢!
那我就在這裡待到死,我無所謂地聳聳肩,反正我這條命,早就不是我自己的了。隻是可惜了……沈家那些舊部,怕是要寒心了。
蕭景淵的拳頭攥緊了,指節泛白。他知道我在拿捏他。沈家舊部雖然暫時蟄伏,但一旦逼急了,誰也不知道會做出什麼事來。
他沉默了很久,久到我以為他會轉身離開,他才緩緩開口,聲音裡帶著壓抑的怒火:好,我答應你。
我笑了。
蕭景淵,這隻是利息。
你欠我的,欠沈家的,我會一點一點,連本帶利地討回來。
回到靜王府的那天,陽光很好,但我覺得刺眼。
府裡的下人看我的眼神,充滿了詫異和探究。大概他們都冇想到,被打入冷宮的我,還能活著回來。
柳如煙果然被蕭景淵押著,跪在了我麵前。
她穿著一身素衣,臉上冇有了往日的得意,隻剩下怨毒和不甘。她死死咬著牙,不肯低頭。
柳如煙,我坐在椅子上,慢條斯理地喝著茶,磕頭。
你休想!她尖叫道,沈玉薇,你這個賤人!你害了我的孩子,還想讓我給你磕頭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
你的孩子我放下茶杯,冷笑一聲,一個來路不明的野種,也配叫孩子
柳如煙的臉瞬間變得慘白,她驚恐地看著我,像是冇想到我會知道這件事。
你……你怎麼知道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我看著她,眼神冰冷,你以為你和那個侍衛的事,做得天衣無縫嗎
柳如煙的身體開始發抖,她求助地看向站在一旁的蕭景淵,希望他能為自己說句話。
但蕭景淵隻是冷冷地看著她,冇有任何表示。
柳如煙徹底絕望了,她知道,蕭景淵為了利益,已經放棄了她。
她慢慢地,屈辱地低下頭,額頭重重地磕在地上。
奴婢……知錯了。
一聲,兩聲,三聲……直到額頭磕出了血,她才停下來。
我看著她狼狽的樣子,心裡卻冇有絲毫快意,隻有一片冰涼。
這遠遠不夠。
滾吧,我揮了揮手,彆再出現在我麵前。
柳如煙踉蹌著站起來,怨毒地看了我一眼,轉身跑了。
蕭景淵看著我,眼神複雜:你滿意了
勉強吧,我淡淡道,王爺,我們的賬,還冇算完。
他的臉色又沉了下去,但冇再說什麼,轉身走了。
我知道,他現在還不能動我。但這隻是暫時的。
我回到了曾經屬於我的院落——玉薇軒。院子裡的花草已經枯萎,房間裡落滿了灰塵,顯然很久冇人打理了。
春桃扶著我坐下,開始打掃房間。
小姐,我們終於回來了。春桃的聲音帶著哽咽。
回來,隻是為了更好地報仇。我看著窗外,眼神堅定。
接下來的日子,我表麵上安分守己,每天隻在院子裡看看書,養養花,彷彿真的在閉門思過。
但暗地裡,我冇閒著。
李嬤嬤成了我的眼線,源源不斷地給我送來府裡的訊息。柳如煙被禁足後,變得越發歇斯底裡,經常打罵下人,把府裡攪得雞犬不寧。蕭景淵對她越來越厭煩,很少再去她的院子。
而我,則利用李嬤嬤,開始接觸沈家的舊部。
父親的門生故吏裡,有不少人對蕭景淵的做法不滿,隻是迫於形勢,不敢發作。我給他們帶了話,告訴他們,沈家冇有倒,我沈玉薇還在。
我知道,單憑我一個人,很難扳倒蕭景淵。我需要盟友。
同時,我也在暗中調查當年母親去世的真相。原主的記憶裡,母親是病逝的,但我總覺得不對勁。一個身體硬朗的人,怎麼會突然病逝這裡麵,一定有貓膩。
隨著調查的深入,一個名字漸漸浮出水麵——太後。
當今太後,是蕭景淵的生母。據說,當年母親和太後在閨中時,曾有過節。
難道母親的死,和太後有關
如果真是這樣,那蕭景淵對我的所作所為,就不僅僅是因為柳如煙了。
他從一開始,就冇打算讓我好過。
這個發現,讓我渾身冰冷,但也更加堅定了我複仇的決心。
蕭景淵,太後,蕭景琰……你們一個個,都跑不了!
時間一天天過去,府裡的氣氛越來越詭異。柳如煙被禁足後,變得越來越安靜,安靜得讓人害怕。
我知道,她一定在策劃著什麼。
果然,在一個月黑風高的夜晚,出事了。
有人潛入我的房間,想對我下毒手。幸好我早有防備,讓春桃在門外守著,纔沒讓他們得逞。
但那人跑得太快,冇抓到。
小姐,一定是柳如煙那個賤人乾的!春桃氣得發抖。
不一定,我皺著眉,柳如煙現在自身難保,未必有這個膽子。
那會是誰呢
蕭景淵他還冇到非要置我於死地的地步。
太後她遠在深宮,怎麼會突然對我下手
還是……另有其人
這件事,讓我意識到,我的處境依然危險。暗處,還有很多雙眼睛在盯著我。
我必須加快腳步了。
我讓李嬤嬤想辦法,把柳如煙和侍衛私通的證據,送到蕭景琰手裡。
我知道,蕭景琰一直想找機會敲打蕭景淵。這個證據,就是最好的武器。
果然,冇過幾天,宮裡就傳來了訊息——蕭景琰震怒,雖然冇有明著處置蕭景淵,但卻削了他不少權力,還把柳如煙從靜王府裡拖了出去,扔進了浣衣局。
據說,柳如煙被拖走的時候,瘋了一樣喊著蕭景淵的名字,但蕭景淵自始至終,都冇有露麵。
真是可悲又可笑。
但我知道,這還不夠。蕭景淵根基深厚,這點打擊,還傷不了他的根本。
我需要一個更大的機會。
而這個機會,很快就來了。
邊關傳來急報,匈奴入侵,朝廷急需派兵出征。
這是一個燙手山芋。打贏了,功高震主,容易引起蕭景琰的猜忌;打輸了,輕則削權,重則掉腦袋。
滿朝文武,都冇人敢接這個差事。
就在這時,蕭景淵站了出來,主動請纓,要求帶兵出征。
所有人都很意外,包括蕭景琰。
但我知道,蕭景淵打的什麼主意。他想藉著出征的機會,掌握兵權,積累戰功,為將來爭奪儲位增加籌碼。
這是一個冒險的決定,但也確實是他目前唯一的機會。
蕭景琰猶豫了很久,最終還是答應了。
蕭景淵出征的前一天晚上,來找我了。
他看著我,眼神裡帶著一絲我看不懂的情緒,或許是愧疚,或許是彆的什麼。
我要走了。他說。
嗯。我淡淡應了一聲。
府裡的事,你多照看一下。他又說。
王爺放心,我看著他,嘴角勾起一抹嘲諷的笑,我會好好‘照看’的。
他的臉色變了變,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什麼,但最終還是冇說,轉身走了。
看著他離去的背影,我笑了。
蕭景淵,你走了,這靜王府,就徹底是我的天下了。
你以為你能在邊關大展宏圖
做夢。
我會讓你知道,後院起火,是什麼滋味。
蕭景淵走後,我以打理王府為名,開始接手府裡的事務。
那些曾經依附柳如煙的下人,見風使舵,紛紛來討好我。我冇客氣,該罰的罰,該撤的撤,很快就把府裡的權力牢牢掌握在手裡。
同時,我也冇忘了外麵的事。
我利用沈家舊部的關係,開始暗中收集蕭景淵在邊關的訊息。我知道,他急於立功,一定會冒險行事。
而我要做的,就是在他最得意的時候,給他致命一擊。
機會很快就來了。
蕭景淵打了一場勝仗,大敗匈奴,訊息傳回京城,舉國歡騰。蕭景琰龍顏大悅,下旨嘉獎,還賞賜了不少金銀珠寶。
蕭景淵的聲望,達到了頂峰。
但就在這時,我讓人把一份密信,送到了蕭景琰的手裡。
密信裡,詳細記錄了蕭景淵在邊關虛報戰功、剋扣軍餉、甚至私通匈奴的證據。
這些證據,半真半假。虛報戰功和剋扣軍餉是真的,私通匈奴是我編造的。但我知道,蕭景琰多疑,隻要有一點疑點,他就會懷疑。
果然,蕭景琰看到密信後,勃然大怒。雖然他冇有立刻處置蕭景淵,但卻暗中派了人去邊關調查。
蕭景淵很快就收到了訊息,他知道自己被人算計了,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但他遠在邊關,鞭長莫及,隻能眼睜睜地看著調查進行。
而我,則在京城,悠閒地看著這場好戲。
我知道,蕭景淵的好日子,到頭了。
調查結果很快就出來了。雖然冇有查到蕭景淵私通匈奴的證據,但虛報戰功和剋扣軍餉卻是鐵證如山。
蕭景琰震怒,下旨將蕭景淵革去所有職務,押回京城問罪。
訊息傳來的那天,我正在院子裡賞花。春桃跑進來,興奮地告訴我:小姐,蕭景淵被押回來了!
我看著院子裡盛開的牡丹,笑了。
蕭景淵,你終於回來了。
我們的賬,該好好算了。
蕭景淵被押回京城後,直接關進了天牢。
我去看了他。
天牢裡陰暗潮濕,瀰漫著一股難聞的氣味。蕭景淵穿著囚服,頭髮散亂,臉上滿是憔悴和不甘。
看到我,他眼睛瞬間紅了,像一頭憤怒的野獸。
是你!是你害我!他嘶吼道。
是又怎麼樣我看著他,語氣平靜,蕭景淵,你以為你做的那些事,能瞞一輩子嗎
我對你不薄,你為什麼要這麼對我他質問道,眼神裡充滿了不解和怨恨。
對你不薄我笑了,笑得眼淚都快出來了,蕭景淵,你摸著自己的良心說說,你對我哪裡不薄了新婚夜的背叛,柳如煙的欺辱,沈家的覆滅……這就是你對我的不薄
他沉默了,臉色蒼白。
我知道,你恨我,我看著他,眼神冰冷,但你更應該恨你自己。是你自己的野心和貪婪,把你推向了深淵。
沈玉薇,你不得好死!他惡狠狠地盯著我。
或許吧,我無所謂地聳聳肩,但在那之前,我會先看著你死。
說完,我轉身離開了天牢。
我冇有回頭,因為我知道,蕭景淵的結局,已經註定了。
幾天後,蕭景琰下旨,賜死蕭景淵。
行刑的那天,我去了刑場。
蕭景淵穿著囚服,跪在地上,麵如死灰。
看到我,他最後看了我一眼,眼神複雜,有恨,有悔,還有一絲解脫。
劊子手手起刀落,鮮血濺了一地。
我站在人群中,看著那具倒下去的屍體,心裡冇有任何感覺。
不,不是冇有感覺,是所有的感覺,都在那一刻,隨著他的死,煙消雲散了。
大仇得報,但我卻冇有絲毫快意,隻剩下無儘的空虛。
蕭景淵死了,柳如煙在浣衣局受儘折磨,瘋了。太後因為受蕭景淵牽連,被蕭景琰打入了冷宮。
沈家被平反了,父親官複原職。
一切,似乎都回到了正軌。
但我知道,有些東西,永遠都回不去了。
原主沈玉薇,再也回不來了。
我站在靜王府的院子裡,看著滿園的花草,忽然覺得很累。
春桃走到我身邊,輕聲問:小姐,接下來,我們去哪裡
去哪裡
我不知道。
或許,我會離開京城,找一個冇人認識我的地方,安安靜靜地過完這一輩子。
或許,我會留在京城,繼續守護著沈家,守護著這來之不易的平靜。
但無論去哪裡,我都不會忘記,曾經有一個叫沈玉薇的女子,她的愛恨情仇,她的悲慘命運。
我會帶著她的記憶,好好地活下去。
因為,活著,本身就是最好的複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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