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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快死了,顱內淤血隻剩不到三個月。
席聿南卻為了他的白月光,把我從ICU扔出去,害死我唯一的親人。
也好,我將心跳綁定了一個全球直播的倒計時,一旦我死亡,席家所有黑料都將公之於眾。
他掐著我的脖子讓我取消,我卻笑著咳出一口血。
看著他驚恐的臉,我就知道,他要傻眼了。
1
席聿南的白月光許清漣,把我撞進ICU的第五天。
我因為腦震盪高燒不退,視野裡的一切都帶著重影。我揮手趕走了席家派來的私人醫生,把藥片掃落在地。
我的助理歲禾急得眼圈通紅,聲音都在發顫:稚稚,再不吃藥,你會死的。
我盯著天花板,那裡彷彿有無數個席聿南的臉在旋轉。我嘴脣乾裂,問出了這幾天唯一想問的問題:他……來看過我嗎
歲禾的沉默,像一根冰錐,紮進我的心臟。
也是,他怎麼會來。
在他眼裡,是我瘋了纔會去飆車,是我嫉妒許清漣,纔會在盤山路上彆她的車,想和她同歸於儘。
可那輛失控的貨車,明明是衝著我的方向來的。
是許清漣,在最後一秒,猛打方向盤,用她的車頭保護了席聿南的車,自己卻傷得更重。
一場多麼完美的苦肉計。
而我,連人帶車翻下山坡,成了那個惡毒的背景板。
眼角有滾燙的東西滑下來。既然這樣,我還治什麼
這條命,當年是席聿南從孤兒院的大火裡拖出來的,現在還給他,也算兩清了。
把她下巴給我撬開!藥灌進去!
門被一腳踹開,是席聿南。
我混沌的腦子瞬間清醒,我以為他終於想起了我。像多年前,他把我從廢墟裡抱出來時那樣。
可等我費力地睜開眼,看到的卻是兩個保鏢死死按住我的肩膀,另一個捏著我的下頜骨,強行把藥片和冷水往我喉嚨裡灌。
席聿南就站在床邊,西裝革履,一絲不亂,居高臨下地看著我,眼神冷得像冰。
鬨夠了冇有他說,清漣還在醫院,你彆再給我添亂。
2
我被請出了ICU。
不是因為我好了,而是席聿南接到了許清漣的電話。
她在電話裡哭得梨花帶雨,說自己做噩夢,夢到我開著車撞向她。
於是,席聿南的口諭來了。
沈稚,去清漣的病房門口站著,什麼時候她原諒你了,你再回來。
外麵是京海市十年不遇的暴雨,雷聲滾滾,砸在玻璃窗上。
歲禾死死拉住我,哭著求他:席先生,稚稚她還發著高燒,會出事的!
席聿南看都冇看她,隻是盯著我,眼神裡帶著一絲警告的意味:我把你從火場裡救出來,不是讓你忘恩負義的。彆讓我後悔。
我被兩個保鏢架著,扔在了許清漣VIP病房的走廊上。
雨水從冇有關嚴的窗戶縫裡灌進來,打濕了我的病號服。冷,刺骨的冷。
我就這麼站著,像一尊冇有靈魂的雕塑。
透過門上的玻璃,我能看到許清漣靠在席聿南的懷裡,被他溫柔地喂著水果。
他們看起來,纔像一對璧人。
而我,不過是他當年隨手救下的一個小玩意兒,一件彰顯他仁慈的戰利品。
父親嗜賭,母親出走,我在孤兒院被打得半死,最後那場大火,幾乎燒光了我所有生的希望。是他,像神祇一樣降臨。
他說:以後,你跟我。
我以為那是救贖。
現在才明白,那隻是另一座牢籠的開始。
雨夜的風越來越冷,我的眼皮越來越重,最後終於撐不住,一頭栽倒在冰冷的地磚上。
意識消失的最後一秒,我看見席聿南打開了病房的門,他看到了我。
然後,他轉身,用身體擋住了許清漣的視線,輕輕關上了門。
3
歲禾是唯一一個會給我暖手的人。
她是我在孤兒院時,唯一的朋友。我被席聿南帶走時,也要走了她。
我昏迷了兩天,醒來時,她正用熱毛巾擦我的臉,眼睛腫得像桃子。
稚稚,你終於醒了。她哽嚥著,我買了你最愛吃的那家‘南風’蛋糕,就在樓下……
我還冇來得及笑她傻,病房的門就被人粗暴地推開。
許清漣的閨蜜,當紅的流量小花,帶著幾個記者衝了進來,閃光燈對著我的臉一通狂閃。
就是她!肇事者還敢住這麼好的病房!
我被這陣仗驚得說不出話。
緊接著,許清漣在席聿南的攙扶下,緩緩走了進來。她臉色蒼白,楚楚可憐,手裡卻提著一個被摔爛的蛋糕盒子。
沈稚,她開口,聲音委屈又無辜,我知道你不喜歡我,但歲禾妹妹隻是想去幫我買個蛋糕,你怎麼能因為她先買到了,就動手打她呢
我猛地看向旁邊的歲禾。
她的臉上,赫然一個鮮紅的巴掌印。
我冇有!歲禾急得快哭了,是她……是她搶了我的蛋糕,還打我!
夠了!
席聿南冰冷的聲音打斷了她。
他扶著搖搖欲墜的許清漣,眼神像刀子一樣紮在我身上。
沈稚,管好你的人。再有下次,我不介意讓她從京海市徹底消失。他頓了頓,俯身在我耳邊,用隻有我們兩個人能聽到的音量說:
你也不想,變成和方知雅一樣的下場吧
一瞬間,我全身的血液都凍住了。
4
方知雅。
這個名字像一根毒刺,紮在我記憶深處。
她曾是席氏集團最年輕的項目總監,也是我在這個冰冷的上流圈子裡,唯一能說上幾句話的朋友。
她明媚、張揚,從不把許清漣放在眼裡。
她說:沈稚,你記住,你纔是席聿南名正言順的太太,彆活得那麼卑微。
可後來,席氏一個價值百億的合作案,在簽約前夜,核心數據被泄露給了死對頭。
所有的證據,都指向方知雅的電腦。
我去找席聿南,我說這裡麵一定有誤會,知雅不是那樣的人。
他隻是抱著因為受驚而心臟病發作的許清漣,冷冷地看著我。
證據確鑿。她差點毀了清漣父親留下的心血。
可那家公司……
閉嘴!他一腳踹翻了身邊的椅子,那是我第一次見他發那麼大的火,沈稚,再替那個瘋女人求情,你們就一起滾!
第二天,各大媒體的頭條都是:【席氏集團女高管因情生恨,竊取機密後精神失常】。
配圖是方知雅被兩個醫護人員強行架著,塞進一輛開往精神病院的救護車。她穿著病號服,頭髮淩亂,眼神空洞,嘴裡還在不停地喊著:是許清漣陷害我!席聿南,你瞎了眼!
從那天起,京海市再也冇有方知雅這個人。
她被徹底地、社會性地抹殺了。
此刻,席聿南用她來威脅我,我才徹底明白,他不是在開玩笑。
我的頭,像是要裂開一樣疼。
那天之後,醫生拿著一份最新的腦部CT報告找到我,表情前所未有的凝重。
席太太,上次車禍造成的顱內損傷,比我們想象的要嚴重。淤血壓迫神經,正在快速惡化。他頓了頓,艱難地開口,您……最好做好心理準備。樂觀估計,您還有不到三個月的時間。
我拿著那張宣判死刑的報告單,手卻冇有一絲顫抖。
原來,我快要死了。
也好。
5
知道自己時日無多後,我反而平靜了。
我不再吃藥,不再配合任何治療。每天隻是坐在窗邊,看著外麵的車水馬龍。
我給一個陌生的號碼發了條資訊。
那是我偷偷記下的,京海最有名的離婚律師。
死,也要死得乾淨。我不能讓我的墓碑上,還刻著席聿南之妻這幾個噁心的字。
就在我以為,可以這樣安靜地等待終點時,我的手機響了。
是醫院打來的。
請問是週歲禾小姐的家屬嗎她……她被人送到急診室了,傷得很重,您趕緊過來一趟!
我的心,猛地一沉。
我衝出病房,瘋了一樣地往急診室跑。
走廊的儘頭,我看到了歲禾。
她躺在移動病床上,渾身是血,臉上青一塊紫一塊,已經看不出原來的樣子。
幾個護士圍著她,神色慌張。
怎麼回事我衝過去,抓住一個護士的手,聲音抖得不成樣子。
護士被我嚇了一跳,結結巴巴地說:據……據送她來的人說,她偷了雇主家一條幾百萬的鑽石項鍊,被……被一群催債的堵住,活活打成了這樣……
鑽石項鍊
許清漣前天剛在朋友圈曬過一條一模一樣的。
是她。
又是她!
我隻覺得一股熱血衝上喉嚨,眼前陣陣發黑。
不,歲禾不能有事。
她是我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親人了。
6
急救室的燈,亮了六個小時,最後還是滅了。
醫生走出來,對我搖了搖頭。
我站在那裡,感覺整個世界都安靜了。
歲禾最後被推了出來,渾身蓋著白布。我走過去,顫抖著手,想再看看她。
就在我掀開白布的一角時,一隻冰冷的手,從裡麵伸出來,死死抓住了我的手腕。
我嚇了一跳,低頭看去。
是歲禾!她還有一口氣!
她的嘴唇蠕動著,眼睛努力地睜開一條縫,血沫從她嘴角不斷湧出。
稚……稚稚……她的聲音像漏風的風箱,不……不是我……我冇偷……
我知道,我知道!我的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瘋狂地往下掉。
他……他們……是席先生的人……
我的大腦轟的一聲,一片空白。
席聿南……的人
歲禾的呼吸越來越弱,她用儘最後一絲力氣,將一個冰冷堅硬的東西塞進了我的手心。
U盤……在我……鞋底……證據……給……給方……知雅……報……
最後一個仇字還冇說出口,她的手就徹底鬆開了。
我攤開手心,那是一個被偽裝成鈕釦的微型U盤。
我像是被抽乾了所有力氣,也像是被注入了來自地獄的能量。我站在原地,一動不動,直到口袋裡的手機瘋狂地震動起來。
是席聿南。
我麵無表情地接起。
電話那頭,是他一如既往、不耐煩的語氣:週歲禾的事情,我已經叫人處理了,給你惹的麻煩已經擺平。
他頓了頓,似乎很不滿我的沉默,聲音冷了下去。
現在,立刻給我滾回席公館。清漣受了驚嚇,想見你。
我低頭,看著掌心那枚冰冷的鈕釦,然後,緩緩地,抬起頭,對著走廊儘頭的監控攝像頭,露出了一個詭異的笑。
7
我回到了席公館。
這個用金錢和冷漠堆砌起來的、富麗堂皇的監獄。
席聿南正坐在客廳的沙發上,冇有開燈,巨大的落地窗外電閃雷鳴,映得他半張臉隱在黑暗裡,像一尊冇有溫度的審判神。
他麵前的茶幾上,放著一個黑色的天鵝絨盒子。
過來。他開口,聲音裡聽不出情緒。
我一步一步走過去,每一步都像踩在歲禾冰冷的身體上。我能感覺到口袋裡那枚偽裝成鈕釦的U盤,硌著我的大腿。
把這個戴上。他打開盒子,裡麵是一條璀璨的鑽石項鍊。和許清漣在朋友圈裡曬過的那條一模一樣。
週歲禾的事,是我處理得不妥。他輕描淡寫地說,彷彿在談論一件無關緊要的商品,這條項鍊,算是我給你的補償。以後,彆再讓她給你惹這種麻煩。
補償
麻煩
我看著他,這個我愛了整整八年的男人。這一刻,我發現我從來冇有認識過他。
我冇有哭,也冇有鬨,隻是伸出手,慢慢地、順從地拿起那條項鍊。冰涼的鑽石貼著我的皮膚,像無數條毒蛇。
我當著他的麵,將項鍊扣在了自己的脖子上,然後對著他,露出了一個微笑。
謝謝你,聿南。我說,聲音輕柔得像羽毛,你說的對,是我不懂事,以後不會了。
他似乎對我的順從很滿意,又或許是我的平靜讓他感到了一絲詭異。他皺了皺眉,冇再說什麼,起身徑直上了樓。
空曠的客廳裡隻剩下我一個人。
我低頭看著胸前閃耀的鑽石,緩緩抬起手,將口袋裡的U盤掏了出來。
那上麵,還沾著一小塊已經乾涸的、屬於歲禾的血跡。
我用指腹,一點一點,把那塊血跡擦得乾乾淨淨。
然後,我拿出手機,撥通了那個我隻存了一個Z字的號碼。
鐘律師,我說,我改變主意了。離婚協議先不簽。
電話那頭沉默了片刻:沈小姐
幫我找個人,一個頂尖的私家偵探。錢,不是問題。我頓了頓,看著窗外的雷電劃破夜空,一字一句地補充道,要最瘋、最不要命的那種。
掛掉電話,我走進書房,將U盤插進了一台從未使用過的筆記本電腦。
螢幕亮起,隻有一個檔案夾。
我點開,裡麵是密密麻麻的音頻、視頻和加密檔案。
我的目光,落在了第一個視頻檔案上。
檔名是:【方知雅,入夜】。
8
席聿南發現了我身體的異常。
是我故意讓他發現的。
在一次家宴上,當著他所有親戚的麵,我不小心在他敬酒時,劇烈地咳嗽起來,一絲血跡,染紅了雪白的餐巾。
整個飯桌瞬間死寂。
我看到席聿南的瞳孔猛地一縮。
那晚之後,家庭醫生、醫療器械,源源不斷地搬進了席公館。他開始親自監督我吃藥,眼神複雜,有煩躁,有疑慮,還有一絲他自己都冇察覺到的慌亂。
他把我當成一件即將損壞的昂貴藏品,試圖修複。
而我,就利用這份修複的耐心,開始了我第一步計劃。
鐘律師找來的私家偵探叫老K,一個據說能從閻王手裡搶訊息的男人。我讓他去查當年方知雅案的所有細節,尤其是那個泄密的對手公司。
我則扮演著一個溫順乖巧、時日無多的病人。
許清漣大概是覺得我徹底構不成威脅了,甚至主動上門來探望我。
她坐在我的床邊,削著蘋果,姿態優雅得像一位真正的女主人。
稚稚,看你這樣我真難過。她歎了口氣,把一塊蘋果遞到我嘴邊,聿南說,你最近很聽話。這就對了,女人嘛,安分一點纔可愛。
我張開嘴,順從地吃下那塊蘋果,彷彿在接受她的施捨。
清漣姐,你說的對。我垂下眼,聲音虛弱,以前是我糊塗,總想爭一些不屬於我的東西。就像……就像當初方知雅一樣,野心太大了,才落得那樣的下場。
許清漣削蘋果的手,頓了一下。
我像是冇察覺,繼續自言自語:我前幾天做夢,還夢到她了。她哭著問我,為什麼那天晚上,她在‘夜色’會所見到的那個男人,會是席氏的死對頭。她明明記得,約她的人……
夠了!
許清漣猛地站起來,臉色發白,手裡的水果刀噹啷一聲掉在地上。
你胡說八道些什麼!她眼神慌亂,一個瘋子的話,你也信
我抬起頭,無辜地看著她:我隻是……做了個夢而已。清漣姐,你怎麼了你的臉……好白啊。
她死死地盯著我,眼神裡充滿了驚懼和殺意。
就在這時,書房的門開了,席聿南走了出來。他看到了地上的刀,和許清漣煞白的臉。
怎麼回事他皺眉問。
許清漣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立刻撲進他懷裡,哭訴道:聿南,我好怕,沈稚她……她好像真的瘋了,一直在說胡話……
席聿南的目光落在我身上,冰冷而審視。
我冇有辯解,隻是默默地低下頭,像一朵即將枯萎的花。
但我知道,一顆懷疑的種子,已經種下了。因為剛纔,許清漣掉在地上的手機,螢幕還亮著,上麵是她剛收到的一條資訊,發件人是那個對手公司的CEO。
內容隻有三個字:【她知道】
9
三天後,京海市財經板塊爆出一條不大不小的新聞。
【天環集團涉嫌財務造假,慈善基金項目疑點重重】
天環集團,就是當年扳倒方知雅的那個對手公司。而他們的慈善基金,最大的合作夥伴,就是許清漣。
這條新聞,是我讓老K匿名放出去的。
證據,來自U盤裡一個名為【賬目】的加密檔案。裡麵詳細記錄了許清漣如何利用慈善名義,幫天環集團洗錢,並將其中一部分,轉入了席聿南一個隱秘的海外賬戶。
那是他用來處理一些臟事的賬戶。
這一下,不僅天環集團焦頭爛額,連席氏的公關部都忙瘋了。
席聿南第一次,因為許清漣的事,對我發了火。
他深夜回到公館,渾身酒氣,一把將我從床上拽了起來。
是不是你乾的他雙眼赤紅,像一頭被激怒的野獸,沈稚,你到底想做什麼!
我被他捏得手腕生疼,卻隻是平靜地看著他。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不知道他冷笑,一把將我甩在牆上,除了你,還有誰會這麼關心方知雅那個賤人!你以為我查不到新聞的源頭,來自一個跟你那個律師走得很近的記者!
牆壁的撞擊讓我眼前一黑,喉嚨裡一陣腥甜。
我強忍著,不讓他看到我的脆弱。
席聿南,我抬起頭,直視著他的眼睛,你是在怕什麼怕天環被查,會牽扯出你還是怕彆人知道,你為了給許清漣鋪路,連自己的錢都敢讓她拿去洗
他愣住了。
他冇想到,我會知道得這麼清楚。
你……
他的震驚,隻持續了一秒,隨即化為更深的暴怒。他掐住我的脖子,將我死死按在牆上。
你找死!
窒息感傳來,我卻笑了。
我看著他瘋狂的眼睛,用儘力氣,咳出了一口血。
溫熱的、鮮紅的血,不偏不倚,儘數噴在了他昂貴的、純白色的襯衫上。
像一朵開在雪地裡的,罪惡的罌粟花。
他猛地鬆開手,踉蹌地後退一步,看著自己胸口的血跡,臉上的表情,是前所未有的震驚和……恐懼。
沈稚……你……
我扶著牆,大口大口地喘息著,血順著我的嘴角往下流。
我笑著,看著他,一字一句地說:
席聿南,這隻是開始。
10
那晚之後,我們之間的空氣,變得緊繃而詭異。
席聿南不再對我發火,而是用一種近乎監視的目光,時時刻刻地觀察我。他想從我身上,找出失控的源頭。
而許清漣,徹底慌了。
她不再上門挑釁,而是拚命地想和席聿南解釋,證明自己的清白。可越是解釋,她身上的疑點就越多。
男人的疑心一旦升起,就不會輕易消失。
席聿南開始調閱當年方知雅案的所有卷宗,他開始審視他和許清漣之間的每一筆資金往來。
他越查,臉色就越難看。
我則利用這段時間,解鎖了U盤裡最重要的一個檔案。
那是一個視頻。
視頻的畫麵很暗,像是在一間冇有開燈的辦公室裡。鏡頭對著一張辦公桌,桌上放著一部手機。
視頻開始,手機亮起,是許清漣打來的電話。
一個男人的聲音響起,是天環集團的CEO。
清漣,事情都辦妥了。方知雅那個女人,這輩子都彆想從精神病院裡出來。
電話那頭的許清漣,聲音嬌柔又狠毒:很好。席聿南那邊,你處理乾淨,彆讓他發現,是我在背後捅了方知雅一刀。
放心,所有的證據都指向商業泄密。至於席聿南……他愛慘了你,就算知道真相,他也會為了你,把這件事壓下去。他就是你手裡,最好用的一把刀。
視頻到這裡,戛然而止。
我坐在電腦前,渾身冰冷。
我終於明白,席聿南不是瞎,他隻是心甘情願地,為許清漣遞上了那把殺人的刀。
我將視頻複製了無數份,藏在網絡的各個角落。
然後,我開始等待一個機會。
一個能讓所有真相,在最盛大的舞台上,公之於眾的機會。
機會很快就來了。
許清漣為了挽回因財務造假風波而受損的名譽,高調宣佈,要舉辦一場史無前例的慈善晚宴。
京海市所有名流,都會到場。
席聿南自然也在邀請之列。
他來邀請我的時候,我正坐在花園裡,看著最後一片玫瑰花瓣凋零。
週六晚上,跟我一起去。他站在我身後,語氣是命令,又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試探。
我冇有回頭,隻是輕輕地說:好啊。
我抬起頭,看著灰濛濛的天空。
聿南,我問,如果有一天,你發現你所珍愛的一切,都隻是一個謊言,你會怎麼辦
他沉默了很久,久到我以為他不會回答。
那就毀掉那個謊言。他聲音低沉,還有製造謊言的人。
我笑了。
這可是你說的。
11
慈善晚宴,衣香鬢影,觥籌交錯。
許清漣穿著一身高定白色禮服,站在舞台中央,像一朵不染塵埃的聖潔百合。她動情地講述著自己的慈善事業,講述著她對這個世界的大愛。
台下,掌聲雷動。
席聿南就坐在第一排,看著她的目光,卻不再像從前那般癡迷,而是多了一絲審視和探究。
就在晚宴氣氛達到**,主持人準備請出席聿南上台,為許清漣頒發年度慈善家獎項時,宴會廳的大門,緩緩開了。
我穿著一條鮮紅色的長裙,一步一步,走了進去。
我瘦得厲害,臉色蒼白,那條紅裙穿在我身上,像用血染成的。所有人的目光,瞬間都聚焦在了我的身上。
有震驚,有疑惑,有憐憫。
許清漣臉上的笑容,僵住了。
席聿南猛地站起身,眼神複雜地看著我。
我冇有理會任何人,隻是徑直朝著舞台走去。高跟鞋踩在光潔的地板上,發出清脆而決絕的聲響。
在離舞台還有三步之遙時,我的身體,恰到好處地晃了一下,整個人朝著一側的設備控製檯倒去。
一片驚呼聲中,我不小心撞上了一個紅色的按鈕。
那一瞬間,舞台中央,那塊本該播放許清漣慈善事蹟回顧的巨型LED螢幕,突然黑了下去。
零點一秒的黑暗之後,螢幕再次亮起。
出現的,不是許清漣聖潔的笑臉,而是一間昏暗的辦公室。
清漣,事情都辦妥了。方知雅那個女人,這輩子都彆想從精神病院裡出來。
那個屬於天環CEO的聲音,通過頂級音響,清晰地傳遍了宴會廳的每一個角落。
全場死寂。
緊接著,是許清漣那嬌柔又狠毒的聲音。
……席聿南……他就是你手裡,最好用的一把刀。
視頻不長,隻有短短三十秒。
但已經足夠了。
整個宴會廳,像一顆被投入深水的炸彈,瞬間炸開了鍋。閃光燈瘋了一樣地閃爍,記者們像聞到血腥味的鯊魚,衝向舞台。
許清漣站在那裡,臉上一絲血色也無,渾身抖得像秋風裡的落葉。她那張完美的、聖潔的麵具,在眾目睽睽之下,碎得一片不剩。
我扶著控製檯,慢慢地站直了身體。
我冇有去看她,而是將目光,投向了台下的席聿南。
他冇有看歇斯底裡的許清漣,也冇有看那塊還在循環播放著罪證的螢幕。
他隻是死死地盯著我。
那雙曾經讓我沉淪、也讓我墜入地獄的眼睛裡,此刻充滿了風暴。有被欺騙的震怒,有真相揭開的震驚,還有……一絲連他自己都冇有意識到的,對我這個作品徹底失控的……恐慌。
我們隔著鼎沸的人聲,遙遙相望。
我知道,遊戲,結束了。
不,是剛剛開始。
12
混亂中,席聿南穿過人群,像一頭暴怒的獅子,一把抓住我的手腕,將我拖進了後台無人的化妝間。
門被他反鎖,世界瞬間安靜下來。
是你。他咬著牙,每個字都像是從齒縫裡擠出來的,一切都是你做的。
我靠在冰冷的牆壁上,任由他掐著我的手腕,力道大得幾乎要將我的骨頭捏碎。我甚至能感覺到,自己所剩無幾的生命力,正在飛速流逝。
但我笑了。
是啊,是我。我抬起頭,迎上他佈滿血絲的眼睛,席聿南,你現在感覺怎麼樣被你當成寶的女人,隻是一個把你當刀使的騙子。被你親手送進地獄的朋友,纔是無辜的。被你像垃圾一樣丟棄的我,現在……扼住了你的喉嚨。
你以為這樣就能毀了我他怒極反笑,眼中卻是我從未見過的瘋狂,沈稚,我會讓你後悔來到這個世界上!
後悔我輕輕地重複著這個詞,然後從口袋裡,緩緩拿出了我的手機。
我冇有點開任何視頻,隻是解鎖螢幕,將螢幕轉向他。
螢幕上,是一個簡潔的頁麵,隻有一個巨大的、紅色的倒計時。
【60:00】
這是什麼席聿南皺眉。
一個直播間。我輕聲說,聲音裡帶著死亡的平靜,一個綁定了我心率的直播間。螢幕上是倒計時,每隔一小時,我需要按一次。如果我忘了,或者……我死了,心跳停止了。那麼,這個U盤裡所有的東西——許清漣的,天環的,方知雅的,甚至……
我頓了頓,看著他的臉色一寸寸變白。
……甚至席家這些年,所有見不得光的賬目、交易和秘密,都會在瞬間,被髮送給全球排名前一百的所有媒體。席聿南,你說,到那個時候,席家這座金碧輝煌的帝國,還能剩下幾塊磚
他死死地盯著我,身體僵硬得像一尊石像。
他眼中的憤怒、瘋狂、不甘,在這一刻,儘數褪去,隻剩下一種純粹的、被徹底擊潰的恐懼。
他輸了。
輸得一敗塗地。
他以為我是想同歸於儘,但他錯了。我要的,從來不是玉石俱焚。
我要他活著。
活著看他珍視的一切,如何在我手中,一點一點,化為齏粉。我要他餘生的每一天,都活在被我支配的恐懼裡,活在對我的憎恨和無能為力裡。
這纔是對他,最殘忍的懲罰。
他看著我,這個被他親手塑造、又被他親手推入深淵的女人。
良久,他終於鬆開了我的手,聲音沙啞得如同砂紙摩擦。
……你要什麼他問,像是在問我,又像是在問他自己,錢地位還是……要我跪下來求你
我看著他,這個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男人,第一次在我麵前露出了狼狽的姿態。
我的心底,湧起的不是複仇的快感,而是一片巨大的、空洞的荒蕪。
我什麼都不想要了。
我隻是看著他的眼睛,然後,緩緩地,說出了那句足以將他打入萬劫不複的、最後的審判。
我要你,我輕聲說,臉上帶著解脫般的微笑,把你的心臟,換給許清漣。
13
席聿南以為我瘋了。
他看著我,像是看著一個胡言亂語的怪物,幾秒後,他嗤笑一聲,那笑聲裡充滿了劫後餘生的荒謬感。
換心臟沈稚,你是不是病糊塗了就算我同意,現代醫學也做不到。
我當然知道做不到。我靠在牆上,冰冷的觸感讓我保持著最後一絲清醒。我看著他,就像在看一件即將被我親手敲碎的藝術品。
我要的,不是醫學上的移植。我要的,是你公開宣佈,你席聿南,此生非許清漣不娶。你要召開新聞釋出會,告訴全世界,之前的一切都是誤會,是有人惡意中傷她。你愛她,愛到願意承擔她所有的過錯,愛到……願意娶她。
席聿南的臉色,比剛纔聽到換心臟時還要難看。
娶一個剛剛被揭穿、聲名狼藉的騙子讓他席聿南,成為全京海、乃至全國最大的笑話
你做夢!他怒吼,壓抑的暴戾再次湧上來。
我不是在跟你商量。我平靜地舉起我的手機,螢幕上的倒計時已經變成了【58:23】。
我當著他的麵,深深吸了一口氣,然後,屏住了呼吸。
我的身體本就虛弱到了極點,主動閉氣讓我大腦瞬間缺氧,眼前陣陣發黑。連接著手機的、戴在我手腕上的心率監測器,數值開始瘋狂下跌。
100…
85…
70…
手機螢幕上的倒計時,突然加速!
【58:10】
【57:45】
【56:50】
幾乎是同時,席聿南口袋裡的手機發出了尖銳的警報聲。他猛地掏出來,上麵是他的首席技術官發來的緊急訊息:【警報!A級數據正在分包上傳!目標服務器超過200個!無法追蹤!無法攔截!】
他瞳孔地震,第一次,露出了真正意義上的、屬於獵物的恐懼。
他以為那隻是一個威脅,一個同歸於儘的噱頭。
他現在才知道,那是一把已經上膛、而且扳機就係在我心跳上的槍。
咳……咳咳!我再也撐不住,猛烈地咳嗽起來,大口地呼吸著空氣。心率監測器上的數值,緩緩回升。
倒計時恢複了正常的流速。
席聿南死死地盯著我,額角青筋暴起,胸膛劇烈地起伏。幾秒鐘的死寂後,他像是被抽乾了所有力氣,頹然地靠在了門上。
……好。他從牙縫裡擠出這個字,每一個音節都帶著血腥味,我答應你。
我看著他屈服的模樣,內心毫無波瀾。
這很好。
狗,就要有狗的樣子。
14
第二天,席氏集團召開了緊急新聞釋出會。
席聿南穿著一身筆挺的黑色西裝,坐在發言台後,臉色憔悴,眼下一片烏青。他看起來,像是剛從一場災難中逃生。
他麵前,是京海市所有的主流媒體,長槍短炮,像無數隻審判的眼睛。
我躺在醫院的病床上,通過歲禾留下的那檯筆記本電腦,觀看著這場直播。
關於近日,針對許清漣小姐的種種言論,席聿南開口,聲音乾澀,每一個字都說得無比艱難,我在此做出澄清。一切,都是一場精心策劃的、針對我與清漣的陰謀。
他頓了頓,深吸一口氣,像是要用儘全身的力氣。
方知雅小姐的事,天環集團的事,都與清漣無關。是我……是我識人不明,處理不當,才導致了這場誤會。
他把所有的責任,都攬到了自己身上。
記者席一片嘩然。
席先生,您的意思是,那段視頻是偽造的嗎
席先生,您是在說您自己愚蠢,還是在說公眾愚蠢
閃光燈幾乎要晃瞎他的眼。
席聿南冇有回答任何問題,隻是按照我寫給他的劇本,念出了最後,也是最致命的一段話。
我與清漣,青梅竹馬。她的為人,我最清楚。無論發生什麼,我都相信她。他抬起眼,看向鏡頭,那眼神空洞得令人心悸,半個月後,我會和清漣舉行婚禮。我愛她,勝過我自己的生命和名譽。
直播間炸了。
【瘋了!席聿南這是被下降頭了吧】
【年度最大笑話!為了個騙子,連臉都不要了!】
【席氏的股票已經跌停了,他這是要抱著美人一起死啊!】
我關掉直播,看著窗外。
陽光很好,刺得我眼睛有些疼。
歲禾,你看到了嗎
那個高高在上的男人,現在成了全世界的笑柄。這隻是第一步,你的債,我會一筆一筆,連本帶利地替你討回來。
喉嚨一癢,我捂住嘴,又是一陣撕心裂肺的咳嗽。
攤開手,掌心的紙巾上,又是幾點刺目的紅。
我的時間,真的不多了。
手機震動了一下,是席聿南發來的資訊,隻有一個字:喂。
這是我給他設置的,專屬的、狗叫般的提示音。
我點開,上麵是我的第二條指令。
去北郊療養院,把方知雅帶出來。我要你,親自去,跪著,把她請出來。
15
北郊療養院,是京海市富人圈裡,一個公開的秘密。
這裡關著的,不是真正的病人,而是一些不聽話的妻子、礙事的私生子,和知道了太多秘密的情人。
他們被以精神失常的名義送進來,終生都彆想再見到陽光。
席聿南親自開車,帶著律師和我指定的公證人員,去了那個他曾親手將方知雅推進去的人間地獄。
過程比想象中更屈辱。
他必須當著療養院院長的麵,承認自己當初偽造了證據,才讓律師得以用原告方撤訴並承認誣告的理由,強行辦理出院手續。
每一個簽字,都是對他尊嚴的一次公開淩遲。
他在一間散發著消毒水和絕望氣息的病房裡,找到了方知雅。
她穿著寬大的病號服,正坐在窗邊發呆。兩年不見,她瘦得脫了形,曾經明媚的眼睛,如今像一潭死水,毫無波瀾。
看到席聿南,她冇有任何反應,彷彿隻是在看一個陌生人。
席聿南站在她麵前,嘴唇動了動,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最後,他閉上眼,雙膝一軟,直挺挺地跪在了冰冷的瓷磚上。
方小姐,他低著頭,聲音嘶啞,我來……接您出去。
方知雅的目光,終於有了一絲波動。她緩緩地,將視線從席聿南的頭頂,移到了他身後的我身上。
四目相對,我們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淚光。
回到席公館,我屏退了所有人,隻留下席聿南站在門外,像個守衛一樣聽著。
方知雅握著我的手,冰冷的手指微微顫抖。
稚稚,我就知道……你一定會來救我。
對不起,知雅,我來晚了。
不晚。她搖搖頭,眼神逐漸恢複了清明和銳利,我什麼都記得。許清漣那個賤人,還有席聿南這個幫凶,我一個都不會放過。
她頓了頓,像是想起了什麼,突然看著我,問了一個奇怪的問題。
稚稚,席聿南當年把你從孤兒院的大火裡救出來,到處宣揚他是你的救命恩人……她的眉頭緊鎖,可他,有冇有跟你提過,那天晚上,他從火裡拖出來的,其實是兩個人
我愣住了。
兩個人
門外,席聿南的身體,肉眼可見地僵硬了一下。
16
席聿南撒了一個長達八年的謊。
而我,是這個謊言裡,最核心的道具。
我讓老K不惜一切代價,去挖當年那場孤兒院大火的真相。所有官方記錄都被銷燬得一乾二淨,但我知道,隻要是人做過的事,就一定會留下痕跡。
老K花了整整一週,終於找到了一個當年參與救援、如今已經退休的老消防員。
老消防員的記憶,像一把生鏽的鑰匙,打開了那段被塵封的往事。
那晚火太大了,我們進去都困難。席家那小子,膽子是真的大,一個人就衝進去了。他先是抱出來一個半大的小子,咳得快斷氣了,看起來有哮喘。他把那小子交給外麵的人,又想衝進去。
老人吸了口煙,眼神悠遠。
我們都攔著,說裡麵樓板要塌了,不能再進了。可就在這時候,二樓的窗戶那裡,有個渾身是火的影子,用儘最後的力氣,把一個小女孩推了出來。那個小女孩,就是你。
我的心臟,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狠狠攥住。
推我出來的人……是誰
也是孤兒院的孩子,叫什麼……阿禾還是阿默的,平時總照顧你們這些小的。唉,可惜了,他把你推出來,自己跟著塌下來的房梁,一起冇影了。
阿禾……
歲禾……
歲禾曾經有一個哥哥,在她很小的時候,就在一場事故裡去世了。
原來,那不是事故。
原來,我的命,是歲禾的親哥哥,用他的命換來的。
而席聿南,他隻是在樓下,在我被推出來的那一刻,順手接住了我。
他不是我的救世主。
他是一個竊賊,一個卑劣地、竊取了英雄遺骸上的光環,戴在自己頭上的小偷!
我拿著老K給我的調查報告,和那張從舊檔案裡翻拍出來的、歲禾哥哥生前的唯一一張一寸照片,走到了席聿南麵前。
我把照片,摔在他的臉上。
你認識他嗎我問。
席聿南看著那張黑白照片上,少年清秀而倔強的臉,他的血色,瞬間從臉上褪得一乾二淨。
我再問你一遍,我盯著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我的命,到底是誰救的
他嘴唇顫抖,半天說不出一句話。
說!我猛地將桌上的東西全部掃落在地,發出了巨大的聲響。
是我……他的聲音微弱得像蚊子叫。
大聲點!
是我!他終於崩潰了,捂著臉,發出了野獸般的嘶吼,是我救了你!是我把你從地獄裡拉出來的!
謊言說了一千遍,連他自己都信了。
可就在他嘶吼的時候,我的身體再也支撐不住,眼前一黑,猛地向前栽倒。
溫熱的液體,從我的口中,噴湧而出。
我失去了意識。
17
我做了一個很長的夢。
夢裡,我又回到了那片火海,一個模糊的、渾身是火的身影,用一雙溫暖的手,將我推出了窗外。
他對我說:活下去。
是歲禾哥哥的聲音。
我醒來時,人已經在醫院的重症監護室,身上插滿了各種管子。
席聿南就坐在我的床邊,雙眼佈滿血絲,下巴上全是青色的胡茬,整個人像是一夜之間老了十歲。
看到我醒來,他猛地撲過來,抓住了我的手。
稚稚,你醒了……他的聲音沙啞,帶著一絲連他自己都冇察覺的、劫後餘生的慶幸。
我冇有理他,隻是看著天花板。
他以為,我還會像以前一樣,因為他的一絲關心而感動嗎
太遲了。
他看著我冰冷的側臉,眼中的光一點點黯淡下去。他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深吸一口氣,終於開口了。
……是,你說的對。
那晚,我冇有救你。
他開始講述,像一個在神父麵前懺悔的罪人。
我先進去,救了那個有哮喘的男孩。我把他送出去的時候,記者已經到了。我聽到裡麵有動靜,想再進去……是,是那個少年,把你推了出來。我接住了你。
鎂光燈都在對著我,所有人都把我當成了英雄。我父親……他第一次用那種讚許的眼光看我。所以我……我默認了。我承認了這份不屬於我的功勞。
我偷了彆人的犧牲,把你當成我的戰利品,養在身邊。因為每一次看到你,都能提醒我,我是一個‘英雄’。
他說完了。
房間裡一片死寂。
我緩緩地轉過頭,看著他。
原來,我存在的意義,從一開始,就隻是為了滿足他那可悲的、扭曲的虛榮心。
我笑了。
笑著笑著,眼淚就流了下來。
我這一生,就像一個徹頭徹尾的笑話。
我的身體,突然開始劇烈地抽搐,監護儀器發出了刺耳的警報聲,數值在螢幕上瘋狂地跳動。
醫生和護士衝了進來。
混亂中,我看到席聿南被推開,他臉上那種驚慌失措的表情,是我從未見過的。
他好像,真的怕了。
他不是怕席家倒台,不是怕身敗名裂。
他是在怕……我會死。
可那又怎麼樣呢
我馬上就要去見歲禾和她的哥哥了。
而他,將永遠活在地獄裡。
18
我的生命,進入了倒計時。
醫生說,是迴光返照。
席聿南像是瘋了一樣,守在我的病床邊,一步也不肯離開。他家族的長老、公司的董事,輪番給他打電話,都被他直接掛斷。
取消它。他抓著我的手,一遍又一遍地哀求,像一個迷途的孩子,稚稚,求你,取消那個直播。我什麼都給你,整個席家都給你,隻要你活下來。
我看著他,這個曾經主宰我一切悲歡的男人,如今卑微得像一條狗。
我用儘最後一絲力氣,對他露出了一個微笑。
我示意他,把我的手機拿過來。
他以為我迴心轉意,顫抖著手,將手機遞給我。
我冇有打開那個直播倒計時的介麵,而是點開了早就準備好的另一個程式。
那是一個銀行的APP。
上麵是一份早就擬好的、不可撤銷的資產贈與協議。
受贈人那一欄,寫著兩個名字:【方知雅】,和【周啟明】——那是歲禾哥哥的名字,我把他設為了一個專項遺孤慈善信托的代稱。
轉賬金額那一欄,是一個天文數字。
是我讓老K查到的,席聿南名下所有的,能夠流動的私人資產,一分不差。
這個程式的啟用密碼,就是我的指紋。
當年,你偷走了周啟明的英雄光環,我看著他,聲音輕得像一陣風,卻字字誅心,現在,你該把偷來的東西,還回去了。
小偷,就該一無所有。
我抬起拇指,輕輕地,按在了螢幕的指紋識彆區上。
【轉賬成功】
綠色的提示框跳了出來。
幾乎是同一時刻,我床邊的心電監護儀,那條上下起伏的曲線,在經曆最後一次劇烈的跳動後,發出了一聲綿長而尖銳的——
嘀————————
直線。
我看到席聿南整個人都僵住了。
我也看到了,我的手機螢幕,在瞬間變成了血紅色。
上麵,那個黑色的倒計時,正式歸零。
一行巨大的、閃爍的白色字體,占據了整個螢幕:
【向全世界,直播這場葬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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