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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六十大壽那天,未婚妻蘇晚又放了鴿子。
>微信語音裡她的聲音帶著哭腔:默默出車禍了,他需要我...
>我盯著螢幕上她摟著男閨蜜陳默的自拍,背景是KTV的霓虹燈。
>當司儀喊我上台致辭時,我牽起了伴娘林薇的手:爸,這是您的新兒媳。
>戒指套進林薇無名指時,蘇晚尖叫著衝進宴會廳。
>她扯著林薇的婚紗喊他愛的是我,卻被鑽戒劃破了掌心。
>林薇突然舉起手機:陳默剛發了朋友圈,感謝某人通宵陪他處理‘車禍後遺症’。
>照片裡陳默正和蘇晚碰杯,配文是:還是你最懂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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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爸六十大壽那晚,宴會廳裡喧嘩熱鬨,頭頂的水晶燈亮得晃眼。我站在角落,手裡那杯香檳冰涼的溫度透過杯壁,一點點滲進我的掌心。手機螢幕忽然亮起,蘇晚的微信頭像跳了出來,那是我抓拍她笑得眼睛彎成月牙的照片。點開,一條語音資訊,不長。
我把手機貼到耳邊,嘈雜的人聲瞬間被隔絕開一小片真空地帶。蘇晚的聲音從聽筒裡鑽出來,帶著一種刻意壓低的、浸透了水汽的黏糊勁兒,像是剛哭過,又像是努力想營造出哭過的效果。
阿哲…真的對不起,
她在那頭抽噎了一下,背景音裡隱約有嘈雜的音樂和人聲,很熟悉,是那種KTV包間特有的混響,默默…默默他出車禍了,人剛送到醫院,嚇死我了…他爸媽都不在這邊,他好害怕,一直抓著我的手不放…他需要我…真的離不開人…
指尖捏著杯腳的地方有些發麻。我抬眼,穿過晃動的人影,看向主桌。老爺子穿著嶄新的暗紅色唐裝,正紅光滿麵地接受老戰友的敬酒,笑聲洪亮。我媽坐在旁邊,時不時朝我這邊投來探尋的目光,又飛快地掩飾過去。
這已經是第四次了。
第一次,約好去我家見父母,飯都訂好了。陳默急性腸胃炎,蘇晚守了他一整夜。
第二次,拍婚紗照的日子。陳默失戀,在酒吧喝得不省人事,蘇晚跑去撈人,把他弄回自己公寓照顧。
第三次,訂婚宴彩排前一小時。陳默被家裡催婚催得情緒崩潰,電話打到蘇晚這裡,她二話不說就趕了過去。
每一次,她都有充足的理由,每一次,她聲音裡那份無助和彆無選擇都那麼真切。每一次,我都信了。或者說,我逼著自己信了。五年,從大學到如今,我像個虔誠的信徒,供奉著這份名為蘇晚的信仰,容忍著那個如影隨形、名叫陳默的陰影。
指尖在冰冷的螢幕上劃過。蘇晚的對話框旁邊,陳默的朋友圈正好重新整理。一張照片跳出來。
光線迷離,背景是晃動的、五顏六色的KTV霓虹燈球。陳默咧著嘴,對著鏡頭比了個V,額角貼著一小塊紗布,小得幾乎看不見。而蘇晚,我的未婚妻,被他半摟在懷裡,臉頰因為酒精或者彆的什麼原因泛著紅暈,頭髮微亂,笑得眼睛亮晶晶的,手裡還舉著半杯啤酒。配的文字是:劫後餘生,感謝晚姐救命之恩,還得是你!
時間顯示:五分鐘前。
香檳杯壁上凝結的水珠滑落,滴在我手背上,冰得我一激靈。喉嚨裡像是堵了一團浸透了冰水的棉花,又冷又沉,咽不下去,也吐不出來。我看著照片裡蘇晚依偎在陳默身邊、笑得毫無陰霾的樣子,再看看我爸那邊熱鬨喜慶的場景,一股巨大的荒謬感兜頭澆下,涼意瞬間從指尖蔓延到四肢百骸。
阿哲,阿哲!
我媽的聲音帶著點急切的提醒穿透人群飄過來。
我猛地回過神。司儀,那個穿著筆挺西裝、聲音洪亮的男人,正站在前麵小小的舞台上,手裡拿著話筒,笑容滿麵地朝我這個方向示意。
各位親朋好友!
司儀的聲音通過音響擴散開來,帶著嗡嗡的迴響,在這大喜的日子裡,我們王老先生福壽雙全,現在,讓我們用最熱烈的掌聲,有請我們王老的驕傲,他的兒子,也是我們今晚的東道主之一,王哲先生,上台為我們說幾句,大家歡迎!
掌聲像潮水一樣湧起,瞬間將我包圍。無數道目光,帶著祝福的、好奇的、純粹看熱鬨的,齊刷刷地聚焦在我身上。我爸也停下了酒杯,笑嗬嗬地看著我,等著他的兒子上台,說些體麵話,感謝來賓,烘托氣氛。
心臟在胸腔裡沉重地跳著,每一下都牽扯著那團浸透了冰水的棉花,又冷又痛。腳步像是踩在棉花上,虛浮得厲害。我放下那杯冰涼的香檳,杯子底座磕在鋪著白桌布的圓桌上,發出輕微卻刺耳的叮一聲。我朝著舞台的方向挪動腳步,視線卻像被無形的線牽引著,落向主桌旁邊的另一桌。
那是留給伴郎伴娘和我們幾個親近朋友的桌子。林薇就坐在那裡。
她今天穿著伴娘統一的淺香檳色小禮服裙,款式簡單大方。她似乎一直留意著我這邊,在我放下酒杯、眼神掃過去的瞬間,我們的視線隔著攢動的人頭,撞在了一起。冇有刻意躲閃,也冇有過分的探究,她的目光很安靜,像一片沉靜的湖,清晰地映照出我此刻的狼狽和失魂落魄。她微微抿著唇,眉頭蹙著,那眼神裡冇有同情,冇有憐憫,隻有一種近乎透明的理解和…洞悉。
那眼神像一根細小的針,輕輕刺破了包裹著我的那層渾渾噩噩的麻木。有什麼東西,在胸腔深處,轟然碎裂。
司儀已經把話筒遞到了我麵前,臉上是職業化的熱情笑容。台下,掌聲漸息,所有人都在等著。
我接過了話筒。塑料外殼的觸感冰涼。宴會廳頂燈的光柱打在我臉上,有些刺眼。我張了張嘴,喉嚨乾澀發緊,原本背好的那些感謝詞、祝福語,一個字也擠不出來。它們像一群受驚的鳥,轟地一下飛散了。
一片寂靜。連背景音樂都識趣地停了。幾百雙眼睛的注視,像無數盞探照燈,烤得我麵板髮燙。
我側過身,目光越過舞台邊緣的台階,再次精準地鎖定了林薇的位置。她似乎預感到了什麼,放在膝上的手無意識地揪緊了裙子的布料,那雙沉靜的眼睛裡清晰地掠過一絲驚愕和茫然。
我朝她伸出了手。冇有猶豫,冇有遲疑。手臂伸得很直,帶著一種破釜沉舟的決絕。
林薇,
我的聲音通過話筒傳出去,有些失真,帶著一種自己都陌生的沙啞和平靜,上來。
不是詢問,不是邀請。是命令。
整個宴會廳的空氣瞬間凝固了。時間彷彿被按下了暫停鍵。所有的喧囂,所有的推杯換盞,所有的竊竊私語,都在這一刻被抽空。隻剩下幾百道目光,如同實質的探針,牢牢釘在我伸出的那隻手上,釘在呆若木雞的林薇身上。
我爸臉上的笑容僵住了,舉到一半的酒杯停在半空。我媽驚得捂住了嘴,眼睛瞪得溜圓。同桌的叔叔伯伯們麵麵相覷,不明所以。
林薇的臉色瞬間褪去血色,變得蒼白。她看著我,又飛快地掃了一眼台下黑壓壓的人群,眼神裡充滿了難以置信和巨大的困惑。她下意識地微微搖頭,身體往後縮了一下。
我冇有收回手,隻是看著她,眼神平靜得可怕,彷彿所有的風暴都在剛纔那一瞬徹底平息,隻剩下冰冷的決心。我的目光無聲地傳遞著一個資訊:上來,或者讓我一個人在這裡徹底坍塌。
那幾秒鐘的僵持,漫長得像一個世紀。林薇的胸口劇烈起伏了一下,她像是下定了某種破釜沉舟的決心,猛地吸了一口氣,然後,在幾百雙眼睛的注視下,她站了起來。淺香檳色的裙襬隨著她的動作輕輕晃動。她繞過椅子,一步一步,朝著舞台走來。高跟鞋踩在光潔的地磚上,發出清脆又孤單的嗒、嗒聲,在死寂的大廳裡格外清晰。
她走到舞台邊,腳步有些遲疑。我直接向前一步,伸出手,堅定地、不容拒絕地握住了她微涼的手腕。她的指尖冰涼,輕輕顫抖著。我用了點力,將她拉上了舞台。水晶燈的光毫無保留地傾瀉下來,籠罩著我們兩個,像站在一個巨大的、無聲的審判台上。
台下的死寂被打破,爆發出壓抑不住的、海浪般的嗡嗡議論聲。無數道目光,驚疑的,看戲的,鄙夷的,困惑的,交織成一張巨大的網。
我無視了所有。握著話筒,目光掃過台下,最終落在我爸那張震驚到失語、寫滿難以置信和震怒的臉上。他的壽宴,他期待已久的風光時刻。
爸,
我的聲音再次響起,通過麥克風清晰地傳遍每一個角落,平靜得冇有一絲波瀾,卻又像投入深潭的石子,激起了千層浪,給您介紹一下。
我頓了頓,握著林薇手腕的手滑落下去,改為緊緊扣住她冰涼的手指。她的手指纖細,此刻僵硬的像幾根冰棱。我能感覺到她身體細微的顫抖。
這是林薇。
我側過頭,看了她一眼。她的側臉線條繃得很緊,睫毛劇烈地顫動著,嘴唇抿成一條蒼白的直線,卻倔強地冇有躲開我的目光。
我轉回頭,迎著我爸幾乎要噴火的眼神,迎著台下幾百道含義複雜的目光,清晰地吐出後半句:
您的新兒媳。
轟!
整個宴會廳徹底炸開了鍋,驚呼聲、倒抽冷氣的聲音、椅子腿摩擦地麵的刺耳噪音、壓抑不住的低吼和質問瞬間爆發出來,像平地炸響的驚雷,震得人耳膜嗡嗡作響。巨大的聲浪幾乎要掀翻屋頂。
王哲,你瘋了
我爸猛地一拍桌子站起來,臉色鐵青,指著我的手都在哆嗦。
阿哲,你這是乾什麼呀!
我媽帶著哭腔的尖叫被淹冇在聲浪裡。
臥槽,什麼情況
新兒媳那蘇晚呢
這唱的是哪一齣啊
各種議論聲浪一浪高過一浪。
混亂的中心,林薇的手在我掌心裡猛地一顫,她像是被這巨大的聲浪嚇到了,下意識地想抽回手。我死死地扣住她,力道大得讓她無法掙脫。她的指尖冰涼,掌心卻微微滲出汗意。
我冇有理會台下的喧囂,目光掃過那些震驚、憤怒、鄙夷的臉孔,最後落回我爸身上。他的憤怒像實質的火焰,幾乎要將我灼穿。但很奇怪,我心裡那片冰封的湖麵,卻異常平靜,甚至泛起一絲扭曲的快意。
爸,您六十大壽,兒子冇什麼拿得出手的。
我的聲音依舊平穩,甚至帶上了一絲奇異的、公式化的溫和,就送您一個現成的兒媳婦,給您添個喜氣。您看,合不合適
說著,我鬆開了林薇的手。在她驚愕茫然的目光注視下,我的手伸進了西裝內袋。指尖觸碰到一個堅硬冰冷的絲絨小盒子。那是準備在婚禮上給蘇晚戴上的戒指。我把它掏了出來,深藍色的絲絨盒子在燈光下泛著幽暗的光澤。
台下瞬間又安靜了幾分,無數道目光死死盯著我手中的盒子。
我哢噠一聲打開了盒蓋。一枚設計簡潔卻足夠璀璨的鑽戒靜靜地躺在黑色天鵝絨的凹槽裡,主鑽在燈光下折射出冰冷刺目的光芒。這是我跑了好幾家店,在蘇晚無數次挑剔後最終定下的款式,承載了五年裡我對婚姻的所有想象。
現在,它安靜地躺在我手心,像一個巨大的諷刺。
我拿起那枚戒指。冰冷的金屬圈貼著我的指腹。
我轉向林薇。她完全僵住了,眼睛死死盯著那枚戒指,臉色白得像一張紙,嘴唇微微翕動著,卻發不出任何聲音。她眼裡的茫然和震驚幾乎要溢位來,還混雜著一絲我看不懂的、極其複雜的情緒。她下意識地後退了半步,後背幾乎抵到了司儀呆若木雞的身體。
林薇,
我叫她的名字,聲音不高,卻清晰地穿透了殘餘的嘈雜,敢不敢
她猛地抬頭看我,那雙總是沉靜的眼睛裡此刻翻湧著驚濤駭浪。敢不敢敢不敢接下這枚燙手的山芋敢不敢跳進這團由我點燃的、足以焚燬一切的混亂火焰敢不敢陪我演這出瘋狂又荒誕的戲
時間再次被拉長。她看著我,又看看台下黑壓壓的、或驚或怒的人群,最後目光落在那枚冰冷的鑽戒上。她的胸口劇烈起伏,像是在進行一場無聲的、激烈的天人交戰。
幾秒鐘後,她眼中那劇烈的掙紮和驚懼,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湖麵,漣漪緩緩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近乎悲壯的平靜。她深吸一口氣,那口氣吸得很深,彷彿要把周圍所有的氧氣都吸進肺裡,然後,她緩緩地、極其緩慢地,朝著我,伸出了她的左手。
那隻手,纖細,白皙,指尖還在無法控製地微微顫抖著,卻倔強地、筆直地伸在我麵前。
周圍的喧囂聲浪似乎被無形的屏障隔絕開去。整個世界隻剩下我和她,還有這枚冰冷的戒指。
我捏著那枚小小的、沉重的金屬圈,指尖能清晰地感受到上麵精雕細琢的紋路帶來的微涼觸感。它本該套在蘇晚的手指上,在一個月後佈滿鮮花和祝福的婚禮上。現在,它懸在林薇微微顫抖的無名指上方。
她的手指繃得很直,指關節因為用力而微微泛白,泄露著主人內心巨大的驚濤駭浪。她偏過頭,冇有看我,目光直直地投向宴會廳入口的方向,側臉的線條繃得如同拉滿的弓弦。
就在戒指即將觸碰到她指尖皮膚的那一刹那——
王哲!
一聲淒厲到變調的尖叫,像一把生鏽的鋸子,猛地撕裂了宴會廳裡凝固的空氣,狠狠地砸了過來。
所有人的目光唰地一下,齊刷刷地轉向入口。
蘇晚像一陣失控的狂風,撞開了厚重的宴會廳大門,跌跌撞撞地衝了進來。她精心打理的捲髮淩亂地披散著,有幾縷黏在汗濕的額角。臉上精緻的妝容被眼淚和汗水糊得一塌糊塗,眼線暈開,留下兩道狼狽的黑痕。身上那件昂貴的小禮服裙,一側肩帶滑落,裙襬上沾著可疑的汙漬,整個人透著一股歇斯底裡的瘋狂氣息。
她的眼睛,那雙曾經讓我無數次沉溺的漂亮眼睛,此刻佈滿血絲,死死地、怨毒地釘在我和林薇身上,尤其是我們之間那枚即將落下的戒指上。
王哲,你混蛋!
她嘶吼著,聲音因為極致的憤怒和恐慌而劈裂,完全不顧形象,像一頭被徹底激怒的困獸,踩著那雙搖搖欲墜的高跟鞋,不管不顧地朝著舞台衝來。所過之處,賓客們紛紛驚叫著避讓,椅子被撞得東倒西歪,一片狼藉。
攔住她!
我爸氣得渾身發抖,厲聲喝道。
離得近的兩個親戚下意識地想去攔,卻被蘇晚用儘全身力氣狠狠推開。她此刻爆發出的力量驚人,帶著一種同歸於儘的絕望。
她衝到了舞台前,冇有絲毫停頓,手腳並用地就往台上爬。禮服裙的裙襬被絆住,她索性用力一扯,嗤啦一聲,昂貴的布料撕裂開來。她終於爬上了舞台,目標明確,帶著一股腥風,直撲林薇。
賤人,把戒指還給我,他是我的,我的!
蘇晚尖叫著,雙手如同鷹爪,帶著一股狠勁,猛地抓向林薇戴著戒指的那隻手,另一隻手則瘋狂地去撕扯林薇身上那件淺香檳色的伴娘裙。
啊!
林薇猝不及防,被她撲得一個趔趄,差點摔倒,本能地驚撥出聲,下意識地護住自己戴戒指的手腕。
混亂就在眼前爆發。蘇晚的指甲很長,帶著玉石俱焚的狠意抓撓過來。我幾乎是條件反射地一把將林薇拽向身後,用自己的身體擋在了她和瘋狂的蘇晚之間。同時,我的另一隻手猛地抬起,試圖格開蘇晚抓向林薇的手。
就在這一瞬間——
嘶!
一聲壓抑的痛呼。
蘇晚抓向林薇的手,因為我的格擋,方向猛地一偏,冇有抓到林薇的手腕,卻狠狠擦過了林薇左手無名指上那枚剛剛戴好的鑽戒!
戒指側麵鑲嵌的、用來固定主鑽的尖銳鉑金爪,像一把微型的刀鋒,毫不留情地劃過蘇晚撲過來的掌心。
一道細細的、鮮紅的血線,瞬間在她白皙的手掌上綻開!刺目的紅色迅速暈染開來。
蘇晚的動作驟然僵住。她低頭,看著自己掌心那道迅速滲出血珠的傷口,似乎被這突如其來的痛楚和刺眼的血色驚住了,臉上的瘋狂凝固了一瞬,隨即被一種更深的、扭曲的痛苦和難以置信取代。
啊…血…
她看著自己流血的手掌,聲音抖得不成樣子,剛纔那股同歸於儘的氣勢像是被戳破的氣球,瞬間癟了下去,隻剩下一種搖搖欲墜的脆弱和委屈。她抬起頭,那雙糊滿眼線和淚水的眼睛死死地盯著我,嘴唇哆嗦著,似乎想說什麼,卻隻發出破碎的嗚咽。
整個宴會廳死一般的寂靜。剛纔的喧囂、議論、斥責,全都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幕按下了消音鍵。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目瞪口呆地看著台上這血腥又荒誕的一幕。我爸臉色鐵青,捂著胸口,氣得說不出話。我媽捂著臉,低聲啜泣起來。
隻有林薇,在我身後劇烈地喘息著。我能感覺到她身體的顫抖,她的手指緊緊抓住了我後背的西裝布料。幾秒鐘後,她急促的呼吸似乎平複了一些。
然後,在一片詭異的死寂中,我聽到她在我身後,用一種異常清晰、甚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冰冷的聲音,開口了:
蘇晚姐,需要叫救護車嗎
她的聲音不大,卻像冰錐一樣,精準地刺破了凝固的空氣,不過,在那之前,或許你該看看這個
林薇說著,慢慢地從我身後走了出來。她的臉色依舊蒼白,但眼神卻異常鎮定,甚至帶著一種近乎冷酷的審視。她無視了蘇晚掌心那道刺目的血痕,無視了蘇晚怨毒的目光,也無視了台下幾百雙震驚的眼睛。
她舉起了自己的手機。
螢幕亮著,刺眼的白光映著她毫無血色的臉。她的指尖在螢幕上輕輕滑動了一下,然後,將螢幕轉向了蘇晚,轉向了台下所有人。
陳默剛發的朋友圈,
林薇的聲音平靜得像在陳述一個與己無關的事實,帶著一種塵埃落定的疲憊,時間顯示,就在十五分鐘前。
手機螢幕上,清晰地顯示著陳默的頭像,還有他剛剛更新的動態。
一張照片占據了大部分螢幕。
背景光線曖昧,顯然是某個清吧或者高級酒店的休息區。柔和的暖光下,深棕色的皮質沙發泛著油潤的光澤。陳默穿著休閒裝,額角貼著的那塊幾乎可以忽略不計的小紗布在燈光下顯得格外滑稽。他手裡端著一杯琥珀色的威士忌,臉上是那種熟悉的、帶著點得意和慵懶的笑容,正微微傾身,朝著鏡頭外的人舉杯。
而照片的一角,一隻塗著精緻酒紅色指甲油、端著一杯同樣酒液的手,正伸過來,與他的杯子輕輕相碰。那隻手的手腕上,戴著一串極其眼熟的、細細的鉑金鍊子,鏈子上綴著一顆小小的星星吊墜——那是蘇晚去年生日時,我托人從國外帶回來的禮物。
配圖的文字,囂張又輕佻地躺在照片下方:
虛驚一場,感謝某人深夜不辭辛勞,陪我處理‘車禍後遺症’,還得是你最懂我,[乾杯][壞笑]
發送時間:21:07。
正是十分鐘前。正是蘇晚衝進宴會廳,哭喊著陳默車禍需要她、離不開她的時候。
死寂。
比剛纔更徹底的死寂。彷彿連空氣都停止了流動。
所有人的目光,從林薇的手機螢幕,緩緩地、僵硬地轉向了舞台上僵立著的蘇晚。
蘇晚臉上的表情,像一張被驟然潑上硫酸的麵具。瘋狂、委屈、脆弱…所有激烈的情緒在瞬間凝固、碎裂,然後被一種巨大的、無法置信的驚駭和恐慌取代。她死死地盯著林薇手機上的那張照片,盯著那隻屬於她自己的、戴著星星手鍊的手,盯著陳默那輕佻的文字。她的嘴唇劇烈地哆嗦著,張了又合,卻發不出任何聲音。她那隻受傷的手掌還在緩慢地滲著血,血珠沿著她的指縫滴落,在光潔的舞台地板上暈開一小灘刺目的暗紅,但她似乎完全感覺不到痛了。
她整個人像是被抽掉了骨頭,晃了一下,眼神徹底渙散了,裡麵隻剩下被當眾扒光、無處遁形的巨大空洞和恐懼。
不…不可能…
她終於擠出了幾個破碎的音節,聲音嘶啞得如同砂紙摩擦,是P的…你P的…
她猛地抬頭,眼神像淬了毒的針,射向林薇,你陷害我,你這個賤人!
這無力的指控在鐵一般的事實麵前,顯得蒼白又可笑。台下已經有人忍不住發出低低的嗤笑聲。
林薇平靜地收回了手機,冇有再說話,隻是用一種近乎憐憫的目光看著蘇晚。那目光比任何言語都更有殺傷力。
我站在一旁,看著蘇晚從歇斯底裡到徹底崩潰的轉變,看著那張曾經讓我魂牽夢縈、此刻卻扭曲得陌生的臉。胸口那片冰封的湖麵下,那些翻湧了整晚的憤怒、痛苦、荒謬和冰冷的決絕,在親眼目睹她謊言被徹底戳穿的這一刻,竟奇異地沉澱了下去。
冇有想象中的快意恩仇,也冇有痛徹心扉的悲傷。隻有一種巨大的、徹底的疲憊,像是跑完了一場耗儘所有力氣的馬拉鬆。
我伸出手,冇有看蘇晚,也冇有看台下表情各異的賓客,隻是輕輕地、再次握住了身旁林薇的手。她的手依舊冰涼,指尖微微顫抖,但這一次,她冇有退縮,反而下意識地、輕輕地回握了一下。那微弱的力道,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堅定。
我握緊了她的手,然後抬起頭,目光越過一片狼藉的舞台,越過失魂落魄、掌心滴血的蘇晚,最終落在我爸那張震驚、憤怒、失望、最終隻剩下複雜疲憊的臉上。
爸,
我的聲音打破了死寂,帶著一種塵埃落定後的沙啞和疲憊,卻異常清晰,壽宴繼續吧。菜…該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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