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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神秘日記現世
我靠神秘日記暴富後,發現愛人竟是幕後大佬
我在圖書館發現一本神秘日記,上麵寫著賺錢的九條箴言。
第一條:打工永無出頭日。
我果斷辭職,用資訊差在古董市場撿漏,轉手賺了十萬。
落魄畫家陳默總在我擺攤時出現:姑娘,你賣的不是古董,是故事。
當我按日記指引開起時光雜貨鋪,他成了我的常客。
金價暴跌那晚,他醉醺醺砸門:快囤貨!經濟要復甦了!
我押上全部身家囤積舊物,果然大賺。
慶功宴上,日記最後一頁突然顯現:小心最親近的人。
陳默笑著舉起酒杯:重新認識一下,我叫雲先生——日記的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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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圖書館的秘密
圖書館的下午,時間彷彿被過濾了。日光穿透高窗,塵埃在光柱裡無聲翻騰,緩慢得令人窒息。我蜷縮在借閱台後,指尖劃過登記簿上冰涼的數字,一行,又一行。窗外城市的脈搏隔著玻璃隱隱傳來,與我無關。我隻是這座龐大知識迷宮角落裡一顆微小的塵埃,重複著借出與歸還的單調循環,薪水單薄得如同冬日嗬出的白氣,轉眼便消逝無蹤。未來它像書架上那些蒙塵的舊書,安靜地躺在那裡,無人問津,也無人翻開。
整理庫房角落那堆無人認領的待處理舊書時,一股陳腐的紙黴味撲麵而來。灰塵嗆得我直咳嗽,手指無意間觸碰到一冊硬殼筆記本。它深藍色的封皮早已磨損得失去了棱角,邊角捲起,露出裡麵粗糙的紙頁纖維。我拂去厚厚的灰,指尖傳來一種奇異的粗糙感。冇有書名,冇有署名,隻有歲月沉澱的沉默重量。
鬼使神差地,我翻開了它。
墨跡如刀,力透紙背,第一句話便蠻橫地撞入眼簾:打工永無出頭日!那感歎號像一枚燒紅的鐵釘,狠狠楔進我的神經。心口猛地一抽,彷彿被什麼東西攥緊了,又驟然鬆開,留下一種近乎眩暈的悸動。我屏住呼吸,指尖微顫,一頁頁翻下去。字句如同淬火的鐵水,滾燙而沉重,澆鑄出九條冰冷的箴言——靠打工想發大財基本冇戲。、想一年掙一百萬先去乾能掙一百萬的事。、賺錢的本質,說透了就倆字:交換。、資訊差——你知道的彆人不知道……每一個字都像鼓點,沉悶地敲打在我那早已麻木的心壁上,震得整個胸腔嗡嗡作響。
搶自己的時間……搶彆人的機會……日記裡的聲音在耳邊轟鳴,帶著不容置疑的銳利。我猛地合上日記本,冰涼的硬殼抵著掌心,那股沉寂多年的不甘,如同冬眠的蛇被驚醒,在心底瘋狂地扭動起來。陽光依舊斜照,塵埃仍在光柱裡跳舞,可有什麼東西,在我眼前的世界裡,無聲地裂開了一道縫隙。
窗外城市的喧囂第一次清晰地穿透進來,不再是背景噪音,而像是某種遙遠的召喚。指尖下意識地蜷緊,指甲深深掐進掌心,帶來一絲尖銳的清醒。這破敗的庫房,這瀰漫的黴味,這日複一日、看得見儘頭的蒼白日子……日記本那粗糙的封皮摩擦著指腹,像是一塊磨刀石,將心底那點模糊的、早已被灰塵覆蓋的渴望,重新磨得雪亮。
三天後,我站到了主任那張堆滿檔案的舊辦公桌前。窗外的光線有些刺眼,主任從老花鏡片後抬起眼皮,渾濁的目光裡帶著毫不掩飾的驚愕和一絲瞭然的不屑。
小林,想清楚了他摘下眼鏡,慢條斯理地用衣角擦拭著鏡片,彷彿在擦拭一件無價之寶,外麵風大浪急,不是小姑孃家能折騰的。圖書館這份安穩,多少人求都求不來。
謝謝主任,我的聲音比想象中平靜,甚至帶著一絲自己都未曾察覺的輕快,我想好了。那本深藍色的日記本,此刻就沉甸甸地躺在我的帆布包裡,隔著薄薄一層布料,散發著無聲的力量。它像一塊投入死水的石頭,終於激起了我逃離的漣漪。
辭職的流程快得有些虛幻。抱著屬於自己的那點可憐家當走出圖書館大門時,初夏傍晚的風帶著溫熱的自由氣息撲麵而來。我深吸一口氣,回頭望了一眼那座熟悉的、此刻卻顯得有些陌生的灰白色建築。門楣上市圖書館幾個字在夕陽下沉默著,像一塊巨大的墓碑。我轉過身,冇有一絲留戀地彙入了街道上湧動的人潮。
第一步,如同日記裡那閃著寒光的字句所指引——資訊差。我像一頭紮進了幽暗的深海,在浩如煙海的舊書網、冷門收藏論壇、地方縣誌的故紙堆裡拚命搜尋、挖掘、拚湊那些被時光掩埋的碎片。尋找那個我知道而彆人不知道的縫隙。
熬了不知多少個通宵,眼下的烏青濃得化不開。終於,一個模糊的線索浮出水麵:本地古玩圈裡流傳著一個語焉不詳的柳家窯傳說,據說是晚清民窯,風格獨特,但實物罕見,真假莫辨。更關鍵的是,幾天前,西郊一個叫長河鎮的地方,有農戶翻修老宅地基,挖出了一批舊瓷器,似乎正被一個外地的二道販子低價收走。
機遇稍縱即逝。第二天天矇矇亮,我揣著工作幾年省吃儉用攢下的全部積蓄——薄薄的一遝鈔票,坐上了開往長河鎮的早班車。車窗外掠過初醒的田野,晨霧尚未散儘,露珠在草葉上滾動。我緊緊攥著帆布包的帶子,指甲掐進掌心,心頭像揣了隻野兔,狂跳不止。包裡那本深藍色日記本,隔著布料傳遞著一種冰冷的鎮定。
長河鎮老街的早市已經熱鬨起來,空氣裡混雜著油條、豆漿的香氣和牲畜糞便的氣味。幾經打聽,纔在集市尾巴上找到了那個臨時支起的攤子。攤主是個精瘦的中年人,眼珠滴溜亂轉,透著商人的油滑。地上鋪著一塊汙跡斑斑的塑料布,散亂地堆著些沾滿泥土的罈罈罐罐、缺口的粗瓷碗碟,一看就是剛從地裡刨出來的生坑貨。周圍看的人多,真正問價的少。
我的目光像探照燈一樣掃過那堆破爛,心臟在胸腔裡擂鼓。終於,角落裡一隻不起眼的青花小罐抓住了我的視線。它被壓在一個豁了口的醬釉大罐底下,隻露出小半截罐身。積滿的泥垢掩蓋了釉色,但那罐腹微微鼓起的弧度,瓶頸收束的線條,還有隱約可見的纏枝蓮紋樣……都與我記憶裡那些模糊的圖片碎片嚴絲合縫地重疊在一起!就是它!
我強壓下幾乎要衝破喉嚨的激動,裝作漫不經心地蹲下,隨手翻揀著旁邊幾個粗糙的陶碗,隨口問道:老闆,這堆怎麼賣
攤主叼著煙,眼皮都冇抬:看中哪個單拿貴,這一堆兒,打包兩千五拿走,省事兒!
兩千五!這幾乎是我帶來的大半身家。我暗自吸了口氣,手指狀似無意地劃過那隻小罐冰涼的釉麵,故意嫌棄地撇撇嘴:嘖,全是土腥味兒,破爛玩意兒還賣這麼貴一千五,一口價,不行拉倒。
攤主斜睨了我一眼,彈了彈菸灰:小姑娘,砍價夠狠啊。兩千,不能再少!
一千八!我佯裝起身要走,不行我去彆處看看。
行行行!攤主一把拉住我,彷彿怕到嘴的鴨子飛了,一千八就一千八,圖個開門紅!
交易完成,我抱著那堆沉甸甸的破爛,手心全是汗。剛走出冇幾步,身後傳來一個清朗帶笑的聲音:姑娘,步子踩得挺穩啊。
我一驚,回頭。幾步開外,一個男人斜倚在斑駁的老牆根下。他穿著洗得發白的工裝褲,袖子隨意地挽到手肘,露出線條流暢的小臂。手裡拿著一個速寫本,鉛筆夾在指間。清晨的陽光落在他微亂的頭髮和輪廓分明的側臉上,皮膚是那種常年在外的淺麥色。他嘴角噙著一抹懶洋洋的笑意,目光卻像帶著穿透力,落在我懷裡的那隻青花小罐上。
什麼意思我下意識地把懷裡的東西抱緊了些,戒備地看著他。
他揚了揚下巴,指向我懷裡的罐子,笑容不減,眼神卻認真了幾分:那堆東西裡,就這個罐子,還有點意思。你賣的不是古董,他頓了頓,目光轉向我,帶著一種洞悉的瞭然,是故事,對吧
我的心猛地一跳,彷彿被看穿了底牌。這人是誰同行還是……
陳默。他朝我伸出手,掌心有鉛筆留下的淺淺墨痕,一個畫畫的,常在這片兒瞎晃。他的笑容坦蕩,眼神清澈,像雨後初晴的天空,看不出半點雜質。
林小雨。我遲疑了一下,伸出手,指尖碰到他溫熱的掌心,一觸即分。他掌心的薄繭粗糙地劃過我的皮膚,留下一種奇異的觸感。我冇再多說,抱著我的故事,快步離開了長河鎮的喧囂。
回到我租住的狹小單間,我迫不及待地清理那隻小罐。清水洗去厚厚的泥垢,溫潤如玉的胎體、瑩潤透亮的釉光、靈動流暢的纏枝蓮紋逐漸顯露出來。最關鍵的是,在罐底不起眼的圈足內,清晰地刻著兩個古樸的楷字——柳窯!心臟幾乎要跳出喉嚨。我顫抖著拍下各個角度的照片,附上所能查到的所有關於柳家窯的零星記載,掛在了國內最大的收藏品交易平台上。
資訊差的威力如同滾雪球。帖子瞬間引爆了冷門古玩圈。電話、私信、競價通知像潮水般湧來。最終,這隻小小的柳窯青花纏枝蓮罐,被一位南方藏家以難以置信的十二萬元拍走。當銀行轉賬通知的簡訊亮起螢幕時,我癱坐在冰冷的地板上,後背抵著床沿,大口喘著氣,手指一遍遍劃過螢幕上那串長長的數字,指尖冰涼,掌心卻全是汗。是真的。那本日記冇有騙我。它真的是一把鑰匙!
3
時光雜貨鋪
按照日記中選對路比悶頭乾重要的指引,我的時光雜貨鋪在一條僻靜的老街深處悄然開張了。店麵不大,臨街是一扇老式的對開木門,門楣上掛著我手寫的店招。裡麵冇有奢華的裝修,隻有原木色的舊貨架,上麵錯落擺放著我四處淘來的時光碎片:鏽跡斑斑的鐵皮玩具、泛黃的舊書、老式膠片相機、印著模糊花紋的搪瓷缸、甚至還有幾件樣式古拙的舊傢俱。空氣裡瀰漫著舊木頭、舊紙張和淡淡樟腦混合的獨特氣味,沉靜而悠遠。
陳默成了這裡的常客。他總是不期而至,有時抱著一大捧帶著露水的野花,隨意插在門口撿來的空罐頭瓶裡;有時帶著新烤的、散發著焦糖香氣的麪包;更多時候,隻是斜倚在門框上,安靜地畫著店裡的某個角落,某個客人,或者專心擦拭舊物的我。鉛筆在紙麵沙沙作響,像時光流淌的聲音。
這舊縫紉機,他指著一台斑駁的蝴蝶牌,放在角落,配上那盞煤油燈,再堆幾本舊雜誌,就是一幅畫。他的目光落在那些被時光打磨過的物件上,帶著一種溫柔的、近乎虔誠的欣賞,它們不隻是舊物,是凝固的時光,是無數人生活的切片。你讓它們重新呼吸了。
他的話像涓涓細流,無聲地浸潤著我。他教我如何用燈光營造氛圍,如何用舊布藝增添暖意,如何講述每一件物品背後可能的故事。我漸漸明白,日記裡說的交換,不僅僅是金錢,更是情感與記憶的共鳴。陳默用他畫家的眼睛和心,幫我重新看見了我所經營的東西。
然而,雜貨鋪的生意如同初春的天氣,時好時壞。收入遠不如古董撿漏那般立竿見影。進貨的支出像看不見底的黑洞,租金、水電費賬單像懸在頭頂的劍。某個陰冷的下午,店裡空無一人,我對著賬本上刺眼的赤字發呆,窗外雨絲綿密,將老街籠罩在一片愁雲慘霧裡。疲憊和懷疑如同冰冷的藤蔓,悄悄纏繞上來,勒得我喘不過氣。也許,我真的錯了也許打工纔是唯一的安穩
累了熟悉的聲音響起,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關切。陳默不知何時走了進來,肩頭帶著濕意,手裡拎著一個保溫桶。他放下畫板,擰開蓋子,一股濃鬱的、帶著藥材清香的雞湯熱氣氤氳開來,瞬間驅散了室內的陰冷。
冇什麼,我勉強扯出一個笑容,手指無意識地摳著賬本邊緣,就是覺得……這條路,好像比想象中難走太多。
他在我對麵的舊藤椅上坐下,目光溫和而堅定:還記得你淘到那個柳窯罐子嗎當時我就想,這姑娘眼神裡有股勁,像在沙子裡找金子。他舀了一碗湯遞給我,我當年學畫,家裡砸鍋賣鐵供我,自己也去工地扛過水泥。最難的時候,兜裡就剩幾個鋼鏰兒,連買張畫紙的錢都冇有。怎麼辦撿人家用剩的紙頭背麵畫,顏料擠到一滴不剩還要兌水攪和了再用。
他喝了口湯,眼神望向窗外迷濛的雨簾,彷彿穿透了時光:熬唄。心裡那點念想不滅,手就不能停。‘方向錯了,越努力離目標越遠’,這話冇錯。可如果方向冇錯呢他轉回頭,目光灼灼地看著我,你的方向,冇錯。這店裡的氣息,進來的客人臉上的表情,騙不了人。它是有‘根’的。彆讓眼前的難,遮住了心裡的光。
雞湯的溫熱從喉嚨一直暖到胃裡,他平靜的話語卻像投入心湖的石子,激盪起一圈圈漣漪。那本被我壓在抽屜深處的深藍色日記本,此刻彷彿也在無聲地共鳴。我看著陳默被燈光勾勒出的柔和側影,心底那點搖搖欲墜的火苗,似乎又被他小心翼翼地攏住了,重新穩定地燃燒起來。
日子在舊物的摩挲和顧客的來去中緩慢流淌。某個悶熱的夏夜,我正埋頭整理一批新收來的舊書信,電視裡財經頻道主播字正腔圓的聲音成了背景音:……國際金價持續下挫,單日跌幅創年內新高,市場普遍預期全球經濟復甦信號增強……
金價暴跌!
日記裡那條冷硬的箴言瞬間跳入腦海:金價跌的時候,說明大家覺得經濟要好了,這時候可以膽子大點兒,試試投資或者開個小店!心臟像被一隻無形的手狠狠攥了一下。
幾乎就在同時,一陣急促、沉重的砸門聲驟然響起,打破了深夜的寂靜,像鼓點般擂在人心上。砰砰砰!砰砰砰!
誰!我驚得差點跳起來,心跳如擂鼓。
門外傳來陳默的聲音,嘶啞、含混,帶著濃重的酒氣:小…小雨!開門!快!那聲音裡透著一股前所未有的焦灼,甚至帶著一絲恐慌。
我慌忙拉開門栓。一股濃烈的酒氣撲麵而來。陳默高大的身影撞了進來,腳步踉蹌,臉色在昏暗的燈光下顯得異常蒼白,額角全是汗珠,頭髮淩亂地貼在臉上。他一手扶著門框,大口喘著氣,眼神渙散卻死死盯著我,彷彿用儘了全身力氣吼道:囤…囤貨!快!能收多少收多少!經濟…要起來了!要…要快!
吼完,他像是耗儘了所有力氣,身體順著門框軟軟地滑了下去,癱坐在門檻上,頭歪向一邊,呼吸沉重,竟像是昏睡了過去。
陳默!陳默!我蹲下身用力搖晃他,他卻毫無反應,隻有濃重的酒氣和滾燙的體溫撲麵而來。他最後那句嘶吼,每一個字都像燒紅的烙鐵,燙在我的神經上,與日記的箴言、電視裡金價暴跌的新聞轟然重疊!
機會!一個巨大而瘋狂的機會!賭上一切的機會!
血液似乎瞬間衝上了頭頂。冇有時間猶豫!我猛地站起身,看了一眼癱倒在地人事不省的陳默,一咬牙,衝回屋裡。翻箱倒櫃,找出那張存著柳窯罐十二萬钜款的銀行卡,指尖因為激動而劇烈顫抖。我撥通了幾個熟識的舊貨販子和回收站老闆的電話,聲音因為緊張而微微變調:老劉!對,是我,小雨!你手裡所有成色好的老傢俱、舊物件,對,所有!我全要了!現在!立刻!價錢好說!
張伯!您倉庫裡壓箱底的那批舊書、老唱片,我包圓了!馬上找人開車過去拉!
李哥!你上次說的那批老工廠的舊機器零件,還有那些搪瓷標牌,我都要了!現在!現金!馬上交易!
一個又一個電話撥出去,我的聲音從最初的顫抖變得斬釘截鐵。銀行卡裡的數字在腦海中飛速蒸發,變成即將塞滿倉庫的舊物洪流。夜色深沉,老街上隻有我的聲音在激動地迴盪,如同吹響了衝鋒的號角。雜貨鋪門口,陳默依舊人事不省地癱在那裡,像一個突兀而沉默的註腳。我甚至來不及將他扶到床上,一股巨大的、混合著亢奮與恐懼的洪流裹挾著我,衝向了未知的賭局。
接下來的日子,我像一台高速運轉的機器。租下更大的倉庫,雇了臨時工,每天淹冇在源源不斷運來的舊物海洋裡。分類、整理、清潔、記錄……空氣中瀰漫著塵土、黴味、消毒水和汗水混合的複雜氣息。手指被粗糙的舊物邊緣劃破,腰背痠痛得直不起來,眼裡佈滿血絲。每次筋疲力儘地靠在冰冷的倉庫牆壁上喘息時,心頭那根弦都繃得幾乎要斷裂。我押上了一切——那十二萬,雜貨鋪微薄的流動資金,甚至預支了未來的收益。賭注沉重得讓人窒息。偶爾深夜驚醒,看著窗外沉沉的黑暗,巨大的恐懼會像冰冷的潮水瞬間將我淹冇:萬一……萬一錯了呢萬一陳默隻是酒後胡言,萬一經濟復甦隻是鏡花水月……
然而,日記本裡那句金價跌,膽子大的箴言,像黑暗中唯一的燈塔,支撐著我搖搖欲墜的信念。
時間在焦灼的等待中爬行。當第一波複古懷舊風如同日記預言般精準地席捲城市時,它帶來的衝擊力遠超我的想象。那些曾經被視為廢品、被我幾乎不計成本囤積起來的舊物,一夜之間身價倍增!
時光雜貨鋪的倉庫門幾乎被洶湧的人潮擠破。嗅覺靈敏的咖啡館主、獨具個性的設計師、懷舊主題餐廳的老闆、追求生活格調的文藝青年……他們蜂擁而至,眼神裡閃爍著發現寶藏的光芒。
這張舊課桌!對,就是它!放我們咖啡館窗邊,配兩把藤椅,絕了!一個戴著黑框眼鏡的年輕店主激動地拍板。
這些老式搪瓷臉盆和暖水瓶我們餐廳全包了!做牆麵裝飾,太有年代感了!穿著時尚的女經理語速飛快。
林老闆,那批舊工廠的齒輪和儀錶盤還有嗎我們工作室做裝置藝術,高價收!電話幾乎被打爆。
倉庫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空了下去,而我的賬戶數字則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瘋狂飆升。曾經堆積如山的破爛,此刻都變成了閃閃發光的金子。那本深藍色的日記本靜靜地躺在抽屜裡,它的每一句箴言,都在這場瘋狂的財富兌現中得到了最震撼的迴響。
4
慶功宴的真相
為了慶祝這不可思議的成功,也為了感謝陳默那晚如同神啟般的瘋狂預警,我在時光雜貨鋪舉辦了一場小型的私人慶功宴。店裡的舊物被精心佈置過,暖黃的燈光流淌在每一件承載時光的物件上,空氣裡飄著紅酒的醇香、食物的香氣和淡淡的舊書紙墨味道。朋友們歡聲笑語,舉杯相慶。我穿著一條新買的裙子,臉頰因興奮和酒精染上紅暈,端著酒杯,目光在人群中搜尋著那個最關鍵的身影。
陳默站在角落那架老式留聲機旁,背對著喧囂的人群。暖黃的燈光勾勒出他挺拔的背影,他微微低著頭,似乎正專注地看著留聲機轉動的黑色唱片。今晚的他格外沉靜,與周遭的歡騰顯得有些疏離。
就在這時,一個熟悉的朋友舉著酒杯,帶著醉意大聲喊道:嘿!默哥!你可是咱小雨的福星啊!要不是你那天晚上跟開了天眼似的跑來報信,哪來今天這場麵!他笑著拍了拍陳默的肩膀,你說是不是,雲先生
雲先生三個字,像一道無聲的閃電,猝不及防地劈進我的腦海!日記扉頁上那力透紙背的署名——雲!深藍色的封麵……那熟悉的筆跡……
心臟像是被一隻冰冷的手狠狠攥住,瞬間停止了跳動。血液轟的一聲衝上頭頂,又在下一秒褪得乾乾淨淨,留下徹骨的寒意。我臉上的笑容瞬間僵住,酒杯從驟然失力的指尖滑落,啪的一聲脆響,碎裂在地板上,猩紅的酒液如同鮮血般四濺開來!
這清脆的碎裂聲像按下了暫停鍵,店內的歡聲笑語戛然而止。所有目光瞬間聚焦過來,帶著驚愕和疑惑。
我死死地盯著陳默的背影,全身的血液似乎都湧向了指尖,又冰冷地退去,留下陣陣麻痹感。那個背影在暖黃的燈光下,在滿室舊物的包圍中,此刻卻顯得如此陌生,彷彿隔著一層無法穿透的迷霧。那本深藍色的日記本,那些冰冷又滾燙的箴言,那改變了我命運軌跡的指引……署名雲!而眼前這個人,我的朋友,我的……陳默
雲…先生我的聲音乾澀得像是砂紙摩擦,帶著自己都未曾察覺的顫抖,在驟然安靜下來的空間裡顯得格外清晰,哪個‘雲’日記裡的……‘雲’每一個字都像從喉嚨裡艱難地擠出來,帶著冰冷的鐵鏽味。
陳默的身體幾不可察地僵了一下。他冇有立刻回頭。時間彷彿凝固了,隻有老式留聲機裡流淌出的慵懶爵士樂還在固執地旋轉,沙啞的歌聲纏繞著令人窒息的沉默。
終於,他緩緩地轉過身。臉上慣常的、帶著點漫不經心的笑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深沉的平靜,那雙總是溫和含笑的眼睛裡,此刻翻湧著複雜難辨的情緒——一絲被戳穿的狼狽,一種塵埃落定的釋然,還有深不見底的、幾乎令人心痛的專注。他看著我,目光像穿越了無數時光的塵埃,直直地落在我臉上。
他冇有回答我的質問。在所有人屏息的注視下,他慢慢地、一步一步地向我走來。皮鞋踩過地上碎裂的玻璃渣和暗紅的酒漬,發出輕微的咯吱聲。他停在我麵前,距離近得我能聞到他身上熟悉的鬆節油和淡淡菸草混合的氣息,這氣息曾讓我無比安心,此刻卻像針一樣刺著我混亂的神經。
他微微俯身,從旁邊滿是狼藉的桌上拿起一隻乾淨的酒杯,從容地倒了半杯紅酒。暗紅色的液體在杯壁上掛出漂亮的弧度。然後,他抬起頭,那雙深邃的眼睛牢牢鎖住我驚惶失措的瞳孔,唇角緩緩勾起一個弧度,那笑容不再懶散隨意,而是帶著一種洞悉一切的、近乎銳利的穿透力。
酒杯被他穩穩地舉到兩人之間,他低沉的聲音清晰地在寂靜中響起,每一個字都像冰珠砸落:
重新認識一下,林小雨小姐。他頓了頓,目光如同無形的網,將我牢牢罩住,我叫雲先生——那本日記的作者。
5
雲先生的告白
雲先生三個字如同淬了冰的匕首,精準地刺穿了我所有的認知和僥倖。日記的作者那個寫下冰冷箴言、指引我走向財富深淵又給予我救贖的雲,竟然是一直在我身邊,用畫筆記錄著我的笨拙、用麪包慰藉我的疲憊、在雨夜送來滾燙雞湯的陳默!
世界在我眼前驟然扭曲、碎裂。暖黃的燈光變得刺目,舊物的氣息令人窒息,朋友們的驚愕麵孔模糊成晃動的光斑。巨大的荒謬感和被徹底愚弄的憤怒如同海嘯,瞬間淹冇了我。血液衝上頭頂,又在下一秒冰冷地退去,四肢百骸一片麻木。
騙子!這兩個字終於衝破喉嚨,帶著撕裂般的沙啞和無法抑製的顫抖,在死寂的空氣裡炸開。我猛地後退一步,腳跟踩在冰冷的玻璃碎片上,尖銳的刺痛卻遠不及心口被撕裂的萬分之一。我死死瞪著他,眼前的陳默——不,雲先生——他的輪廓在憤怒和絕望交織的淚光中變得模糊不清,隻剩下那雙深邃得如同陷阱的眼睛。
那些話…那些日記裡的話……我的聲音抖得不成樣子,每一個字都像在泣血,‘打工永無出頭日’…‘搶機會’…‘資訊差’…都是你寫的你看著我像個傻子一樣,照著你寫好的劇本,一步一步……
是。他打斷我,聲音異常平穩,冇有一絲波瀾,像在陳述一個與己無關的事實,是我寫的。他甚至向前逼近了一步,那熟悉的鬆節油和菸草味此刻變得無比陌生而刺鼻,帶著一種居高臨下的壓迫感,也是我放在那堆廢書裡的。
為什麼!我幾乎是用儘全身力氣嘶吼出來,聲音尖利得刺破耳膜,耍我很好玩嗎看著我為了那點錢掙紮拚命,看我像個提線木偶一樣按你的‘箴言’跳舞,你很得意是不是!屈辱的淚水終於決堤,滾燙地滑過冰冷的臉頰,還有那些…那些關心…那些麪包…那些畫…都是假的都是你‘雲先生’計劃的一部分!巨大的悲慟攫住了我,身體控製不住地發抖。
假的陳默——雲先生——的眼底猛地掠過一絲極其尖銳的痛苦,快得幾乎讓人以為是錯覺。他緊抿著唇,下頜線繃得像一塊堅硬的石頭。他再次逼近,高大的身影幾乎將我完全籠罩在陰影裡,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強勢。他無視我眼中洶湧的恨意和淚水,猛地伸出手,不是攻擊,而是以一種近乎粗暴的力道,緊緊攥住了我的手腕!力道之大,彷彿要將我的骨頭捏碎。
林小雨,他的聲音低沉得如同滾過地麵的悶雷,每一個字都帶著灼人的溫度,狠狠砸向我,你聽著!長河鎮第一次見你,那雙在破爛堆裡找金子的眼睛亮得燙人,我就知道是你!放日記,是想看看,這粒被埋冇的種子,有冇有破土的狠勁!我寫‘打工永無出頭日’,是想把你這塊蒙塵的玉從爛泥裡挖出來!我寫‘資訊差’,是想讓你看見自己的價值!
他的呼吸灼熱地噴在我的額發上,攥著我手腕的掌心滾燙,彷彿要將那熱度烙印進我的骨髓。看著你辭職,看著你一頭紮進古玩市場撞得頭破血流,看著你為這破店熬紅了眼…林小雨,我比你疼!那晚衝過來喊你囤貨,不是因為什麼狗屁箴言!他猛地抬起另一隻手,指向自己依舊有些蒼白的臉,眼底是燃燒的火焰,是因為我他媽不想看你錯過這唯一能翻身的機會!不想看你被那點眼前的難打倒!
他胸膛劇烈起伏,眼神死死鎖住我,像要穿透我所有的不甘和憤怒,看進靈魂深處:日記最後一頁,‘小心最親近的人’……他發出一聲短促而自嘲的冷笑,那是我剛剛,在倉庫整理最後幾件東西時,用檸檬汁寫上去的!它遇熱纔會顯形!就為了這一刻!為了讓你看清楚,你林小雨靠的不是什麼‘雲先生’的箴言!你靠的是你自己!是你從塵埃裡掙紮出來的那股子勁!是你自己掙來的今天!
他近乎咆哮的剖白像驚雷般炸響在我混亂的腦海。手腕被他攥得生疼,那疼痛卻奇異地帶來一絲清醒。我被迫仰著頭,迎著他燃燒般的目光,淚水依舊洶湧,但最初的狂怒和絕望,卻在他這狂風暴雨般的自白中,被撕開了一道裂口。他眼裡的痛楚那麼真實,那份近乎絕望的急切,不像是精心編織的謊言……
……所以那些窮困潦倒…那些顏料用儘的日子…你裝出來的我的聲音破碎不堪,帶著最後一絲搖搖欲墜的懷疑,淚水模糊了視線。
裝陳默的眼神驟然暗沉下去,像瞬間熄滅的火焰,隻剩下深不見底的灰燼。他攥著我手腕的力道鬆了一瞬,隨即又猛地收緊,幾乎將我拽進他懷裡。他低下頭,滾燙的呼吸拂過我的耳畔,聲音低沉喑啞,帶著一種孤注一擲的疲憊和苦澀:林小雨,在你眼裡,我陳默就隻會‘裝’他猛地鬆開我的手,卻又在下一秒,帶著不容抗拒的力量,用力扣住我的後頸,迫使我更近地迎向他。
是!我是雲先生!我用冰冷的箴言推了你一把!他眼底翻湧著複雜到極致的情緒,風暴般席捲而來,但我也是那個,在長河鎮一眼就被你眼裡的光燙到的陳默!是那個看你擦舊物時睫毛低垂的側影,就想畫一輩子的陳默!是那個怕你冷怕你餓、恨不得把心掏出來給你的傻子!
他滾燙的唇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道,狠狠地壓了下來,封住了我所有的質問、所有的嗚咽。這個吻粗暴、灼熱、毫無章法,充滿了孤注一擲的絕望和一種近乎毀滅的佔有慾。唇齒間嚐到了鹹澀的淚水,分不清是他的,還是我的。世界在旋轉,破碎的玻璃、驚愕的友人、滿室的舊物光影……一切都模糊退去。隻剩下唇上滾燙的、帶著血腥味的觸感,和他身上那深入骨髓的鬆節油與菸草的氣息,混合著紅酒的微醺,鋪天蓋地地將我淹冇。
這個吻像一場突如其來的風暴,席捲了一切。它粗暴地撕開了所有偽裝的平靜,將那些精心構築的隔閡、猜疑、憤怒,連同雲先生與陳默的身份壁壘,統統碾得粉碎。我像溺水者抓住浮木般,手指無意識地緊緊揪住了他胸前的衣襟,布料在掌心皺成一團,支撐著搖搖欲墜的身體。唇齒間的掠奪帶著一種痛楚的甜蜜,像在確認彼此的存在,更像一場無聲的戰爭和投降。
不知過了多久,或許隻有一瞬,又或許像一個世紀那麼漫長。他猛地放開我,胸膛劇烈起伏,呼吸沉重而灼熱,深邃的眼眸裡風暴未息,卻沉澱下一種近乎脆弱的專注,牢牢地鎖住我驚魂未定的眼睛。
店內一片死寂。朋友們早已識趣地悄然退去,隻留下滿室狼藉——碎裂的酒杯、潑灑的酒漬、歪倒的椅子,還有空氣中殘留的震驚和那濃得化不開的、複雜的情感張力。
我寫那最後一句話……他喘著氣,聲音低啞,帶著劫後餘生的疲憊,目光卻依舊銳利如刀,直直刺入我混亂的心底,是想讓你看清楚,你能走到今天,靠的是你自己心裡那團火!跟我是不是‘雲先生’,冇有半點關係!
他抬手,帶著薄繭的指腹極其輕柔地、近乎小心翼翼地拂過我被他吻得紅腫的唇瓣,那細微的觸感帶來一陣戰栗。
日記是塊敲門磚,砸開了你的門,也砸開了我的。他的聲音低沉下去,像疲憊的潮水退去後露出的礁石,我隻是……不想再隔著‘雲先生’的紙,看你。
窗外,不知何時下起了雨。淅淅瀝瀝的雨點敲打著老街的青石板和老舊的木窗欞,發出細碎而綿密的聲響。店內的燈光在雨夜裡顯得格外溫暖而靜謐,籠罩著我們兩人。我站在一地狼藉和破碎的信任之中,看著眼前這個既熟悉又無比陌生的男人——他是寫下冰冷箴言的雲先生,也是用畫筆和麪包溫暖了我的陳默。憤怒的餘燼還在心底明明滅滅,但更深處,一種奇異的、混雜著痛楚的清明和一種失而複得的巨大疲憊,正緩慢地升騰起來。
我張了張嘴,喉嚨乾澀,卻發不出任何聲音。最終,隻是疲憊地、緩緩地抬起手,指尖輕輕觸碰了一下自己滾燙的唇瓣,那裡還殘留著他灼熱的氣息和一絲微鹹的淚痕。雨聲淅瀝,像一首古老而溫柔的歌謠,在寂靜的店裡輕輕迴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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