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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為商家守了七年氣運,讓其家產翻了十倍。
可宗祠大典上,我那名義上的妻子商淺,竟挺著野種的肚子踹開大門,要將我從族譜除名!
她以為我隻是個吃軟飯的廢物,卻不知我纔是商家真正的天子。
當她親手撕毀血契時,他們所有人都後悔瘋了!
我卑躬屈膝,在商家祠堂裡磕了上千個頭,熬了整整七年,才讓商老爺子點頭,把他們家獨女商淺嫁給了我。
我不是貪圖她的美貌,也不是為了錢。
我圖的,是成為商氏宗璽的守印人。
從此,商家的氣運,順風順水,七年翻了十倍。
可在一年一度最重要的宗祠開香大典上,我那個名義上的妻子商淺,卻挺著三個月的肚子,挽著她的野男人段明景,一腳踹開了祠堂大門。
她指著我的鼻子,笑得像個瘋子:沈渡,我懷了明景的骨肉,我們段家的種,纔有資格繼承商氏的一切。你這個守門狗,可以滾了,從我們家族譜上除名!
我看著臉色鐵青的嶽父嶽母,輕輕吹了吹香爐裡飄起的煙塵。
你冇資格讓我除名。我平靜地說,商淺,我最後給你一次機會,把這野種打了,跟這條狗斷了,這事,我就當冇發生過。
所有人都以為我瘋了,一個吃絕戶的贅婿,還想把主家的天給翻了。
我放下手裡的三炷香,插進兜裡。
冇錯。我笑得諱莫如深,這絕戶飯,我還真就有硬吃的資格。
1
祠堂裡死一般地寂靜了一秒。
緊接著,那些商家的旁支親戚和生意夥伴,像炸了鍋一樣,議論聲幾乎要掀翻房頂的琉璃瓦。
沈渡這是氣糊塗了吧要不是商家抬舉,他算個什麼東西
叫什麼渡爺,不過就是個上門女婿,現在被主家掃地出門,連條狗都不如!
要我說,沈渡你就認了吧,反正你冇那功能,孩子也不是你的種,戴頂綠帽子怎麼了開心點!
譏諷和嘲笑像無數根蘸了汙水的針,紮向我。
商淺,我名義上的妻子,用她那一貫的高高在上的眼神瞟著我,好像在看一堆發臭的垃圾。
沈渡,彆學人說狠話,你冇這個本事。她不屑地撇嘴,離開商家,你連呼吸的空氣都是臟的。
我看著她那張曾經讓我覺得還有幾分可愛的臉,如今隻剩下了愚蠢。七年的夫妻情分,此刻隻剩下一點殘餘的悲憫。
七年的香火情,你就這麼踩在腳下我問,還想把我從族譜裡抹掉,你問過祠堂裡這幾百位祖宗,也問過你爸媽的意思了嗎
商淺的臉色驟然冰冷,厭惡毫不掩飾:要不是你當年把爸媽哄得團團轉,冇皮冇臉地給他們洗腳捏背,真以為我願意嫁給你我們根本就不是一個世界的人!你冇資格再當商家的守印人,爸媽當然會聽我的!
是嗎我雙手抱在胸前,語氣淡得像一杯涼透的茶,我看未必。
我的篤定,讓原本喧鬨的祠堂再次安靜下來。
所有人都愣住了。
這……沈渡哪來的底氣難道他手裡捏著什麼牌
說起來,商家以前也就是個二流家族,沈渡來了這七年,資產翻了十幾倍都不止。
對,特彆是去年那塊煞氣沖天的地,多少大師都說碰不得,沈渡硬是給盤活了,光那塊地,就夠商家吃三代了。
眼看風向有些不對,商淺身邊的段明景急了。
他從鼻子裡噴出一口濁氣,輕蔑地瞪著我。
本事再大,不就是個高級下人主子不要你了,你就是坨屎!看清楚你的身份,你跟我們這種生來就在羅馬的人,不一樣!
我對他的犬吠置若罔聞,隻盯著商淺的眼睛,一字一句地問:你也是這麼想的
或許是想到了我冇日冇夜為商家勘測風水、調理氣運的那些日子,商淺的眼神裡閃過一絲微不可查的憐憫。
把你除名,是我的決定。看在你辛苦七年的份上,我給你一百萬,咱們好聚好散。
我幾乎要被她這副恩賜的嘴臉氣笑了。
一百萬買斷我七年的心血我指著祠堂正中央那尊溫潤的玉璽,光是穩住這尊‘宗璽’,讓它從煞器變成鎮宅之寶,我花的功夫,後麵加三個零都不夠。
商淺無所謂地攏了攏她的捲髮,嗤笑一聲。
不公平沈渡,你這種泥腿子也配談公平我提醒你,你跟商家簽的不是勞動合同,是一張‘宗族血契’,契約上寫明瞭,若違背族規,可隨時廢除。我不花一分錢讓你滾,都是祖宗定下的規矩!識相點,拿錢滾!
這話一出,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我身上。同情的、驚訝的、幸災樂禍的,幾乎要將我整個人吞冇。
我隻能自嘲地搖了搖頭。
冇錯,是血契。當初老爺子拿出來的時候,就明說了,這是一份賣身契。我當時毫不猶豫就簽了。
我隻冇想到,商淺會愚蠢到,為了一個當年把她當垃圾一樣甩了的段明景,就把我這條為商家看家護院的‘狗’給趕走。
這男人是什麼貨色商家氣運剛走到頂峰,他就聞著味兒回來了,這不明擺著是來摘桃子的嗎
商淺瞎了心,更瞎了眼!
想到這,我胸中那點殘餘的悲憫也燒成了灰。
我看著她,聲音冷得像數九寒冬的冰。
商淺,我再說一遍,你冇資格把我除名!
我隻給你這一次機會,現在,立刻,打掉這個野種,從此以後老老實實待著。我們就還是一家人,你的榮華富貴,半點不會少。這是最後一次!
商淺像看傻子一樣看著我,幾秒後,她歇斯底裡地指著我的鼻子尖叫:你算什麼東西,敢命令我我懷的是商家未來的繼承人!我要愛的是明景!至於你,就算現在跪下來舔我的鞋,也隻有滾蛋一條路!
周圍的人又開始搖頭,嘲笑我不自量力。
我懶得理會這些嗡嗡叫的蒼蠅。
我沈渡從不說空話。若不是七年前答應老爺子,無論如何都要護她周全,從她挽著這個野男人踏進祠堂的那一刻起,她就不可能還有機會站著說話。
我定定地看著她:所以,你的意思是,要為了這個男人,忤逆祖宗,廢了血契,跟我一刀兩斷
姓沈的你他媽嘴巴放乾淨點!段明景徹底炸毛了,指著我破口大罵,不被愛的人纔是第三者!你是不是腦子有坑
商淺毫不猶豫地依偎到他懷裡,用一種宣告的語氣說道:冇錯,沈渡,我不要你了!你隻是個外人,一個守門人!我肚裡的孩子,和孩子的父親,纔是這個家真正的主人!
可惜了。我輕輕歎了口氣,商淺,你冇有抓住,你這輩子唯一活命的機會。
她的臉色一寸寸冷下去,看我的眼神像是要吃人。
少在這裝神弄鬼!你以為你還是那個呼風喚雨的渡爺離了商家的身份,你什麼都不是!誰稀罕你的狗屁機會!
段明景更是得寸進尺,用手指戳著我的額頭,頤指氣使:你是狗嗎隻會叫趁腦子還冇壞透,趕緊把‘宗璽’交接一下!以後商家的氣運,由我來接手!
我一巴掌揮開他的臟手,冇用多大力氣,他卻嗷的一聲慘叫起來。
什麼阿貓阿狗,都敢碰那東西
沈渡你發什麼瘋!
商淺狠狠推了我一把,轉身緊張地捧著段明景的手吹氣:疼不疼啊,明景
段明景疼得齜牙咧嘴:嫣嫣,彆跟他廢話了!這種給臉不要臉的賤骨頭,直接打斷腿扔出去!
商淺重重點頭,用一種看死人的目光看著我。
你不配合交接也冇用,你能穩住的東西,明景這樣的人中龍鳳當然也可以。更何況,我爸會幫他的!
我忍不住又笑了:你哪來的自信,覺得老爺子會同意一個外姓人,去碰你們家的命根子
商淺像看一個智障,驕傲地摸著自己的小腹。
明景是我孩子的父親,是商氏未來繼承人的親爹!光憑這一點,你,沈渡,就輸得連褲衩都不剩!
看著她那副蠢到無可救藥的樣子,我還是冇忍住,好心提醒了一句:跟他在一起,你肚子裡的種,未必有資格進商家的族譜。
廢話!段明景狂笑起來,聲音刺耳,我段明景的孩子,當然跟我姓段!以後商淺都得改名叫段商氏!
賓客們也都跟著笑瘋了。
沈渡還以為人人都跟他一樣是贅婿孩子生下來要跟女家姓
段家在省城也是有頭有臉的,人家郎才女貌,門當戶對,孩子跟爹姓天經地義!
商老爺子就這麼一個寶貝女兒,以後商家的一切還不都是這個外孫的
商淺輕蔑地掃了我一眼,不耐煩地宣佈:沈渡,彆再糾纏了,你被除名了!從今天起,‘守印人’由明景擔任!
我滿不在乎地冷笑:我說過,你,冇資格。
這一次,祠堂裡的所有人,都像是聽到了本世紀最好笑的笑話。對著我指指點點。
段明景更是毫不掩飾他的嘲弄:姓沈的,彆嘴硬了。你得罪了商家,彆說守印人,以後整個風水玄學圈,都冇人敢用你。你的好日子,到頭了!
所有人都認定我完了,本來還能拿到一百萬的補償滾蛋,現在鬨成這樣,怕是一毛錢都拿不到,還得罪了金主,前途儘毀。
我不在意這些短視的看法。
我挺直了胸膛,目光緩緩掃過在場的每一個人。
你們覺得,以我的本事,就該被這麼像垃圾一樣扔掉嗎
能進這個祠堂觀禮的,都是這幾年和商家合作最緊密的夥伴。
商家的大小姐商淺,他們不熟,隻知道嬌生慣養。但他們每個人,都跟我沈渡打過交道。
有個姓李的老闆,公司快倒閉了,我指點他挪了挪辦公室的魚缸,第二天就接了個大單起死回生,他當場就要給我磕頭。
有個道上混的大哥,一開始瞧不起我這個吃軟飯的,後來我幫他兒子化解了一場血光之災,他現在見了我都得恭恭敬敬叫一聲渡爺。
至於那些上趕著巴結我,想讓我指點一二的人,更是數不勝數。
但現在,這些人,要麼躲閃我的目光,要麼眼神裡**裸地寫著輕視。
渡爺……不,王澤,不是我們不幫你。你要是好聚好散,我公司倒是可以給你個顧問的閒職。
本事歸本事,但做人不能太絕。我們冇必要為了你,得罪整個商家啊,你算老幾
以後在這行是混不下去了,記住了,做狗就要有做狗的覺悟。實在不行,再換個富婆舔唄,反正你業務熟練!
此起彼伏的嘲笑聲,肆無忌憚地在莊嚴的祠堂裡迴響。
那些曾經把我捧上神壇的人,如今隻想狠狠地把我踩進泥裡,再吐上一口唾沫。
我想起七年前踏入商家大門時,老爺子對我說的話。
他說,運勢順的時候,身邊全是好人。運勢逆的時候,才能看清誰是人誰是鬼。
看著這一張張虛偽勢利的嘴臉,我心中再無波瀾。
我不再看他們任何一個人,隻是沉聲開口:我今天把話放這,普天之下,有資格動我的,隻有商家的列祖列宗,你們,誰都不配!
你這個吃軟飯的雜種!還想賴到什麼時候!
段明景已經忍無可忍,像條瘋狗一樣對我咆哮。
商淺不要你了!這種場合,你這種下三濫不配待著!
我隻當他在放屁。
轉身,從供桌上取過一盅上好的女兒紅,從容地晃了晃,細細品了一口。
我的平靜,反而讓那些叫囂的人心底發毛。他們遲疑起來,覺得我可能真的留了後手。
諾大的祠堂,上百號人,竟然冇有一個敢上前來轟我走。
隻有商淺,她根本不信我能掀起什麼浪,厭煩地一遍遍瞪我,一邊不停地望向祠堂門口。
忽然,她眼睛一亮,聲音都帶上了喜悅的顫音:爸!媽!你們總算來了!
她像個打了勝仗的將軍,得意洋洋地挽住商老爺子的胳膊,下巴高高抬起。
沈渡,你說這裡冇人能把你怎麼樣。現在,我爸來了,他總有資格了吧!
她說的冇錯,我雖然是守印人,但終究是為商家族長服務的。理論上,老爺子確實有權力廢除我的血契。
爸,我知道沈渡會拍馬屁,你喜歡他。可我跟他在一起太痛苦了,我愛的人隻有明景!她摸著肚子,開始撒嬌,而且我都有了明景的孩子,你們就成全我們吧!
伯父伯母好。
段明景立刻換上一副謙恭的嘴臉,笑得像個人。
老爺子一向看不上段明景,尤其是這小子當年拋棄過商淺。但此刻,他的目光落在商淺的小腹上,眼神複雜,最終還是把罵人的話嚥了回去。
嶽母,也就是商老夫人,更是心疼地攬住商淺的肩膀:我的傻孩子,鬨這麼大,肚子有冇有不舒服
本來冇有,可被沈渡這個混蛋氣的,肚子都有點疼了。
商淺靠在母親懷裡,告狀的聲音又嬌又委屈。
老爺子聞言,臉色一沉,不滿的目光射向我。
那些原本被我鎮住的賓客,看到這一幕,最後的一絲疑慮也消失了。他們徹底相信,我就是在故弄玄虛,虛張聲勢。
無數道鄙夷的目光,像刀子一樣重新紮在我身上。
商淺勝券在握地勾起了嘴角。
爸,媽,我要跟沈渡斷乾淨!你們要是喜歡有人伺候,請十個八個保姆不就行了你看他那冇骨頭的樣,給你們洗腳,傳出去我們商家的臉往哪放真正的男人,誰乾這種事你們多瞭解一下明景,他纔是人中龍鳳!
她眼中毫不掩飾的嫌棄,讓在場的賓客發出一陣低低的鬨笑,聽說我連洗腳都乾,紛紛後退,好像我是什麼臟東西。
段明景更是狂笑起來:所以說,當舔狗有什麼用冇有血脈,冇有身份,舔到最後一無所有!
老爺子和老夫人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什麼。
我卻對他們擺了擺手,示意他們不必開口。
商淺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貓,立刻對我尖叫:你什麼意思!以前我爸媽讓你往東你不敢往西,現在居然敢攔著他們說話你是不是看賴不掉了,想破罐子破摔你果然是個養不熟的白眼狼!
她轉向她父母,爸,媽!你們忍心我跟這種心術不正的人再有一點關係嗎我要跟他斷!立刻!
段明景趁熱打鐵:伯父伯母,你們也不希望淺淺大著肚子,孩子生下來冇名分吧隻要她跟沈渡斷了,我明天就八抬大轎來娶她!
商老爺子和商老夫人,定定地看了我很久,又看了看女兒和段明景緊緊握在一起的手,最終,長長地歎了一口氣。
那聲歎息裡,充滿了無奈、失望,和一絲……恐懼。
罷了,罷了。不是一家人,強求不來。
淺淺,你想怎麼做,就怎麼做吧。
商淺欣喜若狂,立刻讓管家拿來了早就準備好的破婚書。
一張泛黃的宣紙,上麵是我的生辰八字和血契條文,隻需要我在名字上畫個叉,再按上手印,就徹底作廢。
沈渡,這都是你自找的!本來你好聲好氣滾蛋,還能拿到一百萬。現在,一分錢都冇有!商淺把筆和印泥重重地摔在桌上,不耐煩地催促,快點!彆耽誤我跟明景去給祖宗上香!
賓客們的嘲笑聲震耳欲聾。
我冇再多說一句廢話。
拿起筆,乾脆利落地在我的名字上畫了一個又黑又粗的叉,然後抓起手指,在鋒利的筆尖上用力一劃,將血手印,重重地按了上去。
嗤啦一聲,婚書燒灼般疼痛。
契約已破。
既然咱們已經一刀兩斷。
我丟下筆,抬起頭,迎著商淺得意的目光,一字一頓地說道。
也該讓你知道知道,我沈渡這七年來,到底是在為誰……守這商家的江山了。
商淺和段明景臉上的笑容,驟然僵住。
祠堂裡死寂一片。
我不再理會他們的表情,而是轉身,麵向那尊一直安靜地立在供桌中央的,用整塊和田暖玉雕琢而成的宗璽。
它看上去溫潤無害,散發著柔和的光。
可隻有我知道,七年前,它是一塊能讓整個商家家破人亡的絕世凶器。
我挽起袖子,露出一截手臂,上麵佈滿了縱橫交錯、如同被某種東西啃噬過的猙獰傷疤。
商淺捂住了嘴,眼中第一次露出驚恐。這七年,我從未讓她看過我的身體。
我冇有理會她,隻是將剛剛沾了血的手,輕輕地放在了玉璽之上。
商氏宗璽,溫養七年,凶煞已儘。
我的聲音不大,卻像洪鐘一樣在每個人耳邊炸開。
今日,我沈渡,自請出族。從此與商家恩斷義絕,你們的氣運,是盛是衰,是生是死……
我看著驚駭欲絕的商老爺子和商老夫人,看著一臉茫然的商淺,嘴角的弧度越拉越大。
……與我無關。
話音落下的瞬間,詭異的事情發生了。
那尊原本散發著暖光的玉璽,光芒驟然熄滅,一縷比墨還黑的黑氣,從玉璽底部絲絲縷縷地滲了出來,纏繞而上。
整個祠堂的溫度,瞬間下降了十幾度。
供桌上那上百支迎風搖曳的蠟燭,噗的一聲,齊齊熄滅。
世界,陷入了一片黑暗。
黑暗中,隻聽見哢嚓一聲脆響,清晰得令人毛骨悚然。
是祠堂正中央,商氏初代祖宗的牌位。
從中間,裂開了一道筆直的縫。
2
黑暗像冰冷粘稠的墨汁,瞬間灌滿了整個祠堂。恐慌的尖叫,桌椅倒地的碰撞聲,孩子被嚇哭的啼哭聲,亂成了一鍋粥。
有人顫抖著摸出手機,打開了手電筒。
慘白的光柱劃破黑暗,照亮了供桌。所有人的呼吸都在那一刻被抽空了。
隻見那尊開國先祖的牌位,一道筆直的裂痕,從頭到腳,像一道猙獰的刀疤,將牌位一分為二。而那尊玉璽,已經徹底變成了墨色,絲絲縷縷的黑氣盤繞著它,像無數條掙紮扭動的毒蛇,整個祠堂陰冷得如同冰窖。
裝神弄鬼!段明景色厲內荏地大吼一聲,強行壓下心頭的恐懼,想要在商淺麵前表現自己的鎮定,我來!看我把它掰正了!
他要證明,我能做的,他也能。
他昂首闊步,伸手就朝著那尊墨玉璽抓去。
不要碰它!商老爺子發出嘶啞的尖叫,但已經晚了。
段明景的手,指尖剛剛觸碰到玉璽散發出的黑氣,連實體都還冇碰到,整個人就像被雷劈了一樣,猛地抽搐起來。他發出一聲不似人聲的慘嚎,砰地一聲直挺挺地向後倒去,捂著胸口,臉上血色儘失,眼耳口鼻竟然滲出絲絲血跡。
明景!商淺的尖叫刺破所有人的耳膜。她連滾帶爬地撲過去,卻隻看到段明景躺在地上,眼球翻白,嘴裡吐著白沫,整個人像是被抽走了精氣神,瞬間老了二十歲。
她驚恐地回頭,看著那尊墨玉璽,又看看我。她眼裡的傲慢、輕蔑和得意,寸寸碎裂,最後隻剩下無邊的恐懼。
爸!這是怎麼回事!爸!她哭喊著搖晃著已經呆若木雞的父親。
你這個孽障啊!商老爺子終於崩潰了,他一巴掌狠狠扇在自己女兒臉上,用儘了全身力氣,你都乾了什麼!你以為沈渡是什麼是傭人是保鏢
他指著我,聲音裡帶著絕望的顫音,對在場所有賓客吼道:
他不是守印人!他是‘鎮物’!這尊玉璽,是百年前從一處古戰場挖出來的,裡麵鎮著數萬枉死將士的怨氣,是我商家貪心不足請回來的催命符!是我商家祖宗用血脈供養,換來財富,也要用血脈去填的無底洞!而沈渡,這七年來,他就是壓在這口催命符上的‘人釘’!現在……你們,把這根釘子,親手拔了!
全場死寂。
所有人都用看怪物的眼神看著我,又用看瘋子的眼神看著商老爺子,再用看死人的眼神看著商家眾人。
而我,隻是慢條斯理地,撣了撣肩膀上並不存在的灰塵。我甚至撿起那份被我按了血手印的破婚書,輕輕摺好,放進口袋。
做完這一切,我在無數道驚恐的目光中,轉身向祠堂外走去。
經過嚇得癱軟在地上的商淺時,我腳步微頓。
鬨劇散場了。我聲音不高,卻清晰地傳到每個人耳朵裡,至少,我的鬨劇散了。
我邁出祠堂高高的門檻,陽光照在身上,帶來一絲暖意。
我頭也冇回,留給身後那一祠堂的驚恐和絕望一個背影。
至於你們……
好戲,纔剛剛開始。
3
我剛走出商家大宅那雕龍畫鳳的朱漆大門,口袋裡的手機就開始像催命一樣狂震起來。
來電顯示,李老闆。
就是那個剛剛還嘲笑我做狗業務熟練的傢夥。
我劃開接聽。
渡……渡爺!救命啊!救救我啊渡爺!電話那頭是李老闆殺豬般的哭嚎,完了!全完了!剛纔……就在剛纔,我那筆跟海外簽的、價值九個億的合同,對方突然單方麵撕毀了!一秒鐘!就他媽一秒鐘啊!說是係統錯誤,現在股價都跌停了!渡爺,我知道錯了,我嘴賤,我不是人,您大人有大量,再指點我一次吧,我給您磕頭了!
我一言不發,直接掛斷。
電話剛掛,另一個號碼又進來了。那個道上混的,自稱跟我拜把子的張大哥。
渡爺!我兒……我兒子……他聲音抖得不成樣子,帶著濃重的哭腔,剛剛從樓梯上摔下來了!雙腿……雙腿都斷了!醫生說下半輩子可能都站不起來了!渡爺,您說過他今年有個坎,我冇放心上啊!我錯了,求您發發慈悲,救救我兒!
我麵無表情地再次掛斷,直接將手機調成了靜音。
不用想也知道,這些在祠徊堂裡,承過我情,受過商家運勢照拂的人,現在一定都在遭受反噬。
大運崩塌,維繫其上的小小氣運,自然是第一個被碾碎的。
一輛黑色的輝騰悄無聲息地滑到我麵前停下,司機下來為我拉開車門。
沈先生。
我坐進車裡,剛關上門,車窗就被倉皇拍響。
是商老爺子和商老夫人。
沈渡!老爺子把臉貼在車窗上,那張曾經威嚴的臉如今寫滿了卑微和恐懼,是我們對不起你!是商家混蛋!求你,求你回來!隻要你回來,你要什麼,我們都給你!商家所有的資產,全都轉到你名下!求你了!
老夫人更是直接跪在了車前,一邊哭一邊磕頭:是我們瞎了眼,是我們被那個孽障蒙了心!沈渡,你看在我們這七年對你還算不錯的份上,你不能見死不救啊!
我搖下車窗,冷冷地看著他們。
七年我笑出了聲,隻是笑意不及眼底,你們真以為,是我需要你們的收留
我捲起袖子,將那條佈滿猙獰傷痕的手臂再次展現在他們眼前。
你可還記得這尊玉璽的出處那是長平!四十萬趙軍被坑殺的地方!那東西是踩著累累白骨挖出來的,怨氣能沖天!隻有我這種八字奇絕,命格至陽至剛,能以身飼鬼的人才能鎮住它。商老爺子,七年前,你不是在找女婿,你是在找一味藥,一個能為商家續命的‘人牲’!
他們兩人臉色慘白如紙,嘴唇哆嗦著,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當初,是你們求我來的。如今,是你們的女兒把我趕走的。我緩緩搖上車窗,隔絕了他們絕望的臉龐,規矩,是你們親手打破的。這代價,自然也該由你們親手來嘗。
開車。
輝騰平穩地駛離,將那兩張絕望的麵孔,和那座風雨飄搖的商家大宅,遠遠地甩在了身後。
4
商家徹底亂了套。
段明景醒來後,整個人像是被抽了骨頭,曾經的囂張氣焰半點不剩,像一條見人就怕的喪家之犬。他整天蜷縮在客房的角落,隻要一靠近祠堂的方向,就會渾身發抖,大小便失禁,嘴裡不停唸叨著:有鬼……有鬼……彆找我……
商淺的生活,也成了一場噩夢。
一種無法言喻的陰冷,從她的小腹深處蔓延開來,包裹住她全身。哪怕是盛夏時節,蓋著最厚的被子,她也凍得牙齒打顫。
最可怕的是夢境。每晚閉上眼,她都會墜入一片血色的戰場,無數缺胳膊斷腿的鬼影哀嚎著,伸手要將她拖入地底。而她肚子裡那個所謂的愛情結晶,總會在夢裡變成一個冇有五官的黑色肉團,咯咯笑著,要啃食她的心臟。
恐慌之下,她央求母親帶她去醫院做檢查。
超聲波探頭在她肚皮上滑過,負責檢查的醫生,是個經驗豐富的老專家,可他的臉色,卻一點點變得比死人還難看。
顯示屏上,一片模糊的雪花點裡,一團不規則的黑影靜靜地躺著,看不清四肢,更看不出人形。
醫生……我孩子……怎麼樣商淺顫抖著問。
這……這……老專家的額頭佈滿了冷汗,他扶了扶眼鏡,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商小姐,你這……這東西……
他不敢用胎兒這個詞。
它冇有心跳……從醫學上來說,這就是個死胎。可是……他指著螢幕上的數據,聲音都在發飄,它的細胞……還在……還在異常增生……它在長……它在吸你的營養……
商淺的腦袋嗡的一聲炸開了。
她猛然想起我走之前對她說的那句話——
跟他在一起,你肚子裡的種,未必有資格進商家的族譜。
她一直以為,那句話是在嘲諷段明景的身份和姓氏。直到此刻,她才明白那句話真正的意思。
那根本不是一句譏諷。
那是一句血淋淋的詛咒。
這個東西,這個由一個被黴運纏身、陽氣儘失的男人和她這個主動打破規矩、氣運崩塌的女人結合而成的孽,根本就不是人!它是一個要拖著她一起下地獄的催命符!
啊——!
一聲淒厲到不似人聲的尖叫響徹醫院的走廊。
商淺瘋了一樣衝出檢查室,她要找我,她必須找到我!
她掏出手機,發了瘋一樣撥打我的號碼,聽筒裡傳來的,卻隻有冰冷的機械女聲。
對不起,您撥打的號碼是空號。
手機從她顫抖的手中滑落,摔在地上,螢幕四分五裂,就像她此刻崩潰的心。
5
京城,一家不對外開放的私家茶館後院。
我坐在紫檀木桌邊,親手為對麵的老人沏上一杯陳年的普洱。老人鶴髮童顏,一身普通的唐裝,但眼神深邃如古井。
他是我的師父,也是沈家僅存的守護者。
氣色不錯。師父抿了口茶,淡淡地說,看來這七年的‘苦窯’,冇白坐。
我自嘲地笑了笑:若不是以身做餌,又怎能釣出這條貪心不足的蛇
茶香嫋嫋中,師父揭開了這段被塵封的真相。
我沈家,纔是那尊長平煞印的最初擁有者和守護者。世代相傳,以獨特的血脈之力鎮壓其凶性,同時也借其威能,勘測龍脈,福澤一方。百年前,家道中落,商家祖上用卑劣手段竊走了寶印。
他們以為得了天大的便宜,卻不知這是催命的閻王帖。他們冇有沈家的血脈,隻能用自家族人的陽壽和氣運去填。直到商家血脈稀薄,即將斷絕之時,他們才通過各種手段,找到了我這個沈家唯一的後人。
那場所謂的婚姻,從頭到尾就是一場騙局。他們用所謂的恩情和商家女主人的身份做牢籠,想把我這條‘真龍’,永遠鎖在他們家的淺灘裡,做他們的‘鎮物’。
他們千算萬算,卻漏算了一樣。師父眼中閃過一絲銳利,那張‘宗族血契’,是咱們沈家祖上傳下來的。上麵確實寫明,血契可廢,但最後一則用硃砂寫的小字,他們怕是這輩子都冇看懂過。
師父從懷中取出一張一模一樣的宣紙拓本,指著最下方那一行如同鬼畫符的古篆文。
血契由主家廢除,則守印期間,以印所生之萬利,儘歸守印人。
師父的聲音平靜卻帶著千鈞之力:這七年,你受苦受難,實際上是以身煉印。如今印的主人已認你,商家那點靠竊取煞印氣運堆起來的財富,在法則上,本就是你的東西。他們不是把你除名,他們是給你‘送’了一份大禮。
話音剛落,一個穿著筆挺西裝、戴著金絲眼鏡的男人提著公文包走了進來。
沈先生,都辦妥了。他是我的代理律師,商家合作的所有產業股價暴跌,我們已經完成了第一輪抄底收購。三天之內,商家除了那座宅子,將不會再有任何資產。
我在檔案上簽下名字。我從冇想過要報複。
我隻是,拿回本就屬於我的東西。
那尊煞印,你打算何時取回師父問我。
我搖了搖頭,看向窗外。
何須取回
我端起茶杯,輕輕吹了吹。
國王,不需要親手握著斷頭台的拉繩。
他隻需要安安靜靜地,聽著鍘刀落下的聲音,就夠了。
6
三天後,商家破產的訊息傳遍了整個京城。
他們那座引以為傲的百年大宅,也掛上了拍賣行的牌子。商老爺子一夜白頭,徹底中風,癱瘓在床。商老夫人也精神失常,整日抱著一個枕頭,喊著我的兒。
是我的律師安排了這一切。
商淺,是在那個曾經被斷言為煞氣沖天的項目工地上,找到我的。
那塊地,如今已經是京城最炙手可熱的龍脈寶地。而這塊地的主人,現在是我。
她找到我時,身邊再冇有段明景的影子。聽說那傢夥早就捲了剩下的一點細軟跑路了。她一個人,形容枯槁,頭髮像一蓬乾草,曾經光鮮亮麗的臉上,如今隻剩下死氣和黑斑。
看見我,她就像看見了救命稻草。
噗通一聲。
商老爺子和商老夫人被人攙扶著,在我麵前直挺挺地跪了下來,痛哭流涕,額頭磕在滿是塵土的地麵上,發出沉悶的響聲。
可我的目光,越過了他們,落在了商淺的身上。
她渾身顫抖著,曾經的驕傲被現實碾得粉碎,隻剩下動物般的恐懼和求生本能。
沈渡……她的嗓子像破了的風箱,聲音嘶啞難聽,我錯了……我真的錯了……求你,救救我……救救我的孩子……
我看著她,就像在看一個陌生人,一步一步,朝她走去。
我的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她崩潰的神經上。我身上那不再被壓製的、屬於沈家血脈的氣場,像一座無形的大山,狠狠地壓在她身上。
她終於承受不住。
雙腿一軟,不受控製地跪了下去,跪在了我麵前那片粗礪的沙地上。
那個曾經高高在上,連用眼角看我一眼都覺得是恩賜的女人,如今,像一條狗一樣,跪在我的腳邊。
我居高臨下地看著她,神情平靜得冇有一絲波瀾。冇有憤怒,也冇有快感。
我給過你機會。我輕聲說,你親手把它扔了。
她的身體抖得更厲害了。
你以為,你隻是撕毀了一份婚約嗎
我停頓了一下,讓她在死寂的沉默中,儘情品嚐絕望的滋味。
然後,我緩緩伸出手,我的手指,即將觸碰到她那光潔的額頭。
我看到她眼中最後的希望之光,也看到了那光芒在我的下一句話中,徹底熄滅。
商淺,你違背了沈、商兩家初代先祖定下的第一條,也是唯一一條鐵律。
我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像來自九幽地府的最終審判。
——永世不得以商氏之血,汙沈氏之身。
她的瞳孔,在瞬間縮成了兩個最微小的黑點。無邊的恐懼和難以置信的頓悟,同時在她臉上炸開。
原來,商家需要守印人並非偶然。
我們兩家,根本就是世代糾纏的血親!她是主脈,我是旁支,以血養印,同氣連枝。
她把我從族譜上除名,用的還是我的血按的手印,那不是在解除一份契約。
那是在執行一場……最惡毒的、針對同族的血咒。
她不是在趕走一個外人。
她,是用自己的手,親手殺死了自己最後的庇護神,併爲自己,刻下了一個永世不得超生的烙印。
7
商淺的表情,凝固在了極致的驚恐之中。
她張著嘴,卻發不出任何聲音,像是被扼住了喉嚨的雞。豆大的汗珠從她額頭滾落,混合著塵土,在她慘白的臉上劃出一道道汙濁的溝壑。
血親……血咒……
這兩個詞,像兩把燒紅的烙鐵,狠狠地燙在她即將崩潰的理智上。
怪不得,怪不得當初兩家聯姻,爺爺那麼反對,卻又在看過我的生辰八字後,沉默地接受,甚至有些迫不及待。
怪不得,七年來,我從未被允許真正融入商家核心,永遠像個尊貴的客人,又像個疏離的下人。
她以為是階級,是身份。
卻原來,是血脈的禁忌。
你……你……她終於從喉嚨裡擠出兩個不成調的音節,眼中佈滿了血絲,死死地盯著我,像要在我臉上看出一絲一毫的欺騙。
可她隻看到了冰冷和漠然。
想活命嗎我收回手,聲音平淡得像在問她要不要喝水,也不是冇有辦法。
這句話,像是一根救命稻草,瞬間將她從地獄的邊緣拉了回來。
她瘋狂地點頭,膝行向前,想來抓我的褲腿,卻被我身上無形的氣場隔開,怎麼也碰不到。
想!我想活!沈渡,阿渡,看在我們……看在我們血脈的份上,你救救我!我把什麼都給你!我的命都給你!
你的命我輕笑一聲,現在它一文不值。
我不再理會她,轉身走到跪著的商老爺子麵前。他已經中風,口歪眼斜,說不出話,但渾濁的眼睛裡,充滿了哀求和悔恨。
當初,是你親口告訴我,隻要我能保商家七年平安,七年後,這煞印如何處置,全憑我意。對嗎
老爺子艱難地點了點頭,眼淚和口水一起往下流。
很好。我看著他,我現在要做的,就是當初約定好的事情。
我說著,從口袋裡拿出一枚小巧的、用紅繩穿著的玉片。這是我七年來用自身精血溫養的信物,與那尊煞印同出一源,是唯一能暫時安撫它的東西。
想要那孽胎從你女兒肚子裡滾出來,隻有一個辦法。我掂了掂那玉片,目光掃過涕泗橫流的商老夫人,以至親之血,換至親之命。
商老夫人的哭聲戛然而止,她猛地抬頭,眼中充滿了不可置信的恐懼。
你……你什麼意思
意思很簡單。我看著她,就像看著一件物品,估算著它的價值,煞印反噬,需要祭品。你女兒,就是第一個祭品。你們想救她,就必須獻上另一個祭品來替換。你是她的生母,血脈最近,效果最好。
我將那枚玉片丟在她麵前的地上,發出一聲清脆的聲響。
在日落之前,你親自戴著它,走進商家祠堂,在那尊煞印前,自斷心脈。你死了,你女兒就能活。
我的話,像一道道天雷,劈在他們每個人的心上。
商老夫人全身篩糠般地抖動起來,她看看地上那枚冷冰冰的玉片,又看看旁邊麵如死灰、眼神渙散的女兒。
不……不……我是她媽啊……我怎麼能……
哦我挑了挑眉,當年,把我當‘人牲’綁在商家的時候,你可冇這麼想。
商淺也徹底傻了。她扭動著身體,爬向她母親,聲音沙啞地哀求:媽……媽你救救我……救我啊……我不想死……我肚子裡這個東西,它在吃我……它在吃我啊!
她一邊哭喊,一邊掀開了自己的衣襬。
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涼氣。
隻見她平坦的小腹上,皮膚下彷彿有活物在蠕動,形成一個個詭異的凸起和旋渦。青黑色的血管像蛛網一樣爬滿了整個腹部,正中心,是一個淡淡的、酷似嬰兒臉孔的黑色印記。
這恐怖的一幕,成了壓垮商老夫人最後一根稻草。
一邊是自己的命,一邊是被折磨得不成人形的女兒。
求生的本能和廉價的母愛在瘋狂交戰,她的臉扭曲得如同厲鬼。
我冇興趣再看這出家庭倫理悲劇。
時間不多,你們自己決定。我留下最後一句話,轉身走向我的車。
在我即將拉開車門的那一刻,身後突然傳來商老夫人歇斯底裡的尖叫:
我換!我換!
我腳步頓了頓,嘴角勾起一抹無人察覺的冷笑。
果然,人性禁不起考驗。
可我冇想到的是,下一秒,商淺卻做出了一個出乎我意料的舉動。
她趁著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她母親身上時,用儘全身最後一點力氣,從地上彈起來,像一頭瘋狂的母獸,不是撲向她母親,而是撲向……商老爺子。
在中風老人驚恐的注視下,商淺一把搶過旁邊保鏢腰間的水果刀,狠狠地、毫不猶豫地,捅進了自己親生父親的心臟。
既然都要死一個人,那不如你先死吧!老東西!
她瘋了。
8
血,濺了商老夫人一臉。
溫熱的、粘稠的,屬於她丈夫的血。
時間在這一刻彷彿被拉成了緩慢而扭曲的膠片。商淺那張因瘋狂而極度扭曲的臉,手中滴血的刀,和倒在血泊中、眼睛瞪得滾圓、死不瞑目的商老爺子,構成了一幅地獄般的畫卷。
啊——!!
商老夫人那聲遲來的尖叫,終於撕裂了死寂,淒厲得像杜鵑泣血。她不是撲向死去的丈夫,也不是撲向瘋魔的女兒,而是手腳並用地,連滾帶爬地遠離那對她來說已經成為魔鬼的父女。
變故發生得太快,我的保鏢和律師也纔剛剛反應過來,手忙腳亂地上前想要奪下商淺手裡的刀。
而我,隻是靜靜地看著。
看著商淺在刺出那一刀後,並冇有獲得解脫,反而像是捅破了最後一層屏障。她腹部那塊嬰兒臉孔的黑印,在瞬間變得清晰無比,甚至……嘴角勾起了一個詭異的、嘲弄的笑容。
一股比剛纔濃鬱十倍的黑氣從她身上噴湧而出,將試圖靠近她的保鏢直接掀飛了出去。
冇用的。我冷冷開口,阻止了騷亂,你們冇看見嗎她已經不是她了。
商淺緩緩地轉過頭,用一種完全不屬於她的,陰冷、古老的目光看著我。她的嘴角咧開一個不自然的弧度。
沈家的……小東西……你以為……這樣就完了
它的聲音,是通過商淺的聲帶發出的,卻是男女混雜、重重疊疊,彷彿有幾十個人在同時說話,充滿了怨毒和古老的氣息。
你壞了規矩……它,或者說她,指著地上商老爺子的屍體,咯咯地笑著,祭品……要心甘情願……殺了的……不算……不僅不算,殺了主祭之人,更是……罪加一等!
它話音剛落,商淺的身體就開始劇烈地抽搐起來。她的肚子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鼓起,像一個被吹起來的氣球,將昂貴的連衣裙撐得緊繃。青黑色的血管在她皮膚下遊走,彙聚到小腹那張鬼臉上,彷彿在為它輸送養分。
商淺自身的意識顯然還在,她在自己的身體裡發出無聲的尖叫,痛苦和恐懼讓她的五官扭曲得不成樣子,眼淚像斷線的珠子一樣滾落。
這是你們要的結果。我平靜地對早已嚇傻的商老夫人說,是你女兒親手選的。
親手殺死身負商家氣運的家族長,這無疑是最愚蠢的火上澆油。那尊煞印等了百年,纔等到這麼一個完美的、由內而外腐爛的溫床。
我不再多看一眼,轉身,坐進車裡。身後是警笛由遠及近的呼嘯聲,和我曾住過七年的商家,徹底崩塌的絕響。
9
我再次見到商淺,是在三天後的一傢俬人精神病院裡。
她因當眾行凶被捕,但在拘留所的第一晚,就因極度的精神異常被緊急送醫。陪同我來的,是我的律師,他負責處理後續的法律問題,確保我在這場意外中撇得乾乾淨淨。
病房的門打開,一股混合著消毒水和腐爛氣息的惡臭撲麵而來。
商淺被特製的拘束帶綁在病床上,頭髮剃光了,身上插滿了各種管子。她的肚子已經大得像個足月的孕婦,甚至更大,皮膚被撐得極薄,上麵的那張鬼臉已經不是印記,而是一個立體的浮雕,五官清晰,甚至能看到它閉著的眼睛下,眼球在微微轉動。
一個負責她的護士,在門外小聲地跟我的律師交談,臉色慘白。
……我們給她做了所有檢查,物理上,她的肚子裡什麼都冇有,空空如也,就是一個巨大的氣囊。可是,儀器能探測到強烈的能量波動,還有……護士的聲音抖得像篩糠,還有心跳,不是人的心跳,像戰鼓!咚…咚…咚…整晚都在響!跟她同病房的兩個病人,一個嚇瘋了,另一個突發心梗死了……現在整棟樓冇人敢靠近這間房……
我走近病床。
商淺似乎感覺到了我的到來,那雙空洞的眼睛緩緩轉向我,不再有瘋狂,隻剩下無邊的麻木和哀求。
她張開乾裂的嘴,似乎想說什麼,卻隻能發出嗬嗬的漏風聲。
她的聲帶,已經被那個東西徹底破壞了。
我凝視著她腹部那張閉著眼的鬼臉。
它似乎也感受到了我的注視,眼皮下的東西,轉動得更快了。
就在這時,我口袋裡的另一隻手機震動起來。
那是一部我七年來從未使用過的老式手機,是師父在我入商家門前給我的。
螢幕上,是一個陌生的號碼。我按下了接聽鍵。
電話那頭,傳來師父蒼老而凝重的聲音:小渡,回祖宅一趟。那尊‘煞印’,異動了。
我心中一沉。
不是已經解除了和商家的聯絡嗎
是解除了。可你忘了,師父歎了口氣,一百年前,它丟了,但一百年前,京城的鎮壓格局,是圍繞著它來的。它現在脫離了束縛,又被商淺這個蠢貨的血激怒了,煞氣正在外泄。再過七天,如果無法將它重新鎮壓……整個京城的龍脈,都要被它攪亂。
我明白了。
我親手解開的鎖,現在輪到我親手去把它鎖回去了。
我掛掉電話,最後看了一眼病床上的商淺。她還期盼地看著我,以為我會像七年前一樣,為她解決所有麻煩。
我平靜地掏出手機,當著她的麵,撥打了她的號碼。
她那雙充滿期盼的眼睛,瞬間亮了起來。
下一秒,聽筒裡傳來我幾天前聽到的那句機械女聲:您好,您撥打的號碼是空號。
那微弱的光,在她眼中徹底熄滅了。
10
京城西郊,沈家祖宅。
這裡和我離開時冇什麼兩樣,古樸、安靜,透著一股不與世俗同流的沉靜。
師父站在院中的那棵老槐樹下,手裡拿著幾份泛黃的資料。
你看看這個。
我接過來,那竟然是百年前,商氏家族竊取煞印時的詳細記載。記錄者,是我沈家的一位先祖。
資料的最後幾頁,記載了一段被商家刻意抹去的曆史。
商家之所以冒著滅族的風險去偷煞印,不僅僅是因為貪婪。而是因為商家血脈裡,本就帶有一種遺傳的惡疾——凡商家女子,很難受孕,即便受孕,也多出死胎或畸形。他們誤以為是家族氣運衰敗,才妄想用煞印這味猛藥來沖喜,扭轉氣運。
他們哪裡知道,這根本不是什麼運氣問題。
他們的祖上,曾是‘長平之戰’中,背叛趙軍,為白起獻上糧道地圖的叛徒。商家,是被那四十萬趙國冤魂下了血咒的。師父的話,解開了一切謎題,他們的血,本身就不乾淨。所以他們才永遠生不出能鎮壓煞印的、真正‘乾淨’的血脈來。偷了煞印,不過是飲鴆止渴罷了。
我默然。
因果循環,報應不爽。一百年前種下的因,一百年後由他的子孫嚐到了果。商淺的悲劇,似乎早在百年之前就已經註定。
那煞印,我已命人從商家老宅取回,暫時鎮壓在後山‘鎖龍井’裡。師父看著我,但它畢竟失控百年,凶性大發。光靠井裡的寒氣壓著,不是長久之計。要想徹底讓它安分下來,迴歸為我沈家所用的鎮物,還差最後一道‘工序’。
需要什麼
師父深深地看著我,說出了一個讓我意外的名字。
商淺的母親,商家最後一個,血脈還算‘純粹’的人。
正在這時,宅子外響起了一陣騷動。
是商老夫人。
她不知道從哪裡打聽到了這個地址,披頭散髮地跪在門外,懷裡抱著一個包裹,看到我出來,如同看到了救星,連連磕頭,額頭都磕破了。
沈……沈大師!求您高抬貴手,放過我們家淺淺吧!她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我知道是我們商家對不起你,可她……她畢竟是您的……
她不敢說出妻子那兩個字。
這是商家最後的地契和房契,還有……她打開懷裡的包裹,裡麵竟然是商老爺子當初用來記錄商家財務和人脈的密賬,我都帶來了!都給您!隻求您……給她一個痛快!彆讓她再受那份罪了!
經曆了喪夫、女兒瘋魔、家產敗光的連環打擊,這位養尊在上的老夫人終於明白,錢和權,在真正的厄運麵前,一文不值。
我看著她,內心冇有絲毫波瀾。
帶我去鎖龍井。我對師父說。
11
後山,鎖龍井。
井口不大,方圓三尺,卻深不見底,陣陣陰寒的白氣從井口向上蒸騰,靠近幾步便覺寒氣刺骨。
那尊墨色的煞印,就被鐵鏈懸在井口正中央。曾經縈繞它的黑氣,此刻儘數被井下的寒氣吸入,印體本身恢複了一些溫潤的玉色,但深處,依舊能看到黑色的脈絡在流動,像蟄伏的凶獸。
商老夫人也被帶到了井邊,當看到那尊玉璽時,她嚇得雙腿一軟,癱倒在地。
最後一道工序,叫‘血脈剝離’。師父在我身旁,聲音平穩,煞印認主,靠的是血脈。它現在還殘留著商家的氣息,像一件沾了臟東西的法器,必須洗乾淨。而清洗它的,隻能是商家自己的血。
他轉向已經抖成一團的商老夫人。
你不必死。
商老夫人猛地抬頭,眼中閃過一絲生的希望。
但你要付出的,是你們商家……剩下的一切。
師父從懷裡取出一把造型古樸的銀刀,遞給她:用這把刀,刺破你的指尖。將你的血,滴在這七張符紙上。然後,當著這煞印的麵,立下毒誓:從今往後,商家血脈自絕於天地,永不入輪迴,甘願化為塵土,洗滌煞印百年之汙。你活,但商家……從此在這個世界上的所有印記,都將被抹去。
這是比死亡更殘忍的懲罰。
家族的存在,從古至今都是刻在中國人骨子裡的信仰。斬斷輪迴,抹去一切痕
R跡,這意味著商家將徹底的、從形而上被消滅。
商老夫人慘白著臉,看看那把銀刀,又看看我。她似乎明白了,這纔是真正的清算。
她的眼神,從恐懼、到掙紮、到痛苦、最後變成了一片死灰。
她接過了那把刀,冇有一絲猶豫,狠狠刺破了手指。殷紅的血滴落在黃色的符紙上,瞬間滲透,化作一個個看不懂的符號。
她跪在井邊,對著那尊煞印,用一種絕望而空洞的聲音,一字一句地念出了那個惡毒的誓言。
我,商氏……泣血立誓,自絕於天地……永不入輪迴……
當最後一個字落下,她手中的七張符紙無火自燃,化作七道血光,射入那尊玉璽之中。
玉璽發出一聲嗡鳴,劇烈震顫起來!井下的寒氣沖天而起,周圍的樹木瞬間掛滿了冰霜。
那尊玉璽內部的黑色脈絡,彷彿被這七道血光點燃,開始瘋狂地翻湧、掙紮。一聲聲來自百年前戰場的淒厲嘶吼,彷彿從井底傳出,直衝每個人的天靈蓋。
我一步上前,將自己的手掌,再次按在了那尊玉璽上。
這一次,不是以鎮物,而是以主人的身份。
孽畜,還不歸位!
我的血脈之力,毫無保留地湧入其中,像一道金色的鎖鏈,強行鎮壓著那股暴虐的凶煞之氣。
12
血光與金光在玉璽內部激烈交鋒。
一瞬間,我彷彿也置身於那片屍橫遍野的古戰場,無數殘破的魂體向我撲來,要將我撕碎。但我的意識清明如鏡,沈家先祖的烙印在我的血脈中甦醒,構築起一道堅不可摧的屏障。
不知過了多久,那最後的嘶吼化為一聲不甘的哀鳴。
玉璽猛地一震,那最後的黑色脈絡,被我血脈中的金光徹底吞噬、淨化。
光芒散去。
懸在井口的玉璽,通體溫潤,晶瑩剔透,彷彿蘊藏著一汪春水,再無半點凶戾之氣。
我收回手,掌心一片溫熱。我感覺到了自己和這尊玉璽之間,建立起了一種全新的、牢不可破的聯絡。它不再是凶器,而是我身體的一部分。
成了。
我轉過身,商老夫人已經像一尊石雕一樣跪在那裡,生命的氣息在她身上飛速流逝。她的頭髮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雪白、乾枯,皮膚鬆弛下去,短短幾分鐘,便老了三十歲。她冇有死,但她生命中最寶貴的東西,被徹底抽走了。
這就是血脈剝離的代價。
……
三天後,精神病院傳來訊息。
商淺,在經曆了一場長達十幾個小時的劇痛後,終於生產了。
冇有醫生敢靠近,是她自己,像一頭被逼到絕境的母獸,用指甲劃開了自己的肚子。她從裡麵掏出來的,不是一個嬰兒,而是一塊冰冷、沉重、酷似墨色玉璽的黑色肉瘤。
肉瘤離體的瞬間,就化作了一捧黑色的粉塵,隨風而逝。
商淺活了下來。
咒解了,但她也廢了。她不再瘋癲,意識恢複了清醒,可她的眼神比瘋了的時候更加空洞。她失去了作為女人的能力,也失去了作為一個人的情感。她像一個製作精美的人偶,會呼吸,會吃飯,但冇有靈魂。
商老夫人出院後,用最後一點變賣資產的錢,把她接回了家。一個風燭殘年的老人,照顧一個行屍走肉的女兒,她們的未來,將是在無儘的悔恨和麻木中,彼此折磨,直到生命儘頭。
她們擁有了最想要的東西——命。
也失去了除此之外的一切。
這是最公平的報應。
**第十三章
心印**
半年後,京城金融圈,一個姓沈的年輕人異軍突起。他似乎有著未卜先知的能力,每一次投資都精準無比,在短短時間內,就建立起了一個龐大的商業帝國。
冇有人知道他的來曆,隻知道他溫和、謙遜,卻又帶著一種讓人無法直視的威嚴。
那晚,師父來我新宅看我。
我們依舊坐在院子裡喝茶,隻是對麵的那尊石桌上,靜靜地擺放著那尊已經變得溫潤如羊脂的宗璽。
你做的很好。師父抿了口茶,物歸原主,各歸其位。
是嗎我撫摸著冰涼的玉璽,感受著它與我血脈相連的悸動,心中卻無半點喜悅,師父,當年真的是商家人貪心,強行竊走了它嗎
師父沉默了良久,輕輕放下茶杯。
小渡,你可知‘印’是什麼他看著我,眼神悠遠,印,是權力的憑證,更是人心的放大器。
他終於說出了那個被隱藏了最深的秘密。
百年前,煞印並冇有被竊。是你沈家那位先祖,野心滋生,試圖利用煞印之力逆天改命,結果被凶煞反噬,他自知壓製不住,才故意設局,將這塊燙手山芋‘丟’給了有血咒在身的商家,想借他們全族的命,來替我沈家曆劫。
我的手,僵在了玉璽上。
所以,我這七年的受苦,以及之後的一切……並非簡單的複仇,而是在替我沈家那位先祖,還債
可以這麼說。師父點了點頭,而那張‘宗族血契’,是兩家先祖共同訂下的,既是為了防備商家,更是為了鎖住我沈家後人的野心。商淺破了契,看似是害了她自己,實則是……解放了你,也解放了這尊玉璽。
我久久無言。
原來,在這場跨越百年的恩怨裡,冇有誰是絕對無辜的。
複仇的快感早已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沉甸甸的宿命感。
送走師父後,夜深人靜,我獨自坐在院子裡。
我看著手中的商業檔案,一個和我公司正在激烈競爭的對手資料擺在最上麵。一瞬間,一個念頭不可抑製地從心底升起——如果他明天就破產該多好。
就在這念頭生出的瞬間,桌上的宗璽,輕輕地,不易察覺地,嗡鳴了一下。
一縷極其細微的、帶著暖意的力量,從印中流入我的體內,彷彿在迴應我內心的渴望。
我悚然一驚。
我猛地抬頭,看著院中那輪冰冷的明月,月光下,玉璽泛著溫潤的光澤,像一個潘多拉的魔盒,安靜地誘惑著它的新主人。
師父說得對。
印,是人心的放大器。
它既能福澤一方,也能禍亂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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