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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塵埃裡的銀杏
林硯之第三次擦拭銀質銀杏葉胸針時,旋轉門終於將星芒設計中心的全貌鋪展在眼前。三十層的挑高大廳裡,水晶燈的光碎在大理石地麵上,像撒了一地的碎鑽。她深吸一口氣,聞到的卻是比鑽石更複雜的氣息——香奈兒五號的馥鬱撞上天台飄來的煙味,列印機油墨的澀味裡裹著一絲若有似無的焦慮,像未乾的墨漬洇在宣紙上。
林硯之女士前台小姑孃的指甲塗著奶茶色,遞來的訪客證邊緣還帶著塑封的溫熱。證件照下方,南城設計工作室被熒光筆圈出刺眼的黃,像給她的履曆打了個廉價的標簽。
設計一部在走廊儘頭,玻璃隔斷後的工位像排列整齊的蜂巢。靠窗的位置亮著盞設計師專用檯燈,暖黃的光裡,穿酒紅色套裙的女人正對著數位板凝神作畫。林硯之走近時,她恰好抬眼,正紅色唇膏在蒼白的臉上劃出清晰的邊界,像用美工刀刻出的線條。
王曼琪,設計一部總監。女人冇起身,指尖在數位板上敲出輕響,獵頭說你拿過'金匠獎'她的目光掃過林硯之的西裝外套——優衣庫的基礎款,袖口磨出了細毛邊。
林硯之將燙金封麵的作品集推過辦公桌:2021年,憑藉'銀杏係列'胸針。那組設計用回收銀打造,銀杏葉的脈絡裡嵌著細小的藍寶石,像深秋凝結的露水,是老周手把手教她做的第一套完整作品。
王曼琪翻到獲獎作品那頁時,瞳孔微不可察地縮了縮。她的指尖在藍寶石鑲嵌工藝幾個字上頓了頓,突然嗤笑一聲:南城的獎項,水分向來不小。她猛地將一摞檔案砸在桌上,最上麵的圖紙畫著隻形態僵硬的豹子,寶石鑲嵌的位置雜亂無章,這是卡地亞的廢稿,三天內改出三個方案。做得好,再談入職。
林硯之的目光落在圖紙右下角——周子昂三個字龍飛鳳舞。這個名字上週在《珠寶設計週刊》上見過,標題是《星芒副總之子獲年度新銳設計師提名》,配的照片裡,少年脖子上的鑽石項鍊閃得人睜不開眼。
王總監,林硯之抬眼,玻璃隔斷外,兩個設計師正對著她的方向竊竊私語,我的作品集裡有五個成熟方案,包括為意大利品牌......
我說了,改廢稿。王曼琪突然站起來,十厘米的高跟鞋讓她瞬間高出林硯之半個頭。她俯視著林硯之胸前的銀質胸針,嘴角勾起嘲諷的弧度,星芒不養隻會啃老本的人,尤其不養帶廉價飾品的人。
林硯之攥緊了公文包的提手。包裡裝著淩晨三點改好的設計稿,還有老周塞給她的銀杏標本。出發前老周反覆叮囑:王曼琪十年前從南城走的,那時她叫王秀梅,總偷師我的手藝。你當心點。
三天後,我會帶方案來。林硯之轉身時,聽見身後傳來數位板被摔在桌上的悶響。走廊裡,穿格子襯衫的設計師對著同伴擠眉弄眼:又一個想擠掉王姐上位的,看她那窮酸樣,撐不過試用期。
地下室的燈是裸露的日光燈管,嗡嗡的電流聲裡,林硯之蹲在紙箱堆裡登記物料編號。三天前王曼琪用試用期考覈為由,把她發配到了物料組,美其名曰熟悉公司產品線。但誰都知道,這裡是星芒的冷宮,進來的人要麼主動離職,要麼被磨成冇有棱角的石頭。
硯之姐,喝瓶水。實習生小雅抱著紙箱經過,偷偷塞給她一瓶礦泉水。小姑孃的帆布鞋鞋跟磨塌了一角,露出裡麵的白色海綿,王總監讓你把2010年到2020年的樣品都盤點一遍,說是下週審計要用。
林硯之看著牆上的日曆,離梵克雅寶的提案會隻剩五天。行業群裡都在傳,這次的方案將決定誰能接掌新成立的高階定製部,那是星芒今年最核心的戰略佈局。她擰開瓶蓋時,發現瓶身上貼著張便利貼,是小雅娟秀的字跡:豹子的肌肉線條可以參考非洲岩畫,我這裡有資料。
倉庫最深處堆著落滿灰塵的樣品櫃,黃銅把手被氧化成青綠色。林硯之拉開櫃門時,一股混合著樟腦和黴味的氣息撲麵而來。第三層的角落裡,放著個暗紅色絲絨盒子,打開的瞬間,她的呼吸猛地頓住——裡麵是枚銀杏葉胸針,銀質的葉片上,藍寶石的鑲嵌方式和她的銀杏係列如出一轍,隻是焊點粗糙,寶石排列也歪歪扭扭。盒子底貼著泛黃的標簽:王曼琪,2022年,未采用。
手機突然震動,是老周發來的照片。南城工作室的陳列架上,她獲獎的那組胸針旁多了塊木牌:仿冒必究。下麵附著條訊息:丫頭,有人拿著你的設計稿在巴黎參展,署名是W.M.Q。我托人查了,就是王曼琪。
林硯之撫摸著那枚粗糙的仿品,指腹蹭過葉片邊緣的毛刺。原來王曼琪的刁難不是針對新人,是怕她這個真正的主人,拆穿那層精心編織了三年的偽裝。她掏出手機,對著胸針拍了張照,存進新建的證據檔案夾。
二、暗流下的針腳
消防警報響起時,林硯之正在覈對2018年的鑽石庫存。刺耳的聲音穿透倉庫的鐵門,她抓起手機往外跑,經過設計一部時,看見王曼琪正對著電話怒吼:周副總!您侄子那設計根本不能用!梵克雅寶要的是'靈魂',不是堆寶石......
樓梯間的聲控燈忽明忽暗,像瀕死的脈搏。林硯之剛跑到三樓,就被人拽進了安全通道。小雅的臉在昏暗的光線下白得像紙,手裡緊緊攥著個速寫本,指節因為用力而泛白。
硯之姐,我的設計......小姑孃的聲音抖得不成樣子,眼淚在眼眶裡打轉,王總監說幫我改改細節,結果......她翻開速寫本,裡麵是組名為流光的珠寶設計,鑽石的切麵被設計成晨昏線的弧度,在不同光線下能折射出朝與暮兩個漢字,剛纔我在茶水間聽見她跟總裁彙報,說這是她醞釀了半年的原創......
林硯之的指尖撫過紙麵。每個鑽石切麵的最深處,都藏著個極小的雅字,像工匠偷偷烙下的印記。這是小雅的習慣,每次完成設計都會藏個自己的名字,她說這是設計的靈魂簽名。
她還說什麼了林硯之的聲音很沉。
她說......小雅咬著嘴唇,眼淚終於砸在紙頁上,暈開一小片墨跡,她說要把'流光'和你的'銀杏'結合,做出個'時光係列',說是她從南城出來就有的想法......
警報聲突然停了,整棟樓陷入詭異的寂靜。林硯之看著小姑娘凍得發紅的指尖,想起三年前自己的設計第一次被抄襲時,也是這樣縮在樓梯間哭。那時老周把熱咖啡塞到她手裡說:眼淚洗不掉贓物,得用證據一針一線縫出真相。
彆怕。林硯之合上速寫本,你電腦裡有設計過程的備份嗎比如草圖修改記錄、材質分析......
小雅點頭如搗蒜:我每天都存雲盤,還記了設計日誌,每天畫幾筆的那種......
很好。林硯之掏出手機,調出老周發來的巴黎參展資料,現在,我們需要找到更多的針腳,把真相縫得更結實。
接下來的兩天,林硯之把倉庫當成了戰場。她在2021年的廢棄樣品裡,找到了王曼琪模仿銀杏係列的半成品,寶石的排列順序和她手稿上的錯誤版本完全一致——那是她當時算錯了銀杏葉脈角度留下的痕跡;在2022年的會議記錄影印件裡,發現了借鑒南城某未公開作品的模糊批註,旁邊還有王曼琪的簽名;甚至在一卷標註著內部評審會的舊錄像帶裡,看到了王曼琪在2022年的內部評審會上說:這個銀杏葉的創意,我在南城時就見過雛形,當時冇敢用......
錄像帶裡的王曼琪穿著灰色西裝,頭髮紮成利落的馬尾,胸前彆著枚普通的金屬胸針,眼神裡還有些冇被磨掉的銳氣。林硯之按下暫停鍵,突然想起老周說的:王秀梅當年很能吃苦,就是太想往上爬,總覺得南城裝不下她的野心。
硯之姐,王總監讓你去她辦公室。小雅的聲音突然在門口響起,臉色比昨天更白,她說......說你的盤點報告不合格,要扣你這個月的實習工資。
林硯之把所有證據掃描存檔,加密後上傳到私人雲盤,再將原件鎖進倉庫角落的舊保險櫃——那是她發現的秘密基地,鑰匙孔都生了鏽,顯然多年冇人動過。
告訴她,我馬上到。
王曼琪的辦公室瀰漫著濃鬱的香氛,是Tom
Ford的烏木沉香,昂貴得能買下小雅半年的房租。她正對著鏡子補口紅,迪奧999的正紅色塗得一絲不苟,看見林硯之進來,突然笑了:聽說你在倉庫找到些'寶貝'
林硯之冇說話,將重新整理好的盤點報告放在桌上。
彆白費力氣了。王曼琪轉過身,鑽石胸針在燈光下晃得人睜不開眼,周副總是我表哥,總裁夫人是我大學師姐。你覺得,他們信你這個南城來的野路子,還是信我這個為星芒掙了三千萬業績的總監她突然湊近,香氛的氣息嗆得林硯之喉嚨發緊,當年老周就是太犟,才把工作室做死的,你想重蹈覆轍
林硯之的指甲掐進掌心,疼得讓她保持清醒。老周的工作室去年確實關了,不是因為經營不善,是為了給患白血病的妻子治病,把設備和藏品都賣了。但王曼琪不知道,老周現在在網上開了手作工坊,專做古法銀飾,訂單排到了半年後。
下週一,林硯之的聲音很穩,像刻在銀片上的紋路,我會去梵克雅寶的提案會。
王曼琪像是聽到了什麼天大的笑話,笑得肩膀都在抖:你一個倉庫管理員連會議室的門都進不去。
作為梵克雅寶亞太區總監Elsa的朋友。林硯之轉身時,胸針的銀鏈在陽光下劃出弧線,忘了告訴你,去年在巴黎,我幫Elsa鑒定過一批古董珠寶,她很喜歡我的'銀杏係列'。
門關上的瞬間,她聽見身後傳來玻璃杯砸碎的聲音,緊接著是王曼琪壓抑的怒吼:查!給我查清楚她和Elsa的關係!
林硯之靠在走廊的牆壁上,手心全是汗。其實她隻在巴黎展會上見過Elsa一麵,當時Elsa被她胸針上的銀杏葉吸引,聊了幾句設計理念。那句朋友,是她給自己壯膽的底氣。
三、琉璃頂的裂痕
提案會當天的陽光格外刺眼,透過百葉窗的縫隙,在會議室地板上投下一道道金線。林硯之站在門口,第三次理了理米白色西裝外套,胸針的銀鏈硌著鎖骨,帶來一種踏實的痛感。
小雅攥著她的手,掌心全是汗:硯之姐,我還是怕......萬一他們不信怎麼辦王總監認識那麼多大人物......
彆怕。林硯之幫她理了理歪掉的領帶——那是她昨天帶小雅去買的,打折後隻要九十八塊,記得我們練過的,從第三個切麵開始講,那裡的光影計算是你最拿手的。
推門而入時,所有目光都聚焦在她們身上。王曼琪穿著一身黑色絲絨套裝,脖子上戴著流光係列的樣品項鍊,鑽石在燈光下折射出炫目的光,像把小刀子割得人眼睛疼。周副總坐在她旁邊,啤酒肚把定製西裝撐得緊繃,看見林硯之時,眉頭擰成了疙瘩,像要把她從眼裡擠出去。
這兩位是總裁助理低聲詢問,語氣裡帶著職業化的警惕。
我的助理。王曼琪搶在林硯之開口前說道,眼神裡的警告像淬了毒的針,負責演示設備和資料整理。
林硯之冇反駁,拉著小雅在最後一排坐下。筆記本電腦的螢幕上,她已經打開了三個視窗:小雅的設計日誌掃描件(帶時間戳),老周提供的銀杏係列原創證明(包括最初的手繪草圖和專利申請記錄),還有王曼琪曆年作品的對比圖——從2020年到2023年,她的設計風格像被按了複製鍵,全是銀杏係列的變種。
九點整,Elsa準時出現。這位法國女人穿了件改良旗袍,月白色的緞麵上繡著水墨竹,胸前彆著枚翡翠胸針,看見林硯之的銀質銀杏葉時,眼睛亮了亮:Mon
amie(我的朋友)!真冇想到會在這裡遇見你!
全場嘩然。王曼琪臉上的笑容僵了半秒,隨即起身熱情地迎上去,法語說得字正腔圓:Elsa總監,您認識這位......我們物料組的同事她特意加重了物料組三個字,像在強調林硯之的身份卑微。
林是我見過最有天賦的設計師。Elsa握住林硯之的手,目光掃過王曼琪脖子上的項鍊,突然皺起眉,這組設計很眼熟,和我上週收到的匿名郵件裡的草圖幾乎一樣。
王曼琪的臉色瞬間變得難看,嘴角的弧度都歪了:郵件我從未發過......
不是您發的。Elsa優雅地落座,從包裡拿出個小巧的平板電腦,是位叫小雅的年輕設計師。我很喜歡那些藏在鑽石裡的小字,像童年時藏在餅乾裡的秘密,充滿了溫度。她朝小雅點點頭,眼神裡帶著鼓勵。
演示正式開始。王曼琪站在幕前,聲音帶著刻意的鎮定,像是在念準備了一百遍的台詞:'時光係列'融合了銀杏的古典與流光的現代,代表著梵克雅寶跨越百年的傳承與創新......
林硯之注意到,她展示的設計圖裡,銀杏葉的脈絡被刻意模糊處理了,顯然是怕露出破綻。
這個銀杏葉的工藝很特彆。Elsa突然開口,指尖在桌麵上輕輕點著,能詳細說說鑲嵌方式嗎尤其是葉脈交彙處的藍寶石排列,看起來很巧妙。
王曼琪的聲音頓了頓,顯然冇料到會被問這麼細:采用的是......傳統爪鑲工藝,能最大限度展現寶石的光澤,同時保證穩固性。
是嗎林硯之翻開筆記本電腦,將螢幕轉向眾人,但這種'隱爪'工藝是我2020年發明的,專利證書在老周那裡存著原件。傳統爪鑲會在葉尖留三個接點,而我的設計隻需要兩個,既節省材料,又更貼近銀杏葉的自然形態。她放大圖片,紅色箭頭指向一個模糊的修改痕跡,就像王總監展示的這張圖裡,這裡有個明顯的畫素修改痕跡,原本是三個接點對嗎
會議室裡一片寂靜,連空調的聲音都變得格外清晰。王曼琪的手緊緊攥著鐳射筆,指節泛白得像要裂開:你胡說!這是我......
你從哪裡看到的原始設計林硯之打斷她,目光銳利如刀,是2021年南城工作室的內部研討會,還是老周借給你的手稿她調出那段舊錄像,按下播放鍵,就像你在這段視頻裡說的,'見過雛形'。
王曼琪突然尖叫起來,聲音尖銳得像玻璃破碎:你偽造證據!保安!把這個瘋子趕出去!
等一下。Elsa抬手示意,語氣裡第一次帶了冷意,我還有個疑問。她指著螢幕上的流光係列,這個晨昏線的切麵角度,為什麼和三年前您在巴黎展會上未公開的設計稿完全一致我記得當時她告訴我,這個角度是為了紀念她母親的生日。
林硯之適時調出自己的手稿照片,日期標註著2021年3月17日——那確實是她母親的生日。當時我因為母親生病,冇能完成這個係列,隻在朋友圈發過幾張草圖。她看向王曼琪,您的微信,還是老周2021年推薦我加的,對嗎您的朋友圈還點讚過我的動態。
周副總突然站起來,啤酒肚抖了抖:一派胡言!曼琪是星芒的功臣,為公司掙了多少業績!你們......
功臣門口傳來總裁的聲音,他身後跟著HR總監和公司法務,手裡拿著份厚厚的檔案,包括把周子昂的設計當成自己的,拿了年度創新獎金包括挪用公款購買私人珠寶,再以'樣品損耗'報銷
檔案被摔在桌上時,發出沉悶的響聲。王曼琪癱坐在椅子上,黑色絲絨套裝的裙襬皺成一團,像朵被揉爛的花。周副總臉色煞白,張了張嘴想說什麼,卻被法務攔住:周副總,您涉嫌濫用職權為親屬謀利,紀檢部門已經介入調查,請跟我們走一趟。
Elsa走到小雅身邊,仔細看著她的設計日誌,時不時點頭:這些鑽石的光影計算,比電腦模擬的還要精準,充滿了人情味。她抬頭看向總裁,梵克雅寶希望,由林和小雅共同負責這個係列的最終設計。我們需要的是有靈魂的創作者,不是隻會抄襲的工匠。
林硯之扶著幾乎站不穩的小雅,慢慢走到幕前。陽光透過落地窗照進來,在她們腳下鋪成一片金色的路。她想起老周說的話,銀杏果埋在土裡不是消亡,是在積蓄力量,等待破土而出的那天。那些看似堅硬的琉璃頂,終究擋不住紮根土壤的生命力。
四、微光成炬
一週後的設計部全體大會上,總裁站在台上,聲音沉痛又堅定:經公司覈查,王曼琪存在嚴重抄襲行為,涉及多個重要項目,給公司造成重大聲譽損失,現已被開除,相關證據移交司法機關。周副總因涉嫌職務犯罪,已被移交監察委......
台下響起低低的議論聲,有人惋惜,有人憤怒,更多的是如釋重負。林硯之看見趙姐悄悄抹了把眼淚——她當年的設計也被王曼琪搶過,因為害怕被報複,一直敢怒不敢言。
現在宣佈新的人事任命:總裁頓了頓,目光落在林硯之身上,任命林硯之為高階定製部總監,全麵負責梵克雅寶合作項目;任命小雅為首席設計師,享受核心主創待遇。
掌聲雷動時,林硯之扶著小雅站起來鞠躬。小姑孃的臉漲得通紅,眼眶卻濕了,小聲說:硯之姐,我好像在做夢。
走進新辦公室的那天,林硯之發現窗台上放著盆銀杏盆栽,翠綠的葉片在陽光下閃著光。是Elsa讓人送來的,附帶的卡片上用法語寫著:老周說你喜歡看著植物生長。琉璃頂再厚,也擋不住紮根土壤的力量。
小雅抱著設計稿進來時,眼睛亮晶晶的像落了星星:硯之姐,Elsa總監說要把'流光'係列送到米蘭參展!還說要給我們配最好的製作團隊!
林硯之翻開設計稿,在最後一頁看到了新的圖案:一片舒展的銀杏葉裡,嵌著無數個細小的雅字,像撒落的星光。我們還可以加個公益計劃。她拿起鉛筆,在空白處畫了個小小的愛心,每賣出一件'流光'係列,就資助一位有才華的貧困學生學設計。老周說,南城有很多這樣的孩子,隻是缺個機會。
窗外的陽光正好落在銀質銀杏葉胸針上,折射出細碎的光芒。林硯之想起王曼琪被帶走時的眼神,裡麵有不甘,有怨毒,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茫然。或許她也曾是片有光的葉子,隻是在追逐琉璃頂的過程中,漸漸忘了土壤的方向,最終被**蛀空了根。
硯之姐,快看樓下!小雅突然指著窗外,聲音裡帶著驚喜。
林硯之探頭望去,看見老周站在星芒大樓前,手裡舉著塊木牌,上麵用紅漆寫著:南城工作室重開了,招設計師!風吹起他花白的頭髮,像株倔強的蘆葦在陽光下搖晃。他身邊站著個穿白襯衫的年輕人,是小雅的弟弟——上週小雅才說,弟弟成績很好,卻因為家裡窮,差點輟學去打工。
她拿起手機,給老周發了條訊息:我們合作吧,高階定製部需要傳統工藝顧問。薪水你開,工作室的孩子們也可以來實習。
回覆很快過來,帶著老周特有的爽快:丫頭,我就知道你能行!對了,王曼琪年輕時在我這裡當學徒,最擅長的就是模仿彆人的手藝,可惜了那份靈氣。
林硯之放下手機,看著辦公室裡忙碌的身影。設計部的同事們不再低著頭假裝忙碌,趙姐在幫小雅整理材料,穿格子襯衫的設計師在討論新的方案,連保潔阿姨都哼著歌擦窗戶,把玻璃擦得像冇有一樣。
她打開電腦,新建了個檔案夾,命名為微光。裡麵的第一個檔案,是她和小雅共同起草的《設計師職業道德準則》,第一條就寫著:所有創意都該被尊重,如同尊重每顆種子生長的權利。
夕陽西下時,林硯之站在落地窗前,看著城市的輪廓被染上金邊。星芒大樓的玻璃幕牆像塊巨大的琉璃,在暮色中閃著溫暖的光。她知道,真正的光芒從來不是頂端的璀璨,而是無數束微光彙聚成的炬火——是老周的堅守,是小雅的才華,是每個不向黑暗低頭的普通人,共同照亮的前行路。
銀質銀杏葉胸針在晚風中輕輕晃動,像在和樓下那株盆栽打招呼。這個秋天,註定有許多種子要破土而出,帶著土壤的芬芳,向著陽光生長。而那些曾經的裂痕,終將成為光照進來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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