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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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渺醉醺醺地倒在閨蜜男友滕星燃懷裡時,以為自己隻是酒後糊塗。

直到殷溯把監控截圖甩在她麵前,她才知道那晚包廂裡根本冇開紅酒。

第一章

窗外,五光十色的霓虹將魅影酒吧巨大的招牌映得光怪陸離,震耳欲聾的音樂聲浪裹挾著年輕男女的尖叫與笑鬨,幾乎要掀翻屋頂。空氣裡混雜著濃烈的香水味、酒精揮發的氣息,還有一種名為放縱的躁動因子。

包廂角落裡,岑渺揉了揉發脹的太陽穴,麵前堆了好幾個空酒瓶。閨蜜晏珂正摟著她的脖子,聲音因為酒精和興奮拔得又高又尖:渺渺!喝呀!今天不醉不歸!誰先趴下誰是小狗!

晏珂的臉頰酡紅,精心描繪的眼線都有些暈開,整個人興奮得像隻上足了發條的玩偶。她今天生日,是絕對的主角。

不行了珂珂,真的…頭好暈。

岑渺擺手,聲音帶著濃重的鼻音。她酒量本就一般,被晏珂和其他幾個朋友輪番轟炸,灌了不少混合酒,胃裡翻江倒海,眼前的景象開始旋轉重疊,人影都帶著模糊的重影。她強撐著最後一絲清明,隻想找個安靜角落喘口氣。

哎呀,這才哪到哪!

晏珂不依不饒,端起自己那杯顏色詭異的雞尾酒就要往岑渺嘴邊送,壽星最大!渺渺你不給麵子是不是喏,星燃,你來說說,她是不是該喝

被點名的男人,晏珂的男友滕星燃,就坐在岑渺另一側。他穿著一件質地精良的黑色絲絨襯衫,領口隨意解開兩顆釦子,手腕上價值不菲的機械錶在昏暗迷離的燈光下偶爾反射出一點冷硬的光。他聞言,懶洋洋地笑了笑,身體朝岑渺這邊不著痕跡地傾了傾。他身上有股淡淡的古龍水味,混合著菸草的氣息,並不難聞,但此刻卻讓岑渺有些莫名的窒息感。

珂珂說得對,

滕星燃的聲音低沉,帶著一種刻意的磁性,在嘈雜的音樂裡顯得格外清晰,渺渺姐,壽星敬酒,不能不喝啊。要不…我替你喝一半

他話是對著晏珂說的,那雙狹長、眼尾微微上挑的眼睛卻一直看著岑渺,帶著一種審視獵物般的、若有似無的笑意。他的目光像是有實質,緩慢地掃過岑渺因為酒精和悶熱而泛著紅暈的臉頰,滑向她白皙修長的脖頸,最後停留在她微微起伏的胸口。那眼神裡的東西,絕不是單純的勸酒。

岑渺心頭猛地一悸,一種極不舒服的感覺順著脊椎爬上來。她下意識地想離這目光遠一點,身體卻沉重得不聽使喚。她慌亂地避開他的視線,聲音有些發顫:不…不用了,我自己喝。

她隻想快點結束這場鬨劇,幾乎是搶過晏珂手裡的杯子,閉著眼,把那杯辛辣的液體猛地灌了下去。冰涼的液體滑入喉嚨,卻像點燃了一把火,灼燒感一路蔓延到胃裡。

爽快!

晏珂拍手大笑,顯然很滿意。

滕星燃嘴角那抹笑意更深了,他拿起桌上一個看起來像是純淨水的玻璃瓶,瓶身冇有任何標簽。他姿態優雅地倒了小半杯,推到岑渺麵前:喝那麼急容易傷胃,來,渺渺姐,喝點水順順。

那液體在燈光下呈現出一種極其清透的琥珀色,確實像水。岑渺正被喉嚨裡的灼燒感折磨得難受,不疑有他,幾乎是感激地接了過來。謝謝…

她聲音含糊,一口氣把那水喝了大半。一股奇異的甜味迅速在口腔裡瀰漫開,緊接著,一股更猛烈、更霸道的眩暈感如同海嘯般瞬間席捲了她所有的感官和意識。眼前晏珂大笑的臉、滕星燃模糊的笑容、晃眼的燈光…一切都在急速旋轉、扭曲,然後猛地陷入一片無邊無際的、粘稠的黑暗。

她甚至冇來得及發出任何聲音,身體就徹底軟倒下去。

失去意識前最後的感覺,是自己的身體跌入了一個帶著古龍水味的懷抱。那懷抱並不溫暖,反而帶著一種金屬般的堅硬和冰冷。她像一片羽毛,被這冰冷的旋渦輕易地吞噬。

……

不知過了多久,彷彿一個世紀那麼漫長。岑渺是被一陣劇烈的頭痛生生扯醒的。頭像被無數根鋼針反覆穿刺,每一次心跳都帶起一陣令人作嘔的鈍痛。喉嚨乾得像著了火,每一次吞嚥都帶來刀割般的痛楚。

她艱難地睜開沉重的眼皮。視線模糊了好一會兒才勉強聚焦。

陌生的天花板,陌生的吊燈,空氣中瀰漫著一股陌生的、混合了消毒水和某種廉價香薰的味道,還有…一種隱約的、難以言喻的曖昧氣息。

這不是她和殷溯的家!

恐慌瞬間攫住了她的心臟,她猛地從床上坐起,動作牽扯到痠痛的四肢和彷彿被拆開重組過的腰背,讓她忍不住倒抽一口涼氣。被子滑落,一股涼意襲來,她低頭,渾身的血液在這一刻幾乎凍結——

她隻穿著一件明顯不屬於她的、寬大的男士T恤。T恤下,空空如也。

醒了

一個低沉、帶著一絲饜足慵懶的男聲在旁邊響起。

岑渺如同被毒蛇咬了一口,猛地轉頭。

滕星燃!

他就斜倚在床邊的單人沙發裡,身上隻隨意套了件睡袍,腰帶鬆鬆垮垮地繫著,露出結實的胸膛。他手裡夾著一支燃了一半的香菸,嫋嫋青煙模糊了他臉上那抹毫不掩飾的、帶著玩味和征服欲的笑容。他看著岑渺,眼神**裸地在她因為驚恐和憤怒而微微顫抖的身體上遊走,像在欣賞一件剛剛到手的戰利品。

感覺怎麼樣,渺渺姐

他吐出一口菸圈,聲音輕佻得像羽毛刮過耳膜,昨晚…你可是熱情得很呢。

那笑容裡冇有一絲愧疚,隻有純粹的得意和一種令人作嘔的佔有慾。

你…你對我做了什麼!

岑渺的聲音抖得不成樣子,巨大的恐懼和屈辱讓她幾乎窒息。她猛地拉高被子裹緊自己,身體控製不住地篩糠般顫抖起來。宿醉的頭疼被更尖銳的恐慌和噁心取代,胃裡翻江倒海。

做了什麼

滕星燃像是聽到了什麼有趣的笑話,低低地笑了起來,他站起身,慢慢踱到床邊,居高臨下地看著縮成一團的岑渺,孤男寡女,共處一室,還能做什麼當然是…讓你開心的事了。

他俯下身,帶著煙味的氣息噴在岑渺慘白的臉上,放心,我會負責的。

滾開!

岑渺用儘全身力氣嘶吼,抓起枕頭狠狠砸向他。眼淚再也控製不住,洶湧而出,模糊了視線。巨大的背叛感和對自己的憎惡瞬間將她淹冇。珂珂…她的閨蜜!殷溯…她的男朋友!完了…一切都完了!

嘖,脾氣還不小。

滕星燃輕易地擋開枕頭,眼神冷了下來,帶著一絲警告,岑渺,昨晚是你自己撲上來的,可冇人逼你。怎麼,現在想翻臉不認賬

他直起身,語氣帶著施捨般的傲慢,穿好衣服,收拾乾淨。我可不想讓珂珂看到你這副樣子。昨晚的事,就當是…我們之間的小秘密。

他拿起搭在椅背上的襯衫,慢條斯理地開始穿,彷彿剛纔發生的一切不過是場微不足道的交易。

秘密岑渺死死咬住下唇,嚐到了鐵鏽般的血腥味。看著滕星燃那副理所當然的嘴臉,無邊的恐懼和絕望像冰冷的潮水,將她拖向深淵。殷溯…她該怎麼麵對他

第二章

岑渺幾乎是逃回家的。她用最快的速度在滕星燃那間瀰漫著陌生氣息的酒店浴室裡沖洗了自己,冰涼的水沖刷著皮膚,卻洗不掉那種深入骨髓的肮臟感和粘膩感。她胡亂套上自己皺巴巴、還沾染著酒氣的衣服,冇再看滕星燃一眼,踉蹌著衝出房門,彷彿身後有惡鬼在追。

一路上,她把車窗開到最大,初秋帶著涼意的風猛烈地灌進來,吹得她長髮亂舞,也吹得她臉頰生疼。但這凜冽的冷風,依舊無法吹散心頭的驚悸和那令人窒息的罪惡感。她緊緊握著方向盤,指關節因為用力而泛白,好幾次差點闖了紅燈。腦海中不受控製地閃過一些破碎而羞恥的畫麵——昏暗的燈光下交疊的肢體,粗重的喘息,還有滕星燃那雙帶著得意和侵略性的眼睛……

嘔……

一陣強烈的噁心感湧上喉嚨,她猛地踩下刹車,將車歪歪扭扭地停在路邊,趴在方向盤上乾嘔起來。眼淚混合著冷汗,狼狽地流了滿臉。

她不敢回家。不敢麵對殷溯那雙總是沉靜而溫柔的眼睛。那個她愛了近一年、幾乎付出全部信任的男人。她該怎麼解釋說她喝醉了斷片了什麼都不知道連她自己都不相信!那杯琥珀色的水…是水嗎那突如其來的、排山倒海的暈眩和無力感……一個可怕的念頭如同毒蛇般鑽進腦海,讓她不寒而栗。

她不能回去。至少現在不能。

岑渺最終把車開回了自己那個小小的珠寶設計工作室。工作室位於一棟老式寫字樓的頂層,是她獨立於和殷溯共同生活之外的一方小天地。這裡充滿了她的夢想和汗水,每一張設計稿,每一件打樣的半成品,都承載著她的熱愛。此刻,冰冷的玻璃門後,隻有冰冷的寂靜迎接她。

她反鎖上門,背靠著門板滑坐到冰冷的地板上。巨大的疲憊感和恐懼感如同潮水般將她淹冇。她蜷縮起身體,把臉深深埋在膝蓋裡,肩膀無聲地劇烈聳動起來。無聲的痛哭,撕心裂肺。

時間在絕望中一點點流逝。手機在口袋裡震動了一次又一次,螢幕固執地亮起,來電顯示的名字刺痛了她的眼——是殷溯。

她不敢接。任由那鈴聲一遍遍響起,又一遍遍歸於沉寂。每一聲鈴響,都像一把小錘子,重重敲打在她脆弱不堪的神經上。

窗外天色由亮轉暗,華燈初上。岑渺不知道自己在地板上坐了多久,直到四肢麻木,眼睛乾澀得再也流不出一滴淚。她知道自己終究躲不過去。

當她終於鼓起勇氣,用鑰匙打開她和殷溯共同居住的那間高級公寓的門時,一股熟悉的、令人安心的氣息撲麵而來——是殷溯慣用的那款木質調香薰的味道,混合著一點點剛煮好的咖啡的醇香。這味道曾是她最深的眷戀,此刻卻像針一樣紮在她心上。

客廳裡隻開了一盞落地燈,暖黃的光線勾勒出一個挺拔而沉默的身影。殷溯背對著門口,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窗外是璀璨的城市夜景,萬家燈火如同散落的星河,映在他深色的西裝上,卻無法驅散他背影透出的那份冷硬和疏離。他手裡端著一杯咖啡,冇有喝,隻是靜靜地看著窗外,像一尊凝固的雕塑。

聽到開門聲,他緩緩轉過身。

燈光落在他臉上。岑渺的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他看起來似乎…冇什麼不同。英俊的輪廓依舊分明,薄唇習慣性地抿著,那雙深邃的眼睛,此刻正靜靜地望著她,裡麵冇有她預想中的狂風暴雨,甚至冇有一絲波瀾。平靜得可怕。

回來了

他的聲音很平淡,聽不出任何情緒,就像在問吃過了嗎一樣尋常。他放下咖啡杯,朝她走過來。

岑渺的心跳得像擂鼓,血液似乎都衝到了頭頂。她下意識地後退了半步,雙手緊張地絞著衣角,眼神躲閃著不敢直視他。嗯…嗯,回來了。

她的聲音乾澀沙啞,帶著濃重的鼻音,一開口就暴露了她的虛弱和不安。

殷溯在她麵前停下腳步。距離很近,近得岑渺能聞到他身上熟悉的、乾淨清冽的味道。這味道曾讓她無比依戀,此刻卻讓她感到一種巨大的壓迫感和窒息感。她甚至能感覺到他目光的審視,像冰冷的探針,一寸寸掃過她蒼白的臉、紅腫的眼睛、微微顫抖的身體。

怎麼這麼晚

他問,語氣依舊平淡,目光卻牢牢鎖住她,帶著一種無形的力量,讓她無所遁形,電話也不接。晏珂的生日會玩得很開心

晏珂兩個字,他咬得很清晰。

啊…是,是挺開心的。

岑渺的心臟狂跳,幾乎要從胸腔裡蹦出來,她強迫自己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語無倫次地解釋,大家都喝多了…我…我後來也喝多了,頭好痛…就在珂珂那兒…不,是…是工作室那邊…趴了一會兒,手機可能靜音了冇聽見……

她的謊言蒼白無力,漏洞百出,連她自己都覺得荒謬。

殷溯靜靜地聽著,臉上冇有任何表情。那雙深潭般的眼睛,清晰地倒映出她此刻的狼狽和心虛。他冇有追問,也冇有拆穿。隻是在她說完後,沉默了幾秒。

那幾秒鐘,對岑渺來說,漫長得像一個世紀。空氣彷彿凝固了,每一秒都充滿了令人窒息的張力。她甚至能聽到自己血液在血管裡奔流的聲音。

是嗎。

他終於開口,聲音依舊冇什麼起伏,聽不出是信還是不信。他伸出手,指尖微涼,輕輕拂開她臉頰邊一縷被汗濕的碎髮。這個動作,在過去是極致的溫柔,此刻卻讓岑渺渾身僵硬,如同被冰冷的蛇觸碰。

累了就去洗個熱水澡。

他收回手,語氣平淡得像是在吩咐一件無關緊要的小事,我去書房處理點工作。

說完,他不再看她,徑直轉身,走向走廊儘頭的書房。沉穩的腳步聲在空曠的客廳裡迴盪,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岑渺緊繃的神經上。

直到書房的門輕輕關上,隔絕了他的身影,岑渺纔像被抽乾了所有力氣,虛脫般地靠在玄關的牆壁上,大口大口地喘著氣。後背已經被冷汗浸透。他信了嗎他那平靜無波的眼神下,到底藏著什麼

她不知道。她隻知道,那道無形的、冰冷的裂痕,已經在她和殷溯之間,在這間曾經充滿溫馨的房子裡,無聲地蔓延開來,深不見底。

第三章

日子以一種詭異的平靜繼續著。表麵上看,一切如常。

殷溯依舊每天準時去他位於市中心頂層的投資公司,處理著動輒牽動钜額資金的決策。他穿著剪裁完美的定製西裝,步履沉穩,麵容冷峻,在精英彙聚的寫字樓裡,是那個永遠掌控全域性、冷靜得近乎無情的殷總。冇人能窺見他平靜外表下的任何波瀾。

他也會按時回家。會吃岑渺做的飯,雖然吃得不多,也幾乎不再評價味道。他會和她坐在同一張沙發上看財經新聞,空氣安靜得隻剩下電視裡主持人公式化的播報聲。他偶爾會迴應她的問話,語氣平淡簡潔,帶著一種公式化的疏離。冇有爭吵,冇有質問,甚至冇有一絲一毫的異樣情緒流露。

但這平靜,卻比狂風暴雨更讓岑渺恐懼。像行走在看似堅固實則早已佈滿裂痕的冰河之上,每一步都膽戰心驚,不知道哪一腳就會徹底踏空,墜入萬劫不複的深淵。

殷溯不再碰她。曾經那些親昵的擁抱、晚安吻,甚至一個簡單的牽手,都消失了。他睡在主臥,她睡在客臥。一道無形的牆,將曾經親密無間的兩個人徹底隔開。夜晚變得格外漫長和寂靜,岑渺躺在客臥冰冷的床上,聽著隔壁房間隱約傳來的、屬於殷溯的、極其規律的呼吸聲,整夜整夜地失眠。黑暗放大了她所有的恐懼和內疚,啃噬著她的神經。

她開始變得小心翼翼,神經質。她努力扮演著一個好女友的角色,試圖用行動去彌補那看不見的巨大裂痕。她花更多時間研究菜譜,做殷溯曾經喜歡吃的菜,雖然大部分都進了垃圾桶。她主動打掃家裡每一個角落,近乎偏執地擦拭,彷彿這樣就能擦掉那晚的汙穢。她甚至開始迴避與晏珂的聯絡,那個生日會像一個巨大的噩夢源頭,讓她本能地想要逃離。

晏珂的電話打來時,岑渺正在工作室裡對著一堆設計圖紙發呆,靈感枯竭,心煩意亂。

渺渺!最近忙什麼呢約你幾次都不出來!

晏珂的聲音在電話那頭依舊充滿活力,帶著一絲嗔怪,是不是有了殷溯就忘了姐妹啦

岑渺的心猛地一抽,聽到晏珂的聲音,那晚酒店房間裡滕星燃的臉和他身上令人作嘔的氣息就再次清晰地浮現出來。胃裡一陣翻滾。她強壓下不適,聲音有些發緊:冇…冇有,最近工作室接了個單子,比較趕。你和…星燃還好吧

她幾乎是咬著牙說出那個名字。

好著呢!

晏珂的聲音透著甜蜜,星燃最近也特彆忙,他們公司好像要搞什麼大動作。哎對了,說到這個,你幫我探探殷溯的口風唄星燃他們公司是做醫療器械的,聽說殷溯他們風投最近在關注這個領域要是能搭上線,對星燃公司可是天大的好事!

晏珂的意圖再明顯不過。岑渺握著手機的手指因為用力而指節發白。滕星燃…那個毀了她一切的男人!晏珂竟然還想著利用她去為滕星燃鋪路一股強烈的反感和屈辱湧上心頭。

珂珂,

岑渺的聲音冷了下來,帶著一種她自己都冇察覺的僵硬,殷溯工作上的事情,我從來不過問的。他也不會跟我說這些。

她隻想立刻結束這通讓她窒息的電話。

哎呀,你就幫我問問嘛!吹吹枕邊風!殷溯那麼疼你,肯定聽你的!

晏珂不依不饒,語氣帶著撒嬌和理所當然,再說了,星燃要是事業更好了,對我們姐妹以後也有好處不是幫幫忙啦渺渺!

枕邊風三個字像淬了毒的針,狠狠紮在岑渺心上。她和殷溯之間,哪裡還有什麼枕邊巨大的諷刺感和悲涼讓她幾乎喘不過氣。她猛地打斷晏珂:我真的幫不了!我還有圖要趕,先掛了!

不等晏珂再說什麼,她飛快地按下了掛斷鍵。

手機螢幕暗了下去。岑渺脫力般靠在椅背上,大口喘著氣,胸口劇烈起伏。晏珂那充滿算計和利用的話語還在耳邊迴盪,讓她感到一陣陣的噁心和心寒。這就是她視為閨蜜的人在她被她的男友侵犯之後,她想的隻是利用她去為那個禽獸謀利

就在這時,工作室的門被輕輕敲響了。

岑渺嚇了一跳,猛地抬頭,心臟還冇從剛纔的情緒中平複過來,又驟然收緊。會是誰她有些慌亂地整理了一下頭髮和衣服,深吸一口氣,儘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正常:請進。

門被推開。站在門口的,是殷溯。

他穿著一身剪裁精良的深灰色西裝,冇有打領帶,襯衫領口隨意地解開一顆,少了幾分工作時的淩厲,卻多了幾分居家的閒適。他手裡拎著一個精緻的紙袋,上麵印著岑渺最喜歡的那家法式甜品店的logo。

路過,看到新出的蒙布朗,記得你喜歡。

他的聲音很平靜,臉上也冇什麼表情,彷彿真的隻是順路帶了個小點心。

岑渺愣住了。這突如其來的、帶著過去影子的溫情,讓她措手不及,甚至有些受寵若驚。巨大的委屈和一種近乎卑微的希冀瞬間湧了上來,沖淡了剛纔因為晏珂電話帶來的噁心感。他…他是不是原諒她了是不是那件事…可以翻篇了

謝…謝謝。

岑渺的聲音有些哽咽,她連忙站起來,有些侷促地接過紙袋,指尖不小心碰到了殷溯的手。他手指的溫度偏低,那輕微的觸碰讓她像觸電般縮了一下,臉頰卻不由自主地微微發燙。她抬起頭,望向殷溯的眼睛,試圖在裡麵找到一絲熟悉的溫度。

殷溯的目光落在她臉上,很平靜,平靜得像一潭深不見底的寒水。他的視線掃過她微紅的眼眶,帶著淚意的睫毛,還有那因為希冀而微微發亮卻難掩憔悴的眸子。他的眼神裡冇有心疼,冇有憐惜,隻有一種岑渺看不懂的、極其深沉的審視和…冰冷。

那目光像一盆冰水,瞬間澆熄了岑渺心頭剛剛燃起的那點卑微的火苗。她臉上的紅暈迅速褪去,隻剩下慘白。她慌亂地低下頭,避開他的視線,手指緊緊攥著那個漂亮的紙袋,指關節再次泛白。

臉色不太好。

殷溯淡淡地開口,打破了沉默,語氣聽不出關切,更像是一種陳述,工作室的事,彆太拚。

說完,他並冇有多停留的意思,目光在她淩亂的工作台上掃了一眼,似乎確認了什麼,便轉身準備離開。

殷溯!

岑渺幾乎是下意識地叫住他,聲音帶著一絲她自己都冇察覺的顫抖和乞求。

殷溯腳步頓住,微微側身,看著她,眼神詢問。

我…

岑渺張了張嘴,千言萬語堵在喉嚨口。她想道歉,想坦白,想求他給她一次機會,哪怕讓她跪下來。可是,對上他那雙平靜得冇有一絲波瀾的眼睛,所有的勇氣都消失了。她在他眼中,看不到任何屬於過去的溫情,隻有一片冰冷的、拒絕溝通的荒原。

冇…冇什麼。

她最終頹然地垂下頭,聲音低若蚊呐,路上小心。

殷溯看了她幾秒,那眼神深邃難測。最終,他隻是幾不可查地點了下頭,轉身離開,輕輕帶上了工作室的門。

門關上的聲音很輕,卻像一把重錘砸在岑渺心上。她看著手裡那個精緻的甜品袋,裡麵是她曾經最愛的甜點。可此刻,那香甜的氣息隻讓她感到一陣陣的反胃和絕望。她知道,那不是和解的信號。

那是冰河之下,無聲湧動的、足以吞噬一切的暗流。平靜,隻是假象。她的審判,或許纔剛剛拉開序幕。

第四章

殷溯平靜表象下的暗流,並非無跡可尋。隻是那痕跡細微而冰冷,像冬日窗欞上悄然凝結的霜花,不仔細看,極易忽略。

岑渺漸漸發現了一些不對勁。

她的手機,那部她幾乎從不離身的手機,有時會莫名其妙地出現在她記憶之外的地方。比如,她明明記得睡前放在床頭櫃上充電,醒來卻發現它安靜地躺在客廳的茶幾上,螢幕向下。又或者,她在工作室畫圖時隨手放在一邊,去倒杯水的功夫回來,位置似乎挪動了幾厘米。電量消耗的速度也快得有些不正常,明明冇怎麼用,卻常常在下午就告急。

起初她以為是最近精神恍惚,自己記錯了。但次數多了,一種毛骨悚然的寒意順著脊椎爬了上來。

更讓她不安的是殷溯偶爾投向她的眼神。不再是那種平靜無波的注視,而是在她不經意轉頭,或是低頭做事時,她能清晰地感覺到一道冰冷的、極具穿透力的目光落在她身上。當她猛地抬眼去尋找時,那道目光又迅速移開,彷彿從未存在過,隻留下殷溯一個平靜的側臉或專注看檔案的背影。那目光裡冇有憤怒,冇有指責,隻有一種令人心頭髮毛的、全然的審視和洞察,彷彿她在他麵前,早已被剝去了所有偽裝,赤身**,無所遁形。

一次晚飯時,岑渺鼓起勇氣,試圖打破這令人窒息的沉默。她夾了一塊殷溯以前喜歡吃的清蒸魚,放到他碗裡,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自然:阿溯,嚐嚐這個,我今天特意去買的,很新鮮。

殷溯的動作頓了一下。他冇有立刻去吃那塊魚,而是緩緩抬起頭,目光落在岑渺臉上。那眼神平靜,卻帶著一種無形的壓力。他緩緩開口,聲音不高,卻字字清晰:‘魅影’那晚的酒,好喝嗎

轟!

岑渺腦子裡瞬間一片空白,握著筷子的手猛地一抖,筷子掉落在骨碟上,發出清脆刺耳的響聲。血液彷彿在這一刻全部衝上頭頂,又在下一秒褪得乾乾淨淨,隻剩下徹骨的冰涼。他知道了!他果然知道了!他怎麼會知道魅影!

巨大的恐慌瞬間攫住了她,讓她幾乎無法呼吸。她張著嘴,卻發不出任何聲音,臉色慘白如紙,身體控製不住地微微顫抖起來。她像個被當場捉住的、最拙劣的小偷,連狡辯的力氣都冇有。

殷溯看著她的反應,那雙深潭般的眼睛裡,終於清晰地掠過一絲情緒——是冰冷的、帶著嘲諷的瞭然。他冇有追問,也冇有任何激烈的反應,隻是極其緩慢地、重新拿起自己的筷子,夾起碗裡那塊魚,放進了嘴裡,動作優雅得如同在品嚐什麼珍饈。

他細細咀嚼著,嚥下,然後才用紙巾慢條斯理地擦了擦嘴角。整個過程,安靜得可怕。整個餐廳裡,隻剩下岑渺粗重而壓抑的喘息聲。

味道不錯。

他放下紙巾,淡淡地評價了一句,彷彿剛纔那句石破天驚的問話從未發生過。然後,他站起身,我吃好了,你慢用。

他端起自己的碗筷,走向廚房水槽,步履沉穩,背影挺拔,冇有再看岑渺一眼。

岑渺僵在原地,如同被施了定身咒。那塊掉落的筷子還躺在骨碟裡,像是對她最大的諷刺。餐廳裡隻剩下她一個人,空氣裡瀰漫著飯菜的香氣和她身上散發出的、濃重的絕望氣息。殷溯那句味道不錯,像冰錐一樣紮進她的心臟。他知道了!他什麼都知道!他平靜地、殘忍地、用最輕描淡寫的方式,擊碎了她最後一點可憐的僥倖。

她不知道他是怎麼知道的。是查了她的手機定位還是…他早就安排了人在盯著她想到那雙無處不在的、冰冷的審視目光,岑渺隻覺得一股寒氣從腳底直衝頭頂。她在他麵前,早已冇有了任何秘密。他像一個經驗豐富的獵人,冷靜地看著獵物在自己的陷阱裡徒勞地掙紮、恐懼,享受著這淩遲般的折磨。

而更讓她恐懼的,是殷溯的態度。他冇有暴怒,冇有質問,甚至冇有一句指責。他隻是用最平靜的方式告訴她:我知道。然後,他繼續維持著這令人窒息的正常。這種冰冷的、掌控一切的平靜,比任何狂風暴雨都更可怕。這意味著,她的痛苦和恐懼,在他眼中,或許隻是這場報複盛宴的開胃小菜。

真正的懲罰,還在後麵。岑渺渾身冰冷,看著一桌幾乎冇怎麼動的飯菜,第一次清晰地認識到,她失去了什麼。她失去的不僅僅是殷溯的愛,還有在他麵前作為人的尊嚴和安全感。她已經被他釘在了恥辱柱上,隻等著他隨時落下審判的鍘刀。

第五章

殷溯的報複,並非冇有征兆。隻是當它真正降臨時,其精準、狠辣和迅捷,依舊超出了所有人的想象。它像一場精心策劃的風暴,第一道閃電,就精準地劈向了滕星燃最引以為傲的根基。

滕星燃的星銳醫療科技公司,在業內算得上是後起之秀,憑藉幾款創新性的骨科植入物和微創手術器械,近幾年發展勢頭迅猛,頗受資本青睞。滕星燃本人也從一個技術出身的工程師,迅速膨脹為一個意氣風發、熱衷於在名利場周旋的滕總。他享受著財富帶來的光環和晏珂崇拜的目光,也自信地認為,更大的成功唾手可得。

直到那個看似尋常的週三上午。

一份匿名的、內容詳實得令人髮指的材料,如同投入平靜湖麵的巨石,瞬間引爆了整個醫療圈和財經媒體圈。這份材料不僅清晰地羅列了星銳醫療在過去三年間,為了快速打通南方幾家頂級三甲醫院的銷售渠道,向數位手握采購大權的科室主任、院長助理乃至主管副院長輸送钜額現金、房產、甚至安排其子女海外留學的證據鏈(時間、地點、金額、經手人資訊一應俱全),更曝光了其核心產品——一款號稱擁有國際專利的脊柱融合器,其核心專利技術實際上是通過不正當手段,竊取自國外一家瀕臨倒閉的小型實驗室。那份被篡改過的合作協議掃描件,以及原實驗室負責人憤怒的控訴錄音,都成了鐵證。

這份材料如同長了翅膀,精準地投遞到了相關監管部門、各大財經媒體、醫療行業論壇、甚至星銳醫療正在洽談的幾家重要投資機構的郵箱裡。

爆炸性的醜聞!

驚爆!星銳醫療涉嫌钜額商業賄賂,專利造假!

醫療反腐再添重磅!星銳醫療或成行業毒瘤

獨家揭秘:新銳醫療器械公司的發家黑幕!

類似的標題瞬間擠爆了各大財經和醫療媒體的頭條版麵,占據了熱搜榜的前列。輿論嘩然,一片口誅筆伐。監管部門在輿論壓力下迅速成立專項調查組,高調介入。

星銳醫療的辦公大樓瞬間被聞訊而來的記者圍得水泄不通。公司內部更是亂成一鍋粥,電話被打爆,服務器一度因訪問量過大而癱瘓。員工們人心惶惶,竊竊私語。

滕星燃的辦公室內,氣壓低得能凍死人。他雙眼赤紅,像一頭困獸,對著電話瘋狂咆哮:查!給我查!到底是誰乾的!我要他死!

他精心打理的髮型淩亂不堪,昂貴的西裝外套被胡亂扔在地上,領帶也扯得歪歪扭扭。他對著公關部負責人怒吼:壓下去!不管花多少錢,給我把新聞壓下去!聯絡那些媒體,告訴他們,再敢亂寫,我讓他們吃不了兜著走!

滕總…壓…壓不住了…

公關總監的聲音帶著哭腔,幾乎所有主流媒體都發了,刪帖都刪不過來…監管那邊的人…已經在路上了…

廢物!都是廢物!

滕星燃狠狠將手機砸向牆壁,昂貴的定製手機瞬間四分五裂。他像泄了氣的皮球一樣跌坐在真皮老闆椅上,雙手用力揪著自己的頭髮,臉上是前所未有的恐慌和猙獰。完了…他的公司,他苦心經營的一切,他賴以生存的驕傲,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分崩離析。

……

岑渺是在工作室的電腦上看到這則爆炸性新聞的。推送彈窗跳出來時,她正在修改一個客戶的設計稿,手一抖,鼠標差點滑落。巨大的黑體標題像重錘一樣砸進她的視線——星銳醫療深陷賄賂、專利造假醜聞,創始人滕星燃麵臨法律嚴懲!

她的心臟驟然緊縮,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間從腳底竄遍全身。她幾乎是屏住呼吸,顫抖著手點開了新聞鏈接。越看,她的臉色越是慘白。那些翔實的證據,那些觸目驚心的金額,還有滕星燃公司被記者圍堵的照片……這一切來得太快,太猛烈,太精準了!

一個名字如同閃電般劈進她的腦海——殷溯!

除了他,還有誰還有誰有如此大的能量,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挖掘出如此隱秘、如此致命的黑料還有誰,會對滕星燃抱有如此深刻的、毀滅性的恨意

是他!一定是他!他知道了!他不僅知道了,而且已經開始動手了!用最狠、最徹底的方式!岑渺感到一陣天旋地轉,她扶著桌子才勉強站穩。報複…殷溯的報複開始了!滕星燃完了…那麼,下一個呢下一個會是誰

巨大的恐懼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間將她吞冇。她猛地抓起手機,手指顫抖著想要撥打殷溯的電話,卻在按下撥號鍵的前一秒,硬生生停住了。她打給他乾什麼質問求情她有什麼資格她本身就是這場報複裡,最不可饒恕的源頭之一!

就在她心神劇震,不知所措之際,手機鈴聲尖銳地響了起來,螢幕上跳動著晏珂的名字,如同催命符一般。

第六章

手機在掌心瘋狂地震動,螢幕上晏珂兩個字不斷閃爍,像兩顆燒紅的烙鐵,燙得岑渺幾乎握不住。她看著那個名字,腦海中交替閃現著晏珂生日那晚興奮的笑臉、酒店裡滕星燃得意的眼神,以及新聞裡星銳醫療大樓被記者圍堵的混亂畫麵。恐懼、厭惡、還有一絲兔死狐悲的複雜情緒交織在一起,讓她胃裡翻江倒海。

她深吸了幾口氣,試圖平複狂跳的心臟和顫抖的手指,最終還是按下了接聽鍵,把手機放到耳邊。她甚至冇來得及發出一個音節,晏珂那帶著哭腔、尖銳得幾乎破音的嘶喊就穿透了聽筒,狠狠砸了過來:

岑渺!是不是你!是不是你和殷溯乾的!你們為什麼要害星燃!為什麼要害我們!!

聲音裡充滿了崩潰的憤怒和絕望。

岑渺被這劈頭蓋臉的指責砸得懵了一下,隨即一股被冤屈的怒火也湧了上來。她害滕星燃那個毀了她一切的禽獸!她強壓著翻騰的情緒,聲音因為激動而有些發顫:晏珂!你胡說什麼!他的公司出事,跟我有什麼關係!

跟你沒關係!

晏珂的聲音陡然拔高,充滿了歇斯底裡的恨意,岑渺!你彆裝了!你當我是傻子嗎星燃都告訴我了!那天晚上在‘魅影’!是你!是你這個賤人!是你趁著喝多了主動勾引他的!是你不要臉地往他懷裡鑽!現在東窗事發了,怕殷溯知道真相不要你了,所以你就聯合殷溯來報複星燃,想毀了他是不是!岑渺!你好狠毒的心啊!

每一個字,都像淬了毒的匕首,狠狠紮進岑渺的心臟,然後用力攪動。她渾身的血液彷彿在這一刻徹底凍結,又在下一秒沸騰燃燒,燒得她眼前發黑,耳朵嗡嗡作響。是滕星燃告訴晏珂的他竟然顛倒黑白,把責任全部推到了她身上!把她說成了一個主動勾引閨蜜男友的、下賤無恥的女人!

你…你胡說!

岑渺的聲音抖得不成樣子,巨大的憤怒和屈辱讓她幾乎窒息,眼淚不受控製地湧了出來,是他!是滕星燃!是他趁我喝醉了…是他對我…

後麵的話,她羞憤得難以啟齒。

放屁!

晏珂尖聲打斷她,聲音裡充滿了鄙夷和不信,岑渺,都到這時候了你還想裝無辜星燃他圖你什麼圖你不如我有錢圖你不如我漂亮還是圖你有個殷溯他腦子進水了去招惹你!明明是你!是你這個不要臉的賤貨!嫉妒我!嫉妒星燃對我好!故意灌醉自己去勾引他!現在事情敗露了,就想拉著星燃給你墊揹我告訴你岑渺,你做夢!星燃要是坐牢,我晏珂傾家蕩產也要告死你和殷溯!

晏珂惡毒的咒罵像毒液一樣源源不斷地灌入岑渺的耳朵。她所有的辯解在晏珂根深蒂固的信任和滕星燃精心編織的謊言麵前,顯得如此蒼白無力。巨大的冤屈、憤怒和一種被全世界背叛的冰冷絕望,如同冰冷的藤蔓,死死纏住了岑渺的心臟,越收越緊。

我冇有…我冇有勾引他…

岑渺的聲音微弱下去,隻剩下絕望的低泣。她知道,無論她說什麼,晏珂都不會信了。在晏珂眼裡,她岑渺,已經成了最惡毒、最下賤的罪人。

哭你還有臉哭!

晏珂的聲音充滿了刻骨的恨意,岑渺,你給我等著!星燃要是出了事,我讓你生不如死!還有殷溯!你們這對狗男女!不得好死!

惡毒的詛咒之後,電話被晏珂狠狠地掛斷,隻剩下冰冷的忙音。

嘟嘟嘟……

忙音如同冰冷的針,持續刺穿著岑渺的耳膜。她握著手機,僵在原地,像一尊失去靈魂的雕像。眼淚無聲地洶湧而出,順著蒼白的臉頰滑落,砸在冰冷的地板上。晏珂那些惡毒的咒罵還在腦海中反覆迴響,滕星燃那張顛倒黑白的嘴臉更是清晰得令人作嘔。

她錯了。大錯特錯。她以為那晚是場災難,是酒後糊塗的噩夢。現在看來,那根本就是一場精心設計的陷阱!那杯琥珀色的水…根本不是什麼水!是滕星燃早有預謀!他不僅毀了她,現在還要把所有的臟水都潑到她身上,讓她的閨蜜對她恨之入骨!

巨大的恨意和一種玉石俱焚的衝動瞬間壓倒了恐懼。她不能就這樣被釘在恥辱柱上!她要讓晏珂知道真相!哪怕晏珂不信,她也要說!她猛地擦掉眼淚,手指因為用力過度而顫抖著,再次撥通了晏珂的電話。

電話響了好幾聲才被接起,晏珂的聲音冰冷而充滿戒備,帶著濃重的鼻音:你還想說什麼賤人!

晏珂,

岑渺的聲音異常沙啞,卻帶著一種豁出去的決絕,你聽清楚!那天晚上,是滕星燃給我喝了一杯東西!一杯像水但不是水的東西!我喝了之後就什麼都不知道了!是他!是他**了我!監控!‘魅影’的監控一定拍到了!你去查!你去查清楚!看看那個你深愛的、信任的男人,到底是個什麼禽獸不如的東西!

她幾乎是吼出來的,每一個字都用儘了全身的力氣。吼完,她劇烈地喘息著,等待著電話那頭的反應。是繼續的辱罵還是…一絲動搖

電話那頭,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幾秒鐘後,晏珂的聲音再次響起,卻不再是剛纔的尖銳刻薄,而是帶著一種怪異的、壓抑的顫抖:你…你說什麼什麼…東西什麼監控

岑渺的心猛地一跳。晏珂…她聽進去了一絲微弱的希望升起。一杯琥珀色的東西!像水!是他遞給我的!我喝了就完全失去意識了!晏珂,你想想!那晚我酒量再差,也不至於醉成那樣!那根本不是醉酒!是他下藥!‘魅影’的走廊、包廂門口肯定有監控!你去查!查清楚!

她急切地說著,聲音帶著哭腔。

電話那頭,又是長久的沉默。這一次的沉默,不再隻有憤怒,似乎還摻雜了彆的、更沉重的東西。終於,晏珂的聲音再次傳來,低沉得可怕,帶著一種山雨欲來的壓抑:…好。岑渺,你最好祈禱你說的是真的。如果讓我發現你在誣陷星燃…

她冇有說完,但那未儘的威脅比任何話都更有力。

電話再次被掛斷。

岑渺脫力般地靠在冰冷的牆壁上,緩緩滑坐到地上。手機從她無力的手中滑落,掉在地毯上,發出一聲悶響。她抱著膝蓋,將臉深深埋進去,肩膀無聲地劇烈聳動。這一次,不再是單純的恐懼和委屈,而是摻雜了巨大的悲涼和一種近乎虛脫的疲憊。她把最後一點希望,寄托在了那可能存在的監控上。如果監控還在…如果監控能證明她的清白…

她不知道的是,就在她掛斷電話,沉浸在絕望與微茫希望交織的情緒中時,公寓書房厚重的門後,殷溯正靜靜地坐在寬大的書桌後。

他麵前的筆記本電腦螢幕是亮著的,上麵清晰地顯示著一個遠程監控軟件的介麵。介麵被分割成幾個小視窗,其中一個視窗,正實時播放著岑渺工作室角落裡的畫麵——畫麵裡,岑渺蜷縮在牆邊,抱著膝蓋,肩膀因為無聲的哭泣而劇烈地顫抖著,像一隻被世界拋棄的、遍體鱗傷的小獸。

殷溯的目光落在螢幕上那個顫抖的身影上,眼神幽深如同古井寒潭。他臉上冇有任何表情,平靜得近乎冷酷。修長的手指在冰冷的紅木桌麵上,有一下冇一下地輕輕敲擊著,發出極輕微卻節奏分明的篤、篤聲。

那聲音,在寂靜的書房裡,如同倒計時的秒針,冰冷地計算著終結的來臨。

第七章

滕星燃的崩塌隻是一個開始。殷溯的報複如同精準的手術刀,在摧毀了一個目標之後,冇有絲毫停頓,刀鋒一轉,帶著更冰冷的寒意,指向了岑渺賴以生存、視為精神支柱的領域——她的珠寶設計。

風暴來得毫無征兆。

就在星銳醫療醜聞熱度尚未完全消退,網絡上關於滕星燃和晏珂的扒皮貼還在層出不窮時,一個名為正義之錘的匿名ID,突然在最具影響力的設計論壇和數個社交媒體平台上,同時釋出了一篇圖文並茂、細節詳實的長文。

標題觸目驚心:《剽竊者的華麗外衣——新銳珠寶設計師岑渺的原創之謎!》

文章開篇就極具煽動性,直指岑渺近期在業內小有名氣、剛剛斬獲一個輕奢品牌合作機會的星語係列主推作品——月光呢喃吊墜,是徹頭徹尾的抄襲!文章聲稱,該吊墜的核心設計元素——那彎包裹著不規則星點碎鑽、極具辨識度的新月造型,以及內部鏤空鑲嵌的懸浮小鑽營造出的星語效果,與國外一位早已退圈、鮮為人知的獨立設計師艾米莉·陳(Emily

Chen)五年前釋出在其個人部落格上的一組名為Lunar

Whisper(月之低語)的概念設計圖,高度重合,相似度達到了驚人的90%以上!

為了佐證,文章不僅貼出了艾米莉·陳當年釋出於部落格的設計圖高清掃描件(上麵清晰地顯示著釋出的時間戳),還放出了岑渺月光呢喃吊墜的官方宣傳圖、細節圖以及設計手稿的區域性照片(不知從何而來),進行了極其細緻的對比分析。新月弧度的微妙走向、內部懸浮小鑽的排列組合、甚至連接釦環處的特殊處理…每一個被指為抄襲的細節都被紅圈醒目地標註出來,並配以犀利的文字解說,邏輯嚴密,證據鏈看似無懈可擊。

更致命的是,文章還暗示岑渺成名之路耐人尋味,影射她利用與某些資本大佬(指向性不言而喻)的特殊關係,才得以獲得資源傾斜,迅速嶄露頭角,其設計能力本身值得懷疑。文末,作者正義之錘言辭激烈地呼籲業內抵製抄襲行為,要求品牌方和岑渺本人公開道歉並下架所有涉事產品。

這篇文章如同在滾油裡潑進了一瓢冷水,瞬間在設計圈和關注時尚的網友中炸開了鍋!

臥槽!實錘抄襲啊!這對比圖太明顯了!

真噁心!虧我之前還覺得‘月光呢喃’挺有靈氣的,原來是抄的!

利用金主上位,抄襲彆人心血,這種人品也能當設計師滾出設計圈!

@V&L輕奢品牌

你們合作的什麼垃圾設計師還不出來表態

質疑、謾罵、抵製的聲音如同海嘯般在網絡上瘋狂蔓延。岑渺的個人社交媒體賬號瞬間被憤怒的網友攻陷,私信箱塞滿了不堪入目的辱罵和威脅。她工作室的官網訪問量激增,但留下的全是抵製和嘲諷的留言。之前對她表示過欣賞的業內前輩、合作過的品牌方公關,電話要麼打不通,要麼接通後也是支支吾吾、態度冷淡地表示需要瞭解情況。

抄襲!這是對設計師最致命、最難以洗刷的指控!尤其當證據如此確鑿的時候。

岑渺看到這篇文章時,正在工作室裡為一個新客戶的定製單絞儘腦汁。推送彈窗跳出那個刺眼的標題時,她整個人如遭雷擊,大腦一片空白。她顫抖著手點開鏈接,越看,臉色越是慘白如紙,渾身冰冷。

那對比圖…那細節…如此清晰!艾米莉·陳的設計圖…她從未見過!那篇部落格,她也從未瀏覽過!她可以百分之一百地確定,月光呢喃是她熬了無數個通宵,從靈感的迸發到線條的勾勒,一筆一畫、嘔心瀝血創作出來的!是她對夜空、對星辰、對靜謐與浪漫的所有理解和情感投射!怎麼可能是抄襲!

巨大的冤屈和憤怒瞬間沖垮了她的理智。

汙衊!這是**裸的汙衊!

岑渺猛地站起來,對著空蕩蕩的工作室聲嘶力竭地喊道,眼淚奪眶而出。她像瘋了一樣撲到電腦前,手指顫抖著在鍵盤上敲擊,試圖登錄自己的社交賬號去澄清,去反駁。然而,巨大的訪問量讓她的賬號頁麵卡頓得幾乎無法操作。好不容易編輯好一條簡短的聲明——我冇有抄襲!‘月光呢喃’是我獨立原創!,剛發出去不到一分鐘,就被洶湧而至的嘲諷和辱罵淹冇:

獨立原創證據呢人家五年前就發出來了!

抄襲狗還敢嘴硬臉皮比城牆還厚!

求錘得錘!坐等更多實錘砸死這個不要臉的!

她的澄清如同投入汪洋的一顆小石子,連一絲漣漪都冇能激起,就被滔天的惡意巨浪徹底吞噬。工作室的電話也在此刻瘋狂地響了起來,尖銳的鈴聲如同催命符。

岑渺顫抖著手拿起話筒,裡麵傳來合作品牌V&L公關總監冰冷而不帶任何感**彩的聲音:岑小姐,關於網絡上出現的關於您作品的爭議,我們品牌方高度關注。基於目前的情況,我們不得不遺憾地通知您,我們之間的所有合作項目即刻起無限期中止。同時,我們需要您提供‘月光呢喃’設計完整時間線的所有原始手稿、設計過程稿以及相關的創作證明檔案,以供我們內部審查。請您儘快整理好發給我們。否則,我們將保留追究法律責任的權利。

終止合作…追究法律責任…每一個字都像冰錐,狠狠紮進岑渺的心臟。完了…她的事業…她傾注了所有心血和夢想的工作室…完了!

巨大的打擊讓她眼前陣陣發黑,她扶著桌子才勉強冇有倒下。絕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間將她徹底淹冇。抄襲…這個汙名一旦背上,她在設計圈就徹底毀了!誰會相信一個抄襲者

是誰到底是誰在背後操縱這一切如此精準地找到了一個早已退圈、幾乎被遺忘的設計師的作品來構陷她如此狠毒地要置她於死地

答案呼之慾出。

殷溯。

隻有他!隻有他有這個能力,有這個動機,用這種徹底摧毀她尊嚴和事業的方式,來實施最殘忍的報複!他不僅要讓她身敗名裂,還要讓她失去一切引以為傲的東西,讓她像螻蟻一樣在汙泥裡掙紮!

啊——!

巨大的痛苦和恨意終於沖垮了岑渺最後一絲理智,她猛地將桌上的設計稿、工具、電腦顯示器狠狠地掃落在地!東西砸在地板上,發出刺耳而雜亂的破碎聲。她像個瘋子一樣,對著空無一人的工作室,發出撕心裂肺的、絕望的尖叫。

第八章

網絡上的風暴愈演愈烈。岑渺被釘在抄襲者的恥辱柱上,口誅筆伐,工作室的合作全部告吹,郵箱裡塞滿了客戶取消訂單和索要賠償的郵件。她把自己關在工作室裡,試圖整理所謂的創作證明,卻發現那份構陷做得如此完美,連她自己都開始恍惚——那些熬夜畫圖的記憶,是真實的嗎還是她潛意識裡剽竊了彆人的創意

就在她陷入自我懷疑的深淵時,另一個訊息如同晴天霹靂般傳來——晏珂的父親,那位在本地頗有名望的晏教授,被實名舉報學術造假!舉報材料詳實得令人髮指,指控其多年來利用職權,侵占學生研究成果,偽造實驗數據,甚至將國家科研經費挪作他用。舉報信直接捅到了教育部和紀委。晏教授被學校緊急停職,接受調查。晏家瞬間從書香門第跌落泥潭,成為輿論新的焦點。

接踵而至的打擊徹底擊垮了晏珂。父親的清譽毀於一旦,男友滕星燃身陷囹圄麵臨牢獄之災,公司資產被凍結,她自己從眾星捧月的富家女變成了人人避之不及的問題人物。巨大的落差和接連的噩耗,讓她徹底崩潰了。

深秋的夜,醞釀了許久的暴雨終於傾盆而下。豆大的雨點瘋狂地砸向地麵,發出震耳欲聾的嘩啦聲。狂風捲著雨水,在天地間織成一片混沌的白幕。街道上空無一人,隻有昏黃的路燈在雨簾中投下模糊而淒涼的光暈。

一輛黑色的賓利歐陸GT如同沉默的幽靈,平穩地滑過被雨水沖刷得發亮的街道,悄無聲息地停在雲巔畫廊燈火通明的入口處。車門打開,先伸出的是一把寬大的黑傘,緊接著,殷溯邁步下車。他穿著一身剪裁完美的深黑色羊絨大衣,身形挺拔,在風雨中如同淵渟嶽峙。他並未立刻走向畫廊,而是繞到另一側,紳士地打開車門,伸出手。

一隻纖細白皙、戴著黑色絲絨長手套的手輕輕搭在他的掌心。一個年輕女子優雅地探身下車。她穿著一件月牙白色的及膝小禮服裙,外罩一件同色係的羊絨披肩,身姿窈窕。她臉上帶著精緻的妝容,眉眼彎彎,笑容溫婉動人,帶著一種未經世事的清澈感。正是殷溯的新女友,蘇喻。她自然地挽住殷溯的手臂,兩人共撐一把大傘,步履從容地走向畫廊溫暖的燈光裡。

畫廊今夜正在舉辦一場備受矚目的新銳藝術家聯展開幕酒會。璀璨的水晶吊燈下,衣香鬢影,觥籌交錯。舒緩的爵士樂流淌在空氣中,與外麵狂暴的雨夜形成兩個截然不同的世界。藝術圈的名流、收藏家、媒體人低聲談笑,氣氛優雅而融洽。

殷溯和蘇喻的到來,立刻吸引了全場的目光。殷溯的身份地位自不必說,而他身邊這位氣質溫婉脫俗的新女伴,也引起了眾人的好奇和低聲議論。殷溯神色自若,帶著蘇喻與幾位重要的畫廊主和收藏家寒暄。蘇喻落落大方,言談得體,偶爾側頭看向殷溯時,眼神裡帶著毫不掩飾的崇拜和依戀。殷溯也會微微低頭,在她耳邊低語幾句,引得她掩唇輕笑,畫麵和諧得刺眼。

就在這時,畫廊入口處傳來一陣不小的騷動,打斷了酒會的和諧氣氛。保安似乎在與什麼人爭執。

讓我進去!我要見殷溯!殷溯!你出來!

一個尖銳淒厲、帶著哭腔的女聲穿透了音樂和雨聲,清晰地傳了進來。

所有人都詫異地循聲望去。

隻見一個渾身濕透、狼狽不堪的女人正試圖衝破保安的阻攔闖進來。她昂貴的衣裙被雨水徹底浸透,緊緊貼在身上,勾勒出狼狽的曲線。精心打理的捲髮淩亂地貼在慘白的臉上,雨水混合著淚水不斷流下,眼妝早已暈開,在臉上留下兩道汙黑的痕跡。她赤著腳,腳上精緻的高跟鞋不知何時掉了一隻,另一隻也沾滿了泥濘。她正是晏珂!

殷溯!我知道你在裡麵!你出來!你出來啊!

晏珂狀若瘋癲,嘶聲力竭地哭喊著,聲音因為絕望而扭曲變形,求求你!放過星燃!放過我爸爸!都是我的錯!是我瞎了眼!是我引狼入室!跟星燃沒關係!跟我爸爸更沒關係!求求你了殷溯!你要報複就報複我一個人!衝我來!放過他們!求求你了!

她撲通一聲跪倒在畫廊門口冰冷光滑的大理石地麵上,也跪倒在了瓢潑的暴雨裡。雨水無情地沖刷著她,讓她看起來像一隻被拋棄在泥濘中的、瀕死的鳥。

畫廊內一片嘩然。所有人都認出了晏珂——這位昔日風光無限的晏家千金,滕星燃的未婚妻。竊竊私語聲瞬間響起,目光中有驚訝、有鄙夷、有憐憫,更多的是看好戲的冷漠。

殷溯和蘇喻也停下了腳步,轉過身看向門口。蘇喻顯然被這突如其來的混亂場麵嚇到了,下意識地抓緊了殷溯的手臂,臉上帶著一絲驚惶和不解,小聲問:阿溯…那是誰啊她怎麼了

殷溯的目光越過攢動的人頭,落在門口那個跪在暴雨中、歇斯底裡的身影上。他的眼神平靜無波,深邃得如同古井,冇有絲毫的憐憫或波動,隻有一種置身事外的、冰冷的漠然。彷彿在看一場與己無關的、拙劣的街頭鬨劇。

他微微低下頭,靠近蘇喻耳邊。溫熱的呼吸拂過蘇喻的耳廓,與他此刻眼神的冰冷形成詭異的反差。他的聲音不高,卻清晰地穿透了雨聲和晏珂的哭嚎,如同淬了冰的刀鋒,精準地割裂了空氣:

痛嗎

他輕聲問,薄唇幾乎貼上了蘇喻的髮絲,語氣帶著一種近乎溫柔的殘忍,他們當年灌你酒時,可比這狠多了。

蘇喻的身體幾不可查地輕輕一顫,似乎想起了什麼不太愉快的經曆,但很快,她的臉上又恢複了那種溫婉的、依賴的神情,輕輕點了點頭,更緊地依偎進殷溯的懷裡,彷彿那裡是她唯一的避風港。

殷溯抬手,極其自然地、溫柔地吻了吻蘇喻光潔的額頭,一個充滿了佔有慾和保護意味的動作。然後,他抬起頭,再次望向門口。晏珂還在不顧形象地哭喊哀求,保安已經強硬地架住了她的胳膊,要將她拖離。

殷溯的嘴角,極其緩慢地向上勾起一個微小的弧度。那不是笑,更像是一種冰冷的、塵埃落定的嘲弄。他不再看門口那場鬨劇,彷彿那隻是一個無關緊要的插曲。他攬著蘇喻纖細的腰肢,轉身,從容不迫地重新融入了畫廊溫暖璀璨、衣香鬢影的上流世界。留在門外,暴雨中,晏珂那絕望的哭喊被風雨無情地撕碎、吞噬。

第九章

畫廊那場暴雨中的鬨劇,如同投入湖麵的最後一顆石子,漣漪擴散,然後迅速被新的波瀾覆蓋。它成了圈子裡幾天內津津樂道的談資,但很快,就被更勁爆的新聞取代——滕星燃因商業賄賂、侵犯商業秘密等多項罪名被正式批捕,等待他的將是漫長的鐵窗生涯;晏珂的父親,晏教授,也因學術不端和挪用科研經費被開除公職,麵臨嚴厲的黨紀國法處分;晏家聲名掃地,徹底敗落。至於岑渺,她的名字在抄襲風波後,如同泡沫般迅速消失在公眾視野裡,連同她那間曾經承載夢想的工作室,一起沉寂了下去。

殷溯的生活,卻彷彿徹底翻開了嶄新的一頁。

他和蘇喻的關係穩定而高調。蘇喻是海外歸來的青年鋼琴家,氣質溫婉,家世清白,與殷溯站在一起,是人人豔羨的璧人。他不再回那間曾經和岑渺共同居住的公寓,而是在城市另一端風景絕佳的頂奢大平層,為蘇喻打造了一個新的家。巨大的落地窗外是璀璨的城市天際線和蜿蜒的江景,室內是頂級設計師操刀的極簡奢華風格,每一個細節都彰顯著主人的財富和地位。

岑渺最後一次見到殷溯,是在一個深秋的午後。她終於鼓起勇氣,決定徹底離開這個埋葬了她所有愛情、尊嚴和夢想的城市。她拖著一個小小的行李箱,裡麵裝著她僅剩的、為數不多的個人物品,像個幽靈一樣,最後一次回到那間曾經充滿歡聲笑語、如今卻冰冷死寂的公寓,取走一些遺忘的證件。

當她走出公寓樓,站在初冬清冷的陽光下時,一輛熟悉的黑色賓利緩緩駛來,停在了街對麵一家新開的精品咖啡店門口。

車門打開,殷溯先下了車。他穿著一件質感極佳的深灰色羊絨大衣,身姿挺拔,眉宇間是岑渺從未見過的疏朗和…輕鬆他繞到另一側,體貼地拉開車門,護著蘇喻下車。

蘇喻穿著溫柔的米白色針織長裙,外麵是同色係的羊絨大衣,長髮柔順地披在肩頭。她臉上帶著恬淡滿足的笑容,下車後很自然地挽住了殷溯的手臂,仰頭對他說著什麼,眼睛亮晶晶的,像盛滿了星星。殷溯微微低頭聽著,側臉線條柔和,嘴角噙著一絲清晰可見的、寵溺的笑意。陽光落在他們身上,鍍上了一層溫暖的金邊,畫麵美好得不真實。

他們相攜著走向咖啡店,步履從容,姿態親密無間。蘇喻似乎看到了櫥窗裡某款精緻的甜點,雀躍地指著,殷溯則含笑點頭,任由她拉著自己的手臂。

那一刻,世界彷彿被割裂成了兩個部分。一邊是陽光、咖啡香氣、愛侶依偎的溫暖畫卷;另一邊,是站在清冷街角、拖著破舊行李箱、形容枯槁、如同被整個世界遺忘的岑渺。

她看著他們。看著殷溯臉上那發自內心的、對另一個女人的溫柔笑意。看著蘇喻眼中全然的信任和依賴。看著他們之間流淌的那種自然而然的親密氛圍。

冇有恨。冇有怨。甚至冇有太多的悲傷。隻有一片荒蕪的、冰冷的死寂。

她終於徹底明白了。她之於殷溯,早已不是愛人,甚至不是仇人。她隻是一塊需要被徹底清除的汙漬,一個需要被遺忘的錯誤,一個…已經結算完畢的舊賬。他的報複完美落幕,他的生活翻開了光鮮亮麗的新篇章。而她,連同她帶來的那些肮臟和背叛,已經被他像丟垃圾一樣,徹底掃進了名為過去的廢墟裡。

心口的位置,曾經撕心裂肺痛過的地方,此刻隻剩下一個巨大的、空蕩蕩的洞。呼嘯的冷風灌進去,帶著深秋刺骨的寒意。

殷溯和蘇喻已經走進了咖啡店,玻璃門隔絕了他們的身影。

岑渺最後看了一眼那扇透出溫暖光暈的玻璃門,然後,她默默地、決然地轉過了身。她拉高了舊風衣的領子,試圖抵擋那無孔不入的寒風,拖著那個小小的行李箱,一步一步,走向了與咖啡店、與那對璧人、也與她不堪回首的過去完全相反的方向。單薄的背影在蕭瑟的街道上,漸漸融入了城市灰濛濛的背景裡,最終消失不見。

咖啡店內。

殷溯和蘇喻坐在靠窗的位置。蘇喻小口地品嚐著精緻的提拉米蘇,滿足地眯起了眼睛。殷溯則端著一杯黑咖啡,目光似乎無意識地掠過窗外街道。

那個拖著行李箱、孤零零消失在街角的單薄身影,清晰地落入了他的眼底。

他的眼神平靜無波,如同深不見底的寒潭。冇有一絲漣漪,冇有半分波瀾。就像看到一片無關緊要的落葉被風吹走,或者一滴雨水從玻璃上滑落。那眼神裡,隻有一種徹底的、冰冷的漠然。

他優雅地端起咖啡杯,送到唇邊,淺淺地啜飲了一口。濃鬱的苦澀在舌尖瀰漫開,隨即被一種更為醇厚的回甘取代。他放下杯子,目光重新回到對麵蘇喻明媚的笑臉上。

這裡的咖啡還不錯。

他淡淡地評價道,語氣溫和。

蘇喻甜甜一笑,挖了一勺蛋糕遞到他嘴邊:嚐嚐這個,甜而不膩,口感超棒!

殷溯從善如流地微微低頭,就著她的手,吃下了那勺蛋糕。甜膩的滋味在口中化開。

嗯,很甜。

他看著她,深邃的眼眸裡映著蘇喻滿足的笑靨,彷彿窗外那場無聲的訣彆,從未發生。陽光透過玻璃窗,暖暖地灑在他們身上,空氣裡瀰漫著咖啡和甜點的香氣,一切都恰到好處,完美得如同精心設計的劇本。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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參加生日會,女友變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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