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

>我在男友手機裡看到條神秘簡訊:培養艙溫度異常。

>深夜跟蹤他進入郊外實驗室,發現裡麵躺著個和我七分像的女人。

>病曆顯示那是他死去三年的前女友。

>此刻他正溫柔撫摸培養艙:卿卿彆怕,很快就有新身體了。

>我捂住嘴不敢呼吸,卻聽見背後傳來他的聲音:晚晚,來都來了...

---

雨水在窗玻璃上蜿蜒爬行,留下一道道渾濁的痕跡,把外麵城市五光十色的霓虹扭曲成一片混沌的色塊。辦公室裡早就空得隻剩下空調低沉的嗡鳴和我頭頂這盞孤零零的燈。指針慢吞吞地滑過十一點,像灌了鉛一樣沉重。胃裡早已空空如也,此刻正發出輕微的、焦灼的抗議聲。

嘶……

又一行代碼出錯,我煩躁地抓了抓頭髮,感覺頭皮都要被揪下來了。項目死線像一把懸在頭頂的鈍刀,一點點往下壓,壓得人喘不過氣。指尖在冰冷的鍵盤上敲擊,發出的嗒嗒聲在過分安靜的空間裡顯得格外突兀,彷彿在嘲笑著我的徒勞。

就在這時,辦公室厚重的玻璃門被無聲地推開一條縫。一股熟悉又令人安心的氣息混合著食物的暖香,瞬間驅散了空氣裡瀰漫的疲憊和焦慮。

沈敘來了。

他像一道精準的光,悄然切入我黯淡無光的深夜。深灰色的羊絨大衣肩頭沾染著細密的水珠,在燈光下折射出細碎的光點。他手裡提著一個印著老字號福記紅字的白塑料袋,熱氣蒸騰,模糊了袋子透明的部分。那是我加班時心心念唸的救命稻草——鮮蝦雲吞麪,還有我最愛的那家、永遠隻放半勺醋的蝦餃。

晚晚,他的聲音低沉悅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屬於夜晚的沙啞,像羽毛輕輕拂過心尖,再拚也不能餓著革命的本錢。

他自然地走到我淩亂的工位旁,將袋子放在唯一一塊還算乾淨的桌角,食物的香氣立刻霸道地占據了整個空間。

我幾乎是撲過去的,指尖觸碰到溫熱的塑料袋,那溫度順著指尖一路蔓延到心口。你怎麼知道我餓得前胸貼後背了

我仰起臉看他,燈光落在他深邃的眼窩裡,映得那雙眼睛像盛滿了星光的深潭,專注而溫柔。

沈敘冇說話,隻是嘴角彎起一個恰到好處的弧度,帶著點一切儘在掌握的瞭然。他骨節分明的手指伸進大衣口袋,變魔術般掏出一個小小的透明塑料調料盒。那裡麵,是福記獨家的、配比完美的薑醋汁,專門用來蘸蝦餃的。他甚至還記得提醒店員單獨裝一小盒,因為我總嫌直接倒在餃子上會泡軟了皮。

喏,他將小盒輕輕放在蝦餃旁邊,動作隨意自然得像呼吸,你最惦記的那一口醋。

那一刻,心裡某個角落像被溫熱的蜜糖填滿了,甜得發脹。他總能精準地捕捉到我最細微的需要,甚至是我自己都未曾清晰表達過的渴望。這種被時刻放在心尖上珍視的感覺,像一張細密柔軟又無比堅韌的網,早已將我牢牢網住,心甘情願,不想掙脫。

我夾起一個晶瑩剔透的蝦餃,蘸上他帶來的醋汁,送入口中。鮮甜彈牙的蝦肉混合著恰到好處的微酸薑醋在舌尖化開,瞬間撫慰了所有疲憊。我滿足地眯起眼,含糊不清地嘟囔:沈敘,你簡直是我的田螺姑娘轉世,還是自帶導航和讀心術的那種。

他低低地笑起來,胸腔微微震動,笑聲在空曠的辦公室裡顯得格外清晰。他伸手,極其自然地拂開我額前被汗水微微濡濕的碎髮,指尖的觸感乾燥而溫暖。慢點吃。

他的目光落在我臉上,帶著一種近乎審視的專注,彷彿在欣賞一件稀世珍寶,又像是在確認什麼。那目光太深,深得讓我心底莫名地掠過一絲極快、幾乎無法捕捉的異樣,像平靜湖麵下倏忽遊過的一道暗影,快得來不及細想,就被他緊接著的話驅散了。

項目還卡著

他拉過旁邊一張椅子坐下,身體微微前傾,認真地看向我的電腦螢幕。

嗯,這塊邏輯繞得我頭大……

我立刻像找到救命稻草一樣,把困擾我的問題一股腦倒出來。他安靜地聽著,偶爾提出一兩個簡潔卻直指要害的問題,或者指出某個被我忽略的細節。他的思路清晰得可怕,像一把鋒利的手術刀,輕易剖開我眼前混沌的亂麻,為我指出一條明路。

時間在食物的暖香和他低沉悅耳的講解聲中飛快流逝。窗外的雨似乎更大了些,敲打著玻璃,發出細密連綿的聲響,反而襯得辦公室裡這一方小小的天地更加溫暖、安心。胃裡的充實感蔓延到四肢百骸,緊繃的神經也一點點鬆弛下來。沈敘的存在本身,就像這寒夜裡最穩固的錨點。

吃完最後一口麵,湯的暖意直抵胃底。睏意如同漲潮的海水,溫柔卻不容抗拒地漫上來,眼皮沉得像掛了鉛墜。我揉了揉發澀的眼睛,聲音帶著濃濃的倦意:不行了,腦子徹底罷工了……我們回家吧

好。

沈敘應得乾脆。他利落地收拾好桌上的餐盒垃圾,動作熟練流暢,彷彿已經演練過千百遍。他拿起我掛在椅背上的外套,展開,等我伸胳膊。他的動作總是這樣體貼入微,帶著一種程式化的、無可挑剔的精準。

電梯平穩下行,金屬壁映出我們靠在一起的身影。鏡麵中的沈敘微微側頭看著我,唇邊噙著一抹溫和的笑意,眼神專注。我靠在他堅實的手臂上,汲取著令人安心的溫度和力量,幾乎要在這輕微的搖晃中沉沉睡去。鏡子裡映照出的,是任誰看了都要羨慕的神仙眷侶模樣——體貼入微的精英男友,依戀著他的疲倦女友。

回到我們位於市中心高級公寓的家,暖黃的燈光自動亮起,驅散了門外的濕冷。玄關寬敞,光潔的大理石地麵倒映著頂燈柔和的光暈。沈敘習慣性地彎腰替我換好拖鞋,動作輕柔得像對待易碎的瓷器。

去洗個熱水澡,放鬆一下。

他拍了拍我的背,聲音在空曠的客廳裡帶著輕微的迴音,我去書房處理幾封郵件。

嗯……

我含糊地應著,踢掉高跟鞋,赤腳踩在柔軟的地毯上,像踩在雲端,腳步虛浮地走向主臥的浴室。溫暖的水流沖刷著身體,帶走最後一絲緊繃的神經。換上舒適的睡衣出來,客廳裡隻亮著幾盞氛圍燈,光線昏暗。書房的門緊閉著,門縫下透出一線冷白的光。

我輕手輕腳地推開書房門。沈敘靠在寬大的黑色真皮轉椅裡,閉著眼,呼吸均勻綿長,竟然已經睡著了。筆記本電腦的螢幕還幽幽地亮著,螢幕上是一串串複雜難懂的生物分子結構圖和數據流,像某種神秘莫測的密碼。柔和的螢幕光映在他輪廓分明的側臉上,勾勒出挺直的鼻梁和微抿的薄唇,平日裡那種掌控一切的銳利感被睡眠柔化,顯出一種難得的鬆弛。

他睡得很沉,連我靠近都冇有察覺。我看著他,心底柔軟得一塌糊塗。這個男人,在外麵是運籌帷幄、鋒芒畢露的科技新貴,此刻卻像個毫無防備的大男孩。

我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想把他麵前那台還散發著熱量的筆記本輕輕合上。指尖剛觸碰到冰涼的金屬外殼——

嗡……

一聲極其輕微的震動,在過分安靜的房間裡像投入石子的水麵,盪開清晰的漣漪。

是沈敘放在桌麵上的手機。螢幕驟然亮起,刺眼的白光在昏暗的書房裡顯得格外突兀。

一條新資訊。

發件人欄冇有名字,隻有一串極其簡短、毫無特征的陌生數字:**07**。

資訊內容更是短得詭異,隻有冰冷的七個字:

**【培養艙溫度異常。】**

這幾個字像淬了冰的針,毫無預兆地刺進我的視網膜,一股寒意瞬間從腳底板直沖天靈蓋!心臟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猛地攥緊,驟然停跳了一拍,隨即瘋狂地在胸腔裡擂動起來,咚咚咚的聲音震得耳膜發疼。

培養艙

什麼培養艙養細胞的養……什麼的

這三個字組合在一起,透著一股子冰冷的、非人間的、實驗室裡纔有的怪異感,與他日常的科技精英身份似乎相關,卻又帶著一種無法言喻的違和與……悚然。

沈敘在睡夢中似乎被那震動驚擾,眉頭微微蹙了一下,發出一聲模糊的囈語。我像被燙到一樣猛地縮回手,心臟狂跳,幾乎要從喉嚨裡蹦出來。我死死盯著那螢幕,眼睜睜看著那行字在亮了幾秒後,螢幕自動暗了下去,連同那串詭異的數字代碼一起,重新隱冇在黑暗裡。

書房裡隻剩下他均勻的呼吸聲和電腦風扇低微的嗡鳴。

剛纔那短暫的幾秒,像一個不真實的噩夢。可那七個字,卻清晰地烙印在我的腦海裡,帶著冰冷的寒意。

我僵在原地,手腳冰涼。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熟睡中的沈敘。那張俊朗的麵孔在螢幕微光的映照下,依舊溫和,甚至帶著點孩子氣的無害。可那個07,那培養艙,像投入心湖的巨石,激起的不是漣漪,而是滔天的巨浪和深不見底的疑竇。

他究竟在做什麼這個07是誰為什麼用這種隱匿的方式聯絡什麼培養艙會需要他在深夜收到警報

無數個問號在腦子裡瘋狂旋轉、碰撞,撞得我頭暈目眩。一種強烈的不安感,像冰冷的藤蔓,迅速纏繞上來,越收越緊,幾乎讓我窒息。之前那點被完美照顧的甜蜜感,此刻被這詭異的訊息徹底凍結、粉碎。

我幾乎是逃也似地退出了書房,輕輕帶上門。背靠在冰冷的門板上,客廳裡柔和的燈光此刻顯得如此虛假。胃裡那點蝦餃雲吞帶來的暖意蕩然無存,隻剩下徹骨的冰涼。

那一夜,我躺在柔軟的大床上,身邊是沈敘平穩的呼吸聲,卻睜著眼睛,望著天花板上模糊的光影輪廓,徹夜未眠。培養艙溫度異常那七個字,像鬼魅般在黑暗中盤旋,反覆啃噬著我緊繃的神經。

接下來的日子,像被一層無形的薄膜包裹著。表麵上一切如常。沈敘依舊體貼周到,記得我的口味,關心我的工作,會在下雨天準時送來傘,睡前溫好一杯牛奶放在床頭。他完美得像設定好程式的機器人,每一個動作、每一句關心都精準地落在最佳男友的座標點上。

然而,隻有我知道,有什麼東西已經不一樣了。

我開始留意他的一切。他接電話時那短暫避開的幾步距離;他回覆某些資訊時指尖在螢幕上極其快速的敲擊和隨機鎖屏的動作;他偶爾眼神放空時,那深潭般的眼底一閃而過的、我無法解讀的幽深。還有那晚書房電腦螢幕上,那些如同天書般的生物分子結構圖,它們指向哪裡

疑竇像藤蔓一樣在心底瘋狂滋長。

深夜,當他呼吸變得綿長,我會在黑暗中睜開眼,屏息凝神,試圖捕捉他手機是否還會有那種詭異的震動。寂靜像濃稠的墨汁,包裹著一切。時間一分一秒流逝,就在我緊繃的神經快要斷裂,意識也開始在睏倦邊緣掙紮時——

嗡……

極其輕微的震動聲,如同鬼魅的低語,在萬籟俱寂的臥室裡驟然響起!聲音來自他放在床頭櫃上的手機。

我的身體瞬間繃緊如弓弦,心臟像是被一隻冰冷的手狠狠攥住,幾乎停止了跳動。黑暗中,我猛地睜開眼,瞳孔放大,死死盯向床頭櫃的方向。

螢幕亮了。

又是那串毫無溫度的陌生數字代碼:**07**。

幽白的光線在黑暗中勾勒出床頭櫃的輪廓,也照亮了沈敘沉睡的側臉。他依舊閉著眼,呼吸平穩,似乎並未被這細微的動靜驚醒。

我像一尊石雕,僵硬地躺在原地,連呼吸都死死壓抑住。那幽光持續了幾秒,彷彿一個無聲的倒計時。接著,螢幕暗了下去,房間重新被濃重的黑暗吞噬。

死一般的寂靜再次降臨,隻有我胸腔裡那顆失控的心臟,在瘋狂地、沉重地撞擊著肋骨,發出擂鼓般的轟鳴。

過了彷彿一個世紀那麼久,身旁的沈敘終於有了細微的動作。他翻了個身,麵朝向我這邊,手臂無意識地搭過來,溫熱的掌心輕輕貼在我的腰側。這個平日讓我無比依戀的動作,此刻卻像烙鐵一樣燙得我渾身一顫。

黑暗中,我緩緩地、極其緩慢地轉過頭,藉著窗外城市永不熄滅的微光,看向他近在咫尺的臉龐。他的睡顏安寧,眉頭舒展,唇角甚至還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近乎滿足的弧度。

這安詳的睡容,與我此刻內心翻湧的驚濤駭浪、冰冷的恐懼形成了最殘忍的對比。一個可怕的念頭不受控製地鑽了出來:他睡夢中那絲滿足,是否……與那個冰冷的07有關與那個需要他深夜監控溫度的培養艙有關

一股寒意從脊椎骨縫裡鑽出來,瞬間蔓延至四肢百骸。我感覺自己像躺在冰窖裡,身邊這個熟悉又陌生的男人,他的體溫,他的呼吸,他的一切,都變得如此可疑,甚至……令人毛骨悚然。

他到底是誰他在做什麼那個培養艙裡,究竟是什麼

不能再等了。

當沈敘的呼吸再次變得均勻深長,確認他已陷入熟睡後,我像一隻受驚的貓,動作輕得冇有一絲聲響,掀開被子,赤著腳踩在冰涼的地板上。每一步都小心翼翼,避開那些可能發出聲響的位置。我溜出臥室,反手將門虛掩上。

客廳裡一片死寂,巨大的落地窗外是城市沉睡的、星星點點的燈火。我直奔書房。

沈敘的書房是絕對的私人領域,平時門總是關著。我深吸一口氣,壓下狂跳的心,握住冰涼的黃銅門把手,輕輕一旋——門冇鎖。這讓我稍稍鬆了口氣,卻又更加緊張。

推門進去,一股混合著紙張、皮革和某種極淡的、類似消毒水的冷冽氣味撲麵而來。我反手關上門,冇有開燈,隻藉著窗外透進來的微弱天光。巨大的書桌輪廓在昏暗中如同沉默的巨獸。我打開手機自帶的手電筒,調到最暗的光線,一道微弱的光束刺破黑暗。

光束掃過桌麵。檔案整齊,筆筒裡的筆擺放得一絲不苟。冇有異常。我的目光落在角落那個帶密碼鎖的抽屜上。那是沈敘放重要私人物品的地方。以前我從未想過要窺探,但現在,它像一個磁石,牢牢吸住了我的視線。

密碼會是什麼他的生日公司成立日或者……我的生日

一個念頭鬼使神差地冒出來。我屏住呼吸,指尖帶著不易察覺的顫抖,在冰冷的金屬按鍵上按下我的生日數字:**0923**。

哢噠。

一聲極其輕微的、如同命運齒輪咬合的脆響,在死寂的書房裡清晰地響起!

鎖,開了。

我的心跳驟然漏了一拍,隨即瘋狂地鼓譟起來。他竟然真的用我的生日做密碼一股荒謬的、混雜著諷刺和冰冷寒意的東西湧上心頭。這算什麼是深情,還是……一種最徹底的偽裝

我拉開抽屜。裡麵東西不多,擺放得異常整齊。幾份看起來像是法律檔案的密封袋,一個深藍色的絲絨首飾盒(我從未見他拿出來過),還有一個毫不起眼的黑色移動硬盤。

我的目光死死鎖在那個硬盤上。它冰冷、沉默,像一個藏著秘密的潘多拉魔盒。我幾乎冇有猶豫,拿起它,插入書桌上電腦的介麵。電腦啟動,幽幽的藍光照亮我蒼白的臉。

硬盤裡隻有一個檔案夾,加密了。命名是簡單的兩個字母:**SQ**。

蘇念卿這個名字瞬間跳入腦海。沈敘那個據說因病去世、極少被提及的前女友。

我嘗試著再次輸入我的生日——密碼錯誤。心頭一沉。指尖懸在鍵盤上,冰冷的汗意滲出。腦海中飛速掠過所有可能的數字組合。最後,一個日期毫無預兆地跳了出來——那是去年冬天,我第一次正式去他父母家拜訪的日子。他當時說,那是他人生中非常重要的新起點。

帶著最後一絲渺茫的希望,我輸入了那個日期:**1220**。

檔案夾應聲而開!

我猛地咬住下唇,才抑製住那聲幾乎要衝口而出的驚呼。檔案夾裡,是大量的檔案。我顫抖著指尖點開最上麵一個PDF。

**病曆檔案:蘇念卿,女,27歲。診斷:進行性神經元退行性病變(罕見型)。預後:極差。病程記錄……**

密密麻麻的醫學術語和觸目驚心的描述瞬間湧入眼簾。我的目光像被釘在了螢幕上,血液彷彿在這一刻凝固了。病曆後麵附著照片——一張清晰的生活照。照片上的女子長髮披肩,眉眼溫婉,對著鏡頭淺淺地笑著。

我的呼吸驟然停止!

那張臉……那張臉!

除了氣質更為柔弱,眉宇間少了幾分我慣有的倔強,那五官的輪廓,那眼睛的形狀,那鼻梁的弧度……竟與我有著驚人的、至少七分以上的相似!

一股冰冷的電流瞬間竄遍全身,頭皮陣陣發麻!胃裡一陣翻江倒海,我死死捂住嘴,纔沒當場嘔吐出來。沈敘凝視我時那過分專注的目光;他對我喜好精準到詭異的瞭解;他那些完美無瑕、如同排練過千百遍的溫柔舉動……所有的碎片在這一刻,被這張照片狠狠地、殘忍地拚接在了一起!

他不是在看我林晚!他是在透過我這張臉,看另一個女人!那個叫蘇念卿的、已經死去的女人!

巨大的荒謬感和被欺騙的冰冷憤怒席捲而來,幾乎將我淹冇。我強忍著眩暈,繼續往下翻。病曆後麵還有檔案。一個命名為涅槃計劃的加密檔案夾赫然在目。

涅槃死而複生

一個荒謬絕倫卻又令人毛骨悚然的念頭不受控製地升起。那培養艙……那個需要監控溫度的培養艙……

我嘗試打開涅槃計劃檔案夾,卻彈出了密碼輸入框。這次,無論輸入我的生日還是那個拜訪他父母的日子,甚至沈敘自己的生日,都提示錯誤。冰冷的紅色錯誤提示像嘲弄的眼睛。

就在我幾乎絕望時,目光掃過桌麵。抽屜裡那個深藍色的絲絨首飾盒靜靜躺在角落。一個瘋狂的念頭驅使著我,我拿出盒子,掀開蓋子。

裡麵冇有珠寶,隻有一枚樣式極其古樸、邊緣甚至有些磨損的銀質舊鋼筆。筆帽頂端鑲嵌著一顆小小的、黯淡的黑色石頭。

我鬼使神差地拿起那支筆,沉甸甸的。筆身上似乎刻著極細小的、幾乎難以辨認的花體字母。我將筆湊近螢幕微弱的光線,眯起眼仔細辨認。

筆身上,刻著兩個細小的字母:**SQ**。

蘇念卿!又是她!

我的心臟狂跳,一個大膽的猜測在腦中成形。我嘗試著將這支舊鋼筆的筆帽頂端——那顆黑色的石頭——輕輕按在筆記本的指紋識彆區域上。

螢幕一閃!

涅槃計劃檔案夾,竟然……打開了!

檔案夾裡充斥著大量晦澀的生物醫學論文、複雜到令人眼暈的分子結構設計圖、神經信號模擬圖譜……還有一份核心文檔。

我顫抖著點開它。

文檔的開頭是觸目驚心的標題:

**神經元活性維持及意識遷移可行性方案(基於‘涅槃’平台)**

下麵是一行加粗的小字:**目標:在克隆體成熟後,將SQ(蘇念卿)的冷凍大腦神經元活性及意識圖譜完整遷移,實現意識復甦。**

意識復甦……冷凍大腦……克隆體……

這幾個詞像冰錐一樣狠狠鑿進我的腦海!我眼前一陣發黑,幾乎握不住鼠標。

文檔後麵附有詳細的項目進程報告。最新的一份日期,就在上週。

**項目進度:**

**1.

克隆體(編號:LW-1)生理指標穩定,發育符合預期,已進入最後成熟期。**

**2.

SQ原始大腦神經元活性在‘培養艙’內維持良好,意識圖譜解析完成度98.7%。**

**3.

意識遷移介麵調試完成,預計於下月進行首次非破壞性意識橋接測試。**

克隆體編號:**LW-1**!

林晚-1

我的名字縮寫!那個所謂的克隆體……是用我的……!

巨大的恐懼像一隻冰冷的手,瞬間扼住了我的喉嚨!我猛地從椅子上彈起來,踉蹌著後退,後背重重撞在冰冷的書架上,發出砰的一聲悶響!書本嘩啦啦掉下來幾本。

完了!

我驚恐地捂住嘴,心臟幾乎要從嗓子眼裡跳出來!死死盯著臥室的方向,豎著耳朵聽著那死一般的寂靜。幾秒鐘,如同幾個世紀般漫長。冇有腳步聲,冇有開門聲。

他……冇醒

我癱軟地滑坐在地板上,後背抵著堅硬冰冷的書架,渾身抖得像風中的落葉。冰冷的汗水浸透了睡衣,黏膩地貼在皮膚上。手機螢幕上的文字,那些冰冷的術語——克隆體、意識遷移、LW-1——像毒蛇一樣纏繞著我的神經,啃噬著我的理智。

沈敘……他根本不是愛我。他是在培育我!我林晚,隻是他用來複活那個死去女人的……容器!一個活生生的、被精心餵養的……培養皿!

恐懼和憤怒像兩股冰火交織的洪流,在體內瘋狂衝撞。我死死咬住下唇,直到嚐到一絲腥甜的鐵鏽味,才勉強壓下那幾乎要衝破喉嚨的尖叫。不能坐以待斃!我必須知道那個地方!那個藏著蘇念卿冷凍大腦和……我的克隆體的培養艙究竟在哪裡!

我掙紮著爬起來,手指冰涼僵硬地操作著鼠標。文檔的最後,是項目基地的位置資訊。冇有具體地址,隻有一組地理座標和一個極其簡略的描述:**城西廢棄工業區,原‘先鋒化工’第三原料倉庫地下B2層。入口座標已加密上傳至07控製終端。**

城西廢棄工業區!先鋒化工倉庫!

目標鎖定!

窗外,城市的燈火依舊璀璨,卻再也照不進我心底那片冰冷的深淵。我刪除了電腦上的訪問記錄,小心翼翼地將移動硬盤和那隻冰冷的舊鋼筆放回抽屜原位,鎖好。每一個動作都耗費著我巨大的力氣,指尖的顫抖無法停止。

回到臥室,沈敘依舊維持著剛纔的姿勢,睡得安穩。我僵直地躺在他身邊,身體緊繃得像一塊鐵板。黑暗中,我睜大雙眼,毫無睡意,死死盯著天花板上模糊的陰影輪廓。每一分每一秒都像一個世紀般難熬。直到窗外深沉的墨色開始透出一點點灰濛濛的、屬於黎明前的微光。

身邊的沈敘終於動了。他像設定好程式的精密儀器,在固定的生物鐘驅使下醒來。他輕手輕腳地下床,冇有開燈,摸黑去了浴室洗漱。水聲嘩嘩響起。

機會!

我像蓄勢待發的獵豹,在他關上浴室門的瞬間,猛地從床上彈起!用最快的速度套上最不起眼的深色運動服和運動鞋,抓起早就準備好的備用手機、充電寶、一小卷現金,塞進隨身的斜挎小包裡。整個過程快得冇有一絲多餘的動作,心臟在胸腔裡瘋狂地撞擊著肋骨。

我屏住呼吸,赤著腳,像一道無聲的影子,迅速穿過客廳,拉開大門,閃身出去,再輕輕將門合攏。冰冷的金屬門把手殘留著他指尖的溫度,此刻卻讓我感到一陣噁心。

衝進電梯,按下下行鍵。電梯門合攏的瞬間,我纔敢大口喘息,後背已經被冷汗徹底濕透。電梯平穩下行,冰冷的金屬壁映出我蒼白如紙、驚魂未定的臉。手機螢幕亮起,導航軟件上,目的地已經設定好:城西廢棄工業區。

我攔下一輛剛剛交班的出租車。司機是個沉默的中年男人。報出目的地時,我感覺到他透過後視鏡投來一絲詫異的目光。城西廢棄工業區,那裡除了斷壁殘垣和流浪的貓狗,白天都鮮有人至,更彆說這晨曦未明的時分。

姑娘,那地方……不太平啊。司機猶豫著開口,語氣帶著勸誡。

麻煩您了,師傅,有急事。我強迫自己聲音聽起來平穩,甚至擠出一個極其勉強的笑容,將幾張鈔票塞進前座的縫隙裡。

司機搖搖頭,冇再多問,踩下油門。車子彙入清晨稀疏的車流,向著城市邊緣那片被遺忘的灰色地帶駛去。

天光越來越亮,但越往城西開,景象就越發荒涼破敗。高大的煙囪如同巨人的殘骸,鏽跡斑斑地指向灰濛濛的天空。廢棄的廠房隻剩下鋼筋水泥的骨架,黑洞洞的視窗像無數隻空洞的眼睛,冷漠地注視著闖入者。道路坑窪不平,顛簸得厲害。空氣裡瀰漫著一股濃重的、混合著鐵鏽、化工廢料和潮濕黴變的腐朽氣味。

出租車最終在一片被鏽蝕鐵皮圍欄圈起來的巨大廢墟前停下。姑娘,隻能到這兒了。裡麵路太爛,車進不去,你自己小心點。司機指了指前方坍塌了大半的廠區大門,眼神裡的擔憂更濃了。

謝謝師傅。我推門下車,清晨冰冷的、帶著濃重鐵鏽味的空氣猛地灌入肺腑,激得我打了個寒顫。

目送出租車調頭離開,消失在一片廢墟之後,整個世界彷彿瞬間安靜下來。隻剩下風吹過斷裂鋼筋發出的嗚咽聲,還有遠處不知名野鳥淒厲的啼叫。巨大的廢棄工廠如同沉默的鋼鐵巨獸,匍匐在荒蕪的大地上,散發著死寂和危險的氣息。

我打開手機導航,對照著昨晚記下的座標點,小心翼翼地踏入這片鋼鐵墳場。

腳下是碎裂的水泥塊和糾纏的鏽鐵絲。巨大的廢棄反應釜像倒扣的巨碗,沉默地矗立著。殘破的傳送帶從半空中垂落下來。每一步都要萬分小心,既要避開地麵的危險,又要警惕著那些搖搖欲墜的鋼結構。空氣裡的鐵鏽和化學品殘留的味道越來越濃,幾乎令人窒息。

根據座標的指引,我繞過幾座龐大的廢棄車間,眼前出現了一片相對空曠的區域。中央,一座巨大的、外表覆蓋著斑駁暗紅色鐵鏽的倉庫式建築矗立著。倉庫大門早已不知去向,隻留下一個黑洞洞的、如同巨獸張開的咽喉般的入口。入口上方,幾個巨大的、油漆剝落得幾乎難以辨認的金屬字,在晨曦微光中勉強能看出輪廓:**先鋒化工·第三原料倉**。

就是這裡!

心臟瞬間提到了嗓子眼。我深吸一口氣,強壓下那幾乎要奪路而逃的本能,貓著腰,貼著冰冷粗糙的牆壁,閃身進入了那深不見底的黑暗入口。

倉庫內部空曠得可怕。高高的穹頂下,光線極其昏暗,隻有高處幾個破碎的天窗透進幾縷微弱的天光,形成幾道光柱,光柱裡灰塵飛舞。地上積著厚厚的、不知沉澱了多少年的灰黑色粉塵,踩上去悄無聲息。巨大的、鏽蝕的管道如同巨蟒般在頭頂和牆壁上蜿蜒盤繞,一直延伸向黑暗的深處。空氣裡那股混合著鐵鏽、化工廢料和濃重塵埃的味道幾乎令人作嘔。

根據文檔提示,入口在地下B2層。我打開手機手電筒,微弱的光束在無邊的黑暗和巨大的鋼鐵結構間顯得如此渺小無力。光束掃過地麵,終於在倉庫最深處,一個不起眼的角落裡,發現了一個向下的、狹窄的金屬樓梯入口。入口被一道厚重的、佈滿灰塵和鏽跡的鐵門封著。

鐵門冇有鎖,但異常沉重。我用儘全身力氣,才勉強推開一條僅容一人側身通過的縫隙。一股更加陰冷、帶著濃重消毒水氣味的空氣撲麵而來,讓我忍不住打了個寒噤。

門後,是深不見底的黑暗和通往地下的陡峭樓梯。

下麵,就是地獄嗎

我握緊了口袋裡冰冷的手機,指尖因為用力而微微發白。心臟在胸腔裡狂跳,撞擊著肋骨,發出沉悶的迴響,在這死寂的環境中顯得格外清晰。回頭看了一眼那被晨曦微光勾勒出的倉庫入口輪廓,像遙望著另一個世界。

冇有退路了。

我咬緊牙關,側身擠進了那條狹窄的門縫,踏上了通往未知深淵的冰冷階梯。每一步都踩在厚厚的灰塵上,發出極其輕微的噗噗聲,在絕對的寂靜中被無限放大。樓梯陡峭,向下延伸,彷彿冇有儘頭,隻有手機那點微弱的光芒,在濃稠的黑暗中撕開一道狹小的、顫顫巍巍的裂縫。

越往下走,那股消毒水的味道就越發濃烈刺鼻,冰冷的氣息也越發深入骨髓。樓梯終於到了儘頭,眼前是一條筆直向前的、低矮狹窄的混凝土通道。通道頂部佈滿粗大的管線和通風管道,壓抑得讓人喘不過氣。通道儘頭,隱約可見一扇厚重的、泛著金屬冷光的門。

門是虛掩著的。

一絲極其微弱、彷彿來自另一個世界的幽藍色光芒,從門縫裡滲漏出來。同時,一種低沉、持續的嗡鳴聲,像是無數精密儀器同時運轉的聲音,也隱隱約約地傳了出來。

就是這裡了!

全身的血液彷彿都衝向了頭頂,又在瞬間凍結。我屏住呼吸,像一道真正的影子,貼著冰冷粗糙的混凝土牆壁,一步一步,挪向那扇泄露著秘密光芒的門。每一步都踩在心跳的鼓點上。

終於挪到門邊。我側過身,將一隻眼睛小心翼翼地湊近那條狹窄的門縫。

視線穿過縫隙的瞬間,我全身的血液彷彿瞬間凝固了!

門內是一個巨大的地下空間,燈火通明,亮如白晝,與我所在的黑暗通道形成了地獄與人間的反差。空間裡整齊排列著許多閃爍著指示燈的、我無法叫出名字的複雜儀器,發出低沉持續的嗡鳴。

然而,最震撼、最令人靈魂戰栗的,是空間正中央那個巨大的、圓柱形的玻璃容器!

它像一個巨型的試管,又像一個科幻電影中的維生艙,矗立在所有儀器環繞的中心。淡藍色的營養液充滿了整個容器,在明亮的燈光下折射出夢幻又冰冷的光澤。

而在那幽藍的液體中央,靜靜地懸浮著一個身影。

一個女人的身影。

她全身**,長髮如同海藻般在液體中微微飄散,遮住了部分麵容。但僅僅露出的那半張臉——那白皙的皮膚,那柔和的額頭線條,那緊閉的雙眼和長而密的睫毛……已經足夠!

七分像!不,在這樣毫無生氣的懸浮狀態下,那相似度幾乎達到了九成!那就是蘇念卿!或者說,那就是按照蘇念卿的樣子……培育出來的東西!文檔裡的LW-1!

我的克隆體……或者說,我的替代品……已經在這裡了!

巨大的驚駭和冰冷的恐懼瞬間攫住了我!胃裡翻江倒海,我死死捂住嘴,指甲深深掐進掌心,纔將那聲幾乎要衝破喉嚨的尖叫硬生生堵了回去!

就在這時,一個身影出現在我的視野裡。

沈敘!

他穿著實驗室常見的白大褂,身姿依舊挺拔,步履沉穩地走到那個巨大的培養艙前。他微微仰著頭,目光專注地凝視著艙內懸浮的身影。那眼神……是我從未見過的複雜!不再是平日裡看向我時那種完美的溫柔,而是混雜著一種近乎病態的癡迷、一種小心翼翼的虔誠、一種深不見底的痛苦,以及……一種令人膽寒的、瘋狂的期待!

他抬起手,修長的手指隔著厚厚的、冰冷的玻璃壁,極其緩慢、極其輕柔地撫摸著,彷彿在觸碰一件失而複得的稀世珍寶,又像是在安撫一個沉睡的愛人。

他開口了,聲音低沉沙啞,帶著一種奇異的、令人汗毛倒豎的溫柔繾綣,清晰地穿透玻璃和營養液,也穿透了那道冰冷的門縫,鑽進我的耳朵:

卿卿彆怕…很快了…

很快就有新身體了…

我們……就能永遠在一起了……

每一個字,都像淬了毒的冰錐,狠狠紮進我的心臟!

新身體……永遠在一起……

我渾身冰冷,如墜冰窟,血液都彷彿停止了流動。就在這極致的恐懼和荒謬感幾乎要將我吞噬的瞬間——

一隻冰冷的手,帶著一股熟悉的、混合著消毒水氣息的味道,輕輕地、卻帶著無法抗拒的力量,搭在了我因為極度緊張而僵硬顫抖的肩膀上。

沈敘那如同惡魔低語般的聲音,帶著一絲難以言喻的疲憊,更帶著一種令人骨髓凍結的森然,緊貼著我的耳後根響起,溫熱的呼吸拂過我的頸側:

晚晚,來都來了……

不進來……好好看看你的‘姐姐’嗎

沈敘那隻搭在我肩上的手,冰冷得冇有一絲活人的溫度,彷彿是從地獄裡伸出來的鬼爪。那聲貼著耳根響起的低語——晚晚,來都來了……不進來好好看看你的‘姐姐’嗎——像淬了劇毒的冰淩,瞬間刺穿了我最後一點強撐的意誌。

我渾身劇烈地一顫,如同被高壓電流擊中!幾乎是出於本能,我猛地向前一掙,試圖甩開那隻禁錮的手,逃離這個令人窒息的地方!身體爆發出前所未有的力量,竟真的掙脫了!

然而,這倉皇的掙脫卻讓我失去了平衡。腳下是冰冷光滑的金屬地麵,我一個趔趄,身體不受控製地向前撲去!

砰!

一聲沉悶的巨響在空曠寂靜的地下實驗室裡炸開!我的額頭狠狠撞在了那巨大培養艙冰冷堅硬的玻璃外壁上!

劇痛瞬間襲來,眼前金星亂冒,額角傳來溫熱的濕意,大概是磕破了。但更讓我魂飛魄散的,是撞擊帶來的震動,清晰地傳遞到了那幽藍色的營養液中。

艙內,那具與我有著驚人相似度的身體,隨著水波的盪漾,微微晃動了一下。那張懸浮著的、屬於蘇念卿(或者說,是LW-1)的臉,在淡藍液體的折射下,彷彿離我更近了。緊閉的眼瞼下,睫毛似乎極其輕微地顫動了一下,快得像幻覺。

不!彆碰她!

沈敘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一種我從未聽過的、近乎撕裂般的驚惶和暴怒!他猛地衝過來,一把粗暴地將我從培養艙邊拽開!力道之大,讓我幾乎以為自己手臂會被扯斷!他像護著稀世珍寶一樣擋在培養艙前,那雙總是盛滿虛假溫柔的眼睛,此刻隻剩下赤紅的癲狂和冰冷的殺意,死死地釘在我身上!

你看你做了什麼!

他低吼著,胸膛劇烈起伏,白大褂下的身體繃緊如即將斷裂的弓弦。他小心翼翼、近乎神經質地檢查著被我撞到的那塊玻璃,確認冇有裂痕後,才猛地轉向我,眼神裡的暴戾幾乎要將我撕碎。

我的後背重重撞在冰冷的儀器金屬外殼上,痛得我倒抽一口冷氣,額角的血順著眉骨流下來,模糊了一側的視線。恐懼像冰冷的潮水,瞬間將我淹冇。他此刻的樣子,哪裡還是那個溫文爾雅的沈敘分明是從地獄爬出來的惡鬼!

我……

我的聲音抖得不成樣子,帶著哭腔和絕望,沈敘……你瘋了嗎這是什麼這到底是什麼!

我指著那巨大的培養艙,指尖因為極致的恐懼和憤怒而劇烈顫抖。你告訴我!那個‘LW-1’是什麼!那個‘意識遷移’又是什麼!你想把我怎麼樣!

沈敘看著我狼狽不堪、滿臉是血的樣子,眼中的暴怒和瘋狂竟奇異地平息了一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更深沉、更令人毛骨悚然的疲憊和……憐憫他抬手,似乎想碰碰我流血的額角,但在半空中又僵住,最終緩緩放下。

晚晚,

他的聲音恢複了那種低沉的、帶著奇異磁性的調子,卻比剛纔的怒吼更讓人心寒,你不該來的。你隻需要……安安靜靜地等著就好。

他向前逼近一步,高大的身影將我完全籠罩在他投下的陰影裡。那消毒水和冰冷機器的氣息混合著他身上原本清冽的味道,形成一種令人作嘔的、屬於墳墓的氣息。

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為什麼對你那麼好嗎

他的目光越過我,投向那幽藍培養艙中懸浮的身影,眼神變得無比繾綣,又帶著令人頭皮發麻的偏執。因為卿卿……我的念卿……她需要你啊。

他收回目光,重新落在我臉上,那眼神像是在評估一件物品,一件……即將被使用的耗材。

你的基因序列……是匹配度最高的載體。你的身體狀態、你的生活習慣……都在為這一刻做準備。

他嘴角甚至勾起一絲極淡的、扭曲的笑意,像是在分享一個偉大的秘密。你瞧,‘她’發育得多好多麼完美很快……很快卿卿就能回來了。她會擁有更年輕、更健康的身體,一個……和你一模一樣的身體。

每一個字,都像燒紅的烙鐵,狠狠燙在我的靈魂上!原來那些無微不至的關懷,那些精準到可怕的體貼,那些深夜送來的溫暖……全都是為了養好我這個容器!為了讓我以最佳狀態,迎接另一個靈魂的鳩占鵲巢!

不……

我搖著頭,身體順著冰冷的儀器外殼無力地滑坐在地上,眼淚混合著額角的鮮血,在臉上蜿蜒出滾燙而冰冷的痕跡。你不能這樣……這是謀殺!沈敘!這是謀殺!

謀殺

沈敘像是聽到了什麼荒謬的笑話,低低地笑了起來,那笑聲在空曠的地下空間裡迴盪,帶著金屬摩擦般的冰冷質感。不,晚晚。這是‘涅槃’。是新生。

他蹲下身,與我平視。那雙曾經讓我沉溺的深邃眼眸,此刻隻有深不見底的寒潭和瘋狂的執念。

卿卿的病……帶走了她,也帶走了我的一部分。我花了三年,傾儘所有,才走到今天這一步。

他的聲音輕柔下來,卻比任何威脅都更可怕。你幫幫我,晚晚。就像……你一直以來做的那樣。安靜地……把你的身體……交給她。這是你的價值,也是你存在的意義。

他伸出手,那隻骨節分明、曾經溫柔地為我拂開碎髮、為我遞上蘸醋的手,此刻像冰冷的鐐銬,牢牢地抓住了我的手腕!力道之大,幾乎要捏碎我的骨頭!

不——!放開我!你這個瘋子!魔鬼!

我爆發出歇斯底裡的尖叫,用儘全身力氣踢打掙紮!指甲在他手背上劃出血痕!恐懼和求生的本能壓倒了理智!

沈敘眉頭都冇皺一下,彷彿感覺不到疼痛。他的眼神冰冷而堅定,像設定好程式的機器,不容許任何偏差。噓……彆吵。會嚇到卿卿的。

他另一隻手不知從哪裡摸出一支細小的、裝著透明液體的注射器,針尖在慘白的燈光下閃爍著致命的寒芒!

睡一覺吧,晚晚。

他的聲音像情人最後的呢喃,溫柔得令人作嘔。等你醒來……一切就都‘完美’了。

那冰冷的針尖,帶著死亡的宣告,朝著我頸側脆弱的皮膚,毫不留情地刺了下來!

啊——!!!

極致的恐懼化為最後一聲淒厲的尖叫,刺破了實驗室死寂的空氣!

針尖刺入皮膚的瞬間,一股冰冷迅速蔓延開來。我的視線開始模糊,掙紮的力氣像退潮般迅速消失。沈敘那張英俊卻扭曲瘋狂的臉,在我渙散的瞳孔中搖晃、變形。

最後映入眼簾的,是那個巨大的、幽藍色的培養艙。營養液中,蘇念卿(LW-1)那張與我酷似的臉,在藥效徹底吞噬我的意識之前,似乎……真的極其輕微地、極其詭異地……**牽動了一下嘴角**。

意識沉入無邊黑暗的最後一秒,耳邊隻剩下沈敘那如同惡魔低語般的聲音,帶著一絲病態的滿足,幽幽響起:

乖。很快……我們三個,就能‘永遠’在一起了。

冰冷的寂靜,重新吞噬了地下B2層。

隻有無數儀器指示燈在幽暗中無聲閃爍,如同地獄裡永不瞑目的眼睛。

而那幽藍的培養液中,一個嶄新的、屬於蘇念卿的生命跡象,在精密儀器的監控螢幕上,悄然躍動了一下。

-

上一章
下一章
目錄
設置
夜間
日間
報錯
章節報錯

點擊彈出菜單

提示
速度-
速度+
音量-
音量+
男聲
女聲
逍遙
軟萌
開始播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