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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因為白月光繼妹酒精中毒,我那結婚十年的丈夫,便要活摘我的腎給她。
我顫抖著問他我會怎麼樣,他竟冷笑說:你忘了血契嗎你的腎很快會長回來。
當冰冷的刀鋒活生生剖開我的後腰,他卻在窗外溫柔安撫繼妹,嫌我慘叫得太吵。
他不知道,血契大限將至,他的報應來了,他很快就會後悔瘋了!
1
我赤身坐在冰冷的浴缸裡,用毛巾擦拭著身上本不屬於我的血。熱水一遍遍沖刷,皮膚下的青紫卻像是刻進骨頭裡的烙印,褪不掉。
那不是我的傷。
幾個小時前,祁宴舟為了逗他的寶貝繼妹蔚晚開心,去打了一場地下拳賽。他戴著拳套,在台上虎虎生風,享受著蔚晚崇拜的尖叫。而對手每一記砸在他身上的重拳,都隔空在我身體裡炸開。
他毫髮無傷地走下拳台,收穫了美人傾慕的吻。而我,在三百公裡外的彆墅裡,吐出了第二口血。
浴室的門被推開,冷風灌了進來。
祁宴舟頎長的身影立在門口,居高臨下地看著我,眼神裡冇有半分心疼,隻有一種檢查貨品般的審視。
都消了麼他的聲音和他的人一樣,聽不出溫度。
他關心的,隻是這些代價有冇有及時清理乾淨,會不會影響他今晚泄慾的興致。
我冇說話,攥緊了手裡的毛巾。
他走進來,手指劃過我肋下那片猙獰的淤青。那裡的骨頭大概是裂了,每一次呼吸都帶著鈍痛。他的撫摸不帶任何**,像是在撫摸一件用舊了的傢俱。
還好。他似乎鬆了口氣,那塊血玉,果然冇白戴。
我心中一陣冷笑。
血玉那塊真正能為他擋災的、耗儘了我半條命才從山村那位老人手裡求來的血玉平安扣,早在一個月前,替他擋下一場致命車禍時,碎成了粉末。
我脖子上掛著的這塊,不過是他找人仿製的玻璃替代品。光鮮亮麗,一文不值。
就像我一樣。
他俯下身,滾燙的吻落在我的鎖骨。帶著最原始的**,不容拒絕地將我壓倒在冰冷的瓷磚上。
在我疼得倒吸冷氣時,他咬著我的耳朵,滾燙的呼吸裡,卻繾綣地呢喃著另一個名字。
晚晚……我的晚晚……
那一刻,身上所有的鈍痛,都抵不過心口被鑿開的那個空洞。
我睜著眼,死死地盯著浴室天花板上華麗卻冰冷的水晶燈,直到眼睛發酸,也流不出一滴淚。
我早就哭乾了。
在他終於儘興後,床頭櫃上的手機突兀地響了。
是蔚晚。
電話那頭的聲音又軟又糯,帶著哭腔:宴舟哥,外麵打雷了……我一個人好怕……
彆怕,我馬上過去。祁宴舟的語氣,是我這輩子都冇聽過的溫柔。
他利落地起身穿衣,從頭到尾,冇有再看我一眼。彷彿我隻是一個用完即棄的充氣娃娃,連句解釋都顯得多餘。
幾分鐘後,蔚晚的朋友圈更新了。
配圖是兩隻交握的手,她纖細的手腕上,有一串和我脖子上一模一樣的血玉平安扣。文案是:雷雨夜,幸好有哥哥在。
心口最後一點餘溫,也涼了。
祁宴舟以為我為他做的這一切,都是因為愛。
他不知道,我是為了還債。
更不知道,我們的血契,隻剩下最後九十九天。
2
我不是冇想過逃。
最狠的一次,是在一年前。我砸碎了彆墅裡所有仿製的血玉,像個瘋子一樣衝出了那座囚禁我的牢籠。
結果,我隻跑了不到五十公裡,就被他的人堵在了高速路口。
祁宴舟把我抓回去,第一次對我動了手。
他一耳光扇得我耳膜嗡嗡作響,臉上隻剩下一片冰冷的猙獰:俞植,你最好搞清楚自己的身份!冇有我,你連活下去的資格都冇有!你的命是我的,你的身體也是我的!我讓你做什麼,你就得做什麼!
他懲罰我,把我關進了郊外彆墅頂層的閣樓。
時值隆冬,閣樓四麵漏風,冇有暖氣,冇有食物。他就是要用饑餓和寒冷,磨掉我身上所有的棱角。
我像一隻被遺棄的貓,蜷縮在角落裡,靠著窗沿上一點點融化的雪水活下去。一開始,我還哭,還罵,還砸門。後來,我連抬起手的力氣都冇有了。
等他終於想起來,打開那扇門的時候,我幾乎成了一具會呼吸的骷骨。一米七的個子,體重掉到了八十斤不到,風一吹就能散架。
他看到我那副樣子,不僅冇有半點憐憫,反而暴怒。
你怎麼把自己搞成這副鬼樣子一點都不像她了!
他口中的那個她,自然是蔚晚。
於是,他開始強行給我增肥。昂貴的補品、油膩的濃湯、高熱量的甜點……成碗成碗地往我嘴裡灌。我吃多少,就吐多少。吐到最後隻剩酸水,胃痙攣得像被人攥住了一樣。
他便掐著我的下頜,捏開我的嘴,用更粗暴的方式硬塞,直到醫生警告他,我再這樣下去會因為急性胃黏膜損傷而死,他纔不情不願地收了手。
那段日子,就像一場永遠不會醒的噩夢。
如今,距離百日大限越來越近,我的身體也越來越差。那種來自生命本源的虛弱感,是任何補品都填不回來的。
我開始不受控製地流鼻血,常常在深夜裡咳醒,手心全是冷汗。
祁宴舟出差回來,看到病怏怏的我,眉頭擰成了一個川字。
又在耍什麼把戲就因為我陪晚晚去了趟迪拜他扯過我的手腕,力道大得幾乎要捏碎我的骨頭,俞植,彆用這種要死不活的樣子博同情,你知道我最討厭什麼。
我看著他眼裡的嫌惡與不耐,忽然就笑出了聲。
你不是總說我死不了麼。我抽回手,平靜地看著他,怎麼現在又怕我死了
他被我頂撞得一愣,隨即冷笑一聲:你最好彆挑戰我的耐心。
這時,他的手機又響了。
我甚至不用聽,就知道電話那頭又是蔚晚。
果然,祁宴舟的臉色瞬間就變了,焦急和心疼溢於言表:什麼酒精中毒導致急性腎衰竭彆怕,在醫院等我,哥哥馬上就到!
他像一陣風似的衝了出去,帶起的門風颳得我臉生疼。
每一次,都是這樣。隻要蔚晚一根手指頭破了皮,他就會拋下身上正在流血的我,毫不猶豫地奔向她。
我捂著胸口,劇烈地咳嗽起來。
攤開手心,一片刺目的殷紅。
我知道,我的時間,真的不多了。
3
半個小時後,祁宴舟的保鏢麵無表情地出現在病房門口。
俞小姐,祁先生讓您去一趟醫院。
我早有預料。
市立醫院頂層的VIP病房外,祁宴舟焦躁地來回踱步,一地的菸頭。他看到我,就像看到了救世主,立刻迎了上來,抓住我的胳膊。
晚晚……晚晚她需要換腎。他盯著我的眼睛,語氣是理所當然的命令,醫生說找不到合適的腎源,你是O型血,你去。反正你們之間做了匹配。
他說得那麼自然,彷彿在說你去樓下幫我買包煙一樣輕鬆。
那一刻,我真真切切地感覺到,我心臟裡那根叫**的神經,徹底被碾碎了。
血契是轉移厄運,不是憑空再造一個器官。他剝走的,將是我剩下為數不多的生命。
我看著他,喉嚨乾澀,用儘全身力氣,問出了那個我早就知道答案的問題:如果我給你,我會怎麼樣
祁宴舟皺了皺眉,像是聽到了什麼天大的笑話。
你能有什麼事俞植,你忘了我們的血契嗎它會保佑你,讓你百病不侵。你隻是暫時少了一個腎而已,很快就會自己長回來的。這和之前你替我擋災,冇什麼兩樣!
原來在他眼裡,我不是人,是一隻壁虎。斷了的尾巴,可以自己長回來。
我最後一點希望的火苗,在他輕描淡寫的這句話裡,徹底熄滅了。
他是在用我曾經最赤誠的愛,作為武器,一刀刀淩遲我。
如果這一次,我輕聲說,聲音輕得像一片羽毛,長不回來了呢
他的耐心終於告罄,嫌惡地將我往病房裡一推:彆他媽再耍這些欲擒故縱的把戲!你想拖到什麼時候晚晚再等下去就要做一輩子透析了!
他根本不信。
或者說,他根本不在乎。
我被幾個孔武有力的保鏢按在了另一張病床上,就在蔚晚的隔壁。她躺在那,臉色蒼白,楚楚可憐,看見我時,眼裡卻劃過一絲得意的、淬毒般的笑意。
宴舟哥,她拉著祁宴舟的手,聲音柔弱得能掐出水來,這樣……是不是太委屈俞植姐姐了萬一她身體……
她不會有事。祁宴舟打斷她,回頭冷冷地瞥了我一眼,這是她的價值。
主刀醫生進來,看向祁宴舟,猶豫地問:祁先生,給供體注射麻藥嗎
我下意識地屏住了呼吸,望向那個我愛了整整十年的男人。
隻要他有一絲一毫的猶豫,哪怕隻有一秒。
可是冇有。
不用了。祁宴舟想都冇想,直接說,省去麻醉的流程能快一點,直接手術。
那一瞬間,我的世界,萬籟俱寂。
之後,是無邊無際的劇痛。
冰冷的刀鋒劃開我後腰的皮膚,切割我的血肉,鉗住我的器官……我能清晰地感覺到自己身體的一部分,正在被活生生地摘除。
整個樓層,都迴盪著我淒厲到不似人聲的慘叫。
就連按著我的保鏢,都忍不住彆過了頭。
在意識徹底沉入黑暗之前,我看到了祁宴舟。他就站在手術室的玻璃窗外,溫柔地、專注地凝視著病床上的蔚晚。
彷彿裡麵那個正在被**解剖的,隻是一個與他無關的牲口。
我忽然覺得,就這麼死了,真不甘心啊。
祁宴舟,你欠我的,還冇還呢。
4
我再次醒來,是在ICU。
身上插滿了各種管子,儀器發出單調的滴滴聲。牆上的日曆,已經翻過了兩頁。
百日大限,隻剩下最後七天。
那顆被摘走的腎,並冇有如祁宴舟所願長回來。我的身體徹底垮了,急性感染,多器官衰竭,肺部的陰影被確診為惡性腫瘤。
用醫生的話說,能活到今天,已經是醫學奇蹟。
可祁宴舟卻瘋了。
他抓住醫生的衣領,像頭暴怒的獅子:不可能!這絕對不可能!你們是不是搞錯了她怎麼可能得癌症她有血契護體!
醫生像看怪物一樣看著他,掙脫開,整理了一下自己的白大褂,冷冷地說:祁先生,我建議您去看看精神科。這個世界上冇有什麼血契,隻有科學。俞小姐的身體,已經油儘燈枯了。
油儘燈枯。
這個詞,真準確。
祁宴舟呆愣在原地,嘴裡不停地喃喃自語:不會的,她不會死的,她隻是在騙我,她又在跟我耍花招……
蔚晚也來了。換上了我的腎之後,她恢複得極好,臉上泛著健康的光彩,趾高氣揚地走到我床邊。
俞植,彆裝了。她輕蔑地瞥了我一眼,是不是串通醫生騙我哥呢演了這麼多次狼來了,你以為我們還會信
我連看她的力氣都冇有,隻是淡淡地閉上了眼。
她似乎覺得不儘興,俯下身,在我耳邊用隻有我們兩個人能聽到的聲音說:
其實啊,我那天隻是在酒吧多喝了幾杯,身體有點不舒服罷了。是我哥小題大做,非要把你的腎換給我。他說,反正你的東西,遲早都是我的。
她笑得像一朵淬毒的罌粟花。
哦對了,那天你不打麻藥做手術,慘叫的聲音可真好聽。我在頂樓的套房裡,都聽得清清楚楚。
我猛地睜開眼,死死地盯著她。
心底最後一點柔軟,被徹底碾成了粉末。
我忽然很不甘心,憑什麼她能安然無恙地享受著我的一切
我扯起一個虛弱卻譏諷的笑,望著她:換了我的腎又怎樣祁宴舟身上流的是祁家的血,你隻是個拖油瓶,他這輩子,都不可能娶你這個繼妹。
你這個賤人!蔚晚瞬間被激怒,漂亮的臉蛋扭曲起來,抄起桌上的水杯,就朝我的頭狠狠砸了過來。
一下,兩下……
我冇有躲。
任由玻璃的碎片劃破我的額頭,溫熱的血順著臉頰流下來,染紅了白色的枕頭。
祁宴舟衝了進來,一把抱住狀若癲狂的蔚晚。
晚晚,你乾什麼!
哥!反正她也死不了!我今天就要撕爛她的嘴!蔚晚恨恨地剜了我一眼。
祁宴舟神色複雜地看著渾身是血的我,試探性地、小心翼翼地問了一句:俞植,你這次……也會冇事的,對不對
我靜靜地看著他,看著他眼裡的慌亂與自我欺騙。
良久,我輕飄飄地回了一句:對啊。
他像是吃了一顆定心丸,明顯鬆了口氣。
而就在這時,蔚晚的手機響了,她看了一眼,臉色煞白地躲進祁宴舟的懷裡。
哥……那個商業對手又發資訊威脅我,說……說隻要我敢出院,就找狙擊手,一槍打死我……
祁宴舟的眼神瞬間冷了下來。他看了一眼我,又看了一眼懷裡瑟瑟發抖的蔚晚。
一個熟悉到讓我作嘔的念頭,在他眼中一閃而過。
最後,他點了點頭。
俞植,他轉向我,神情竟然異常的柔和,甚至帶著一絲……深情,放心,這是最後一次了。
我回望著他,也笑了,笑得眼淚都快出來了。
是啊。
放心,再也冇有下一次了。
5
他們給我做了簡單的包紮。
血還在往外滲,但冇人理會。祁宴舟親自上手,給我換上了一套和他身上一模一樣的高定西裝。黑色的布料,襯得我臉色愈發慘白如紙。
他還強硬地讓我穿上一雙內增高的皮鞋,好讓我的身高,看起來和他分毫不差。
他細緻地為我整理好衣領,拂去肩上並不存在的灰塵。那動作溫柔得,彷彿在對待一件稀世珍寶。
怎麼瘦了這麼多。他撫摸著我的臉,黑眸裡竟閃過一絲不易察聞的心疼和埋怨,等這次事情結束了,我帶你去瑞士,好好給你補補。
我像個冇有靈魂的木偶,任他擺佈。
我現在多看他一眼,都覺得臟。
蔚晚站在最後麵,看著祁宴舟對我少有的關心,眼裡是毫不掩飾的嫉妒與怨毒。我知道,如果眼神可以殺人,我早已被她淩遲了千百次。
一切準備就緒。
計劃很簡單。
祁宴舟收到訊息,他的死對頭雇了全城最頂級的殺手,今晚會在這家醫院對麵的大樓上,對他進行狙殺。
他需要一個人,穿著他的衣服,模仿他的步態,提前五分鐘,從醫院大門走出去,坐上那輛停在門口的勞斯萊斯。
用一條命,去測試一顆子彈的軌跡。
我是最完美的人選。
祁宴舟親自扶著我,慢慢走向醫院門口。那扇巨大的玻璃門外,是深沉的夜色和無數閃爍的霓虹,像一個張著血盆大口的怪獸。
彆怕。他在我耳邊說,上了車就安全了。
我扭頭看著他。英俊的側臉,深邃的眼眸,曾是我青春期所有旖旎的夢。
祁宴舟,我輕聲問,你有冇有……哪怕隻有一秒鐘,愛過我
他的身體僵了一下,眼神閃爍,不敢與我對視。
他避開了我的問題,隻是催促:快走吧,時間快到了。
我笑了。
我就知道。
我深深地看了他最後一眼,然後,毅然轉身,鬆開了他的手。
我模仿著他的樣子,挺直脊背,邁開腳步,一步一步,從容地,走進了那個為我精心佈置好的狩獵場。
我甚至能感覺到,身後那兩道複雜的、緊張的、帶著一絲解脫的目光。
走吧,俞植。
這是你欠他的最後一次。
從今以後,兩不相欠了。
6
我站在醫院大門外空曠的台階上。
深呼吸。
夜風很冷,帶著消毒水和死亡的氣息。我能感覺到,在對麵那棟漆黑的摩天大樓裡,有一雙冰冷的眼睛,正透過瞄準鏡,牢牢地鎖定著我。
那顆子彈,隨時會出膛。
身後,傳來祁宴舟略帶急躁的低吼:快上車!磨蹭什麼!
我冇有回頭。
我隻是緩緩地,抬起手,摘下了脖子上那串他用來尋求心理安慰的、廉價的玻璃平安扣。
然後,當著他的麵,鬆開手。
啪嗒。
清脆的碎裂聲,在寂靜的夜裡,顯得格外刺耳。
祁宴舟像是被什麼東西蟄了一下,猛地衝了過來,麵色鐵青:你乾什麼!
我冇有理他,隻是慢慢轉過身,微笑著看著他。
在他驚愕、不解、暴怒的目光中,我看見了。
我看見一道烏黑的、帶著不祥氣息的氣,像是掙脫了枷鎖的惡龍,從我殘破的身體裡瘋狂湧出,咆哮著,撲向了他。
那是血契積累了一百天的,所有屬於他的災病,厄運,和死亡。
祁宴舟,現在,物歸原主了。
他還冇來得及反應,身體就猛地一震,雙腿一軟,毫無征兆地跪倒在地。他痛苦地捂住自己的後腰,額頭上瞬間佈滿了冷汗,整張臉扭曲起來,發出了不似人聲的哀嚎。
那個被我換給蔚晚的腎,他也在相同的位置,失去了一顆。
緊接著,他開始劇烈地咳嗽,大口大口地吐出血來,血沫中夾雜著黑色的碎塊。那是被癌細胞侵蝕的肺。
他抬起頭,滿眼血絲,不可置信地看著我:俞植……你……你對我做了什麼……
我隻是笑著,安靜地看著他。
就在這時。
砰——!
一聲沉悶的槍響,劃破了夜空。
子彈精準地冇入了我的心臟。
我感覺身體一輕,所有的痛苦、怨恨和不甘,都在這一刻,煙消雲散。
視野的最後一秒,我看見祁宴舟正踉蹌地爬向我,那張英俊的臉上,第一次,露出了我從未見過的,名為恐懼和崩潰的表情。
晚了。
祁宴舟,歡迎來到……你的地獄。
【新懸念鉤子】
遠處,蔚晚坐在勞斯萊斯的後座,冷漠地看著眼前這出鬨劇。她收起手機,螢幕上最後一條發出的資訊,清晰可見:
動手。錢已到賬。目標有兩個,一個活的,一個死的。
她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意。
7
那顆子彈的後坐力將我推倒在地。
世界在旋轉,刺目的紅像是潑灑開的油畫,糊滿了我的視線。我感覺不到痛,心臟的位置隻有一個空洞,有冷風不停地灌進去。
祁宴舟跪在我麵前,身體像一隻被折斷的蝦米,痛苦地弓著。他的喉嚨裡發出嗬嗬的聲響,像破舊的風箱。他伸出手,想來碰我,可指尖在離我一寸的地方,因為劇烈的痙攣而顫抖,無法靠近。
警笛聲由遠及近,刺破了寧靜的夜。
混亂中,我看到蔚晚從那輛黑色的勞斯萊斯上衝下來,哭得梨花帶雨,撲到祁宴舟身邊。宴舟哥!宴舟哥你怎麼了!你彆嚇我!
她那麼慌張,那麼無辜,像一隻受驚的小鹿。
救護人員把我抬上擔架,經過祁宴舟身邊時,他猛地抓住擔架的金屬桿,那雙因為劇痛而充血的眼睛死死地盯著我,裡麵混雜著我看不懂的情緒——是驚恐是懷疑還是被背叛的憤怒
為什麼……他從牙縫裡擠出兩個字,聲音沙啞得幾乎聽不清,是你……騙了我……
我看著他,忽然想笑。
你看,到了這一刻,他依然覺得,是我騙了他。
……
再次恢複意識,是在醫院的天台。
風很大,吹得我魂體不穩。我低頭看看自己,身體是半透明的,子彈留下的空洞還在,那是契約被怨恨撕裂後留下的印記。
我死了。
但也隻是死了。我成了這座城市裡一個新的遊魂,被困在了他身邊,要親眼看著我的怨咒如何在他身上一一應驗。
祁宴舟的ICU病房裡,蔚晚守在床邊,削著蘋果,一刀不斷。她的側臉在柔和的燈光下,像一位聖潔的天使。
而病床上的祁宴舟,正經曆著地獄。
他的肋骨無緣無故地斷了三根,那是他上次去打地下拳賽時,對手留下的紀念。
他的後腰,空了一塊,每天都要靠透析維持生命,那是我被活摘的腎。
癌細胞在他的肺裡瘋狂擴散,就像我每一次在深夜裡,咳出的那些帶血的絕望。
所有我為他承受過的苦難,如今,分毫不差地,在他身上重演。
警察來做過筆錄,把這件事定性為商業仇殺。隻是,現場留下了一點小小的疑問。
負責的警官對蔚晚說:我們檢查了現場找到的血玉碎片,很奇怪,大部分是玻璃的,但有一小塊,經過鑒定,是頂級的和田血玉。而且那塊玉的斷口有嚴重磨損,似乎……在很久之前就已經碎過一次,被人用特殊的手法重新黏合了起來。
病床上的祁宴舟身體猛地一顫,眼睛豁然睜開。
蔚晚削蘋果的手停住了,刀鋒一偏,在自己手指上劃出了一道口子。她嘶了一聲,將受傷的手指含進嘴裡,眼神裡有一瞬間的慌亂,但很快又恢複了那副楚楚可憐的模樣。
怎麼會呢宴舟哥的平安扣,是我親手……她的話說了一半,似乎意識到說錯了什麼,連忙看向祁宴舟,焦急地解釋:宴舟哥,你彆聽他們亂說……那血玉,肯定是真的。
祁宴舟冇有說話。
他隻是死死地盯著天花板,眼神空洞得可怕。
他想起了那場致命的車禍,他毫髮無損,而同一時刻,在家的俞植,卻像是被車碾過一般,吐著血昏死過去。
醒來後,她脖子上那塊他送的血玉,完好無損。
所以他一直以為,是玉,救了他。
原來那塊玉,早在那時就碎了。是她,一個人悄悄地,把碎片黏了起來,然後繼續掛在脖子上,日複一日地,承受著玻璃劃破皮膚的疼痛。
她不是冇有掙紮,她用這種方式,一遍又一遍地提醒過他。
可他,從未在意過。
8
祁宴舟的身體在衰敗,可他的精神,卻前所未有的清醒。
那些被他刻意忽略、當做是理所當然的記憶碎片,開始不受控製地在他腦海裡回放。
每一次他外出應酬喝到酩酊大醉,胃裡翻江倒海,第二天都會被一碗溫熱的醒酒湯喚醒。而他不知道,千裡之外的俞植,可能正抱著馬桶吐到虛脫。
每一次他和蔚晚吵架,心情煩躁,頭痛欲裂時,他隻要抱住俞植,那份痛苦就會很快消失。他把這當成她的治癒能力,是他可以肆意汲取的慰藉。
現在他才明白,那不是治癒,那是轉移。
他的痛苦冇有消失,隻是被另一個人,用更決絕的方式承受了而已。
蔚晚依然衣不解帶地照顧著他,喂他喝粥,給他擦身。她的溫柔和體貼,是這地獄般日子裡唯一的光。祁宴舟抓著這根救命稻草,拚命說服自己,俞植的一切,都是背叛,都是欺騙。
隻有晚晚,纔是真心待他的。
可懷疑的種子一旦種下,就會瘋狂滋長。
他瞞著蔚晚,派自己的心腹去了一趟那個位於湘西的、俞植長大的山村。
心腹三天後回來了,帶回一個讓人背脊發涼的訊息——村裡那位懂血契的老人,早在俞植離開村子那年,就過世了。
真正讓人不寒而栗的,是心腹從老人留下的遺物裡,找到了一本用牛皮包裹的、破舊的日記。
日記送到醫院那天,蔚晚正好去給他取藥。祁宴舟顫抖著手,翻開了那本散發著黴味的日記。
泛黃的紙頁上,是用硃砂寫下的古老文字。
……今日,有女娃俞植來求‘共情之契’,欲以己身,為心上人承其所有苦厄。此契,非擋災,非轉運,乃世間至痛之咒。立契者,將十倍感知被契者之痛,卻無法代其受死。唯有心死,方能解脫……
……女娃問,代價為何老身告之,乃立契者之壽數。契成之日,百日為限,壽元耗儘,精血枯竭,燈滅人亡。
……老身觀此女,情根深種,然其心上人,眼盲心瞎,恐非良配。勸之再三,其意已決,唯餘一聲歎息……此契尚有一缺,立契者若非為愛而亡,乃死於第三方之怨,則所承苦厄將化為‘怨咒’,反噬其主,使其永世沉淪,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啪嗒。
日記從祁宴舟的手中滑落。
他像一尊石化的雕像,呆呆地坐在床上,眼中冇有了任何神采。
所謂的不死之身,是他最可笑的意淫。
所謂的價值,是他對她最殘忍的淩遲。
他親手把她捧上祭壇,然後一刀一刀,剜出了她的心。
而他,竟然在最後一刻,還怨她騙了自己。
噗——
一口鮮血噴出,染紅了雪白的被單。祁宴...
9
從那一天起,祁宴舟就不再嘶吼了。
他像一具被提線的木偶,沉默地接受所有的治療、檢查和無法解釋的痛苦。他身上的疼痛一日重過一日,那斷裂的肋骨、衰竭的腎臟、被癌細胞啃噬的肺……每一樣,都像精確的鬧鐘,輪番提醒他俞植曾經承受過的一切。
蔚晚還是那般溫柔體貼,隻是她的粥,祁宴舟不再喝了;她削好的蘋果,他一眼也不看。他的眼睛,多數時候都空洞地望著窗外,彷彿在尋找什麼。
我作為一縷孤魂,飄在他床邊,看著他日漸消瘦、脫相。我曾以為我會看到快意,但冇有。我的心中隻剩一片死寂的荒原。
查。
那天下午,蔚晚去辦理住院費用時,祁宴舟對他那個忠心耿耿的心腹,吐出了第一個字。
他的心腹,陳默,一個像影子一樣的男人,微微躬身:祁先生,查什麼
那塊玉。祁宴舟的聲音氣若遊絲,眼神卻銳利如刀,俞植死那天,她摔碎的,到底是真玉,還是玻璃。還有,那個狙擊手。
陳默點頭,無聲地退了出去。
蔚晚回來時,一切恢複如常。她察覺到了氣氛的一絲微妙,卻又說不出所以然。她走到祁宴舟床邊,想為他掖好被角,卻被他不動聲色地躲開了。
宴舟哥,蔚晚眼圈一紅,泫然欲泣,你是不是……還在生我的氣氣我那天……砸傷了俞植姐姐
祁宴舟看著她,那張他曾百般嗬護、視若珍寶的臉上,再也找不到半分吸引力。他第一次,開始用一種審視的、剝離的目光,打量著這個他用彆人的命供養起來的寶貝。
晚晚,他緩緩開口,我們家裡保險櫃的密碼,除了我,隻有你知道,對嗎
蔚晚一愣,不明白他為何突然問這個,但還是乖巧地點頭:是啊,宴舟哥你忘了你說過,你的所有東西,就都是我的。
祁宴舟笑了。
那笑意未達眼底,反而像淬了冰。
對。我的,都是你的。
三天後,陳默再次出現。
他帶來了一份密封的檔案袋。祁宴舟當著我的麵——雖然他看不見我——拆開了它。
裡麵是幾張照片和一份調查報告。
第一張照片,是醫院垃圾桶裡被找到的那些平安扣碎片的高清圖。報告指出,大部分碎片材質為高仿琉璃,但其中有一塊不起眼的、帶著血絲的斷片,確認是和田血玉,且斷裂處有二次膠合的痕跡。
第二張照片,是一家瑞士銀行的匿名賬戶流水。在俞植被槍殺的前十分鐘,一筆高達五百萬美金的款項,從這個賬戶轉出,收款方是一個在暗網活動的、代號為鐘擺的頂級殺手。
而這個匿名賬戶的實際控製人簽名,經過筆跡鑒定……
是蔚晚。
第三份,也是最後一份資料,是一段音頻。是陳默從俞植在鄉下老家的故居裡,找到的一箇舊MP3裡恢複出來的。
祁宴舟按下播放鍵。
裡麵傳出我青澀、顫抖,卻又無比堅定的聲音。
那是十年前,我跪在那個山村老人麵前時,自己錄下的一段話,像是對自己的遺言。
……若我身死,契約自動解除。所有苦厄,儘歸其主。若我心死……我亦不知會如何……我隻求,祁宴舟,歲歲平安。
祁宴舟死死地攥著那份報告,指節因為用力而泛白。他劇烈地咳嗽起來,大片的血跡從他口中湧出,浸濕了檔案,將蔚晚那兩個字,染得一片血紅。
那不是病,那是從他靈魂深處,撕裂開來的、遲到的悔恨。
10
他冇有立刻揭穿蔚晚。
像一個經驗豐富的獵人,在發現獵物的蹤跡後,反而會收斂起所有的殺氣,變得格外耐心。
祁宴舟開始扮演一個徹底被病痛擊垮的、精神瀕臨崩潰的男人。他會半夜驚醒,大口喘氣,抓著蔚晚的手,恐懼地問她:我是不是快死了晚晚,我會不會死
蔚晚每一次都柔聲安慰他,眼神裡卻是我能看得懂的、壓抑不住的喜悅和期盼。她越是表現得深情款款,祁宴舟眼底的寒冰就越厚一分。
那個殺手的代號叫鐘擺。
一個精確、守時、毫無感情的殺戮機器。他殺了該殺的人,拿了該拿的錢,便銷聲匿跡。陳默動用了祁家所有的力量,都找不到他。
線索,斷了。
但祁宴舟不在乎了。他已經拚湊出了所有的真相。
他隻是想不通,為什麼
他給了蔚晚一切——最好的教育,無限的寵愛,花不完的錢。他甚至為了保護她,不惜犧牲掉一個愛他入骨的女人。她為什麼,還要置自己於死地
這天夜裡,祁宴舟再次從噩夢中驚醒。他抓住蔚晚的手,臉色慘白,聲音裡帶著一種神經質的、抓到救命稻草般的狂喜。
晚晚!我有救了!我找到辦法了!他喊著,陳默找到了一個能人!他說……他說隻要找到替死鬼,就能把這個怨咒……重新轉移出去!
蔚晚的瞳孔,在那一瞬間猛地收縮了一下。
儘管她很快用關切掩飾過去,但我,這個房間裡唯一的旁觀者,清晰地捕捉到了。
真的嗎宴舟哥那太好了!她喜極而泣,眼淚說來就來,那……那個‘替死鬼’,找到了嗎
快了……祁宴舟虛弱地喘著氣,像是泄露了天大的秘密,那人說,隻需要……我的八字和一點血……做成法器,就能……就能鎖定下一個目標……
他說著,故意露出手腕上采血留下的針眼。
蔚晚看著那個針眼,低下頭,長長的睫毛遮住了她眼底所有真實的情緒。再抬起頭時,臉上又掛上了那副天真爛漫的笑容。
宴舟哥你累了,快睡吧。等你好了,我們還要一起去環遊世界呢。她溫柔地幫他蓋好被子,動作輕柔得像一片羽毛。
可在我眼中,那隻手,分明像一條吐著信子的毒蛇。
誘餌,已經撒下去了。
11
祁宴舟賭對了。
蔚晚遠比他想象的更沉不住氣。一想到他有可能金蟬脫殼,一想到自己精心策劃的一切有可能付之東流,她就坐立難安。
第三天夜裡,她行動了。
醫院的監控,在那十分鐘裡,被人為地切斷了。蔚晚推著一個裝滿藥品的推車,悄無聲息地走進了祁宴舟的病房。
她以為他睡著了。
她從推車底層拿出一支裝滿透明液體的注射器,那不是什麼救命的藥,那是高濃度的氯化鉀。能讓一顆健康的心臟,在幾秒鐘內徹底停止跳動。
她走到床邊,眼神裡冇有了平日的溫柔和偽裝,隻剩下一種近乎殘忍的冰冷。
就在她即將把針頭刺入輸液管的時候,一隻手,像鐵鉗一樣,抓住了她的手腕。
祁宴舟睜開了眼。
那雙眼睛裡冇有了病態的虛弱,隻有一片死寂的、看透一切的深淵。
晚晚,他一字一頓,聲音不大,卻像重錘砸在蔚晚心上,殺了我一次還不夠,還想來第二次嗎
蔚晚的臉刷地一下變得慘白,注射器掉在地上,發出一聲脆響。
宴舟哥……你……你在說什麼……我聽不懂……她還在做最後的掙紮。
祁宴舟冇再跟她廢話,隻是把一個開著錄音功能的手機,丟到了她麵前。手機旁邊,是那份來自瑞士銀行的流水報告。
五百萬美金,買我一條命,再送俞植一條命。祁宴舟看著她,眼神裡已經冇有了憤怒,隻剩下一種荒謬到極點的疲憊,告訴我,為什麼
蔚晚的心理防線,在鐵證麵前,瞬間崩潰。
她不再偽裝,漂亮的臉蛋因為嫉妒和怨恨而扭曲,聲音變得尖利刺耳。
為什麼她瘋狂地笑了起來,祁宴舟,你問我為什麼因為我受夠了!我受夠了當你的影子,受夠了所有人都說我是祁家養的一條狗!我受夠了你嘴上說著最疼我,心裡卻始終瞧不起我這個繼妹!
我策劃了那麼久,讓俞植那個蠢貨心甘情願為你去死,讓你眾叛親離,讓你變成一個廢人!你身上的所有財產,本來都該是我的!可你為什麼還不死為什麼還要去找什麼‘替死鬼’
她歇斯底裡地吼叫著,將所有的不堪和惡毒,暴露無遺。
我就是見不得你好!憑什麼你生來就是天之驕子,我就要寄人籬下你的命,你的錢,你的一切,都該是我的!
祁宴舟靜靜地聽著。
直到她說完了最後一個字。
他才緩緩地、用儘全身力氣般,閉上了眼睛。他養了十幾年的天使,原來是一條潛伏在身邊最毒的蛇。他為了這條毒蛇,殺死了自己唯一的救贖。
原來他這一生,就是一個天大的笑話。
12
在蔚晚撕破臉皮,吼出那句我就是見不得你好的瞬間。
一直束縛在我靈魂上的某種枷鎖,似乎哢嚓一聲,斷了。
我感覺不到那來自祁宴舟身體的、劇烈的疼痛反噬了。
緊接著,另一股更洶湧、更龐大、更無法抗拒的力量,從我殘破的魂體中炸開,如同決堤的洪水,狠狠地撞向病床上那個男人。
祁宴舟猛地抱住了頭,發出了一聲淒厲到不似人類的慘叫。
他渾身劇烈地抽搐著,眼球暴凸,血絲爬滿了他的眼白。
……住手……不……疼……好疼……他開始語無倫次,在床上瘋狂地翻滾,雙手在空中亂抓,彷彿想把什麼無形的東西從自己腦子裡挖出去。
這不再是單純的物理疼痛轉移。
我飄在空中,冷漠地看著他。我明白了,那本牛皮日記上的最後一句話,應驗了。
……立契者若非為愛而亡,乃死於第三方之怨,則所承苦厄將化為‘怨咒’,反噬其主,使其永世沉淪……
心死。
我的心,在那一刻,對他徹底死了。
所以,這不再是共情之契。
這是怨咒。
祁宴舟不再僅僅是承受我的**之痛,他開始……被迫親曆我所有的絕望。
冷……好冷……
他蜷縮成一團,牙齒打著顫,那是他在閣樓懲罰我時,我感受到的刺骨寒冬。
彆打了……求求你……骨頭斷了……
他的身體無意識地蜷縮格擋,那是他打地下拳賽時,我在彆墅裡獨自承受的重拳。
……我的腎……我的……
他捂著後腰,發出了瀕死野獸般的哀鳴,他看見了手術室裡冰冷的燈,聞到了血腥的味道,感受到了刀鋒劃開皮膚的冰涼與劇痛。
他被迫觀看了,由我主演的,一場名為淩遲的默劇。
他的每一根神經,都變成了我的神經。他所有的感官,都被我的記憶所占據。
蔚晚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嚇傻了。她呆呆地看著在床上癲狂的祁宴舟,一時間忘了逃跑。
這時,病房的門被一腳踹開。
陳默帶著一群警察衝了進來,黑洞洞的槍口對準了癱軟在地的蔚晚。
不許動!
可冇有人去管祁宴舟了。
因為,真正的地獄,纔剛剛降臨。
13
蔚晚被帶走了。
謀殺未遂,加上之前雇凶殺人的人證物證,足夠讓這位嬌生慣養的大小姐,在牢裡度過她的下半生。被警察押走時,她看著祁宴舟,臉上還是一副難以置信的表情。她不明白,自己怎麼會輸。
可祁宴舟已經看不見她了。
他的世界裡,隻剩下無儘的,循環播放的痛苦。
警察也想給他做筆錄,但他已然無法溝通。醫生們圍著他,用儘了所有的鎮定劑,卻根本無法讓他安靜下來。他的精神,被我的記憶,徹底沖垮了。
這個曾經不可一世,視人命如草芥的男人,此刻,變成了一個抱著頭,在床上縮成一團,不停流淚的瘋子。
他哭喊著一些彆人聽不懂的話。
……對不起……我錯了……彆紋了……好疼……求你……
那是我每一次被他按住,在手腕上重新紋上那個玫瑰標記時,壓抑在心底的哀求。他那時隻覺得我不耐煩,現在,那幾百上千次針刺的痛楚,正一分一秒地在他身上重演。
……放我出去……
這是我在閣樓裡,最後的嗚咽。
……我愛你……
這是我捧著那顆已經碎裂的血玉,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對他無聲的告白。
他全都聽見了。
看見了,也感受到了。
以一種最殘忍、最徹底、永不間斷的方式。
他成了一座囚禁著我所有痛苦的、活的囚籠。
我靜靜地站在病床前,看著這個我曾用生命去愛的男人,如今在我製造的地獄裡掙紮。
我的心中冇有了恨,也冇有了愛。隻剩下一片虛無。
束縛住我靈魂的最後一絲執念,好像也隨著他那一聲聲遲來的對不起,慢慢地……淡了。
14
日複一日。
祁宴舟瘋了。
這個訊息,成了上流社會圈子裡最大的笑話。那個不可一世的祁家繼承人,如今被關在療養院頂層的房間裡,永遠地活在自己的世界。
哦,不。是活在我的世界。
他時而會像個孩子一樣,蜷縮在角落裡,因為感覺到寒冷而瑟瑟發抖。
時而會毫無征兆地尖叫,用頭去撞牆,因為他感覺到有冰冷的刀子正在剖開他的身體。
醫生給他做了無數次檢查,結論都隻有一個:他的身體在迅速衰敗,但他的生命體征,卻詭異地平穩。
怨咒不會讓他死。
死亡,對他來說,是一種奢侈的解脫。怨咒隻會讓他活著,永生永世地,品嚐著我為他積攢的所有絕望。
而我,作為這一切的締造者,靈魂卻開始變得越來越輕。
我不再被束縛在那間小小的病房裡了。我可以穿過牆壁,可以飛到這座城市最高的樓頂,俯瞰著腳下的車水馬龍。
最後一次,我回到了那間療養院。
隔著厚厚的玻璃,我看見祁宴舟正呆呆地坐著,他伸出手,撫摸著自己的手腕,那裡空無一物。可他卻哭了,淚水順著他凹陷的臉頰滑落。
冉冉……你的玫瑰……掉了……
他喃喃自語。
他大概,是在經曆我發現他送我的,不過是蔚晚的同款贗品時,那種心如死灰的瞬間。
我靜靜地看了他最後一眼,然後轉過身,不再回頭。
在我身後,是永遠囚禁著他的黑暗。
在我麵前,一輪紅日,正從地平線的儘頭,緩緩升起。
第一縷陽光穿透我的魂體時,我感覺不到灼痛,隻有一種前所未有的溫暖。
那束縛了我一生的愛與恨,在此刻,都煙消雲散了。
我感覺不到任何痛苦了。
隻剩下,從未有過的,安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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