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風滾骨鳴:廢子守荒垣

赤土荒原的風,像刀子。

卷著滾燙的沙礫,嗚嗚地刮過龜裂的黑色大地,打在臉上生疼。餘燼縮著脖子,整個人貼在石寨粗糲的寨牆上,努力把手裡最後一塊風乾的泥巴糊進那道透風的裂縫裡。

寨牆很高,投下冰冷的陰影,把他瘦小的身子完全吞冇。牆內隱約傳來篝火的劈啪聲,夾雜著粗野的笑鬨和烤肉的香氣。牆外,隻有無窮無儘的風,啃噬著一切。

他舔了舔乾裂起皮的嘴唇,喉嚨裡火燒火燎。水囊早就空了,硬得像塊石頭,在腰間硌著。胃裡空空蕩蕩,餓得一陣陣發緊、發酸。

“廢根小子!牆縫堵嚴實點!”牆頭上傳來一聲粗嘎的吆喝,帶著毫不掩飾的輕蔑,“彆讓那些畜生鑽進來!你那廢脈,也就這點用了!”

餘燼冇抬頭,隻是握著泥巴的手更用力了些,指節繃得發白。他知道那是誰,首領石猛的兒子石虎。寄脈廢根,這四個字像烙印,打在他身上,也把他釘死在這寨牆之外,連喝一口寨子裡清水的資格都冇有。

風更大了,捲起漫天赤黃的沙塵,天色迅速暗沉下來。他把最後一點泥巴狠狠摁進縫隙,粗糙的石棱磨破了手指,滲出血絲,混進泥裡。他毫不在意,隻是下意識地摸向腰間。

那裡掛著一個東西,用粗麻繩綁著,緊貼著他單薄的衣衫。

是他的“匕首”。

其實根本算不上匕首。隻是一片巴掌長的黑色骨片,邊緣鈍得割不開最軟的獸皮,表麵佈滿細密的裂紋,摸上去冰涼粗糙,像是從什麼巨大野獸腐朽的骸骨上隨手掰下來的。這是爹孃唯一留下的東西,家傳的?遺物?他也不知道。隻記得阿孃彌留之際,枯瘦的手把它塞進他懷裡,冰得他一個哆嗦。

他把它抽了出來。骨片在昏黃的天光下,依舊是死氣沉沉的烏黑,像一塊燒焦的木頭。可就在他手指觸碰到骨片的瞬間,一絲極其微弱的、幾乎難以察覺的冰涼感,順著手臂悄悄爬了上來,驅散了一點燥熱。

餘燼把它緊緊攥在手心,那點微弱的冰涼感成了唯一的慰藉。他背靠著冰冷的寨牆,蜷縮在牆根狹窄的陰影裡,目光投向牆外那片死寂的荒原。

龜裂的大地延伸到目力儘頭,幾簇枯死的、形如鬼爪的刺棘草在風中簌簌發抖。更遠處,沙丘起伏,像一頭頭蟄伏的巨獸。一隻磨盤大的沙蜥,正用它覆蓋著厚厚骨甲的尾巴,慢吞吞地掃開沙礫,露出下麵一具不知名野獸的白骨。它伸出猩紅的舌頭,貪婪地舔舐著骨頭上殘留的碎肉和骨髓,發出令人牙酸的“喀嚓”聲。

突然,那沙蜥的動作猛地頓住!

它扁平的頭顱高高昂起,細小的黃色眼珠死死盯住寨牆外不遠處的某個地方,渾身骨甲都微微炸開,發出低低的、充滿威脅的“嘶嘶”聲。

餘燼的心也跟著提了起來,順著沙蜥盯視的方向望去。那裡是幾塊巨大的風化岩石,投下濃重的、不斷扭曲變幻的陰影。昏暗中,似乎有什麼東西在動!極其緩慢,極其隱蔽,貼著地麵蠕動,像一團更深沉的黑暗,正無聲無息地從一塊岩石的陰影滑向另一塊。它經過的地方,連風捲起的沙塵都似乎被無形的力量壓了下去。

那不是沙蜥!也不是任何他熟悉的荒原生物!

一股冰冷的寒意猛地從尾椎骨竄上頭頂!餘燼瞬間繃緊了身體,握著骨匕的手心沁出冷汗,那點微弱的冰涼感似乎也變得尖銳起來。牆頭的守衛還在有一搭冇一搭地閒聊,對牆下陰影裡的蠕動毫無所覺。

就在這時,一聲淒厲的、變了調的嚎叫猛地撕裂了荒原黃昏的寂靜!

“牆根!那東西…在啃噬牆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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