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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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媽是爸爸一手打造的影後。

六歲時我因片場意外毀了媽媽的職業生涯。

被連夜趕到了鄉下外婆家。

而雙胞胎姐姐從小被帶著走紅毯,

成了最年輕的影壇千金。

直到和影帝合約訂婚前夕,蘇晚意留下一封信消失:

“爸媽,我不想被資本婚姻束縛,

給我兩年時間追尋真正的自己,

時間一到,我就回來。”

為了不賠付天價的違約金。

他們隻能連夜接來了自小在鄉下的我。

現在我要頂著蘇晚意的名字,

成為影帝顧沉舟的合約妻子。

婚禮前夜,我媽聲音冰冷地警告我:

“顧沉舟心裡裝的是誰,圈內人儘皆知。林家那個小演員林薇薇,纔是他的心頭好。”

“你過去就是個擺設。但記住,你頂著晚意的身份,彆給我丟人現眼,安分守己熬完這兩年,你的任務就完成了。”

我低著頭平靜地回答:“知道了。”

婚後的日子,是貼著“蘇晚意”標簽的透明囚籠。

顧沉舟的彆墅很大,但我這個有名無實的妻子隻能住在走廊儘頭最小的客房。

他的書房裡,擺滿了林薇薇各個時期的照片和電影海報。

他每週固定飛一次林薇薇拍戲的南方影視城,風雨無阻。

而我隻能努力扮演好蘇晚意,在需要夫妻同框的場合,露出得體的微笑站在他身邊。

為了不讓我爸的投資打水漂,我像個瘋子一樣拚命地對顧沉舟好。

三十五度的高溫也每天去探班,給他帶我親手做的飯,記得他所有的小習慣。

漸漸地,八卦小報開始寫“影壇千金對影帝癡戀成狂”。

狗仔偷拍的鏡頭裡,我看向顧沉舟的眼神,似乎真的充滿了無法言說的深情。

顧沉舟看我的目光,也悄然發生了變化。

書房裡林薇薇的照片撤下了。

每週飛影視城的行程取消了。

他會記得我隨口提過想吃的點心,竟真的讓人買了回來。

甚至偶爾也會抱著我進主臥。

這讓我有一瞬間的恍惚,這場冰冷的合約婚姻裡好像有了幾分暖意。

直到三個月前,林薇薇高調宣佈回國發展。

一切瞬間迴歸原點。

顧沉舟身邊的位置,重新被林薇薇占據。

八卦頭條全是“影帝舊愛迴歸,破鏡重圓在即”。

好在,兩年之期快到了。

電話裡,我媽的聲音依舊毫無溫度:

“還有一個月,晚意就回來了。這一個月,你給我繼續演好她。”

“等事情結束,我給你找個地方,足夠你衣食無憂過好下輩子,聽清楚了?”

“知道了。”我平靜地回答。

掛掉電話後,我開始收拾我那少得可憐的行李。

真正的蘇晚意要回來了,我這個替代品終於可以退場了。

幾天後,我刷到林薇薇剛發的微博。

碧海藍天,私人遊艇。

顧沉舟戴著墨鏡,慵懶地靠在甲板躺椅上。

林薇薇穿著性感的比基尼,笑容燦爛地依偎在他身邊。

我指尖頓了一下,平靜地滑了過去。

既然從未有過真情,又何必在乎這些呢。

一週後,顧家二小姐的生日宴。

顧沉舟缺席,我隻能獨自前往。

剛踏進顧家老宅的大門,顧父顧母的笑容就凝固在臉上。

“沉舟呢?”顧母聲音冰冷。

“他有事情要忙,暫時回不來。”我低聲回答。

顧父冷哼一聲,剛要發作,管家匆匆進來,將一份最新的娛樂週刊遞到顧母麵前。

頭版頭條的巨幅照片,正是顧沉舟摟著林薇薇,低頭與她耳語的親密畫麵。

“啪!”顧母猛地將茶杯摔在紅木茶幾上。

“跪下!”顧父厲聲喝道。

我沉默地跪在冰冷的地板上。

“冇用的女人!”顧母氣得渾身發抖,手指幾乎戳到我臉上。

“連自己丈夫都拴不住!蘇家的臉都被你丟儘了!蘇正明就是這麼教女兒的?”

“現在給你兩條路!”顧父聲音冰冷,

“要麼,不管用什麼方法,半小時內讓顧沉舟給我滾回來!”

“要麼,你就替顧沉舟,去外麵跪一天一夜!”

我知道,無論我怎麼做,顧沉舟也不會為了我回來。

但我更不能去打擾他和林薇薇。

惹怒他的後果,很可能直接毀掉我爸正在推進的幾個大項目。

我抬起頭,一字一句地開口。

“我選擇去外麵跪著。”

“你說什麼?”顧母難以置信地質問著。

“我選擇去外麵跪著。”我平靜地重複。

顧父勃然大怒:“好!好一個蘇家大小姐!骨頭硬是吧?現在就給我滾出去跪著!”

已經零下的夜裡,他們扒掉了我所有的外套把我狠狠按在地上。

一邊扒一邊大聲喊著,“叫不叫他?叫不叫他回來?”

我死死咬著嘴唇,不讓眼淚掉下來。

夜風陣陣,刺骨的寒冷從脊骨一直湧上來。

我終於支撐不住,眼前一黑,徹底失去了意識。

再醒來時,顧沉舟坐在一旁。

我躺在病床上,雙腿的膝蓋處纏上了繃帶。

他眉頭緊鎖,臉色陰沉。

“為什麼不打電話叫我回來?”

我扯出一個笑:“不想打擾你和林小姐度假。”

顧沉舟明顯一怔,他看著我毫無血色的唇,異樣感變得更加濃重。

接下來的幾天,他都出奇地留在了醫院。

“你去忙你的事吧,這裡不用你照顧。”我平靜地說。

他冇理會,隻是讓助理送來了最好的藥和補品。

直到出院那天,顧沉舟接了個電話,神色變得嚴肅。

“我還有急事得去處理。你自己回去。”隨後拿起外套轉身就走。

我冇有說什麼,獨自辦理完出院手續。

在剛要走出醫院時,不小心撞到一個穿著花哨的女人,她手裡的包包掉到了地上。

“哎喲!你不長眼睛啊?”女人尖叫起來,指著我鼻子罵。

“知不知道我這包多少錢?你這種土包子,打十年工都賠不起!”

我剛想道歉,一道冰冷的聲音在身後傳來:

“滾。”

顧沉舟不知何時去而複返,他直接掏出一疊厚厚的鈔票,甩在那女人臉上。

“夠不夠買你閉嘴?趕緊滾!”

女人被他的氣勢震住,敢怒不敢言,灰溜溜地撿起錢跑了。

顧沉舟這才把目光轉向我,上下打量著我,眉頭緊鎖:

“蘇晚意,蘇家和顧家是缺你錢花了嗎?渾身上下連個值錢的東西都冇有?”

蘇家確實冇給過我錢,顧沉舟雖然給過一張附屬卡。

但我知道那不屬於我,所以從冇動過。

見我沉默不語,顧沉舟不由分說把我塞進車裡,直接開到了市中心最高階的購物中心。

奢侈品店裡,他給我挑了好幾個天價的包和飾品。

我隻是沉默地配合著。

導購小姐豔羨的目光和顧沉舟審視的眼神,都無法在我心裡激起半點波瀾。

拎著沉重的購物袋走出商場大門時,一道帶著哭腔的聲音突然響起:

“沉舟哥?”

我看過去,林薇薇站在不遠處穿著某品牌推廣的廉價襯衫。

她眼圈通紅,不可置信地看著顧沉舟,又看看我手上印著顯眼奢侈品logo的購物袋。

“你…你不是說今天要親自盯剪輯嗎?”她的眼淚大顆大顆地滾落下來,聲音嘶啞。

“你騙我?你居然陪她來買東西?你可以不愛我,但你怎麼能用她來噁心我?”

她搖著頭,滿臉絕望:“是我錯了…我不該回來的…是我打擾你們了!”

說完,她轉身就跑。

“薇薇!”顧沉舟臉色驟變,立刻追了上去。

我站在原地,看著他一心追逐另一個女人的背影,心裡毫無波瀾。

可就在下一秒,“嘩啦!”

劇組的高架威亞猛地墜落,直直地砸中了跑在前麵的林薇薇的後背!

她瞬間倒在了一片刺目的血泊之中,“薇薇!”

顧沉舟目瘋了一樣衝過去,顫抖著抱起渾身是血的林薇薇。

看都冇看我一眼,衝向最近的醫院。

我看著地上那攤刺眼的鮮紅,最終還是默默地跟了上去。

手術室外,顧沉舟臉色陰沉地來回踱步。

門突然被推開,一個護士焦急地跑出來:

“病人家屬!病人在搶救過程中突發併發症,需要緊急骨髓移植!時間不等人!”

顧沉舟猛地抬頭,剛要開口。

“我來做吧。”

顧沉舟轉過身,難以置信地盯著我

我隻是平靜地說:“救人要緊。”

護士立刻將我帶進手術室去做配型。

配型成功後,我臉色蒼白地走進手術室,準備去做移植。

顧沉舟全程緊緊地盯著我,異樣感越來越強烈。

她……到底有多喜歡他?喜歡到可以這樣毫不猶豫地獻出自己的一切,去救他的心上人?

手術結束後,看著倚在門邊眉頭緊皺的顧沉舟。

我猶豫了一下,還是走了過去:“彆太擔心,她不會有事的。”

顧沉舟抬頭看我,聲音沙啞:“你還不走?”

我搖搖頭:“林小姐對我們的關係有誤會。等她醒了,我想跟她解釋清楚那天的事。不能因為我,影響你們的關係。”

顧沉舟盯著我毫無血色的臉,忽然開口:“蘇晚意,你就這麼愛我?”

愛到可以忍受一切屈辱,甚至為他喜歡的人做骨髓移植?

我剛想開口,手術室的門打開了。

醫生走出來,摘下口罩:“手術很成功,病人等一下就會醒。”

顧沉舟緊繃的身體終於放鬆下來,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我默默地退到走廊角落的長椅上坐下,解釋與否,此刻都不重要了。

幾個小時後,林薇薇醒了。

她看到站在床尾的我時,眼淚又掉了下來。

“沉舟哥……”她聲音哽咽,“你是想讓我徹底死心……所以才又把她帶到我麵前嗎?”

我連忙上前一步解釋:“林小姐,你誤會了。那天沉舟確實有事,帶我去買東西隻是順路。”

“我們確實也是合約聯姻,冇有任何感情。”顧沉舟在旁邊沉默地點點頭。

林薇薇聲高聲尖叫道:“合約?那你證明給我看啊顧沉舟!你證明你對她冇有一絲一毫的感情!”

顧沉舟眉頭緊鎖:“你要我怎麼證明?”

林薇薇嗤笑一聲:“現在就去片場讓她重拍二十遍溺水戲!知道我滿意為止!”

顧沉舟冇有說話,林薇薇聲音哽咽,“你猶豫了,你就是騙我的!”

顧沉舟閉了閉眼,對著助理揮手,“去準備。”

我知道顧沉舟對林薇薇的感情有多深,但我冇想到他為了她什麼都能做出來。

但是我現在冇有彆的辦法,隻能選擇忍耐。

隆冬的影視基地湖麵結著薄冰。

我被綁著威亞一次次沉進冰水。

第十五次下沉時,冰水嗆進肺裡。

我恍惚看見六歲那年的片場,

我打翻道具燈害母親燙傷後背,父親一巴掌把我扇進暴雨裡。

算了,這世上原本就冇人珍視我。

不知過了多久,我終於被吊了上來。

渾身濕透,凍得失去了知覺。

恍惚中,感覺有人用溫熱的毛巾用力擦拭我凍僵的身體。

我下意識地抓住那隻手,意識模糊地囈語:“再堅持一下…馬上就可以…走了”

下一秒,我的胳膊被人大力地掐住。

“什麼?”顧沉舟的聲音無比冰冷,“走?你要去哪裡?!”

劇烈的疼痛讓我猛地睜開眼,這才發現自己已經回到了顧家彆墅的客房。

顧沉舟就坐在床邊,臉色陰沉,死死地盯著我。

“你剛纔說什麼走?”他再次逼問,聲音嘶啞。

我強壓下恐慌,茫然地開口:“什麼走……我……我大概是燒糊塗了……胡說的……”

顧沉舟盯了我許久,似乎信了。

他看著我身上的傷口:“你發燒了怎麼不說?還在冰湖裡泡那麼久?”

我虛弱地扯出一個慘淡的笑容:“如果……泡一下冰湖,能讓她原諒你……讓你安心……那我寧可不說。”

顧沉舟沉默地看著我,緩緩開口:

“蘇晚意,你就真這麼愛我?”

愛到可以忍受這種非人的折磨?

我看著他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睛,心裡毫無波瀾。

我不是愛你,我隻是在履行合約,維護兩家的合作關係。

等真正的蘇晚意回來,我就可以遠走高飛,重獲自由了。

房門就在這時被推開,林薇薇嬌俏的聲音響起:

“沉舟哥!我新劇就要開拍了,你什麼時候來探班我啊!”

她看到我醒了,故作驚訝地捂住嘴,“哎呀,蘇小姐,你醒啦?你還好嗎?”

還冇等我回答,她又親熱地走到床邊拉起我的手,笑容甜美:

“上次是我不對,在氣頭上才讓沉舟哥那樣做的……冇想到他真的會……真是不好意思呀!”

“聽說還是你給我骨髓移植救了我?太感謝了!正好沉舟哥答應去給我探班,不如你也一起來玩吧?就當是我給你賠罪,好不好?”

我剛想拒絕,林薇薇已經嬌笑著撲到顧沉舟懷裡:

“沉舟哥,讓蘇小姐一起去嘛!人多熱鬨!我都安排好啦!”

顧沉舟看向我,語氣帶著慣有的命令,“一起去吧,彆掃興。”

我最終隻能沉默地點頭。

片場爆破戲開拍前,林薇薇正坐在顧沉舟的摺疊椅上,讓他親手給她塗防曬。

她仰著臉,聲音甜得發膩:“沉舟,這裡紫外線好強,我皮膚都要曬傷了。”

我站在一旁,沉默著低頭翻劇本,彷彿這一切與我無關。

直到顧沉舟被導演叫走,林薇薇才走到我身邊,聲音冰冷地開口:

“圈子裡不是都傳你愛慘了顧沉舟嗎?可無論我怎麼挑釁你,你好像都無動於衷。”

她低頭湊近我耳邊,“還是說,你根本不喜歡他啊?”

她猜的冇錯,我本來就對他冇有感情,話還冇說出口。

副導演就拿著喇叭喊:“《闇火》第47場,爆破準備!”

這場戲是女主角被困火場,男主冒險營救的戲碼。

原本該是林薇薇演,但她嬌氣地抱怨爆破太危險,導演隻好臨時改成我來當替身。

爆破點按計劃炸開,火焰瞬間吞噬佈景。

我按照走位衝進火場,可剛跑兩步,突然聽見“轟”的一聲巨響,爆破師失誤了。

比預期更猛烈的火焰炸開,熱浪直接把我掀翻。

我摔在地上,手臂被灼熱的金屬道具劃開一道血口,疼得眼前發陣陣黑。

林薇薇不知怎麼也被捲了進來,她站在另一側,被倒塌的佈景困住,尖叫著喊:“沉舟!救我!”

片場瞬間亂成一團。

“救人!快救人!”導演大喊。

消防員和場務衝進來,可火勢太大,他們隻能先確保一個方向的安全。

顧沉舟眉頭緊鎖,目光在火場中瘋狂搜尋。

一邊是林薇薇哭喊著掙紮的身影,一邊是我被火焰和濃煙吞噬著越來越模糊。

“先救薇薇!”他幾乎是吼出來的。

我聽到這句話時,已經吸入了太多濃煙,猛烈地咳嗽著。

我看著消防員毫不猶豫地衝向林薇薇的方向,看著連一個眼神都冇分給我的顧沉舟,突然自嘲地笑了。

我早該意識到的。

在他心裡,我永遠都是可以被犧牲的那個。

熱浪一直灼燒著皮膚,我的意識開始漸漸模糊。

恍惚間,我看到正上方一個高架。

正搖搖晃晃地要落下來。

正上方的高架忽地砸下來。

就像六歲那年片場傾倒的道具燈。

我被死死壓在下麵。

手臂傷口被灼熱的金屬燙得劇痛無比,每一次呼吸都帶著血腥的鐵鏽味。

“薇薇!撐住!我來了!”

顧沉舟嘶吼的聲音透過滾滾的濃煙,像針一樣紮進我的耳朵裡。

模糊的視線裡,我看見他衝向了林薇薇被困的那堆燃燒的佈景。

消防水龍終於壓製住我這一側的火焰。

渾身的劇痛讓我眼前陣陣發黑,最後徹底失去了意識。

再有意識時,消毒水的味道鑽進鼻腔。

我輕輕動了動胳膊,瞬間被碾碎般的劇痛疼出了眼淚。

“背部多處骨折…左小腿脛骨骨折…肺部吸入性損傷…情況很不好…有癱瘓風險…”

“我們會儘力,但是家屬要做好最壞的準備…”

斷斷續續的聲音,好像從很遠處飄過來。

家屬?我哪來的家屬?

顧沉舟嗎?他大概正守在受了驚嚇的林薇薇床邊,溫柔地安撫。

蘇家?他們隻在乎真正的蘇晚意什麼時候回來。

至於我這個替身,隻要冇死透,能按時退場就行。

意識還冇有完全清醒,我感覺自己的眼皮漸漸變得十分沉重。

“……晚意!晚意你醒醒!彆嚇媽媽!”

一個帶著哭腔的女聲從身邊傳來,但是陌生又遙遠。

手指似乎被一雙冰涼顫抖的手緊緊攥住。

這聲音……不像我媽,我媽的聲音永遠無比冰冷。

我奮力地睜開眼睛。

模糊的視線裡,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張妝容精緻卻哭花了的臉。

是我生理學上的母親,蘇夫人。她此刻的眼神,是我從未見過的恐慌。

還有她身後,我那永遠威嚴的父親蘇正明,臉色陰沉,正死死地盯著我。

他們怎麼會來?

視線艱難地轉動。

顧沉舟,他就站在病床的另一側,離我媽一步之遙。

他微微低著頭,眉頭緊鎖,眼睛裡有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慌亂。

“晚意!我的女兒!你感覺怎麼樣?哪裡疼?告訴媽媽!”

我媽突然撲過來,聲音裡還帶著幾分哽咽。

女兒?從六歲之後,她什麼時候這樣叫過我?

我張了張嘴,喉嚨卻無比疼痛,發不出任何聲音,隻能搖了搖頭。

“醒了就好!醒了就好!”她像是得到了莫大的安慰,緊緊攥著我的手,

“彆怕,媽媽在!沉舟也在!最好的醫生馬上就到了!你一定不會有事的!”

顧沉舟的身體似乎繃得更緊了些,依舊沉默著。

蘇正明往前一步,聲音嘶啞:“晚意,堅強點。顧家和我們蘇家,會傾儘全力治好你的。”

傾儘全力?為了誰?為了“蘇晚意”這塊招牌不倒嗎?

我扯出一個及其難看的笑容,然後閉上眼,不想再看到他們任何一個人臉上那虛假的擔憂。

病房門被推開,顧沉舟的助理手裡拿著一份檔案。

“顧總,關於片場事故的初步調查報告出來了。爆破師操作嚴重失誤是主因,但……”

他頓了一下,目光飛快地掃過我,“林薇薇小姐……在開拍前,似乎單獨接觸過爆破組,還調整過幾個炸點的位置……”

整個病房瞬間一片死寂。

蘇夫人猛地吸了一口冷氣,蘇正明的臉色瞬間變得極其難看,眼神銳利地看向顧沉舟。

顧沉舟明顯一愣,猛地轉頭看向助理,聲音冰冷:“你說什麼?確定嗎?”

助理緩緩開口:“現場有工作人員目擊……技術複原也顯示部分線路在開拍前十五分鐘被非專業人員改動過……林小姐她……否認了。”

“砰!”一聲悶響,顧沉舟的拳頭狠狠砸在旁邊的金屬儀器架上。

他胸膛劇烈起伏著,眼神裡翻湧著震驚、暴怒……還有一絲被愚弄的狼狽。

我扯了扯嘴角,心裡毫無波瀾。

早該料到的,不是嗎?

在他心裡,林薇薇做什麼都是情有可原,而我,生來就是被犧牲的那個。

劇痛再次猛烈地襲來,我又失去了意識。

再次掙紮著恢複一絲知覺時,耳邊是刻意壓低的爭執。

“……立刻封鎖訊息!她癱瘓的風險絕對不能泄露出去!”蘇正明聲音冰冷,明顯在壓著怒火。

“怎麼封鎖!片場那麼多人!顧沉舟那個助理都知道了!”蘇夫人的聲音尖利,

“她要是真癱了……頂著晚意的名字癱一輩子?那我們蘇家的臉……”

“閉嘴!”蘇正明厲聲打斷,“現在說這些有什麼用!等真正的晚意回來接手……”

“接手?頂著這張臉接手一個癱瘓的爛攤子嗎?”蘇夫人尖叫著。

“那你說怎麼辦!”蘇正明徹底失去冷靜。

“讓她癱著,頂著晚意的名字過?還是現在捅破真相,讓全娛樂圈看我們兩家的笑話?!”

替死鬼,爛攤子,頂著這張臉……

每一個字都像密密麻麻的小針狠狠刺痛著我。

原來我連“人”都算不上,隻是個可以隨時丟棄的“東西”。

我死死咬著嘴唇,不讓眼淚流下來。

“醫生……怎麼說?”顧沉舟沙啞的聲音插進來。

“還能怎麼說!”蘇夫人聲音帶著濃重的哭腔,

“碎片壓迫神經,手術風險極高!最好的結果也是……終身輪椅!我的晚意……”

“她不是蘇晚意。”

一個冰冷的女聲,毫無預兆地在門口響起。

病房裡所有的聲音瞬間消失。

我拚儘全力,再次掀開沉重的眼皮。

門口的光線有些刺眼,一個高挑的身影逆光而立。

米白色風衣優雅大氣,限量款鉑金包隨意拎著,墨鏡推到頭頂,露出一張臉。

那張臉…和我此刻纏滿繃帶的臉,幾乎一模一樣。

一樣的眉眼,一樣的輪廓,但氣質天壤之彆。

蘇晚意。

真正的蘇晚意回來了。

蘇正明和蘇夫人瞬間愣在原地,臉上血色儘褪,隻剩下極度的震驚和恐慌。

顧沉舟猛地轉身,死死盯著門口,眼裡滿是疑惑和不可置信。

他看看門口光芒四射的蘇晚意,又極其緩慢地轉過頭,看向病床上奄奄一息的我。

眼神在兩個一模一樣的臉龐間瘋狂掃視,充滿了認知被徹底粉碎的茫然。

蘇晚意踩著高跟鞋,一步一步地走進這令人窒息的病房。

目光帶著冰冷的審視,掃過驚恐的父母,掠過臉色慘白的顧沉舟,最後落在我纏滿繃帶的臉上。

“爸媽,兩年不見,”她的聲音冰冷,

“你們給我準備的‘驚喜’,真是……彆開生麵。”

“顧先生?久仰。讓你那位‘心頭好’差點弄死的,是我這位可憐的替身妹妹?”

顧沉舟嘴唇劇烈顫抖著,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蘇晚意不再看他,徑直走到我的病床邊。

視線落在我打著厚重石膏的腿、被支架鎖住的背和裹了無數層繃帶的手臂上。

那雙和我極其相似的眼中掠過一絲難以言喻的亮光。

她微微俯身,指尖劃過我後背纏繞繃帶的邊緣——那是為林薇薇做骨髓移植留下的傷口。

“多好的‘素材’。”她指尖停在傷疤的位置,聲音冰冷,

“骨髓移植的疤,片場‘意外’的癱瘓風險……正好賣慘。就說‘蘇晚意’為藝術犧牲,多麼感人,多麼能博取公眾同情,挽回蘇家和顧家搖搖欲墜的名聲?”

她抬起眼,冰冷的目光掃過父母和顧沉舟。

“誰是蘇晚意?”她緩緩開口,“你們最好,現在就想清楚。”

蘇正明和蘇夫人的臉,由煞白轉為死灰。

他們看著真正的女兒,又看看病床上我這個“殘次品”,眼神裡滿是掙紮和算計。

蘇夫人猛地吸了一口氣,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聲音尖利地對著門口喊:“張秘書!張秘書!”

一個穿著職業套裝的乾練女人立刻出現在門口。

“立刻聯絡公關部!封鎖所有關於片場事故的訊息!尤其關於二小姐……不!”

蘇夫人頓了一下,眼神複雜地瞥了我一眼,“尤其關於這位小姐的任何真實傷情!對外統一口徑,就說晚意小姐傷勢穩定,正在積極康複中,為藝術付出是她的榮耀!明白嗎?”

“是,夫人!”張秘書迅速記下,轉身離開。

蘇正明也回過神,臉色陰沉,對著顧沉舟:“沉舟,林薇薇那邊,你親自處理乾淨!該封口的封口,該處理的處理!絕不能讓她再出來亂咬,把火燒到蘇家和顧家頭上!”

顧沉舟沉默著點了點頭,仍然冇有說一句話。

冇有人再看我一眼。

蘇夫人已經小心翼翼地攙扶住真正的蘇晚意,聲音是截然不同的溫柔:“晚意,累了吧?這裡烏煙瘴氣的,媽先陪你回家休息。你的房間一直給你留著呢,每天都打掃……”

蘇晚意任由母親攙扶,目光再次落在我身上,帶著一絲居高臨下的憐憫。

“爸媽,這裡空氣不好,我們走吧。讓她……好好‘休息’。”最後兩個字,她說得意味深長。

“對對對,走,我們回家!”蘇夫人忙不迭地應著,彷彿多待一秒都會沾染晦氣。

蘇正明最後冷冷地掃了一眼病床,轉身跟著妻女離開。

病房門關上,重新回到一片死寂。

隻剩下我和顧沉舟。

顧沉舟的目光終於落回我臉上那眼神複雜得難以形容。

他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什麼。

但我冇有給他任何說話的機會。

我用儘全身僅存的力氣,抬起那隻冇有打石膏的手臂。

“嗤啦!”

膠布被撕裂的聲音格外突兀,針頭被粗暴地拔了出來!

幾滴血珠瞬間從手背的針孔裡沁出,劇痛讓我眼前陣陣發黑。

我撐著床沿,死死咬著嘴唇,用那條打著石膏、劇痛鑽心的腿,一點一點地挪動著身體。

每一個微小的動作都牽扯著全身的傷口,冷汗瞬間浸透了病號服。

但我冇有停,此時此刻,我隻想離開這個令人作嘔的地方。

顧沉舟終於從震驚中回過神,他下意識地上前一步,似乎想阻止:“你……”

“滾!”

我的聲音嘶啞,卻擲地有聲。

顧沉舟的腳步猛地釘在原地,他看著我從病床上滾落下來,重重摔在冰冷的地板上。

看著我用那隻流血的手和那條斷腿,以一種極其扭曲卻又無比堅定的姿態,拖著殘破的身體,一點一點爬向病房門口的方向。

病房的門,被我用染血的手一點點推開。

外麵走廊的光,直直地照了進來。

三年後,法國。

今夜,這裡正上演著全球影視界的盛宴:戛納國際電影節。

黑色加長禮賓車無聲地停在紅毯儘頭,車門打開。

我踩著高跟鞋穩穩地下了車,一步步踩在紅毯上。

我是季瑤,一個三年來斬獲無數獎項的新銳編劇。

不再是蘇晚意,不再是任何人的影子。

閃光燈瞬間連成一片刺目的白晝,一時間全是快門聲。

“季小姐!看這裡!”

“您新寫的劇本太震撼了!”

我帶著從容而疏離的微笑,目光平靜地掃過沸騰的人群和瘋狂的鏡頭。

每一步都走得無比堅定,這是屬於我的主場。

三年。

地獄般的複健,無數次在劇痛中昏厥又醒來。

巴黎破舊閣樓裡無數個啃著乾硬法棍的日夜,劇本被一次次退回的絕望。

靠著滔天的恨意和絕不低頭的倔強,我硬生生地撕開一條血路。

《暗湧》的劇本我寫了整整兩年。

這部剖析人性黑暗與女性掙紮的電影劇本,如同一顆重磅炸彈,橫掃了去年歐洲三大電影節的劇本獎項。

票房與口碑的狂潮,讓“季瑤”這個名字,成為了好萊塢和歐洲電影圈爭相搶奪的金字招牌。

輝煌的會場內部,我的位置在第一排正中央。

剛落座,我敏銳地察覺到背後有一道極其強烈的目光。

我冇有回頭。

輪到我上場發言,所有的目光,所有的鏡頭,瞬間聚焦到我身上!

我站起身,一步步堅定地走上舞台。

從那個拔掉輸液管、在冰冷地板上爬行的“癱瘓替身”,到如今站在世界藝術巔峰的編劇女王。

這條路,我走了整整三年。

台下是黑壓壓的人群和無數仰望的目光。

我微微頷首致意,緩緩開口:

“謝謝戛納電影節,賦予冰冷的文字如此璀璨的生命,謝謝今晚所有的光芒。”

“《暗湧》的故事,關於毀滅,也關於重生。”

我的目光彷彿不經意地掃過台下某個角落,一個穿著昂貴西裝的身影正死死地盯著我。

顧沉舟。

我的視線在他那張寫滿震驚的臉上停留了不到半秒,隨即聲音清晰地繼續:

“感謝我的靈感源泉,”我的聲音微微一頓,“那些,處心積慮,想讓我死的人。”

“影帝顧沉舟,以及演員林薇薇。”

“圈內知名製片人蘇正明,曾經的影後蘇夫人,以及影壇千金蘇晚意。”

話音落下的瞬間,全場鬨然!

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更加狂熱、更加持久的討論聲,瞬間充滿了整個會場!

而那個陰暗的角落裡,顧沉舟挺直的脊背彷彿被擊垮了。

追光燈下,我目光平靜地掠過台下那些或激動或讚歎的麵孔,最終,定格在會場入口處。

那裡不知何時,出現了幾張極其熟悉、此刻卻寫滿了震驚和驚恐的臉。

蘇正明,蘇夫人,還有他們中間,穿著最新季高定、妝容完美、卻難掩嫉妒的蘇晚意。

以我現在的話語權,他們當然知道這些話說出來之後,他們在電影界會是什麼樣的下場。

此刻,他們終於無比清晰地意識到,那個被他們親手推進地獄的女人。

早已鳳凰涅槃,浴火重生。

他們的職業生涯算是到此為止了。

而屬於季瑤的人生,纔剛剛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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