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

楔子:尿不濕上的油漬

剛出月子的那天,日頭毒得能把柏油路曬化,窗台那盆茉莉被炙烤得蔫頭耷腦,葉片捲成細細的筒,粉白花瓣也失了鮮活,軟塌塌地貼著枝椏,活像被抽乾了力氣的小丫頭。我抱著小寶癱在沙發上,後腰的痠痛如漲潮的海水,一陣強過一陣地洶湧襲來,每動一下,骨頭縫裡都好似有細針在紮,疼得我眉梢直跳,隻能儘量保持一個姿勢,生怕驚擾到懷裡好不容易哄睡的孩子。

婆婆端著一碗紅糖雞蛋進來了,腳步重重的,木地板被踩得咚咚響。她身上藍布圍裙沾著菜籽油,在明晃晃的陽光下亮得刺眼——早上給大姑姐打電話時,她心急慌忙,打翻了醬油瓶,油漬就這麼牢牢蹭在圍裙上,成了甩不掉的頑固印記,像塊怎麼也洗不淨的補丁。

嚐嚐,補補氣血。她把碗往茶幾上一放,瓷碗和玻璃檯麵猛地相撞,發出咣噹一聲脆響。這聲響像道驚雷,嚇得小寶渾身一抖,原本還放鬆的小身子瞬間繃緊,小嘴啪地撇成了彎彎的月牙,眼泡裡迅速蓄滿淚水,眼看著就要哭出來。我心尖兒猛地一揪,趕緊低頭,把臉湊近他的小腦袋,一下又一下輕輕拍著他的背,嘴裡嘟囔著不怕不怕的哄人話,鼻尖卻蹭到一股熟悉的味道。

是婆婆袖口傳來的酸餿氣,那是上週樂樂來家裡時留下的紀念品。當時這孩子像隻撒歡的小皮猴,拿著酸奶瓶在客廳瘋跑,跑得太急,一個冇拿穩,整瓶酸奶嘩啦潑在地毯上,黏糊糊的液體滲進纖維裡,酸味兒散了好幾天都冇徹底消掉。婆婆追著他擦地,忙得暈頭轉向,連小寶尿布濕了兩小時都冇人換,那一小片尿漬在嬰兒服上洇開,溫熱又潮濕。最後還是我餵奶時發現孩子不舒服,掀開衣服一看,小屁股都有點發紅了,趕忙給孩子換了乾爽的尿布,不然準得紅屁股哭鬨,又得折騰好一陣。

對了,婆婆像是突然想起什麼要緊事,圍裙帶子在她粗糙、佈滿老繭的手裡纏了兩圈,勒出深深的褶皺,你大姑姐那孩子,我想接過來帶。

這話瞬間讓我僵住,喂到嘴邊的勺子停在半空,紅糖的甜香混著若有若無的酸餿味,在這悶熱得像蒸籠的客廳裡,發酵成一團粘稠的網,把人死死困在中間,悶得喘不過氣。我盯著婆婆圍裙上的油漬,上週的場景瞬間在腦海裡回放:樂樂拿著玩具車在沙發上躥跳,小身子歪歪扭扭的,差點一腳踹在小寶臉上。當時我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不過輕聲說了句慢點,大姑姐就滿臉不高興,甩著膀子說小孩子懂什麼,摔不壞,現在婆婆倒說得輕巧,彷彿把兩個年齡差懸殊、一個需要精細照護,一個正是調皮搗蛋年紀,性格天差地彆的孩子捆一起帶,是件再簡單不過、理所應當的事兒,完全冇考慮過小寶的安危,還有她自己能不能顧得過來。

第一章:被分攤的母愛

客廳的吊扇第17圈掃過頭頂時,婆婆的聲音像浸了水的棉花,沉得壓人:兩個孩子一起帶,我省得兩邊跑。

我懷裡的小寶剛含著**睡著,呼吸均勻得像羽毛。我小心翼翼地把他放進嬰兒床,轉身時後腰的骨頭哢地響了一聲——月子裡抱孩子落下的毛病,醫生說至少要養三個月。

媽,我扶著腰直起身,視線正好落在婆婆圍裙的油漬上,上週樂樂來,把小寶的安撫奶嘴扔魚缸裡了。

婆婆往沙發上一坐,藍布圍裙皺成一團:小孩子懂什麼樂樂就是皮了點,心地不壞。她伸手去拿茶幾上的保溫杯,手指關節因為常年做家務,腫得像發麪饅頭,我算過了,早上七點喂小寶,八點送樂樂去幼兒園,中午回來正好趕上小寶的輔食時間......

他纔剛滿月!我忍不住提高了聲音,嬰兒床裡的小寶動了動,眉頭皺成個小紅疙瘩。我放低聲音,卻壓不住火氣,夜裡兩小時醒一次,您上次守了兩夜就犯了高血壓,忘了

婆婆的手僵在杯把上。陽光從她身後照過來,把她的影子投在牆上,像個佝僂的問號。你當我想遭這罪她突然站起來,圍裙帶子甩得筆直,你大姑姐昨天在電話裡哭,說樂樂半夜發燒,她一個人抱著去醫院,掛號排隊到淩晨三點。我這當媽的聽著,心像被針紮......

那您就能拿自己的身體和小寶的安全當墊揹我從嬰兒床旁邊拿起樂樂上週留下的玩具車,車輪上還沾著我麵霜的殘留物——那天他把整瓶麵霜擠在地板上,婆婆追著他擦地,結果小寶的尿布濕了兩小時都冇人換。

我當年帶兩個不也過來了婆婆的聲音陡然拔高,震得吊扇都像是頓了一下,你老公和他姐差兩歲,我一邊奶孩子一邊做飯,大的哭小的叫,不也冇出什麼岔子

我盯著她鬢角新冒出來的白髮,突然覺得很累。懷孕時她拍著胸脯保證隻疼小寶一個,月子裡偷偷給大姑姐塞錢請鐘點工,現在倒好,直接要把兩個孩子捆在一起養。

您當年三十歲,現在六十三。我把玩具車扔進收納箱,當年您帶的是親姐弟,現在一個是孫子,一個是外孫。您敢說手心手背都是肉

婆婆的臉唰地白了。她張了張嘴,想說什麼,最終卻抓起茶幾上的圍裙,轉身往客房走。走到門口時,她突然回頭,眼神像淬了冰:我看你就是容不下樂樂,容不下我這個當媽的!

客房門砰地關上,震得牆上的婚紗照都晃了晃。嬰兒床裡的小寶被驚醒,哇地一聲哭了出來,哭聲像把小錐子,紮得我太陽穴突突直跳。

我走到窗邊,看著樓下車庫裡大姑姐那輛半舊的電動車——她昨天就是騎著這車,帶著發燒的樂樂去的醫院。我知道她難,離婚三年,一個人帶孩子還得還房貸。可我難就該被犧牲嗎

手機在褲兜裡震動,是老公發來的微信:媽說你不同意帶樂樂她很生氣。

我看著嬰兒床裡哭得滿臉通紅的小寶,手指懸在螢幕上,半天打不出一個字。吊扇還在慢悠悠地轉,把午後的熱意攪得昏昏沉沉,像一場醒不來的混戰。

第二章:育兒嫂的隱藏身份

第四天早上,我在小區門口的母嬰店碰到了張姐。她推著嬰兒車買菜,車筐裡的西蘭花沾著露水,和她胸前彆著的高級育兒嫂胸牌形成奇妙的反差。

小李,臉色怎麼這麼差她停下腳步,目光落在我眼下的烏青上,是不是婆婆帶孩子太累了

我苦笑了一下,正想開口,手機突然響了——是婆婆,她在電話裡帶著哭腔說,樂樂把小寶的退燒藥當糖吃了,現在正抱著兩個孩子在醫院掛號。

我趕到醫院時,看見婆婆蹲在走廊角落,樂樂坐在她腿上啃麪包,麪包屑掉了一褲子。小寶躺在推車裡,額頭上還貼著退燒貼,小臉白得像紙。

醫生說小寶冇吃多少,讓觀察觀察。婆婆看見我,眼圈更紅了,都怪我,剛纔去繳費,就讓樂樂在推車裡看著弟弟......

樂樂突然把麪包往地上一摔:我不要看小胖子!我要回家!

我心頭火起,剛想發作,張姐不知什麼時候站到了我身邊。小朋友是不是冇睡好呀她蹲下來,從包裡掏出個會發光的玩具,阿姨給你變個魔術好不好

樂樂的注意力立刻被吸引過去。張姐趁機對我使了個眼色,我跟著她走到走廊儘頭。

這事兒我聽說了。她靠在牆上,胸牌在白大褂上閃著光,你婆婆昨天去家政公司問過,想找個兼職幫忙,結果一聽價格就打了退堂鼓。

我愣住了:她不是說請保姆費錢嗎

她是怕你覺得她偏心。張姐笑了笑,其實她偷偷給我打過三個電話,問怎麼平衡兩個孩子的照顧時間。她從包裡拿出個筆記本,這是我整理的時間表,你看看。

筆記本上的字跡娟秀,把一天24小時分成了十幾個時間段:7:00

小寶餵奶 樂樂穿衣,8:30

送樂樂上學後帶小寶曬太陽,12:00

小寶午睡時準備樂樂的輔食......每個時間段旁邊都標著注意事項,比如樂樂吃飯愛走神,要盯著他彆噎著,小寶換尿布時要擋住,彆讓樂樂好奇亂摸。

這是......我翻到最後一頁,看見上麵寫著收費標準:友情價,每月3000。

我兒子和樂樂在一個幼兒園。張姐的眼神軟下來,他爸前年走了,我一個人帶他,知道一個人扛著有多難。你大姑姐昨天來接孩子,在幼兒園門口哭了半小時,說怕媽為難,想辭職帶孩子。

我捏著筆記本的手指突然有些發燙。難怪大姑姐昨天冇像往常一樣來搶著抱小寶,難怪婆婆昨天做的紅燒肉裡放了樂樂最愛的鵪鶉蛋——她們都在小心翼翼地維持著平衡,隻有我像隻炸毛的刺蝟。

其實你婆婆身體冇那麼差。張姐拍了拍我的肩膀,她上週去做了體檢,除了血壓有點高,其他都正常。她就是怕你嫌她老了冇用,才硬撐著說自己能行。

走廊那頭傳來樂樂的笑聲,是張姐的玩具起了作用。我看見婆婆偷偷抹了把臉,然後把小寶從推車裡抱起來,動作雖然慢,卻穩得很。

張姐,我深吸一口氣,這個時間表......能改改嗎我想請你全職,錢我來出。

張姐挑眉:想通了

不是想通了,是想明白了。我看著那祖孫三人的背影,突然覺得心裡那團堵著的棉花散開了,帶孩子不是打仗,不用非得分個輸贏。

第三章:幼兒園門口的和解

樂樂正式搬過來的那天,張姐推著個大箱子準時上門。箱子裡裝著她的專業裝備:測溫槍、輔食機、還有一整套兒童急救包。

第一週是適應期。她把樂樂的小書包掛在玄關掛鉤上,位置正好在小寶的嬰兒車旁邊,我上午帶小寶,下午陪樂樂,晚上您和婆婆輪流休息。

婆婆站在廚房門口,手裡攥著圍裙,嘴角的笑藏不住:我就說......

媽,我打斷她,把張姐的筆記本遞過去,這上麵的時間表,您看看哪裡不合適。

她接過去的手有點抖,翻到最後一頁時,突然抬頭看我,眼眶紅了:這錢......

是我和老公商量好的。我故意板起臉,您要是再偷偷給張姐塞錢,我就......我就請她住到您房間裡,讓您天天聽她給您講養生課。

樂樂抱著他的玩具車跑過來,正好撞在小寶的嬰兒車上。我條件反射地想吼他,卻看見他小心翼翼地伸出手,碰了碰小寶的腳:弟弟,軟軟的。

小寶突然笑了,小手抓住了樂樂的手指。兩個孩子的笑聲混在一起,像風鈴被風吹響的聲音。

張姐果然有辦法。她帶樂樂做手工時,會讓婆婆給小寶講繪本;她給小寶做撫觸時,會教樂樂怎麼輕輕拍弟弟的背。三天下來,樂樂再也冇把小寶的奶嘴扔到地上,婆婆的血壓也穩定了不少。

週五下午,我去幼兒園接樂樂,遠遠看見大姑姐站在門口。她穿了件新襯衫,頭髮梳得整整齊齊,手裡拿著個蛋糕盒。

小敏,她看見我,有點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張姐說......說你們請她的錢,其實是你出的。

我接過她手裡的蛋糕盒,是樂樂最愛的草莓慕斯:是我們一起出的。張姐說,她兒子愛吃你做的曲奇,以後你每週來烤一次,就當抵部分工錢。

大姑姐的眼淚突然掉下來:我不是想......

我知道。我遞紙巾給她,媽昨天跟我說了,你為了多賺錢,晚上去做兼職。

她擦著眼淚笑了:還不是為了給樂樂攢學費。對了,下週末我休班,想帶兩個孩子去公園,行嗎

當然行。我看著幼兒園裡跑出來的樂樂,他手裡舉著幅畫,上麵是四個小人手拉手,不過得讓張姐跟著,她的急救包比我們的尿不濕還重要。

樂樂撲過來抱住大姑姐的腿,眼睛卻瞟著我手裡的蛋糕盒:阿姨,弟弟能吃草莓嗎

他還太小,我蹲下來,把蛋糕盒打開,但你可以喂他聞聞香味。

夕陽把我們的影子拉得很長,大姑姐的影子和我的影子交疊在一起,像兩隻握在一起的手。我突然想起張姐說的話:短期目標不是分清楚誰該帶孩子,而是搞明白,我們都是為了孩子好。

回家的路上,樂樂坐在安全座椅裡,給小寶唱著跑調的兒歌。後視鏡裡,他的小腦袋歪著,靠在小寶的嬰兒提籃上,像隻守護小雞的小母雞。

我掏出手機,給老公發了條微信:晚上加個菜,慶祝我們的'臨時家庭'滿月。

他回得很快:媽已經買了排骨,說要給張姐燉湯。

車窗外的路燈亮了,暖黃的光灑進來,落在兩個孩子的臉上。我突然覺得,所謂的家庭,大概就是這樣吧——吵吵鬨鬨,磕磕絆絆,卻總能在某個瞬間,找到最舒服的姿勢,緊緊靠在一起。

尾聲:慢慢生長的家

張姐在我們家待到樂樂幼兒園畢業那天。初夏的風捲著梔子花香飄進客廳時,小寶已經能搖搖晃晃追著樂樂跑了,肉乎乎的小腿邁得飛快,嘴裡哥哥、哥哥地喊,含糊不清的語調像含著顆糖,逗得廚房擇菜的婆婆直樂。

清晨六點,天剛矇矇亮,張姐就把整理好的育兒筆記放在餐桌上。米白色的封麵上,新貼了張我們上個月去海洋館拍的全家福:照片裡,婆婆抱著穿藍色連體衣的小寶,小傢夥正伸手去夠大姑姐手裡的棉花糖;樂樂站在大姑姐腳邊,舉著條塑料小魚往小寶嘴裡塞;我和張姐擠在最邊上,她手裡還比著個耶,陽光透過玻璃穹頂落在我們臉上,五顆腦袋湊得緊緊的,每個人的眼睛都彎成了月牙,連眼角的細紋裡都盛著笑意。

該教的都教啦。張姐繫上她那個帆布包——包裡永遠裝著測溫槍、創可貼,還有給孩子應急的小餅乾——轉身要走時,樂樂突然從兒童房衝出來,光著腳踩在地板上,噔噔跑到她跟前,抱著她的腿就哭鼻子:張阿姨,你走了誰給我做恐龍飯糰呀你的飯糰有尾巴,媽媽做的冇有!

張姐蹲下來,掏出紙巾擦掉他掛在下巴上的淚珠,手指輕輕點了點他的鼻尖:你媽媽現在會做啦,昨晚她跟我學了一整晚,連恐龍的尖牙齒都捏出來了。她朝走廊儘頭喊了聲小林,大姑姐立刻從房間裡走出來,手裡攥著個印著恐龍圖案的便當盒,晨光落在她新燙的捲髮上,泛著溫柔的光澤,她朝我們揮了揮手,聲音有點啞:張姐,謝謝您。

小寶被客廳的動靜吵醒,趴在嬰兒床裡哼唧,小手扒著欄杆往外瞅。我走過去把他抱起來,小傢夥立刻伸著胳膊去抓張姐的包帶,嘴裡阿姨、阿姨地嘟囔,口水蹭在張姐的帆布包上,洇出一小片濕痕。張姐笑著摸了摸他柔軟的胎髮,又從包裡掏出個小銀鎖,上麵刻著平安二字,她把銀鎖塞進小寶手裡:這個給小寶留著,等他上幼兒園時戴,就像樂樂哥哥的小紅花一樣,是勇敢的勳章。

婆婆站在廚房門口,手裡的鍋鏟還沾著煎蛋的油星,她清了清嗓子,想說什麼,卻被張姐搶先一步:阿姨,我把樂樂的接送時間表存在您手機備忘錄裡了,下午四點半放學,路上要給他買瓶酸奶;小寶的輔食清單在最後一頁,南瓜泥要蒸八分鐘纔夠軟,您記著冇婆婆連連點頭,眼角的皺紋擠在一起,像盛著太多冇說出口的熱乎話。

張姐走後的頭三天,家裡安靜得有點不習慣。早上七點,冇人準時喊小寶該餵奶啦;下午三點,少了個人陪著樂樂搭積木,客廳的地板上都顯得空曠。樂樂每天早上醒來,都要光著腳跑到客房,扒著張姐睡過的小床看半天,然後抱著自己的恐龍便當盒,眼巴巴地問大姑姐:媽媽,飯糰裡的西蘭花能不能像張阿姨做的那樣,變成小恐龍的背大姑姐把便當盒往餐桌上一拍,捲起袖子進了廚房:等著,你媽今天給你變個恐龍軍團,有霸王龍、三角龍,還有會飛的翼龍!

婆婆的血壓越來越穩定,每天早上都會去小區花園散步,手裡還拎著個小本子,上麵記著兩個孩子的作息:小寶喜歡在上午九點曬太陽時聽《搖籃曲》,樂樂愛在睡前聽《三隻小豬》;小寶的奶瓶要在沸水裡煮三分鐘,樂樂的水杯得留一口底,防止他隨手放在地上摔碎;甚至連兩個孩子拉臭臭的時間都記著——樂樂飯後半小時,小寶睡醒覺,字跡歪歪扭扭的,卻一筆一劃寫得認真。她現在常跟小區裡的老姐妹炫耀:我帶兩個孩子,一個吃奶一個撒歡,照樣井井有條!昨天樂樂還幫我給小寶拿尿不濕呢,小手遞得可準了!

我的後腰漸漸不酸了,能騰出空來幫大姑姐修改簡曆。她想找份離家近的文員工作,這樣下午能早點接孩子放學。有天夜裡,我起夜給小寶換尿布,聽見客廳裡傳來大姑姐打電話的聲音,壓得很低,卻帶著股雀躍:對,我有育兒經驗,會做輔食,還能輔導孩子功課......嗯,我能平衡好工作和家庭的,您放心。月光透過窗簾縫落在她身上,她正對著電腦螢幕練習打字,手指在鍵盤上敲得有點生澀,卻一下下敲得很穩。

窗外的玉蘭樹又開了花,淡紫色的花瓣落在防盜網上,被晨露泡得半透明,像誰不小心打翻了香水瓶,連風裡都飄著甜絲絲的味道。我抱著剛睡醒的小寶站在窗邊,看婆婆在樓下教樂樂騎自行車:婆婆扶著車後座,腰彎得像座橋,嘴裡唸叨著慢點踩,看前麵;樂樂穿著黃色的小頭盔,腳蹬得飛快,突然回頭喊奶奶快跑,嚇得婆婆趕緊追上去,笑聲驚飛了樹枝上的麻雀;大姑姐舉著手機跟在後麵,一邊跑一邊喊樂樂看鏡頭,陽光把她們三個人的影子拉得很長很長,像一幅慢慢生長的畫,在柏油路上暈開溫暖的輪廓。

張姐偶爾會發來訊息:有時是她兒子在幼兒園得的小紅花照片,有時是她新雇主家的寶寶——個剛會爬的小姑娘,和小寶一樣愛啃腳丫。我們也會給她寄東西:小寶長出第一顆牙的照片,樂樂在幼兒園得的乖寶寶獎狀,還有婆婆新醃的泡菜——張姐教她的秘方,泡菜壇裡放顆冰糖,酸中帶甜,脆得能嚼出響。

上週整理舊物時,我翻出張姐留下的育兒筆記。最後一頁的收費標準那欄,原本寫著3000元/月,被人用藍黑鋼筆改成了無價,字跡圓潤,一看就是婆婆的手筆。筆記本裡還夾著張便簽,是婆婆前幾天寫的,紙角有點卷:以前總覺得手心手背都是肉,顧了這個就顧不上那個。現在才知道,肉長在一起,你連著我,我連著你,纔是完整的家。

小寶在我懷裡咯咯笑著,伸出胖乎乎的小手去抓窗外的陽光,指縫間漏下的光斑落在他臉上,像撒了把金粉。我低頭親了親他柔軟的頭髮,心裡突然明白:這個家的故事還長著呢。會有樂樂搶小寶玩具時的哭鬨,會有婆婆煮錯輔食時的懊惱,會有大姑姐加班晚歸時的疲憊,但更多的,是兩個孩子抱著睡在一張小床上的安穩,是廚房飄出的飯菜香裡混著的笑聲,是我們圍坐在餐桌旁,看著彼此眼角的細紋慢慢變深,卻依然能在遞過一碗熱湯時,說一句慢點喝,燙。

就像張姐臨走時說的:帶孩子不是打仗,是一起種樹。你澆一勺水,我施一把肥,看著根鬚在土裡慢慢纏在一起,才能扛得住風雨,長得更高、更壯。

-

月子房裡兩個孩子的撫養權暗戰
上一章
下一章
目錄
設置
夜間
日間
報錯
章節報錯

點擊彈出菜單

提示
速度-
速度+
音量-
音量+
男聲
女聲
逍遙
軟萌
開始播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