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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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血色家宴

楊永強的指甲深深摳進防盜門的木紋裡,指縫滲出血珠也冇知覺。身後的客廳還瀰漫著紅燒肉的油香,可那香氣裡裹著的,是母親倒在血泊裡的青花瓷碎片,是妻子從椅上滑下去時帶倒的湯碗,是兒子磕在桌上的那聲悶響。

砰!

身後突然傳來碗碟落地的脆響。楊永強渾身一僵,緩緩回頭——

紅木餐桌上,那碗本該被妻子帶倒的紫菜蛋花湯正好好地放在中央,湯麪浮著的泡沫還在輕輕晃動。而桌邊的空位上,母親的柺杖正一下下敲著地板,發出篤、篤的聲;妻子的白瓷杯自己往唇邊傾斜,水漬順著杯壁流到桌布上,暈出深色的痕;兒子的書包從沙發上滑下來,拉鍊哢嗒一聲自己拉開,滾落出半塊冇吃完的排骨。

空氣裡的血腥味突然變得粘稠,楊永強看見自己映在窗玻璃上的臉——瞳孔裡,餐桌旁的空位上,正坐著三個模糊的人影,正對著他,緩緩舉起了碗筷。

楊永強盯著玻璃倒影裡那三個舉碗的人影,後頸的汗毛一根根豎了起來。餐桌上的紅燒肉突然開始蠕動,肥肉部分滲出暗紅色的血水,順著瓷盤邊緣滴落在桌布上。

吃啊。母親的聲音從空蕩蕩的椅子上傳來,柺杖敲擊地板的節奏越來越快,趁熱吃。

他踉蹌著後退,後背撞上防盜門。門把手突然自己轉動起來,金屬摩擦聲像是有人在門外拚命擰動。楊永強低頭看自己的手,指甲縫裡的血珠正逆著重力往上爬,在指尖凝成一顆顫動的血球。

爸爸,我的數學考了滿分。兒子的聲音從書包裡飄出來,作業本自動翻開,露出用血畫的100分。湯碗裡的紫菜突然扭動起來,變成無數細小的黑手扒住碗沿。

妻子那杯水突然沸騰,氣泡破裂的聲音裡夾雜著輕笑:永強,今天的肉特彆嫩。白瓷杯啪地裂開一道縫,混著血絲的水流在桌布上彙成歪歪扭扭的陪我們三個字。

窗外傳來指甲刮擦玻璃的聲音,楊永強看見對麵樓的燈光一盞接一盞熄滅。最後亮著的窗戶裡,有個和他長得一模一樣的人正把臉貼在玻璃上,嘴角咧到耳根。

餐桌下的陰影開始蠕動,三條半透明的胳膊從地板裡伸出來,抓住他的腳踝。母親的老花鏡憑空出現在鼻梁上,鏡片後的眼睛是兩個黑洞:坐下。

防盜門突然發出被重物撞擊的悶響,貓眼裡滲出暗紅色的光。楊永強發現自己的手不受控製地伸向筷子,指尖碰到木頭的瞬間,整張餐桌突然開始下沉,碗盤碰撞聲裡混著黏膩的咀嚼聲。

牆上的掛鐘時針瘋狂倒轉,當指針停在昨天晚飯的時間點時,他看見自己的倒影坐在餐桌前,正把沾血的肉塊塞進嘴裡。三個透明的人影從背後環抱住他,母親的手按著他的後腦勺往湯碗裡壓。

這纔對。妻子的聲音貼著他耳垂響起時,楊永強發現嘴裡滿是腐肉的味道。餐桌下的陰影纏上他的腰,兒子冰涼的手指掰開他的眼皮,強迫他看窗玻璃——倒影裡,他的臉正在融化,而空著的第四個座位上,漸漸浮現出模糊的人形。

2

幽靈餐桌

掛鐘的玻璃罩突然炸裂,飛濺的碎片在空中凝成血珠。楊永強聽見自己喉嚨裡發出非人的咯咯聲,防盜門在身後無聲地打開,露出黑洞洞的樓道。餐桌上,四副碗筷整齊地擺著,沾著肉末的筷子在他麵前輕輕晃動。

當最後一絲天光被黑暗吞冇時,401室的門牌突然翻轉,變成血寫的歡迎回家。對門老太太的收音機自動打開,滋啦滋啦的雜音裡,新聞播音員字正腔圓地念道:今日下午,幸福小區四號樓發生滅門慘案,凶手楊永強在逃...

紅燒肉的香氣從每戶人家的門縫裡飄出來,四樓走廊的聲控燈突然全部亮起,照出地板上幾滴新鮮的血跡,正朝著電梯方向延伸。電梯按鈕自行亮起,顯示屏上的數字開始從1往上跳,金屬門映出四個模糊的倒影,最右邊那個正在慢慢舉起菜刀。

電梯的數字跳到3時突然停住,顯示屏閃爍幾下後變成了血紅色的4。楊永強聽見電梯井裡傳來繩索繃斷的脆響,緊接著是重物墜落的悶響,可電梯依然在上升。

他的喉嚨裡湧上一股鐵鏽味,低頭髮現自己的指甲正在變長,指尖滲出黑色的黏液,滴在地板上發出腐蝕的滋滋聲。電梯門上的倒影裡,那三個模糊的人影正慢慢貼近他的後背,母親的手搭上他的肩膀,冰涼的觸感讓他渾身發顫。

叮——

電梯門緩緩打開,外麵是熟悉的四樓走廊,但牆上掛著的不是401的門牌,而是一麵鏡子。鏡子裡映出的不是楊永強的臉,而是一張被鮮血浸透的全家福——照片上的他站在中間,左右兩側是妻子和兒子,母親坐在前排,四個人都僵硬地笑著,嘴角咧開,露出森白的牙齒。

走廊儘頭的401室門縫下滲出一攤暗紅色的液體,像是有生命般向他蔓延過來。楊永強的雙腿不受控製地向前邁步,每走一步,走廊的燈光就熄滅一盞,直到最後隻剩下401門牌上微弱的光。

鑰匙不知何時出現在他手裡,金屬表麵覆蓋著一層黏膩的血膜。他顫抖著插進鎖孔,門鎖轉動的聲音像是骨頭被碾碎。推開門的一瞬間,濃重的血腥味撲麵而來——

客廳裡,餐桌仍然擺著四副碗筷,紅燒肉冒著熱氣,紫菜蛋花湯飄著油花。母親坐在主位,妻子和兒子分彆坐在兩側,而屬於他的位置上,放著一把染血的菜刀。

坐下吧。母親的聲音沙啞而溫柔,飯要涼了。

楊永強低頭,發現自己的影子正從腳下分離,緩緩走向餐桌,而他的身體卻僵在原地,動彈不得。影子坐在他的位置上,拿起筷子,夾起一塊肉塞進嘴裡咀嚼,鮮血順著嘴角流下。

好吃嗎妻子歪著頭問,她的脖子以一個詭異的角度傾斜,皮膚下有什麼東西在蠕動。

楊永強想尖叫,卻發現自己的嘴巴已經不受控製地張開,喉嚨深處發出一聲滿足的歎息:好吃。

餐桌上的燈光突然熄滅,黑暗中隻剩下咀嚼聲和液體滴落的聲音。當燈光再次亮起時,餐桌上隻剩下四副空碗,碗底殘留著暗紅色的湯汁。

3

王者歸來

401的門無聲地關上,貓眼裡閃過一道紅光,隨後徹底暗了下去。

第二天清晨,對門的老太太出門倒垃圾時,發現401的門縫下滲出一灘已經乾涸的血跡。她猶豫了一下,敲了敲門,裡麵傳來碗筷碰撞的聲音,以及楊永強平靜的迴應:

媽,早飯馬上好了。

老太太的手懸在半空,指節離門板還有一寸時突然僵住。門縫裡飄出的不是早飯的香氣,而是濃重的血腥味混著某種腐爛的甜膩。她後退半步,聽見401室傳來筷子輕敲碗邊的脆響——三長兩短,正是本地祭奠死人的節奏。

小楊啊...老太太的假牙突然開始打顫,她看見自己的影子在走廊牆麵上扭曲拉長,脖頸處憑空多出四雙慘白的手印。401的門把手自己轉動起來,金屬表麵滲出細密的血珠。

屋內傳來拖拽重物的摩擦聲,伴隨著黏膩的水聲。老太太的收音機突然從口袋裡響起嘶啞的戲曲唱段:黃泉路上無客棧——唱到棧字時陡然變調,成了楊永強母親的咳嗽聲。

貓眼裡的紅光閃爍兩下,老太太驚覺自己的倒影在貓眼玻璃上變成了年輕時的模樣。她年輕時溺亡的女兒正趴在自己背上,濕漉漉的小手撫過她佈滿老年斑的臉頰。

401的門突然開了一條縫。老太太看見楊永強繫著妻子生前用的碎花圍裙,左手握著正在滴血的菜刀。他的嘴角咧到不自然的弧度,牙縫裡嵌著生肉絲:張阿姨,要進來吃餛飩嗎

屋內的餐桌上,四個青花瓷碗盛滿暗紅色液體,表麵漂浮著疑似指甲的黑色碎片。老太太的假牙哢嗒一聲掉在地上,她看見假牙的凹槽裡長出了頭髮絲。

整棟樓的下水道突然同時響起吞嚥聲。401的窗戶映出四個端坐的人影,最矮的那個正用鉛筆在作業本上畫房子,每畫一筆,對麵樓就有一戶人家的燈永久熄滅。

當老太太的助聽器裡傳齣兒子車禍前的最後一通電話錄音時,401的門緩緩關上。透過最後的縫隙,她看見楊永強正在往第五個空碗裡舀湯,勺柄上纏著一截屬於她的花白頭髮。

4

入席有禮

張老太太的助聽器突然爆出一陣尖銳的嘯叫,她踉蹌著後退,後腦勺撞上了對麵的402房門。門悄無聲息地開了,她仰麵跌進一片粘稠的黑暗中。

402的客廳裡擺著和401一模一樣的餐桌。四把椅子上積著厚厚的灰,唯獨第五把椅子嶄新發亮。老太太的假牙在地上彈跳兩下,突然長出蜈蚣般的細足,飛快地爬向餐桌底下。

401的門縫裡滲出黑色液體,像有生命般在地麵蜿蜒,最終在老太太腳邊凝成四個歪歪扭扭的血字:入席有禮。她的老花鏡片上突然浮現出401室內部的倒影——楊永強正用菜刀剁著什麼,案板上的碎肉中混著一枚帶血的助聽器。

整棟樓的下水管開始劇烈震動,樓上樓下同時傳來碗筷落地的脆響。張老太太發現自己佈滿老年斑的手正在變得透明,皮膚下浮現出女兒溺水那天的日曆圖案。她年輕時親手給女兒縫製的紅棉襖,此刻正整整齊齊疊放在402的餐椅上。

401的抽油煙機突然轟鳴,排出的卻是暗紅色的血霧。血霧在走廊凝聚成四個模糊的人形,最矮的那個蹦跳著來到老太太麵前,遞給她一張浸透血漬的試卷——卷頭用紅筆寫著100分,署名處卻是她死去三十年的女兒的名字。

對門401傳來拖拽椅子的聲響,楊永強的聲音隔著門板傳來:張姨,您孫女說想您了。話音未落,老太太的假牙從餐桌下鑽出來,咬住了她的褲腳往402室內拖拽。假牙的金屬鉤子上掛著一小片頭皮,正是她當年親手給孫女紮辮子時不小心剪下的。

整棟樓的電錶同時瘋轉,所有貓眼都亮起詭異的紅光。當401的門再次打開時,五雙筷子整齊地擺在餐桌上,最舊的那雙筷子尖上還沾著一點奶粉——和三十年前打翻在孫女遺照前的那罐一模一樣。

張老太太的褲腳被假牙撕開一道口子,露出小腿上早已癒合的燙傷疤痕。那疤痕突然裂開,滲出淡黃色的膿液,在地板上畫出歪歪扭扭的樓梯形狀。402的餐桌上,五個瓷碗同時震顫起來,碗底的沉澱物上浮,赫然是五片不同年代的指甲——最新那片還帶著楊永強妻子常用的玫紅色指甲油。

樓上502突然傳來重物墜地的悶響,緊接著是孩童拍皮球的聲音。砰、砰,每一聲都精準踩在老太太的心跳間隙。她的助聽器滾到餐桌底下,揚聲孔裡傳出孫女溺水時的哭喊:奶奶為什麼不開門

401的抽油煙機突然停止轟鳴,血霧在走廊凝成實體。楊永強母親的身影從紅霧中走出,枯瘦的手指捏著一把沾滿腦漿的湯勺。老太太驚恐地發現,那正是她三十年前用來給孫女喂藥的那把。

整棟樓的門鎖同時哢嗒轉動。402的冰箱門自行打開,冷凍室裡整齊碼放著五個人頭。最上麵那顆緩緩睜開眼睛——是年輕時的張老太太,她的舌頭被縫成蝴蝶結形狀,正滴滴答答往下淌著屍水。

對門401傳來剁骨頭的聲響,菜刀起落的頻率與樓上拍皮球的聲音完美重合。老太太的假牙突然暴長,金屬鉤子刺進她的牙齦。在劇痛中她看見自己的假牙長出了孫女的小虎牙,齒縫間還卡著當年泳池裡的水藻。

電梯顯示屏突然亮起血紅的5,但按鈕分明已經鏽死多年。當張老太太的最後一根白髮脫落時,402的餐桌上憑空出現第六副碗筷。青花瓷碗裡,三十年前打翻的奶粉正在重新凝結,混著屍油形成黏稠的奶昔。碗底沉著孫女失蹤的那隻紅色小皮鞋,鞋帶上繫著老太太當年冇來得及送出的生日賀卡。

張老太太的喉嚨裡發出一聲不似人聲的嗚咽,她佈滿皺紋的眼角突然裂開,卻冇有流血,而是爬出幾隻細小的蟑螂。那些蟑螂的背上都帶著模糊的人臉圖案,最清晰的那隻赫然是她孫女的樣貌。

402的燈光開始頻閃,每次黑暗降臨,餐桌上就多出一道菜肴——第一道是她丈夫車禍那天的刹車片,第二道是兒子吸毒過量時用過的針管,第三道則是孫女溺亡時攥在手裡的那撮她的頭髮。

樓上拍皮球的聲音越來越近,最終停在402門口。門縫下滲進一灘水漬,水裡漂浮著當年泳池的消毒劑標簽。老太太的助聽器突然發出刺耳的忙音,隨後傳出孫女最後的呼喚:奶奶,水好冷啊...

5

溺亡真相

401的剁骨聲戛然而止。整棟樓陷入死寂的瞬間,張老太太看見自己的倒影在402的窗戶上變成了三十年前的模樣。倒影中的她正死死按著浴室門把手,而門內傳來孫女拍打水花的掙紮聲。

冰箱裡的人頭突然齊聲唱起生日歌,歌聲中,第六副碗筷自動擺到了餐桌主位。碗裡盛著的奶昔表麵浮現出老太太當年的掌印——正是這個巴掌,把孫女打去了那個致命的遊泳班。

電梯突然在五樓停住,顯示屏上的5開始融化,變成血水滴落。整棟樓的下水道同時響起溺水者的咳嗽聲,402的浴室花灑自動開啟,噴出渾濁的泳池水。

當第一滴水珠濺到老太太臉上時,她終於想起那個被刻意遺忘的午後——孫女額頭貼著退燒貼,拽著她的衣角說奶奶我害怕,而她親手把哭鬨的孩子推進了泳池。

餐桌上的六副碗筷同時震動起來,最舊的那雙筷子沾著泳池邊的青苔,輕輕夾起了老太太正在腐爛的心臟。

張老太太的胸口裂開一道縫隙,那顆乾癟的心臟被筷子夾出時還在微弱跳動。心臟表麵佈滿黑色的黴斑,每一下搏動都擠出腥臭的膿血,滴在餐桌上形成小小的血窪。血窪裡浮現出孫女溺亡時的場景——不是意外,而是她站在池邊,冷眼看著水麵掙紮的氣泡漸漸平息。

402的浴室裡,花灑噴出的泳池水突然變成血紅色。浴缸排水口被一團黑髮堵住,水位迅速上漲,水麵漂浮著當年遊泳班的報名錶,家長簽名處的筆跡正在融化。老太太的助聽器沉入血水,揚聲孔裡傳出她當年對警察的謊言:我冇聽見任何呼救聲......

樓上502的拍球聲變成了有節奏的撞擊聲。每一聲悶響,402的牆上就多出一道裂縫。第五下撞擊後,牆體轟然破開一個大洞,三十年前失蹤的遊泳教練從洞中爬出,他的頸椎扭曲成詭異的角度——正是老太太當年為掩蓋真相,親手推下樓梯時的模樣。

冰箱裡的人頭齊聲尖叫,冷凍室的門突然吐出無數張泳池門票。票根上的日期全是孫女溺亡那天,票麵被血浸透,檢票口的撕痕拚成凶手二字。老太太的假牙突然飛回嘴裡,金屬鉤子刺穿她的腮幫,在慘叫聲中,她嚐到了當年泳池消毒劑的味道。

401的楊永強出現在門口,手裡菜刀滴落的血在走廊畫出一道指引線,直指402浴室。他的眼球渾濁發白,嘴角卻帶著詭異的微笑:張姨,水溫剛好。

浴缸裡的血水已經漫到邊緣,水麵浮現出六具屍體手拉手的倒影。當第一滴血水濺到老太太腳背時,整棟樓的住戶同時打開房門,每扇門後都站著渾身濕透的孫女,她們齊聲說:奶奶,下來陪我遊泳吧。

電梯顯示屏突然亮起B1,那是這棟樓根本不存在的樓層。隨著纜繩斷裂的巨響,張老太太看見浴缸底部打開了漆黑的通道,三十年前那個遊泳教練正站在通道裡,手裡拿著她當年用來賄賂他的那個裝滿現金的信封。信封口滴落的不是鈔票,而是一張張孫女生前的照片,每張照片的背麵都用血寫著:奶奶殺了我。

張老太太的皮膚開始大片剝落,露出下麵泡得發白的屍體。她的眼球浮腫脫落,滾進浴缸的血水裡,卻還能清晰地看見——那些孫女們正從每戶人家的門後爬出,濕漉漉的頭髮纏著水藻,青紫的小手裡攥著當年被刻意銷燬的驗屍報告。

浴缸底部的通道突然噴出刺骨的寒風,吹散了滿屋泳池門票。門票在空中燃燒,灰燼組成新的畫麵:老太太偷偷調慢泳池救生員的時鐘,孫女掙紮時她故意背過身去接電話...每一幕都伴隨著樓上傳來咚的落水聲。

楊永強的菜刀突然飛起,釘在浴室鏡子上。鏡麵裂開的紋路正好分割出六個區域,每個區域都映照出不同時期的張老太太——最年輕的那個正把孫女的頭按進浴缸練習憋氣,而最年老的那個在警局做偽證時簽字的鋼筆,此刻正插在她自己的心臟上。

402的餐桌突然坍塌,六副碗筷墜入地板的裂縫中。裂縫下傳來此起彼伏的溺水聲,還夾雜著遊泳教練頸椎斷裂的脆響。老太太的助聽器從血水裡浮起,播放著她當年銷燬監控錄像時哼唱的搖籃曲。

整棟樓開始滲水,牆皮剝落後露出密密麻麻的溺亡者手印。對門401的楊永強母親站在水麵上,手裡端著那碗永遠喝不完的紫菜湯。湯裡浮動的不是蛋花,而是孫女被水泡發的指尖。

當電梯墜入B1的巨響傳來時,所有孫女同時伸出浮腫的手臂。浴缸裡的血水形成漩渦,漩渦中心浮現出老太太當年藏在保險箱裡的真相——那張被泳池氯水泡得模糊的紙條上,還能辨認出她親筆寫的:死了乾淨。

通道深處的遊泳教練開始往上爬,他的每根手指都戴著孫女製作的蠟筆畫戒指。隨著他的靠近,張老太太聽見三十年前那個午後,自己鎖上泳池更衣室門時,轉動的鑰匙在現在發出哢嗒一聲——402的大門突然自動反鎖,把六個她和無數個孫女永遠鎖在了這個不斷進水的凶宅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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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碗盛著全家福,凶宅碗筷數到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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