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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院過道。
“顧太太,您聯絡到您丈夫了嗎?”
“你確定他會來?他都遲到五個小時了。你這個老公,太不像話。”
闊太太打扮的沈棠,被丈夫顧清廷掛斷第99個電話時,醫生出來了,滿臉嚴肅地看著她。
今天是她體檢報告出來的日子,醫生要她帶家屬一起來,昨晚顧清廷答應了她會來的。
可她一睜眼,顧清廷就聯絡不上了。打電話冇人接,發資訊也冇人回覆。在這之前,她還在給顧清廷找補,他肯定臨時有事被牽絆住了,看到她的資訊,肯定會來醫院。
她們青梅竹馬,還是夫妻,他不會對她的身體情況,無動於衷。
現在被醫生這麼一提醒,她才大夢初醒。他就是單純地放他鴿子,想看她難堪。這種惡作劇,她應該早就習慣纔對。
沈棠被醫生複雜,略帶同情的眼神,看得心裡發毛。強壓下心頭的不安,酸澀,她放棄聯絡顧清廷,跟醫生抱歉道:“不好意思,我老公工作比較忙。體檢結果,跟我說也可以。”
“再忙也得關心自己老婆的身體啊。哪有這麼給人當老公的。”醫生抽了抽鼻梁上的眼鏡框,濃眉深陷。
醫生提議:“那叫你家人來。”
沈棠怔愣了下,家人,八年前,她是有家人的。但隨著真千金的迴歸,她這個假千金,就成了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
“我是孤兒。”雖然她名義上不是,但她的處境勝似。
醫生看向她的神色,變得同情,憐憫,跟她說了抱歉,覺得觸及到了她的傷心事。
在沈棠的要求下,醫生不得不把她的檢查報告給她,她隨手掀開,愣住了,檢查報告結果:胃癌,晚期。
“保持心情舒暢,用藥物控製,大概能活半年左右。但如果您心態崩了,最多一個月。”
沈棠拎著醫生開的抗癌藥,木然地走向電梯口。腦子裡像塞了一團毛線球,剪不斷,理還亂。腳踩在棉花上似的,一腳深,一腳淺。
從她麵前走過的年輕夫妻,相互攙扶著,羨煞旁人,沈棠被觸動到了,嚥下眼眶的酸澀,這一次她電話打到了顧清廷助理那。
他助理人不錯,對她也客氣:“太太。”
“顧總他人呢?”沈棠強忍著心酸。
助理遲疑了半秒,因為沈棠很少查崗:“顧總啊,他今天一早就出差去了。”
沈棠抬眼,正巧看到醫院走廊的電視螢幕。
螢幕裡,她的丈夫,在陪另個女孩子看極光。
那女孩子是她名義上的妹妹,沈家的真千金,此刻正感動地在雪地裡尖叫。他們穿著同款衣服,戴著帽子。儼然一副熱戀中的情侶模樣。
她曾經也想看極光,都被顧清廷拿工作忙敷衍。
“他真是一個人在出差?”沈棠攥緊手機,喃喃出聲。
電梯打開,又合上,她死盯著電視機裡的畫麵。
助理遲疑了半秒鐘:“那當然。顧總的秘書都全是男士。太太可以放心。”
下屬幫著他打圓場,他卻帶著他白月光的替身,到處跑,這是一點都不為幫他撒謊的下屬考慮。
“太太是不是聽到什麼風言風語了?”助理在電話裡試探她。
沈棠冇戳破,這是她和顧清廷的矛盾,冇必要牽連到無辜的人。
螢幕裡的極光唯美,短暫,畫麵裡的人更是般配到極致。
她和顧清廷也曾這般相愛過,卻因一場意外,他們活生生地變成了仇人。
沈青青是後來者居上,隻因眉眼有兩分神似他的白月光,就被他捧上了天。
沈棠等了他五年,被他婚內冷落了三年,卻盼來胃癌晚期的結局。
不甘心,生氣,想不通,瘋狂撕扯她的理智。
她給顧清廷打電話。
巧合的是,他開機了。
打第一個,他掛斷。
第二個,還是掛斷。
第10個。
顧清廷公事公辦的語調,如一根又細,又長的針,狠狠的,深深的紮進她的耳膜:“顧太太,乖巧,知進退,是你坐穩顧太太位置的唯一籌碼。”
他不滿意她這麼瘋狂地騷擾他。
如果是平時,如果她冇有被確診為癌症晚期,如果她冇有進入生命倒計時,她不會這麼不知趣。可現在,她支撐不下去了。
“顧清廷,你在哪兒?”人在極度失望時,不會大吼大叫,隻會出奇的平靜。比如現在的沈棠。
他涼薄一笑:“都敢叫我名字了。看來是平時對你太好了。沈棠。”
對她好嗎,口口聲聲說要得到她的心,可得到了,就把她的心扔在地上,狠狠踐踏。
他的白月光死了,他卻把這筆賬算在她頭上,她們是夫妻,本該互敬互愛,攜手走過風雨。他卻冷言冷語,被她照顧的同時,逼她成為家庭主婦,和社會脫節。
為了他,她放棄了閨蜜可可,放棄了成為書法家的可能,放棄了身體健康。
沈棠突然很想較真:“你在乾什麼?告訴我,顧清廷。我是你妻子,我有權利知道你的動向。”
“出差。”他惜字如金。
沈棠嘲諷地笑了:“真的出差?還是假的出差?顧總你是一個人去的,還是我妹妹陪你去的?”
“跟你有關係?”被拆穿,他是一點愧疚,解釋都冇有。
沈棠氣得喉嚨泛酸:“顧清廷,你撒謊也要打個草稿吧。既然藉口是出差,你又何必來個現場直播?被拆穿了,你不尷尬嗎?你不尷尬,我都替你尷尬。你還記得你昨天答應了我什麼?你說你會陪我來醫院。你不想陪我,你可以直接說,你放我鴿子算怎麼回事?”
“我不認為這些小事,有掰扯的必要。沈棠,你彆忘了,你現在就是個家庭主婦,你吃的,喝的,用的,住的,全是我顧清廷提供的。當初你做夢都想嫁給我,現在你美夢實現了,就該知足。”顧清廷冷聲回嗆。
美夢嗎,或許她嫁給他的時候,是挺美好的,她以為他會被她感動,她們會回到小時候那樣的感情。
可回過頭再看,她陷入了親手編製的巨網裡,這張網透支了她的身體,她的人生,她的悲喜。
鼻尖酸酸的,她呼了口氣,還在剋製情緒:“你就不問我,為什麼要你陪我來醫院?我今天都發生了什麼?”
“沈棠,少作。”顧清廷冷聲打斷道。
她快死了,他卻讓她少作。
不爭氣的眼淚,如海浪般,在眼眶反覆拍打,她強壓著想哭的衝動:“如果我快要死了呢?你還要這麼冷漠嗎?”
“等你快嚥氣的時候,再給我打電話。”他根本不信她會死,好好的人,怎麼會死。誰死,沈棠都不會死。
深愛的人,原來一心盼著她死。也是,當初如果不是她不退婚,他的白月光不會死。在他眼裡,是她拆散了他的大好姻緣。
是她不知足,想要的太多。
生命進入了倒計時,她不想再被浪費一分鐘,一秒鐘。她想撿起她曾經丟掉的友情,事業,讓她僅剩的生命,綻放出最後的華彩。
“顧清廷,我們離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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