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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盛夏的操場,晚風吹得人心裡發癢。我坐在看台的最頂端,假裝在翻書,卻用餘光數著他投籃的次數。每一次球進網,他嘴角微不可察的笑,像是能穿過悶熱空氣直落到我心裡。可那時的我,不敢打擾他的世界,隻能悄悄收集屬於他的瞬間。直到那天,他借了我的筆,指尖輕輕擦過我的手,我才意識到——也許,我等了太久。
第一章
六月的校園,總是帶著一種奇特的氣息。蟬聲像是被陽光煮沸的空氣,一陣接著一陣,熱烈又張揚。可我的心情,卻在這熱烈裡安靜得出奇。
我把書攤在圖書館的靠窗座位,陽光從斜斜的玻璃灑下來,在紙頁上投下一塊明亮的影子。我最喜歡這個角落,因為從這裡,能清楚地看到隔著草坪的籃球場。
他就在那兒。白色T恤被汗水微微浸濕,襯得肩背線條分明。投籃、接球、轉身,動作乾脆利落,每一個細節都像提前排練過。偶爾他會停下來,低頭喝水,那隻藍色的水杯,幾乎成了我每次觀察的句號。
我認識他很久了。準確地說,是我一直在暗暗認識他。高一分班時,我們隻是同年級不同班的同學。偶爾擦肩,他會禮貌地點頭,卻不會多說一句話。後來在年級活動上分到一個小組,纔有了幾次短暫的交流。那時我以為,這隻是個小插曲,可我冇想到,那短短的幾句話,會在我心裡紮根發芽。
葉知夏,你又在看他了吧。閨蜜林薇端著兩杯奶茶悄悄坐到我對麵,聲音壓得很低,但眼裡全是壞笑。
我被她戳中心事,耳尖一下紅了,低聲反駁:我冇有。
行吧,你冇看,他也冇在那邊投籃,你書都快翻爛了。林薇把奶茶推到我手邊,神秘兮兮地說,要不要我幫你創造個機會
我瞪了她一眼,正要拒絕,忽然聽到外麵籃球場方向傳來一陣笑聲。我下意識抬頭,就看到他正走向圖書館,身邊多了個紮馬尾的女孩。女孩邊說邊笑,手裡還抱著一摞書,那種熟絡的感覺讓我心口一緊。
新角色登場。林薇挑眉。
我冇說話,隻是握著吸管的手微微收緊。
過了幾分鐘,他真的走進來,徑直朝書架那邊走去。我低下頭,假裝認真看書,卻還是注意到他停在離我不遠的地方,抬手拿了一本書。然後,他轉過身,朝我走來。
能借一下你的筆嗎剛好忘帶了。他的聲音很清晰,帶著汗後淡淡的涼意。
我愣了半秒才反應過來,把筆遞過去。就在指尖觸碰的那一瞬,心臟猛地漏跳一拍。他的手溫熱,帶著微微的繭感。
謝謝。他笑了笑,轉身回到座位。
我盯著自己的手愣了很久,直到林薇在桌子底下踢了我一腳:葉知夏,你臉紅得跟番茄似的。
那天之後,我的注意力更容易被他牽走。可是,藍色水杯邊的那個女孩,也開始頻頻出現在我的視線裡。她會在球場邊遞毛巾,會在課間和他並肩走過走廊,會在食堂的長桌邊和他一同吃飯。
林薇看不下去了,直接攤牌:你再這樣默默看著,等到畢業,人就被彆人牽走了。
畢業——這個詞像針一樣紮進我心裡。還有不到一個月,我們就各奔東西。想到那之後可能再冇有交集,胸口像被什麼堵住。
你幫我吧。我幾乎是咬著牙說出這句話。
林薇眼睛一亮:成交。
那天晚上,林薇拉我去報名一個年級誌願活動,說是需要幾個同學協助佈置會場,男主也會參加。我一邊填表一邊假裝鎮定,可心裡的緊張已經在手指尖暴露無遺。
活動當天,他果然在現場,穿著簡單的T恤和牛仔褲,搬桌椅、掛橫幅,動作利落。我忍不住偷偷看,卻在他轉頭時猝不及防地和他對上了目光。
他朝我走過來,遞來一瓶水——那瓶藍色的水杯不在他手上。
彆累著,喝點水。
我怔怔接過,心底那點怦然像被放大了數倍。可是,就在我剛想說謝謝的時候,那位馬尾女孩走了過來,熟稔地拉了拉他的袖子:等會兒幫我搬一下箱子。
我收回到嘴邊的話,努力笑了笑,把水瓶放到一邊。
誌願活動結束時,天色已經暗了下來。他站在會場門口和幾個男生說笑,夕陽的光線正好落在他的側臉上。我停下腳步,想多看一眼,可下一秒,他轉過頭,似乎要說什麼。
我其實一直……他的話冇說完,背後有人喊他的名字,他被拉走了。
我站在原地,心跳像漏了一拍,想追過去問清楚,卻又不知該如何開口。
晚風吹過操場,帶來淡淡的青草香。我握緊手裡的水瓶,感覺那句被打斷的話像一根細線,牽著我一步步往未知的方向走。
第二章
那天之後,我總覺得自己像是被一根無形的線牽著,心思輕易就被那句未說完的話勾走。
圖書館的窗外,梧桐葉在風裡輕輕晃動,陽光透過樹隙一片一片地灑下來,像碎金一樣落在課桌上。我捧著一本書,可書裡的每個字都像是隔著一層霧,看不清也記不住。腦海裡反覆迴盪的,是他那句隻說了一半的——我其實一直……
林薇看我出神的樣子,伸手在我眼前晃了晃:你要再這樣,書都能被你看出個洞來。
我被嚇了一跳,立刻合上書:冇有,我就是在想……話到一半停住,發現我根本找不到合適的理由。
你在想他吧林薇笑得一臉篤定,不如我幫你去問清楚
我搖搖頭,心口卻泛著細細的酸意:算了,還是……等他說吧。
可等,是最煎熬的事。
一連幾天,我都冇能再遇見他。連籃球場也空了,彷彿他從我的日常裡突然抽離。直到週五下午,班主任宣佈畢業照拍攝時間,我纔在年級群的通知上看到他的名字——分在和我同一個攝影小組。
拍照那天,陽光有些刺眼,我眯著眼站在指定的位置。前排的人在調整姿勢,攝影師舉著相機高聲喊著口號。就在我伸手去整理劉海的時候,感覺肩膀輕輕被碰了一下。
回頭,是他。
你的校徽歪了。他微微俯身,指尖碰到我的肩口,把那枚小小的金屬徽章輕輕扶正。距離近到我能清楚看到他睫毛在陽光下投下的細影,心跳在這一刻像被打亂了節拍。
謝謝。我儘量讓聲音聽起來自然。
他隻是笑笑,冇有再多說什麼。可那笑意,卻在我心裡暈開一圈圈漣漪。
拍完照,大家陸陸續續散去。林薇突然拉住我,悄聲說:今晚學校有個音樂會,好多人去,你要不要去看看聽說他也會去。
我心裡一動。
夜晚的禮堂燈光溫暖,舞台上樂隊的音樂像潮水一樣湧出來,帶著年輕獨有的熱烈。我在人群中找他的身影,視線在人潮裡穿梭,終於在靠近舞台一側看到了他。
他正低頭和旁邊的朋友說著什麼,手裡握著那隻熟悉的藍色水杯。燈光掃過時,他抬起頭,和我隔著人群對視了一瞬。那一瞬間,周圍的喧鬨都彷彿遠去,剩下的隻有他眼底的光。
演出結束,人群往外湧。我被推搡著往出口走,肩膀忽然被拍了一下。回頭,他站在我身後,額前的碎髮被晚風吹亂。
剛纔有個節目挺有意思的,下次一起去看他問,語氣很隨意,可我聽到的時候,指尖還是微微發燙。
我點了點頭,努力壓下唇角的笑意。
走到校門口的時候,他忽然停下腳步,從包裡拿出那隻藍色的水杯,遞到我麵前。
上次你借給我的筆,我還冇還你。這水杯,就當我提前借給你吧。
我愣了幾秒才伸手接過,杯身還有餘溫,像是握著他的手一樣。
林薇的聲音遠遠傳來:葉知夏,走啦!
我轉頭應了一聲,再回過身時,他已經朝反方向走遠。
手心裡的溫熱慢慢滲透上來,我低下頭看著那隻藍色水杯,心裡忽然有種說不清的悸動。可還冇來得及細想,一條訊息跳進手機——林薇發來的:快來操場,我有事告訴你,是關於他的。
第三章
操場的燈光亮得很刺眼,隔著跑道,我看見林薇正坐在看台上,手裡抱著一袋零食,像是特意等我。
我快步走過去,她立刻拉住我的胳膊,神情帶著幾分神秘和興奮:你知道剛纔我看見什麼了嗎
我搖頭,心裡卻莫名有些緊張。
我看見他在跟一個男生聊天,那男生就是馬尾女孩的表哥。她壓低聲音,眼裡閃著光,重點是,他們好像在談你。
談我我怔住,腳下的步子像被釘住。
是啊。林薇眯起眼,像是要回憶得更準確,我隻聽到幾句,那個表哥說什麼‘你要是真喜歡她,就彆再猶豫’,然後他冇說話,隻是笑了一下。
風從看台背後吹過來,帶著一絲涼意。我抱緊懷裡的水杯,心跳快得有些不受控製。
你確定是在說我我還是有些不敢相信。
葉知夏,你這人真是,世界上不會有第二個女生能跟你一樣老在圖書館看他吧林薇伸手戳了戳我的額頭,你是打算一直等他先開口,還是準備主動
我冇吭聲,腦子裡全是他笑起來時的模樣。那笑容不像是對任何人都能隨意露出的,而是帶著某種被壓抑的溫柔。
第二天上午,年級統一去參加畢業典禮彩排。陽光照在紅色的地毯上,熱得人眼睛發酸。我在人群裡找到自己的位置,不經意間瞥到他站在離我不遠的地方,低頭在看手機。
主持人試音的時候,背景音樂緩緩響起,熟悉的旋律讓我有些恍惚——那是我們上次音樂會上聽到的曲子。彷彿是某種巧合,我抬起頭,就撞上他的目光。他似乎愣了下,隨即微微抿唇,像是在忍笑。
中午放學的時候,林薇又神秘地把我拉到一邊:下午社團要開個小型的告彆茶會,你知道他在哪個社團吧
我當然知道。那是他一直喜歡的攝影社,平時活動頻繁,可我一次都冇去過。
下午的茶會在藝術樓的天台舉行。風從高處吹來,帶著一絲夏末的燥熱。我推開鐵門的那一刻,眼前的場景讓我忍不住停下腳步——幾張小桌子圍成一圈,擺著水果和飲料,他正站在一邊,手裡舉著相機,專注地對著一個同學拍照。
他看見我時明顯愣了一下,然後笑著朝我走來。
你怎麼來了
林薇說……可以過來看看。我有些侷促地回答。
他點點頭,遞給我一杯冰檸檬水,目光裡帶著不易察覺的探尋:那你要不要讓我幫你拍一張留作紀念。
我下意識想拒絕,但看著他眼底的光,又鬼使神差地點了頭。
他退後兩步,把相機舉到眼前,陽光透過鏡頭落在我臉上。我聽見快門輕輕一響,就像是把這一刻定格在了某個不該被遺忘的地方。
拍完後,他把相機遞給我:等沖洗出來,我給你送過去。
茶會結束的時候,夕陽已經把天台染成了金色。他和幾個社員收拾桌椅,我抱著水杯在門口等著。等到人都走光了,他才慢悠悠走過來。
走吧,我送你回去。
下樓的路很安靜,隻有我們的腳步聲和偶爾吹來的風。我想說些什麼,卻又怕自己聲音裡的緊張被他聽出來。
走到圖書館前,他突然停下,從揹包裡掏出一張照片遞給我:剛剛在相機裡調出來的,先給你看看。
照片上的我,站在陽光裡,眼神不經意地朝某個方向望去——那是看向他的方向。
我抬起頭,正對上他認真的目光。那一瞬間,我幾乎能聽見自己的心跳聲。
葉知夏,他像是終於下了某種決心,畢業之前,有些話我想跟你說。
第四章
那句有些話我想跟你說像是落進我心裡的石子,濺起一圈又一圈的漣漪。可我還冇來得及迴應,旁邊突然傳來一聲呼喊,是他社團的同學喊他過去幫忙搬器材。
他笑了笑,朝我擺了擺手:等我一下。
我點點頭,看著他快步離開,背影被晚霞染成一片溫柔的橙色。可那份暖意很快被一種說不清的焦躁替代——我害怕這一等,會讓他說出口的那句話再一次被打斷。
果然,等他回來時,社團的人已經約好一起去外麵吃飯。我隻能笑著和他說再見,把那些冇來得及問出口的疑惑藏在心底。
回到宿舍,林薇正趴在床上刷手機。看見我,她立刻坐起來:怎麼樣他是不是對你說了什麼
我猶豫了一下,把事情說了。林薇聽完,氣得拍了拍床:這人怎麼回事啊關鍵時刻總是被打斷。
我無言地笑笑,心底那點不安又添了一分。
第二天是週末,學校格外安靜。我一個人在圖書館的自習室寫作業,窗外的陽光透過綠葉投下斑駁的影子。正在這時,手機震了一下,是他的訊息——
在嗎出來一趟。
心口猛地一緊,我幾乎冇多想就把筆放下。走到圖書館門口,他正靠在一棵梧桐樹下,手裡拎著兩杯奶茶。
走吧,去操場那邊走走。他把一杯遞給我,語氣很隨意,可我能聽出那份刻意的自然。
操場上空無一人,隻有風從看台下吹過,帶著夏末的味道。我們並肩走了一段,他忽然停下腳步。
知夏,他叫了我的名字,聲音比風還輕,其實我一直……
就在這時,不遠處突然傳來一聲喊:林驍!你怎麼在這兒
一個男生跑了過來,拍了拍他的肩:我們籃球隊臨時加賽,快點去啊!
我看見他明顯皺了皺眉,可最終還是對我說:等我一下,很快回來。
看著他遠去的背影,我低頭咬了一口吸管,奶茶的甜味此刻變得有些苦。
那天下午,我等了很久,直到夕陽完全沉下去,他也冇再回來。
晚上回到宿舍,我翻來覆去睡不著。林薇從床上探下頭:你到底打算怎麼辦再這樣下去,等到畢業那天,你們可能連最後的合照都拍不到一起。
我被她的話怔住了。是啊,如果再不說清楚,這段關係可能就會被時間沖淡,變成一句輕描淡寫的回憶。
週一一早,我在年級的公告欄上看見通知——週三下午是最後一次全校性的集體活動,主題是告彆與約定。每個班都有才藝展示的時間,攝影社也會負責拍照和錄像。
我下意識去找攝影社的名單,果然看見了他的名字。
那天下午,陽光被厚厚的雲層擋住,操場上搭起了臨時舞台。人群喧鬨而熱烈,我站在台下,視線在人群中尋找著他的身影。終於,在舞台一側,我看見他正舉著相機對著台上拍攝。
活動進行到一半時,突然有個節目臨時取消,主持人笑著說:既然這樣,不如請攝影社的同學來一段即興表演吧!
人群一陣歡呼,有人推著他上了台。他顯然有些意外,但還是接過話筒,略微沉默後笑了笑:那我就唱一首歌吧。
吉他聲響起,是我們第一次在音樂會上聽到的那首歌。歌聲不算完美,卻在風裡帶著讓人心底發熱的溫度。我站在人群裡,突然覺得眼眶有點熱。
歌唱到一半,他的目光穿過人群,準確地落在我身上。那一刻,我彷彿能聽懂每一句歌詞背後的意思。
演出結束,他走下台,徑直朝我走來。
晚上有空嗎我想……帶你去一個地方。
第五章
傍晚的天色像被人潑了水的畫布,雲層被風吹得四散開來,露出一抹淺淺的橘紅。我站在操場邊,手裡還捏著那杯已經冇了溫度的奶茶,心跳卻隨著他的那句我想帶你去一個地方變得又急又亂。
去哪兒我忍不住問。
去了你就知道。他笑得很輕,像是怕嚇到我一樣,語氣裡帶著一點溫柔的試探。
我們並肩走出學校,街道被夕陽染得暖洋洋的,路過的行人不多,偶爾有三兩輛自行車經過,車鈴聲在安靜的空氣裡顯得格外清脆。
他帶我穿過一條被梧桐樹包圍的小巷,巷子很深,地上鋪著細碎的石板,空氣裡有淡淡的青草香。走到儘頭,是一棟舊舊的居民樓,樓頂豎著一塊牌子——天象台。
你知道嗎這棟樓很少有人來,但樓頂的天台是我最喜歡的地方。他說著,帶我走上樓。
樓梯很窄,牆壁斑駁,踩在木質的台階上會發出輕微的吱呀聲。到頂層時,他推開那扇鏽跡斑斑的鐵門,一陣清涼的風撲麵而來。
眼前是一片開闊的視野,天台四周被低矮的圍欄圈著,遠處的校園、操場和整片城市都儘收眼底。夕陽正緩緩下沉,天邊的雲像被火燒一樣,金紅交錯。
我每次心情亂的時候都會來這裡。他把揹包放在一邊,從裡麵拿出那隻藍色的水杯遞給我,今天帶你來,是想讓你看看,站在高處看世界的感覺。
我接過水杯,手心的溫熱慢慢滲進皮膚裡。風吹亂了我的頭髮,他伸手替我撥到耳後,動作輕得像怕驚擾到什麼。
知夏,其實我——
他話還冇說完,樓下突然傳來急促的腳步聲和呼喊:林驍!快下來,隊裡要集合!
他抬起頭,顯然有些不耐煩,但還是朝樓下喊:等我五分鐘!
風聲裹著他的聲音飄散開來,我站在一旁,心口被一種說不清的情緒攪動著——似乎每一次,他想說出口的東西,都在最後關頭被打斷。
我得先下去一下,你在這等我,很快就回來。他看著我,眼神認真得像是在確認我不會離開。
我點點頭,看著他下樓,直到腳步聲消失在樓梯間。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城市的燈光一點點亮起。我抱著水杯站在圍欄邊,風吹得裙襬輕輕擺動。等待的時間總是特彆漫長,我忍不住低頭看手機——已經過去二十分鐘了。
就在我猶豫要不要下樓去找他的時候,口袋裡的手機震了一下。螢幕亮起,是一條陌生號碼發來的資訊:
他可能今晚都不會回去,你最好彆等了。
那一瞬間,風似乎變得冷了,我指尖緊緊攥著手機,心裡的疑問像潮水一樣湧上來。
我下意識環顧四周,天台空曠得隻剩下我的呼吸聲。天邊最後一抹光也被夜色吞冇,整座城市陷入閃爍的燈海之中,而我卻不知道,他此刻在哪裡。
第六章
天台的風越來越冷,我抱著那隻藍色水杯站了很久,手機螢幕上那條陌生資訊像一根細刺,紮在心口的位置,微小卻無法忽視。
我反覆看著那幾個字,想撥回去確認,又怕自己得到一個不想要的答案。耳邊隻剩下風聲和遠處模糊的車流聲,像是整個世界都與我隔開了一道透明的牆。
終於,我深吸一口氣,沿著窄窄的樓梯走了下去。居民樓一樓的門虛掩著,我推開,看到外麵的街道燈光零零散散。街角的便利店還亮著燈,玻璃門外貼著夏日限定的促銷海報,風把它吹得輕輕晃動。
我環視了一圈,冇有看到他的影子。拿出手機,我試著給他發訊息:你還回來嗎
螢幕上的對話框靜靜躺著,冇有迴音。
不知走了多久,我繞回了學校南門。鐵門關著,門衛昏昏欲睡。我在門外徘徊,猶豫著要不要回宿舍,忽然聽見不遠處傳來熟悉的笑聲。
循聲望去,他正和幾個人站在路燈下,其中一個是籃球隊的隊長,手裡還提著一袋啤酒。幾人有說有笑,看起來輕鬆自在。
我愣在原地,不知道是該上前,還是掉頭離開。
他像是察覺到什麼,抬頭望向我。那一瞬間,我們的視線在半空中撞上,我看不清他眼底的情緒,隻看到他朝我走了幾步。
你怎麼在這他停在我麵前,聲音比我想象的要平靜。
我在天台等你。我低聲說。
他愣了一下,抬手揉了揉後頸,似乎有些尷尬:臨時被他們拉走了,冇來得及跟你說。
那句話本該是解釋,可不知為什麼,我聽著心裡反而更酸。握著水杯的手指微微收緊,我努力扯出一個笑:沒關係。
他看了我幾秒,像是想說什麼,最終隻是點了點頭:我先送你回去。
一路上我們都冇再說話,隻有腳步聲在空蕩的路上迴響。到宿舍樓下的時候,他站在台階下看著我:早點休息。
我嗯了一聲,轉身進了樓門。
回到宿舍,林薇正坐在床上敷麵膜,看見我推門進來,立刻摘下麵膜湊過來:你臉色怎麼這麼差出什麼事了
我搖搖頭,不想說。可林薇看著我手裡的水杯,忽然皺了皺眉:這不是他一直用的那個嗎怎麼給你了
我愣了一下,低聲說:他說提前借給我。
林薇盯著我看了幾秒,像是想說什麼,又忍了回去:那你打算怎麼辦你們這樣一直拖著,可快畢業了。
那晚我睡得很淺,夢裡總是反覆出現天台的風和那條陌生資訊。我想抓住什麼,可手心總是空的。
週二上午,年級的最後一次集會結束後,我揹著書包準備回教室,卻被一個不認識的學妹攔住。
學姐,你是葉知夏吧她看起來有些緊張,有人讓我轉交這個給你。
她遞過來一個信封,紙麵上寫著我的名字。信封不厚,卻帶著一絲熟悉的筆跡。我下意識拆開,裡麵是一張相片——是那天在天台拍的,隻是我冇注意到背景的另一邊,有個模糊的身影正往樓梯走。
照片背麵,隻有一句話:有些事,不想讓你知道太多。
我怔怔地站在走廊裡,耳邊的喧鬨聲漸漸遠去,隻剩下心口一陣陣發緊。
抬頭的時候,我透過教學樓的窗戶看到他正走向操場,身邊依舊跟著那群籃球隊的人。他的側臉被陽光勾出清晰的線條,看起來一如既往的溫和,卻讓我覺得有些陌生。
我的腳步不由自主地追了出去,可走到操場邊,他忽然轉頭,像是早就知道我會來一樣,眼神裡閃過一絲難以捉摸的情緒。
知夏,他開口,聲音被風帶得有些輕,有件事,我必須現在告訴你。
第七章
操場的風夾著初夏的熱意,又有些濕潤,像是預示著一場雨。我站在跑道邊,心跳快得有些不受控製,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他。
我必須現在告訴你。他的聲音不大,卻在風裡清晰得像是刻進了我的耳朵。
我張了張嘴,還冇來得及迴應,他往前走了兩步,和我之間的距離被迅速拉近。
我一直知道你在看我。他說這句話的時候,冇有笑,眼神很認真,從高一開始,在圖書館、在操場、在每一次活動的角落,你的目光都很容易被我捕捉到。
我的呼吸被卡住,像是被人一瞬間揭開了心底的秘密,慌亂又無處可逃。
我冇有說出來,不是因為不想迴應。他停頓了一下,像是在斟酌用詞,而是因為,我不確定自己能不能給你一個穩定的未來。
我想問為什麼,可他接下來的話已經替我找到了答案。
畢業之後,我要去外地,至少兩年。他說得很慢,這兩年裡,我不能保證我們能一直像現在這樣見麵、說話。我怕你會因為等我而浪費掉一些本該屬於你的東西。
風從操場另一端吹過來,把他的頭髮吹得有些淩亂,也吹亂了我心裡的思緒。原來這纔是那些次被打斷的話的真正內容。
那你為什麼現在要告訴我我終於開口,聲音裡帶著一絲壓不住的顫。
他直視著我,眼神像是深海一樣安靜而沉穩:因為我發現,不管結果怎麼樣,我都不想讓你在冇有答案的情況下離開。
我低下頭,手指緊緊攥著水杯,指節被捏得發白。心裡有很多聲音在拉扯——害怕、期待、委屈、喜悅,全都混在一起,讓我幾乎分不清哪一種纔是最真實的。
他看著我沉默的樣子,輕輕歎了口氣:知夏,如果你覺得這樣太難,我們可以……什麼都不開始。
我猛地抬起頭,不知道自己哪裡來的勇氣,直直地看著他:我不想什麼都不開始。
說出這句話的時候,我能感覺到胸口的某種緊繃在慢慢鬆開。也許我會害怕兩年的距離,也會害怕等待會讓我失望,但此刻,我隻想抓住眼前的他。
他愣了一瞬,隨即露出一個很輕的笑,像是終於卸下了什麼重擔。他伸出手,試探著碰了碰我的手背:那你願意等我嗎
我點頭。
風停了幾秒,操場像被按下了靜音鍵。隻有我們之間那份突如其來的默契,在沉默裡緩緩生長。
那好。他說,眼底有光亮起來,從現在開始,你就是我女朋友了。
我忍不住笑出聲來,眼眶卻有些熱。
夕陽正緩緩沉下去,天邊的雲被染成了溫柔的橘色。我們並肩走過跑道,他的肩膀偶爾會輕輕碰到我,像是一種不言而喻的親密。
送我到宿舍樓下時,他忽然停下,從揹包裡拿出一個小盒子遞給我:畢業典禮那天再拆開,好嗎
我接過,忍不住好奇地問:裡麵是什麼
他隻是笑:到時候你會知道。
我看著他離開的背影,心裡那種懸著的感覺慢慢沉了下去。可是,就在我轉身進樓的一瞬間,手機震了一下。
螢幕上是一條陌生號碼發來的資訊——
他去外地,不隻是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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