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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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王那隻佈滿血絲、瀕死的眼睛死死盯著林默,那句破碎的下一個是你如同燒紅的鐵釺,狠狠烙進他的靈魂深處。空氣裡瀰漫的屍臭、血腥味、以及牆灰粉塵混合成一種令人窒息的毒氣,熏得他頭暈目眩,胃裡翻江倒海。他彎著腰,雙手撐在膝蓋上,劇烈地乾嘔著,眼淚鼻涕不受控製地湧出。

嗬…嗬……

老王喉嚨裡又發出一陣極其微弱、如同破風箱漏氣的嘶鳴,那隻從磚縫裡伸出的、沾滿凝固灰漿和黑血的手,幾根僵硬的手指極其輕微地抽搐了一下,彷彿還想抓住什麼,又像是生命徹底流逝前最後的痙攣。隨即,那唯一睜開的、渾濁充血的眼睛,瞳孔深處最後一點微光徹底熄滅,凝固成一片死寂的、空洞的灰白。所有的掙紮、痛苦、絕望的警告,都被永恒的黑暗吞噬,隻留下那張被擠壓在磚石間的、扭曲變形的臉孔,無聲地訴說著臨死前的非人折磨。

林默停止了嘔吐,全身的力氣彷彿被瞬間抽空,隻剩下無法抑製的劇烈顫抖。他抬起頭,視線越過老王恐怖的遺骸,投向那個被砸開的、臉盆大小的牆洞深處。那後麵,並非他想象中狹小的空腔,也非實心的磚牆。

藉著窗外慘淡的月光和地上應急燈(警察勘查後留下的)的光線,他看到了一副更加令人毛骨悚然的景象。

老王扭曲的身體,隻是被倉促砌在牆洞最外層的一部分。在他身後,被砸開的洞口邊緣,能看到更多胡亂堆疊的磚塊,一直向內延伸。這些磚塊砌得極其粗糙、鬆散,磚縫裡填充的水泥也新舊不一,有的乾涸龜裂,有的則像老王身體周圍那些,還帶著未乾透的濕氣。這些粗陋的磚石結構,如同一個臨時搭建的、醜陋的屏障,堵在一個更大的、未知的空間入口處!

這堵牆……根本不是實心的!它後麵……有一個被刻意隱藏起來的空間!技術科的掃描為什麼冇發現是這些隨意堆砌、厚度不均的磚塊乾擾了信號還是那空間本身有什麼詭異之處

一股更加濃烈、更加陳腐的惡臭,如同封閉千年的墓穴被驟然打開,從洞口深處洶湧而出!那是遠超老王屍體散發出的、更加深沉、更加複雜的腐爛氣息——是多種有機物在密閉、潮濕、缺乏氧氣的環境中,經年累月緩慢**、發酵後產生的混合型惡臭。濃重的屍臭是主調,混雜著排泄物的臊臭、黴菌的腥甜,還有一種……類似動物巢穴深處的、濃烈的腥膻味!

嘔……林默再次被這難以形容的惡臭嗆得劇烈乾嘔起來,眼淚模糊了視線。他下意識地向後退,後背重重撞在冰冷的門框上。恐懼像無數冰冷的藤蔓,再次死死纏緊了他的心臟。老王臨死前的警告如同驚雷在耳邊炸響。下一個……是他這牆洞深處……到底藏著什麼!

就在這時!

窸窸窣窣……窸窸窣窣……

那聲音!那熟悉又令人毛骨悚然的聲音!再次響了起來!

這一次,聲音不再是從牆壁內部傳來,而是無比清晰地、近在咫尺地……從那個被砸開的、通往隱藏空間的牆洞深處傳來!

聲音密集、粘稠、帶著一種令人牙酸的摩擦感。彷彿有無數隻濕漉漉的、帶著粘液的、節肢狀的東西,正貼著粗糙的磚石表麵,在黑暗中……爬行!移動!而且……不止一個!

聲音的來源似乎在緩慢地……靠近洞口!

林默的瞳孔驟然收縮到針尖大小!渾身的汗毛瞬間倒豎!心臟像被一隻冰冷的巨手死死攥住,幾乎停止了跳動!他看到了!

在洞口邊緣,那些鬆散堆砌的磚塊縫隙裡,藉著應急燈微弱的光線,他看到了……東西!

幾條……或者說是幾段……暗紅色的、佈滿粘稠液體的、如同剝了皮的巨大蚯蚓般的條狀物,正從縫隙深處緩緩地、試探性地……蠕動出來!它們的表麵冇有明顯的鱗片或剛毛,隻有一層濕滑反光的粘液,在光線下泛著令人作嘔的油光。這些條狀物異常粗壯,直徑接近成年人的手腕,頂端看不到明顯的眼睛或口器,隻有一片模糊的、不斷收縮蠕動的暗紅色肉質。

它們動作緩慢,卻帶著一種令人窒息的壓迫感。它們貼著磚石的邊緣,如同盲目的觸手,探索著這個被強行打開的世界。其中一條觸手甚至緩緩爬上了老王那隻僵硬伸出的手臂,粘稠的液體立刻糊滿了手臂上凝固的血汙和灰漿,發出細微的滋滋聲,彷彿在……舔舐

呃……林默喉嚨裡發出一聲極度驚恐的嗚咽,雙腿發軟,幾乎要癱倒在地。跑!必須跑!老王用生命發出的警告絕不是虛言!這牆洞深處,藏著無法理解的恐怖之物!

求生的本能壓倒了一切!他猛地轉身,連滾帶爬地衝向房門!手指哆嗦著抓住冰冷的門把手,用力一擰——

紋絲不動!

門鎖……不知何時,竟從外麵被反鎖了!是警察離開時貼封條順手鎖的還是……房東陳太太!那個惡毒的女人!

絕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間淹冇了林默!他瘋狂地扭動門把手,用肩膀狠狠撞向厚重的木門!

砰!砰!砰!沉悶的撞擊聲在死寂的房間裡迴盪,門板震顫著,但老舊的實木門異常堅固,門框紋絲不動!

開門!開門啊!!救命!!!林默用儘全身力氣嘶吼,聲音因為極度的恐懼而尖銳變調,充滿了絕望的哭腔。他瘋狂地捶打著門板,拳頭砸在木頭上發出咚咚的悶響。

然而,迴應他的,隻有樓道裡死一般的寂靜。這棟破舊的公寓樓,彷彿早已被整個世界遺棄。

就在這時,身後那密集的窸窣聲陡然變大!變得急促!如同潮水般湧來!

林默猛地回頭!

牆洞處,景象讓他魂飛魄散!

更多的、更粗壯的暗紅色觸手,如同決堤的洪流,正爭先恐後地從磚石縫隙中瘋狂地擠出來!它們蠕動著、翻滾著、互相纏繞著,瞬間就覆蓋了洞口和老王那暴露在外的部分屍體!粘稠的液體四處飛濺,散發出令人作嘔的甜腥惡臭!

更可怕的是,在那翻湧的觸手浪潮中心,一個更加龐大、更加令人心悸的東西,正艱難地、一點點地從洞口向外……擠!

那像是一個巨大而模糊的……肉團!

它呈現出一種極不健康的暗紅褐色,表麵佈滿了凹凸不平的、類似腫瘤般的鼓包和深深的褶皺。在那些褶皺的縫隙裡,不斷分泌出大量黃綠色的、散發著濃烈氨水味的粘稠膿液。整個肉團似乎冇有固定的形狀,像一大塊被強行塞出來的、不斷蠕動的腐爛內臟。在肉團的表麵,林默驚恐地看到了一些……東西!

一些……半嵌在肉裡、尚未完全被消化吸收的……殘骸!

一隻穿著破舊勞保鞋的腳!正是老王被甩飛的那隻鞋裡的腳!此刻卻隻剩下一截蒼白的小腿骨和連著皮肉的腳掌,如同被隨意丟棄的垃圾,嵌在暗紅色的肉瘤裡!

幾縷花白的、沾滿血汙的頭髮——那髮色……分明是老王的!

甚至……還有一小塊帶著暗藍色碎布片的皮膚組織!那是老王工裝褲的顏色!

這個巨大的、噁心的肉團,正在消化老王!或者說……老王的身體,正在成為它的一部分!

呃……咕嚕……一陣低沉、粘膩、如同沼澤冒泡般的怪響,從那個肉團的深處傳來。隨著這聲音,肉團表麵那些巨大的褶皺猛地張開了一些,露出了裡麵……那根本不是口腔!而是密密麻麻、層層疊疊、如同無數細小蠕蟲般瘋狂扭動的……肉芽!這些肉芽尖端分泌著透明的消化液,正貪婪地覆蓋在老王暴露的屍骸上,發出細微的滋滋聲,加速著融合的過程!

視覺和嗅覺的雙重衝擊,徹底摧毀了林默的神經。他雙腿一軟,再也支撐不住身體,順著門板滑坐到冰冷的地板上。巨大的恐懼攫取了他,全身的血液都彷彿凝固了,連尖叫的力氣都失去了。他隻能瞪大著驚恐到極致的眼睛,看著那個噩夢般的肉團,一邊吞噬消化著老王的殘軀,一邊如同緩慢漲潮的腐肉之海,從洞口向他所在的房間……蔓延過來!

那無數暗紅色的觸手如同先頭部隊,已經蠕動著爬過了地板,距離他的腳踝……隻有不到半米的距離!濃烈的、令人窒息的惡臭如同實質,死死地糊住了他的口鼻!

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

林默!林默!開門!門外,突然傳來了一個熟悉而焦急的喊聲!是房東陳太太的聲音!還有鑰匙在鎖孔裡急速轉動的聲音!

哢噠!

門鎖被打開了!

厚重的木門被猛地從外麵推開!

一道刺眼的手電光柱瞬間刺破了房間裡的黑暗和瀰漫的惡臭粉塵,直直地照射進來!

啊——!!!一聲淒厲到不似人聲的尖叫從門口爆發!是陳太太!她顯然看到了房間內如同地獄般的景象——被砸開的牆洞,老王那半嵌在牆裡、恐怖扭曲的屍體,還有那正從洞口湧出的、蠕動著的巨大暗紅色肉團和無數觸手!

手電光劇烈地搖晃著,陳太太的身影在門口踉蹌後退,似乎隨時會暈厥過去。

這突如其來的強光和尖叫,似乎驚動了那個正在進食的恐怖肉團!

它表麵那些瘋狂扭動的肉芽猛地一滯!那些正向林默爬來的暗紅色觸手也瞬間停止了蠕動!緊接著,那個巨大的肉團發出了一聲更加低沉、更加憤怒的咆哮——嗚嚕嚕……,如同滾雷在腐爛的胸腔裡迴盪!它猛地向內收縮了一下,覆蓋在老王屍體上的觸手如同受驚的蛇群,驟然回縮!

牆洞深處傳來一陣更加密集、更加狂亂的窸窣聲!彷彿有無數的東西在驚恐地向深處逃竄!

那個巨大的肉團以一種與其笨重外形不符的、驚人的速度,開始向牆洞深處……退縮!它表麵的褶皺劇烈地開合著,分泌出更多的膿液,無數暗紅色的觸手瘋狂地扒拉著磚石,拖拽著主體向內縮去!僅僅幾秒鐘,那龐大的、令人作嘔的暗紅色身影,連同那些覆蓋其上的觸手,就如同退潮般,消失在了洞口深處那濃得化不開的黑暗裡!

隻留下洞口邊緣淋漓的粘液、幾縷被扯斷的、還在微微抽搐的暗紅色觸手殘肢、以及老王那被啃噬得更加殘缺不全、裸露著森森白骨和爛肉的恐怖屍體!

惡臭依舊濃烈得令人窒息。

門口,陳太太癱軟在地,手電筒滾落在一邊,光芒斜斜地照亮她慘白如紙、寫滿極致驚恐的臉。她渾身抖如篩糠,嘴巴大張著,卻發不出任何聲音,隻有喉嚨裡發出嗬嗬的抽氣聲。

林默癱坐在門邊,劫後餘生的巨大虛脫感和目睹地獄景象的強烈刺激交織在一起,讓他眼前陣陣發黑,意識開始模糊。他最後看到的,是陳太太那雙因極度恐懼而瞪得幾乎裂開的眼睛裡,除了驚駭欲絕,似乎……還隱藏著一絲他無法理解的、更深邃的東西是……熟悉還是……某種病態的狂熱

黑暗如同潮水般湧來,徹底淹冇了他。

冰冷,堅硬。

林默的意識在無邊的黑暗中沉浮,如同溺水者。刺鼻的消毒水氣味混合著一絲若有若無的、他刻骨銘心的腐臭味,頑固地鑽進他的鼻腔。他猛地睜開眼,刺目的白熾燈光讓他瞬間眯起了眼。

天花板是單調的白色。身下是硬邦邦的床板。手腕上……傳來冰涼的金屬觸感。他艱難地轉動僵硬的脖子,看到自己的一隻手被一副鋥亮的手銬,銬在了病床冰涼的金屬欄杆上。

病房。單人病房。門緊閉著,門上有一小塊玻璃窗。外麵似乎有晃動的人影。

記憶如同破碎的潮水,裹挾著血腥、惡臭和老王臨死前那隻恐怖的眼睛,狠狠衝擊著他的神經。牆洞!肉團!觸手!老王被啃噬的屍體!陳太太的尖叫……他猛地掙紮起來,手腕上的手銬與欄杆碰撞,發出刺耳的嘩啦聲。

醒了一個沉穩的聲音響起。病房門被推開,張警官走了進來,身後跟著年輕警察小趙。張警官的臉色依舊凝重,眼神銳利如鷹隼,緊緊盯著林默。小趙則拿著記錄本,表情複雜。

牆……牆裡的東西……林默的聲音嘶啞乾澀,如同砂紙摩擦,老王……被吃了!那個肉團!陳太太……陳太太看到了!她看到了!

冷靜點,林默。張警官走到床邊,居高臨下地看著他,語氣不容置疑,你說的‘肉團’、‘觸手’,我們並冇有在現場發現任何痕跡。

不可能!林默激動地掙紮起來,手銬嘩啦作響,他指向自己,那味道!那惡臭還在我鼻子裡!陳太太!她當時就在門口!她尖叫了!她一定看到了!

陳太太受了嚴重驚嚇,精神受到巨大刺激,目前正在接受治療和觀察。張警官的聲音平靜無波,像是在陳述一個客觀事實,她的證詞非常混亂,語無倫次。她提到看到了老王的屍體……形容得非常恐怖。至於你說的‘肉團’和‘觸手’……他搖了搖頭,她語焉不詳,無法提供任何有效資訊。更像是……極度恐懼下的幻覺。

幻覺!林默幾乎要瘋了,他指著自己被銬住的手,那這是什麼!為什麼銬住我!你們還是不相信我!凶手是牆裡的怪物!是那個東西!

我們相信現場有極其惡劣的凶殺案發生。張警官的聲音陡然轉冷,帶著強烈的壓迫感,老王師傅被以極其殘忍的方式殺害,並試圖藏匿於牆體之中。這一點,法醫的初步屍檢報告已經證實。死者生前遭受了嚴重的暴力傷害,部分肢體……有被啃噬的痕跡。他說到啃噬時,語氣微微一頓,眼神更加銳利。

牆洞內部,我們進行了更徹底的挖掘。在老王屍體後方,確實發現了一個被刻意用磚石封堵起來的狹小空間,大約隻有……一個衣櫃大小。裡麵……張警官停頓了一下,似乎在斟酌用詞,但眼神卻死死鎖定林默,裡麵堆滿了東西。大量老鼠和昆蟲的乾癟屍骸,厚厚的、陳年的排泄物汙垢,還有……一些無法確定來源的動物骨骼碎片。惡臭的來源就是那裡。但是,他加重了語氣,除了這些,冇有任何你所說的‘肉團’或‘觸手’的蹤跡!一點殘留物都冇有!就像……憑空蒸發了一樣!

不可能……不可能……林默失神地喃喃自語,巨大的荒謬感和被世界拋棄的絕望感攫住了他。

技術科對牆體進行了最全麵的掃描和分析。張警官繼續施加壓力,語速不快,卻字字如錘,那麵牆結構特殊,內部存在一些不規則的細小縫隙和空洞,是當年建造時偷工減料留下的隱患。加上年久失修,部分區域受潮黴變嚴重,形成了複雜的微型空洞結構。這些空洞,以及裡麵滋生的巨量黴菌、腐爛的蟲鼠屍體,在特定條件下(比如你暴力砸牆產生的震動和氣流變化),可能會產生一些……異常的聲響,甚至是視覺上的錯覺。比如大量受驚的、體型較大的老鼠或蜈蚣群瞬間逃竄,在昏暗光線下,加上你當時極度驚恐的精神狀態,完全有可能被扭曲解讀為……

我冇有瘋!林默嘶吼著打斷他,雙眼赤紅,我親眼看見的!那東西在吃老王!陳太太也看見了!她尖叫了!

林先生!張警官猛地提高了音量,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陳太太的證詞無法采信!現場冇有任何超自然生物存在的證據!所有的線索都指向一個殘酷的事實——這是一起手段極其殘忍、性質極其惡劣的凶殺藏屍案!

他向前逼近一步,銳利的目光如同手術刀,試圖剖開林默的偽裝:我們調查了你的背景。你獨自居住,性格孤僻,最近工作壓力巨大,有輕度抑鬱和焦慮的就診記錄。案發前,你多次向房東投訴牆壁‘異常’,表現出明顯的偏執和被害妄想傾向。而老王,一個老實巴交的維修工,在你情緒最不穩定的時候,進入了你的私人空間……

不!不是我!林默絕望地搖頭,淚水湧出,是牆裡的東西……

牆裡的‘東西’張警官冷笑一聲,從隨身檔案夾裡抽出一張照片,啪地一聲拍在林默麵前的被子上,那這是什麼!

照片上,赫然是林默廚房角落裡那把鏽跡斑斑的羊角錘!錘頭上,沾滿了新鮮的灰漿碎屑和……幾抹刺眼的暗紅色!

我們在錘頭上提取到了老王的人體組織!和你臥室牆洞邊緣的水泥成分完全一致!張警官的聲音如同冰冷的鐵塊,還有!我們在客廳角落,你堆放雜物的紙箱後麵,發現了這個!他又拍下一張照片。照片上是一個被踩扁的空啤酒罐,罐口邊緣,沾著幾點暗紅的……像是凝固血跡的東西!

這上麵的血跡,也屬於老王!張警官的聲音斬釘截鐵,林默!證據確鑿!你因為精神壓力巨大,與進入你房間維修的老王發生爭執,情緒失控之下,用這把錘子殘忍地殺害了他!然後為了掩蓋罪行,你倉促地將他塞進那個偶然發現的牆內小空間,用磚石胡亂封堵!你編造出‘牆裡有怪物’的離奇謊言,企圖混淆視聽!甚至不惜暴力破壞現場,試圖毀滅更多證據!你還有什麼話說!

鐵證如山。

冰冷的手銬。指嚮明確的物證。精神病史。動機推斷。還有那消失的怪物……所有的路都被堵死了。林默張了張嘴,卻發不出任何聲音。巨大的冤屈和深入骨髓的恐懼將他徹底淹冇。他看著張警官冰冷而確信的眼神,看著小趙眼中那混雜著厭惡和一絲憐憫的目光,他知道,自己完了。

我……冇有……他最終隻能發出微弱的、無人相信的呻吟,眼前一黑,再次失去了意識。

……

姓名

林默。

年齡

28歲。

職業

……程式員。

知道為什麼在這裡嗎

……他們說……我殺了人……

精神衛生中心。森嚴的鐵門,單調的白色走廊,空氣裡永遠瀰漫著消毒水和某種難以言喻的沉悶氣息。穿著藍白條紋病號服的林默,坐在冰冷的塑料椅子上,目光呆滯地望著桌麵。他的對麵,是一位表情溫和卻眼神銳利的中年女醫生。旁邊坐著負責監護的護士和一個穿著製服的法警。房間角落,一個攝像頭無聲地閃爍著紅光。

他們說你殺害了維修工王建國,並試圖藏屍牆內。醫生的聲音很平靜,帶著職業性的引導,對此,你有什麼想說的嗎或者,你記得當時發生了什麼嗎

林默的身體微不可察地顫抖了一下。那噩夢般的景象再次清晰浮現:暗紅色的肉團,蠕動的觸手,老王被啃噬的臉……還有陳太太最後那聲尖叫……他猛地抬起頭,眼神裡充滿了恐懼和急切:牆!是牆裡的東西!不是我!它吃了老王!它還想吃我!陳太太看到了!她看到了!你們去問她!

醫生在本子上記錄著,眉頭微微蹙起:陳女士目前仍在接受治療,她的精神狀態很不穩定,無法提供有效資訊。關於‘牆裡的東西’,你能描述得更具體一些嗎它長什麼樣子怎麼出現的又是怎麼消失的

它……很大……暗紅色……像一坨爛肉……有很多……很多像蛇一樣的觸手……會動……會爬……它從那個牆洞裡鑽出來……爬得滿地都是……它趴在老王身上……在吃他……林默語速飛快,雙手不自覺地比劃著,眼神渙散而驚恐,後來……陳太太開門……有光……它怕光!它一下子就縮回去了!縮回牆裡麵去了!不見了!像……像水滲進沙子一樣不見了!

醫生停下筆,和旁邊的護士交換了一個眼神。護士的眼神裡帶著一絲無奈和同情。醫生溫和地繼續問道:林默,根據警方的勘察報告,那個牆洞後麵的空間很小,而且堆滿了垃圾和蟲鼠屍體,根本無法容納你描述的那麼大的‘東西’。你覺得……有冇有可能,是因為你當時壓力太大,加上房間昏暗,看到了老鼠群之類的東西,產生了……錯覺

不是錯覺!是真的!林默激動起來,雙手抓住桌沿,那味道!那惡臭!現在我都還能聞到!那不是老鼠的味道!還有……還有老王臨死前……他看著我……他說‘快跑’……他說‘下一個是你’!他警告我!他的聲音因為激動而嘶啞,帶著哭腔。

醫生耐心地聽著,在本子上寫下被害妄想、幻視、幻嗅、牽連觀念等關鍵詞。她推了推眼鏡:林默,我能理解你現在的恐懼。但根據我們掌握的情況,以及對你精神狀態的評估,你目前所說的這些‘經曆’,很可能是在巨大壓力和心理創傷下產生的……病理性幻覺和妄想。這是一種精神防禦機製,你的大腦在試圖用你能理解的、最‘合理’的方式,來解釋你無法承受的、由你自己造成的現實。

不……不是……林默絕望地搖著頭,淚水滑落。他知道,冇人會相信了。在這個地方,他說的每一個關於牆中怪物的字,都會被當作精神分裂的囈語,成為他有病的鐵證。他被關進了這個比監獄更可怕的牢籠——一個用精神疾病築成的、無法辯駁的囚籠。

好了,林默,今天的談話先到這裡。醫生合上本子,語氣依舊溫和,卻帶著不容置疑的終結感,你需要好好休息,按時服藥。我們會繼續對你進行治療和觀察。相信科學,配合治療,你會好起來的。

護士和法警上前,將失魂落魄的林默帶離了談話室。沉重的鐵門在他身後關上,隔絕了外麵的一切。

他被帶回自己的單人病房。房間很小,隻有一床、一桌、一椅,牆壁是單調的慘白色。唯一的窗戶很高,裝著堅固的鐵柵欄,隻能看到一小片灰濛濛的天空。門是厚重的鐵門,門上有一個小小的、隻能從外麵打開的活動窗。

林默蜷縮在冰冷的床上,將頭深深埋進膝蓋裡。身體因為藥物的作用而沉重麻木,思維卻像被困在籠子裡的野獸,瘋狂地衝撞著。老王扭曲的臉,肉團上嵌著的殘肢,黑暗中蠕動的觸手,陳太太那聲尖叫……還有醫生那溫和卻如同宣判的話語……所有的畫麵和聲音在他腦海裡瘋狂交織、翻騰。

下一個是你……

老王臨死前的警告,如同詛咒,在他耳邊反覆迴響。

時間在藥物的麻痹和精神的煎熬中緩慢流逝。不知過了多久,也許是幾天,也許是幾周。林默大部分時間都處於一種渾渾噩噩的狀態,隻有在服藥後的短暫清醒時刻,那深入骨髓的恐懼纔會清晰地浮現。

這天夜裡,藥效似乎褪去得早了一些。林默在黑暗中醒來,病房裡一片死寂。窗外的月光透過高高的鐵柵欄,在地板上投下冰冷的、條狀的影子。

突然!

一種極其細微、卻又無比清晰的……刮擦聲……響了起來!

不是從門外。不是從窗外。

是……從床鋪緊貼著的那麵慘白的牆壁內部!

窸窸……窣窣……

那聲音!那如同濕漉漉的、帶著粘液的節肢在粗糙表麵爬行的聲音!粘稠、緩慢、充滿了令人牙酸的摩擦感!

林默的身體瞬間僵直!血液彷彿在血管裡凍結!心臟瘋狂地撞擊著胸腔,幾乎要衝破肋骨!他猛地坐起身,驚恐萬狀地死死盯住聲音傳來的那麵牆壁!

月光下,慘白的牆壁光潔平整,冇有任何異常。

但那聲音……真真切切!就在牆裡麵!離他如此之近!近得彷彿……隻隔著一層薄薄的牆皮!

窸窸窣窣……窸窸窣窣……

聲音緩慢地移動著,似乎在沿著牆壁內部的某個路徑……爬行探索目標……正是他所在的這個位置!

一股冰冷刺骨的寒意,從林默的尾椎骨瞬間竄上天靈蓋!他全身的汗毛都炸了起來!恐懼像一隻無形的手,死死扼住了他的喉嚨,讓他無法呼吸,無法尖叫!

它……追來了!

它怎麼可能在這裡!這裡是市中心的精神病院!有厚厚的牆壁,堅固的鐵門,無數的醫生護士……它怎麼進來的!

不……不……林默喉嚨裡發出極度恐懼的嗚咽,身體不受控製地向後縮,緊緊貼住冰冷的床頭牆壁,彷彿想把自己嵌進去。他絕望的目光掃過房間——冇有工具!冇有任何可以防身的東西!甚至連一張椅子都冇有!

窸窸……窣窣……

那刮擦聲越來越清晰,越來越近!彷彿已經貼在了牆壁內側!緊接著,林默驚恐地看到,在那聲音最響的位置——就在他床頭正對的牆壁上,大約齊腰的高度……

光滑的、慘白的牆漆表麵……極其緩慢地……鼓起了一個微小的、幾乎難以察覺的……凸起!

那凸起隻有指甲蓋大小,但在死寂的房間裡,在慘淡的月光下,卻如同地獄的烙印般清晰!它……在動!極其輕微地、如同活物般……蠕動著!

牆皮……被頂開了!

一絲極其細微的、暗紅色的、帶著粘稠質感的液體……從那個微小的凸起邊緣……緩緩地、蜿蜒地……滲了出來!

那熟悉的、濃烈的鐵鏽混合腐肉的惡臭……瞬間在小小的病房裡瀰漫開來!如同無形的毒蛇,纏繞上林默的脖頸!

呃……林默的瞳孔收縮到極致,喉嚨裡發出瀕死的抽氣聲。他眼睜睜看著那個微小的凸起在牆皮下一拱一拱,彷彿有什麼東西……正用儘全力,試圖從牆壁的禁錮中……破壁而出!

下一個……是你……

老王的警告,如同冰冷的喪鐘,在他徹底陷入黑暗的意識裡,絕望地敲響。

慘白的月光,冰冷地映照著牆壁上那一點緩緩擴散的暗紅濕痕。細微的、令人牙酸的窸窣刮擦聲,如同無數冰冷的蟲豸,正順著林默的脊椎骨向上爬行,啃噬著他僅存的理智。那指甲蓋大小的凸起,在牆皮下方頑強地、一拱一拱地蠕動著,邊緣滲出的暗紅色粘液越來越多,在月光的映照下,閃爍著詭異而汙穢的光澤。濃烈的惡臭像一層粘稠的油膜,死死糊住了他的口鼻。

跑!

這個念頭如同高壓電流般瞬間貫穿了林默瀕臨崩潰的神經!他像一具生鏽的木偶,猛地從床上彈了起來!雙腿因為極度的恐懼而發軟,踉蹌著撲向那扇唯一的、厚重的鐵門!

開門!開門!!放我出去!!!他用儘全身力氣,用拳頭、用手肘、用肩膀瘋狂地砸向冰冷的鐵門!沉悶的撞擊聲在狹小的病房裡迴盪,如同絕望的鼓點。有東西!牆裡有東西出來了!救命啊——!!!

門板劇烈地震顫著,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鐵門外,一片死寂。冇有腳步聲,冇有迴應。值班的護士呢巡視的護工呢他們聽不到嗎!還是……他們根本不會來!

窸窸……窣窣……

身後的刮擦聲陡然變得急促!更加清晰!彷彿那東西被他的砸門聲刺激到了,加快了破壁的速度!

林默驚恐地回頭!

隻見床頭那麵牆壁上,那個指甲蓋大小的凸起,此刻已經膨脹到了核桃大小!覆蓋其上的牆漆被撐裂,邊緣翻捲翹起,露出下麪灰暗的水泥層!而那個鼓包本身,呈現出一種令人作嘔的暗紅肉色,表麵濕漉漉的,佈滿了細密的、不斷收縮蠕動的褶皺!那分明是……某種活物的前端!它正瘋狂地扭動著,試圖從那個小小的破口裡……擠出來!

呃啊——!!!林默發出一聲不似人聲的尖叫,巨大的恐懼壓倒了砸門的衝動。他背靠著冰冷的鐵門,身體無法控製地向下滑去,絕望地看著那個恐怖的肉瘤在牆壁上瘋狂地蠕動、膨脹!

就在這時!

哢嚓!

一聲極其輕微、卻又無比清晰的碎裂聲響起!

那個核桃大小的肉瘤頂端,灰暗的水泥層終於承受不住內部的壓力,崩開了一道細小的裂縫!一股更加濃烈的惡臭如同開閘的洪水般噴湧而出!

緊接著,一隻……東西……從那道裂縫裡……猛地探了出來!

那不是手!也不是任何已知的肢體!

那像是一根……頂端分叉的、暗紅色的、佈滿粘稠液體的……肉質觸鬚!它隻有手指粗細,頂端如同蛇信般分叉,在空中瘋狂地、盲目的舞動著、探尋著!分叉的尖端分泌著透明的、帶著強烈酸腐氣味的液體,滴落在下方的地板上,發出極其輕微的滋滋聲,竟然在地板的塑料貼麵上蝕出幾個微小的白點!

它……在尋找!在感知!目標……正是癱倒在門邊的林默!

林默的血液徹底凝固了!他眼睜睜看著那根恐怖的肉質觸鬚,如同嗅到了血腥味的毒蛇,舞動的方向猛地定格,分叉的尖端……直直地指向了他!

不……不……他發出微弱的、如同瀕死小獸般的嗚咽,身體拚命地向後縮,試圖把自己嵌進門板裡。但冰冷的鐵門紋絲不動。

那根觸鬚感知到了他的恐懼和退縮,舞動得更加狂亂!它開始更加用力地向裂縫外擠!裂縫在它蠻力的頂撞下,發出嘎吱嘎吱的呻吟,正在一點點地……擴大!

牆皮和水泥碎屑簌簌落下!

它在變大!它在出來!

林默的瞳孔因為極致的恐懼而放大到極限,裡麵倒映著那瘋狂舞動的暗紅觸鬚,如同死神的邀請函。他猛地瞥見床頭櫃上——那裡放著一個硬塑料的、喝水用的杯子!那是這個房間裡唯一可能被當作武器的東西!

求生的本能爆發出一股蠻力!他手腳並用地向前一撲!手指死死抓住了那個冰冷的塑料杯!杯子裡還有半杯水,隨著他的動作劇烈搖晃!

就在他抓住杯子的瞬間!

噗嗤!

一聲粘膩的、令人頭皮炸裂的破裂聲!

牆壁上那個核桃大小的肉瘤……徹底炸開了!

一個更加龐大的、無法形容的暗紅色肉塊,裹挾著碎裂的水泥和牆皮,猛地從破口處擠了出來!它的主體像一顆腐爛腫脹的心臟,表麵佈滿了搏動般的、深紫色的血管脈絡,無數細小的、如同剛纔那種分叉的肉質觸鬚,從它的主體上密密麻麻地生長出來,如同活著的頭髮般瘋狂舞動!在肉塊的中心位置,一個巨大的、如同菊花般層層疊疊收縮蠕動的口器猛地張開,露出了裡麵一圈圈細密的、旋轉著的、如同銼刀般的黑色利齒!濃烈的黃綠色酸腐膿液,正從那口器深處不斷滴落!

它……出來了!完全地……降臨在這個狹小的空間!

嘶——嚕嚕……一陣低沉、粘稠、如同無數冤魂在沼澤深處呻吟的咆哮,從那恐怖的口器中發出!所有舞動的觸鬚瞬間鎖定了目標——手持水杯、癱倒在地的林默!

死亡的氣息,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間淹冇了整個房間!

林默的大腦一片空白,隻剩下最原始的恐懼和最後一絲反抗的本能!他嘶吼著,用儘全身力氣,將手中那個裝著半杯水的硬塑料杯,狠狠地砸向那個正在向他撲來的、蠕動著的恐怖肉塊!

砰!

杯子準確地砸在了肉塊的中心、那個菊花狀口器的邊緣!

撞擊的力量不大,杯子本身也毫無殺傷力。

但……

杯子裡那半杯水……潑灑了出來!

清澈的自來水,如同天降的甘霖,潑濺在暗紅色的肉塊表麵,潑濺在那些瘋狂舞動的觸鬚上,甚至有幾滴……濺射進了那張開的、佈滿利齒的口器深處!

嗤——!!!

一聲尖銳到刺破耳膜的、如同滾燙烙鐵浸入冷水般的劇烈嘶鳴,猛地從肉塊深處爆發出來!

那聲音充滿了極致的痛苦和……恐懼!

不可思議的一幕發生了!

那氣勢洶洶、正欲撲向林默的恐怖肉塊,在被水潑中的瞬間,如同被強酸腐蝕!被潑中的區域,暗紅色的肉質表麵瞬間冒起一股微弱的白煙!被水直接濺到的幾根細小觸鬚,更是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灰敗、萎縮、乾癟下去!如同被抽乾了水分的蚯蚓!

整個肉塊劇烈地抽搐、痙攣起來!所有的觸鬚都痛苦地蜷縮、扭曲!那張開的菊花口器猛地閉合,發出痛苦的咕嚕聲!它龐大的身體像受驚的鼻涕蟲,以驚人的速度向後縮去!瘋狂地……想要縮回牆壁上的那個破洞!

水!它怕水!普通的自來水!

這個發現如同黑暗中的一道閃電,瞬間劈開了林默絕望的心防!他猛地從地上彈起!眼神裡爆發出一種絕境求生的、近乎瘋狂的光芒!

他撲向那個小小的床頭櫃!上麵除了空杯子,還有一個醫院標配的、灌滿涼白開的塑料水壺!

此刻,那個恐怖的肉塊正蠕動著,大半身體已經縮回了牆洞,隻剩下小部分還在洞口外痛苦地扭動、抽搐。

林默冇有絲毫猶豫!他抓起那個沉甸甸的水壺,用儘全力,將壺口對準牆洞處那尚未完全縮回去的肉塊殘肢,狠狠地……潑了過去!

嘩啦——!!!

整整一壺涼白開,如同小型瀑布,精準地澆淋在那團蠕動的暗紅腐肉之上!

嗤嗤嗤——!!!

更加劇烈、更加淒厲的嘶鳴聲爆發出來!伴隨著大量升騰而起的、更加濃鬱的白煙!被水澆透的肉塊組織如同被潑了濃硫酸,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變黑、碳化、塌陷!一股難以形容的、混合著燒焦蛋白質和腐爛內臟的惡臭瞬間瀰漫開來!

那肉塊殘肢劇烈地痙攣了幾下,徹底失去了活性,如同被沸水燙死的巨大蛞蝓,軟塌塌地掛在了牆洞邊緣,冒著絲絲縷縷的白煙。

牆洞深處,傳來一陣極其慌亂、密集的窸窣刮擦聲,如同無數隻腳在驚恐地逃竄,迅速遠去,最終消失在牆體深處。

房間裡,死一般的寂靜。

隻有林默粗重的喘息聲,和地上那截被水燙死的、冒著煙的暗紅腐肉,散發出令人作嘔的焦臭味。

水……是它的剋星!

林默靠著冰冷的牆壁滑坐到地上,全身的力氣都被抽空了。他看著那截焦黑的殘骸,又看了看手中空空的水壺,一種劫後餘生的巨大虛脫感混合著難以置信的狂喜,衝擊著他的神經。他活下來了!他找到了對抗那怪物的方法!

然而,狂喜隻持續了短短幾秒。冰冷的現實如同冰水澆頭。

他低頭看向自己的手腕——那副冰冷的手銬依舊牢牢地鎖在床欄上。他依然是一個被關在精神病院、被認定為殺人凶手的囚徒。

門外的走廊裡,終於傳來了姍姍來遲的、雜亂的腳步聲和護士驚慌的詢問:怎麼回事什麼聲音誰在喊

鐵門上的小窗被拉開。一張護士驚疑不定的臉出現在外麵。

牆……牆裡有東西……林默喘息著,指著那麵牆和洞口掛著的焦黑肉塊,聲音嘶啞。

護士順著他的手指看去,當她的目光觸及牆上那個破洞和洞口掛著的那截焦黑、扭曲、散發著惡臭的不明物體時,她的眼睛猛地瞪圓了!

啊——!!!一聲比陳太太更加淒厲的尖叫劃破了精神病院的死寂!

……

三天後。精神衛生中心,特彆會診室。

氣氛凝重得如同鉛塊。長桌一側,坐著幾位院方的資深精神科專家,包括之前那位女醫生。另一側,坐著張警官和小趙,兩人臉色都異常難看。桌子中間,放著幾個密封的物證袋。其中一個袋子裡,赫然是那截從林默病房牆壁上取下的、已經乾癟發硬、焦黑如炭的詭異肉塊殘骸。另一個袋子裡,裝著一些從牆洞深處刮取下來的、粘稠的暗紅色殘留物樣本。

初步檢測結果出來了。一位頭髮花白的老教授推了推眼鏡,聲音乾澀,帶著難以置信的沉重,這些……物質……其生物構成……完全超出了已知的生物數據庫。細胞結構異常……具有極強的環境適應性和……某種我們無法理解的活性。尤其是那種對水分子……特彆是純淨水分子……表現出的劇烈排斥和‘壞死’反應……前所未見。這……這根本不屬於生物學範疇……至少,不屬於我們認知中的地球生物學範疇!

老教授的話,像一顆炸彈在房間裡引爆。專家們麵麵相覷,臉上寫滿了震驚和茫然。張警官緊鎖的眉頭下,眼神劇烈地波動著。小趙更是臉色煞白,手指無意識地抓緊了記錄本的邊緣。

那……那林默……女醫生艱難地開口,聲音有些發顫。

他的精神評估……另一位專家翻看著厚厚的報告,語氣充滿了困惑,確實有創傷後應激障礙(PTSD)的典型症狀,焦慮、抑鬱、閃回、噩夢……但核心認知功能並未發現明顯的精神分裂症或妄想症證據。他對事件的描述……雖然離奇……但……他看了一眼物證袋裡的焦黑肉塊,後麵的話嚥了回去。

也就是說,張警官沉聲開口,聲音沙啞,帶著一種世界觀被顛覆後的沉重,他說的……可能是真的這個結論對他而言,比承認自己辦錯案更加難以接受。

從目前發現的這些……‘東西’來看,老教授艱難地點點頭,指著物證袋,他所描述的‘牆中怪物’的核心特征——形態、行為模式、致命弱點(懼水)……與這些殘留物高度吻合。很難用純粹的‘幻覺’來解釋。他頓了頓,補充道,當然,具體細節可能因極度恐懼而有所扭曲放大,但基本框架……很可能是真實的。

房間裡陷入一片死寂。隻有物證袋裡那截焦黑的殘骸,無聲地散發著詭異的氣息。

那棟公寓樓……小趙的聲音有些發乾,必須徹底排查!還有那個房東陳太太!她當時也在現場!她的反應……

已經派人24小時監視陳美鳳(陳太太本名)和她名下的那棟公寓了。張警官的聲音冰冷,暫時冇有異動。她似乎受到了過度驚嚇,一直把自己關在家裡。但那棟樓……他想起技術科之前一無所獲的掃描結果,眉頭鎖得更緊,恐怕冇那麼簡單。

還有林默……女醫生看向張警官,他的情況很特殊。他既是受害者,又是唯一……接觸過那種東西的倖存者。繼續把他關在這裡,安全嗎那種東西……會不會再次……

她的話冇說完,但所有人都明白。那怪物顯然具備某種穿牆(或利用牆體結構)的能力,普通的病房根本關不住它。林默在這裡,就像一個活靶子。

張警官沉默良久。物證擺在眼前,專家的結論也傾向於林默證詞的真實性。他之前的判斷……很可能出現了重大偏差。但林默的處境依舊危險。那棟公寓和陳美鳳更是巨大的謎團和潛在的危險源。

解除對他的強製醫療措施。張警官終於做出了決定,聲音帶著前所未有的凝重,立刻轉移!安排到市局內部的安全屋,24小時嚴密保護!同時,他看向小趙,眼神銳利,申請最高級彆的搜查令!調集特警、生化防護小組、結構工程師!帶上高壓水槍!我們要……再探那棟‘鬼樓’!掘地三尺,也要把那鬼東西的老巢……連根拔起!

命令迅速下達。林默被解開了手銬,在一隊全副武裝、神情緊張的特警護送下,秘密轉移到了警局內部一個經過特殊加固、擁有獨立水源供應的安全屋。房間不大,但牆壁厚實,門窗堅固,還配備了緊急噴淋係統。林默被要求待在房間中央,遠離任何一麵牆壁。他抱著一個裝滿水的塑料桶,如同抱著最後的救命稻草,眼神依舊驚魂未定,但深處,卻燃起了一絲微弱的希望——終於有人相信他了!終於有人要去對付那東西了!

……

三天後。淩晨四點。夜色最濃重的時刻。

老城區,那棟破舊的公寓樓,被紅藍閃爍的警燈和刺目的探照燈徹底包圍。氣氛肅殺凝重。身穿黑色特警作戰服、頭戴防毒麵具的隊員們手持突擊步槍和高壓水槍,如同鋼鐵叢林,將整棟樓圍得水泄不通。幾輛消防車巨大的水罐在夜色中泛著冷光,粗大的水管如同巨蟒般連接著高壓水槍。穿著白色全封閉式生化防護服、揹著采樣箱和檢測儀器的人員嚴陣以待。結構工程師帶著精密的掃描設備,緊張地盯著螢幕。

張警官站在指揮車旁,臉色嚴峻,通過對講機下達指令:各小組注意!目標建築結構複雜,內部可能存在未知生物威脅!首要原則:安全第一!發現任何異常,尤其是有機質**目標,無需警告,高壓水槍立即覆蓋!重複,高壓水槍立即覆蓋!工程組,掃描結果如何

報告!整棟樓結構掃描完畢!一樓東側、也就是目標房間(林默租住的那間)正下方,發現一個巨大的、不規則的……地下空間!信號異常!深度未知!有強烈的生物熱源反應!但……入口無法確定!牆體掃描顯示該區域結構異常緻密,似乎……被某種高強度物質從內部加固封死了!常規手段無法進入!

地下空間高強度封堵生物熱源

張警官的心猛地一沉。果然!那東西的老巢在地下!而且早有防備!

爆破組準備!他當機立斷,目標:一樓東側承重牆外側地麵!避開主承重柱!給我炸開一個入口!其他人,高壓水槍準備!隨時應對!

是!

爆破專家迅速上前,在指定的地麵位置安置定向爆破裝置。所有人員後撤到安全距離。

三!二!一!起爆!

轟隆——!!!

一聲沉悶而劇烈的爆炸!地麵猛地一震!煙塵混合著碎石沖天而起!

煙塵尚未散儘,探照燈光立刻聚焦過去!

隻見一樓東側靠近地基的位置,被炸開了一個直徑約兩米的不規則大洞!洞內黑黢黢一片,深不見底!一股難以形容的、混合著濃烈屍臭、腐肉味和濃烈腥膻的惡臭,如同壓抑了千年的毒氣,瞬間從洞口噴湧而出!即使隔著防毒麵具,不少隊員也忍不住一陣乾嘔!

洞口已打開!發現向下通道!內部空間巨大!爆破組彙報。

強光照明!無人機先行!高壓水槍組,跟我上!張警官果斷下令,親自抓起一把高壓水槍,戴上防毒麵具,率先衝向洞口!小趙和其他特警隊員緊隨其後,高壓水槍的槍口閃爍著冰冷的水光。

幾架裝備著強光燈和攝像頭的四旋翼無人機嗡鳴著,率先飛入漆黑的洞口。

指揮車內的監控螢幕上,立刻呈現出洞內的景象——

一條傾斜向下的、人工開鑿痕跡粗糙的土石甬道!甬道壁上,佈滿了縱橫交錯的、如同巨大血管般的暗紅色粘稠物質!這些物質還在極其微弱地搏動著,散發出暗紅的光暈!甬道地麵上,堆積著厚厚的、難以分辨成分的黑色粘稠汙垢,裡麵混雜著大量白色的……骸骨!有人類的頭骨、肋骨、肢骨,也有更多無法辨認的動物骨骼!越往深處,骸骨堆積得越多!

而在甬道的儘頭,強光照射下,赫然是一個巨大的、如同地下溶洞般的空間!

洞壁上,同樣覆蓋著厚厚的、搏動著的暗紅色血管網絡,如同某種**的循環係統!洞窟中央的地麵上,堆積著一座令人頭皮發麻的屍骸之山!各種腐爛程度不一的人類和動物屍體被隨意地堆疊在一起,形成一座散發著沖天惡臭的小丘!屍山之上,覆蓋著一層厚厚的、如同菌毯般的暗紅色粘稠物質!

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在洞窟的最深處,靠著岩壁的位置……一個巨大的、如同心臟般緩慢搏動著的暗紅色肉瘤,正深深紮根在岩壁之中!肉瘤表麵佈滿了粗大的、如同樹根般的暗紫色脈絡,無數細小的分叉觸鬚從肉瘤上垂落下來,如同活著的藤蔓,在屍山上緩緩拂過。肉瘤的中心,一張巨大的、如同深淵般的菊花口器正微微開合著,裡麵利齒森然!此刻,似乎被無人機和強光驚擾,整個肉瘤的搏動驟然加劇!那些垂落的觸鬚瘋狂地舞動起來!

發現目標母體!!無人機操作員的聲音在頻道裡尖叫!

開火!!張警官怒吼!

早已蓄勢待發的高壓水槍組,毫不猶豫地扣動了扳機!

滋——!!!

數道碗口粗細、壓強驚人的高壓水柱,如同白色的怒龍,帶著刺耳的尖嘯,瞬間撕裂黑暗,狠狠地轟擊在洞窟深處那個巨大的、搏動著的暗紅肉瘤之上!

嗤嗤嗤嗤——!!!

如同滾油潑雪!被高壓水柱正麵擊中的肉瘤區域,瞬間爆發出濃烈到遮天蔽日的白煙!伴隨著一聲尖銳到足以撕裂靈魂的、混合著無窮痛苦和暴怒的嘶鳴!整個地下洞窟都彷彿在劇烈震顫!

肉瘤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劇烈地萎縮、塌陷、焦黑!表麵的暗紫色血管紛紛爆裂,噴濺出粘稠的暗紅色漿液!那些舞動的觸鬚在高壓水流的衝擊下紛紛斷裂、乾癟!中心的巨大口器痛苦地扭曲、變形!

持續壓製!不要停!張警官怒吼著,手中的水槍死死對準目標。

更多的水龍加入轟擊!白色的激流如同天罰,無情地沖刷、撕裂著那個恐怖的肉瘤!焦黑的區域迅速擴大!嘶鳴聲由尖銳變得嘶啞、斷續,最終隻剩下如同破風箱般的微弱嗬嗬聲……

就在這時!

報告!張隊!公寓樓內發現異常!房東陳美鳳的房間有情況!對講機裡傳來外圍監視組的緊急呼叫!

張警官心頭一凜!陳美鳳!

小趙!你帶人繼續壓製!確保目標徹底摧毀!其他人,跟我去樓上!他當機立斷,將水槍交給旁邊的隊員,轉身帶著幾個人衝出洞口,衝向公寓樓內。

陳美鳳的房間在二樓。門緊閉著。

陳美鳳!開門!警察!張警官用力拍門,無人應答。他示意身後的隊員。

砰!破門錘一擊撞開房門!

濃烈的血腥味撲麵而來!

房間裡一片狼藉。陳美鳳——那個總是打扮得花枝招展的房東太太——此刻正以一種極其怪異的姿勢,倒在客廳中央的地板上。

她的身體……正在發生恐怖的變化!

她的四肢不自然地扭曲著,皮膚表麵佈滿了不規則的暗紅色斑塊,這些斑塊如同有生命般在緩緩蠕動、蔓延!一些細小的、如同肉芽般的暗紅觸鬚,正從她的口鼻、甚至眼眶裡……緩緩地鑽出來!她的身體像吹氣球般腫脹著,皮膚被撐得近乎透明,下麵似乎有無數的東西在蠕動!她似乎還有一絲意識,眼睛圓睜著,充滿了無儘的痛苦和……一種詭異的、解脫般的瘋狂她的嘴唇蠕動著,似乎想說什麼,卻隻能發出嗬嗬的漏氣聲。

最令人頭皮發麻的是,她腫脹的腹部位置,皮膚被撐得極薄,隱約可以看到……一個正在緩慢搏動著的、縮小版的……暗紅色肉瘤的輪廓!那輪廓,竟與地下洞窟裡被水柱轟擊的母體有幾分相似!

共生體!寄生!或者……轉化!

她……她正在變成……一個隊員的聲音帶著無法抑製的顫抖。

水!快!高壓水槍!張警官厲聲喝道!他瞬間明白了!陳美鳳根本不是無辜的!她很可能早就被那東西感染了!甚至是它的共生宿主!她之前的驚恐和精神失常,恐怕都是偽裝,或者……是轉化過程中的痛苦掙紮!

門外的隊員立刻將高壓水槍的槍管對準了地上正在異變的陳美鳳!

然而,就在水流即將噴出的瞬間!

地上那具腫脹變形的軀體,猛地爆發出最後一聲淒厲至極的尖嘯!緊接著,噗的一聲悶響!她的腹部如同熟透的爛果般……炸裂開來!

大量粘稠的、黃綠色的膿液混合著破碎的內臟組織噴濺得到處都是!一個拳頭大小、表麵覆蓋著粘液和血絲的暗紅色肉瘤,如同炮彈般從她炸開的腹腔中激射而出!帶著尖銳的破空聲,直直地射向……敞開的窗戶!

攔住它!!張警官目眥欲裂!

但一切都晚了!

那個拳頭大小的暗紅肉瘤,如同有生命、有意識一般,精準地穿過窗戶的縫隙,嗖的一聲,消失在窗外濃重的夜色之中!

追!!張警官衝到窗邊,隻見那暗紅色的肉瘤如同一個詭異的血滴子,在低空中劃出一道暗紅的軌跡,速度極快地向著老城區更深處、那片迷宮般破敗的棚戶區……飛掠而去!瞬間消失在鱗次櫛比的屋頂和黑暗的小巷深處!

該死!張警官狠狠一拳砸在窗框上!臉色鐵青。

樓下,對講機裡傳來小趙激動的聲音:張隊!目標母體已確認失去活性!重複!地下母體已被徹底摧毀!

母體死了。但……一個攜帶其核心種子的共生體……逃了!

它……會去哪裡會尋找新的宿主新的巢穴

張警官看著窗外那片被城市燈火映照得光怪陸離、卻又隱藏著無儘黑暗的破敗城區,一股冰冷的寒意,順著脊椎緩緩爬升。

戰鬥……遠未結束。

……

一個月後。城市邊緣,一個被廢棄多年的化工廠舊址。

這裡荒草叢生,巨大的鏽蝕管道如同巨獸的骸骨,沉默地指向灰濛濛的天空。破敗的廠房窗戶大多破碎,像一隻隻空洞的眼睛。空氣裡瀰漫著鐵鏽和化學殘留物的刺鼻氣味。

一個穿著破舊風衣、戴著兜帽的身影,如同幽靈般,悄無聲息地穿梭在巨大的廢棄反應罐之間。他的腳步有些蹣跚,露出的手腕上,還殘留著長期佩戴手銬留下的青紫色淤痕。是林默。

自從安全屋撤出後,他拒絕了警方所謂的證人保護計劃。他無法再回到人群中去。鄰居恐懼或憐憫的目光,警察審視的眼神,還有無處不在的、關於精神病殺人犯的竊竊私語……都讓他窒息。他成了一個無處可去的幽靈。

更讓他無法釋懷的,是那個逃走的種子。張警官私下告訴他了。那個東西……還在這座城市的某個角落。也許在蟄伏,也許……在尋找新的溫床。警察在全力搜尋,但如同大海撈針。

林默知道,自己無法置身事外。那東西認得他。老王臨死前的警告像達摩克利斯之劍懸在頭頂。他必須找到它!徹底終結這一切!為了老王,為了自己,也為了這座城市的其他人。

這一個月,他如同行屍走肉般在城市邊緣的廢棄地帶遊蕩。他揹著一個沉重的揹包,裡麵裝滿了塑料瓶裝的純淨水和幾把高壓水槍(通過特殊渠道搞到的)。他像一個孤獨的獵手,追尋著那若有若無的、熟悉的惡臭和……牆內細微的刮擦聲。

今天,他循著一絲極淡的、混雜在化工廠鐵鏽味中的、那獨特的腥膻腐臭,來到了這裡。他放輕腳步,如同潛行的貓,豎起耳朵,捕捉著任何一絲異常的聲響。

窸窸……窣窣……

來了!

聲音很微弱,但林默的神經瞬間繃緊!那粘稠的、濕漉漉的刮擦聲!就在前方不遠處,一個巨大的、鏽跡斑斑的廢棄儲液罐後麵!

他緩緩拔出揹包側袋裡的一把小型高壓水槍,將儲水罐背在身後,手指搭在冰冷的扳機上。心跳如鼓,但眼神卻異常冷靜。恐懼依舊存在,但已被一種更加冰冷的、狩獵般的專注所取代。

他貼著冰冷粗糙的罐壁,小心翼翼地探出頭。

儲液罐後麵,是廠區圍牆的角落。那裡,堆積著一些廢棄的水泥預製板和雜物。聲音……就是從一堵半塌的水泥牆後麵傳來的!

林默屏住呼吸,一步步靠近。惡臭越來越清晰。他繞到水泥牆的側麵,向後麵望去——

牆根下,一堆潮濕發黑的廢棄物中間,一個東西正在緩慢地……蠕動。

那是一個……籃球大小的暗紅色肉瘤!

它的表麵佈滿了細密的、如同呼吸般微微開合的褶皺,分泌著粘稠的液體。幾條細小的、頂端分叉的肉質觸鬚,正從肉瘤上探出,如同盲目的根鬚,在潮濕的地麵和廢棄的水泥塊上……緩慢地探索著、抓撓著。它似乎很虛弱,動作緩慢而無力。肉瘤的中心,那個菊花狀的口器緊緊閉合著。

就是它!那個從陳美鳳體內逃出來的種子!

它似乎正在尋找新的……寄生目標或者……在利用這些廢棄的水泥和金屬,試圖構築一個新的、微型的巢穴

林默的眼中閃過一絲冰冷的殺意。就是現在!趁它虛弱!

他猛地從藏身處衝出!手中的高壓水槍瞬間舉起,黑洞洞的槍口直指那個正在緩慢蠕動的暗紅肉瘤!

滋——!!!

一道淩厲的白色水柱,如同死神的標槍,帶著刺耳的尖嘯,精準地、狠狠地……轟擊在暗紅肉瘤的核心!

嗤——!!!

淒厲到變形的嘶鳴瞬間爆發!比在地下洞窟時更加尖銳、更加絕望!肉瘤如同被投入滾油,劇烈地抽搐、翻滾!白煙沖天而起!被水柱正麵擊中的區域迅速焦黑、碳化、塌陷!細小的觸鬚在高壓水流下紛紛斷裂、枯萎!

僅僅幾秒鐘!

嘶鳴聲戛然而止。

地上,隻剩下一小攤焦黑、萎縮、冒著絲絲白煙、散發著刺鼻焦臭的殘渣。還在微微抽搐了幾下,便徹底不動了。

林默緩緩放下還在滴著水珠的高壓水槍。他站在原地,看著地上那堆徹底失去活性的焦黑殘骸,又抬頭望向這片死寂的廢棄工廠,望向遠處城市隱約的輪廓。

結束了

老王……安息了嗎

他不知道。

他隻知道,那深入骨髓的、對牆壁內部黑暗的恐懼,如同跗骨之蛆,或許……永遠也無法真正消除了。他將永遠活在陰影裡,揹負著無人理解的秘密,像一個孤獨的守夜人,警惕著黑暗中……隨時可能再次響起的……窸窣聲。

他默默地背起水槍,轉身,身影緩緩冇入廢棄工廠更深的陰影之中。身後,那堆焦黑的殘骸,很快被荒草叢淹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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