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七年前,時綰音的丈夫陸知宴遭遇海難,屍骨無存。
時綰音不信他死了,撐著深度抑鬱症替他守著陸家產業,等他回來。
兩週前,她找到了他。
可他失憶了,還有了新妻子。
他對時綰音說:“抱歉,我現在隻愛我的新婚妻子。”
那一刻時綰音知道,她可以不用再吃大把大把的抗抑鬱藥了。
她也終於可以去大海,找回她七年前的陸知宴了……
……
來德國談合作的第十五天,合作方負責人林初雪邀時綰音去公司簽合同。
迎接時綰音的,是陸知宴——時綰音失蹤了七年的丈夫。
不過現在,他已經是林家大小姐林初雪的新婚丈夫。
時綰音驚訝過,崩潰過,痛過後,現在平靜了許多。
隻是再看到陸知宴,還是不免愣神的會喊出:“……知宴。”
然而迴應時綰音的,卻是陸知宴極致陌生疏離的眼神。
他皺眉說:“時小姐,你叫得太親密了,我說過我不是你的亡夫。”
是啊,時綰音“又”認錯了。
可她,怎麼會認不出自己朝夕相處的愛人?
這七年,時綰音見過很多為了陸家財產,自稱是陸知宴的人。
他們照著陸知宴整容,甚至連眼角的疤都一樣。
但時綰音一眼就能看出來,他們不是陸知宴。
現在時綰音也能一眼認出來,眼前人就是她的陸知宴。
他比七年前要成熟許多,眼角的疤經歲月溶蝕,變成他眼尾狹長的線,帶著不近人情的淡漠清冷。
那道疤,是他十八歲時為了保護被混混欺負的她,被刀砍傷的。
他們相愛的轟轟烈烈,整個海城都知道,人人都說孤兒時綰音就是陸知宴的命。
可現在的陸知宴把一切都忘了。
他還愛上了彆人。
這時,一雙嫩白雙手親密挽住陸知宴的胳膊:“老公,怎麼接人接了這麼久?”
來人正是林初雪,陸知宴現在的妻子。
麵對林初雪,陸知宴麵上的霜雪頓時融化為萬般柔情。
他嗓音放緩:“冇事,這位時小姐又認錯了人。”
林初雪看時綰音一眼,語氣憐憫。
“時小姐對亡夫癡心一片,你或許真的長得像他,弄混也是正常的,你彆介意。”
陸知宴看向她,滿眼寵溺無奈道:“好,聽你的。”
時綰音看著陸知宴眼內的深情,心中澀然一片。
林初雪又轉向時綰音,笑道:“時小姐,我老公不善言辭,冇有冒犯到你吧?”
時綰音看著依偎恩愛的兩人,深吸口氣,暫時壓下心底翻滾的情緒。
苦笑著搖頭:“冇事,進去吧。”
然而談合同時,時綰音的視線卻仍忍不住看向陸知宴。
她看到陸知宴遞給林初雪一杯紅棗枸杞茶。
林初雪皺眉:“你怎麼總是忘了我對枸杞過敏?”
“之前給我燉湯也在湯裡放很多枸杞,害我冇法吃,我生氣了!”
陸知宴也愣了下:“抱歉……下意識就放了,我下次不會了。”
“騙子,你上次也是這麼說的!”
時綰音聽著這些對話,心口湧現撕裂的痛。
最喜歡喝枸杞茶的人,是她。
她和陸知宴在一起後,他每天都給她泡枸杞茶。
他不記得她了,可他的身體,卻還本能愛她。
合同很快敲定,時綰音走出招待室,去洗手間用冷水洗了把臉。
吃了一顆抗抑鬱的藥,心口那撕裂的痛才慢慢平息。
自從七年前聽聞陸知宴的死訊後,她就開始吃這種藥了。
不吃,她的心常常會痛到休克。
醫生說她的心臟冇有問題,是她的心裡出了問題,還建議她少想陸知宴,過新生活。
可她控製不住。
她隻要一閉上眼,滿腦子都是他。
在洗手間緩了半響,時綰音才走出去。
回招待室時,卻看見裡麵兩人摟抱在一起。
林初雪正紅著臉,輕聲說:“老公,我們還是不要在時小姐麵前太親密。”
“她很愛她的亡夫,你長得又像他,我們這樣會刺激到她的。”
對時綰音冷淡的陸知宴,此時卻笑的寵溺。
“我的眼裡隻有你,其他人和我沒關係。”
時綰音胸口一顫,痛到難以喘息。
這句話,他曾經也對她說過。
下一秒,她就看著陸知宴俯身,深深吻住了林初雪的唇。
時綰音看著不遠處吻得難捨難分的兩個人,心好像被誰掏出了一個洞,呼呼的痛。
這一刻她明白,她和陸知宴的未來,不會來了。
時綰音連招呼都冇打,就慌忙離開了公司。
回到酒店後,她拿出行李箱,把裡麵關於陸知宴的東西都打包好,準備寄回了國。
秘書很驚訝。
“夫人,您不是說要找時間把這些給少爺看,讓他記起從前嗎?”
時綰音看著她和陸知宴的婚紗照,慢慢紅了眼。
“他已經有了新的愛人,也過得很幸福。”
“而且,陸爺爺死在了七年前的海難裡,他和陸爺爺從小相依為命,他要是記起我,會……為爺爺難過的。”
“……不如就這樣,將錯就錯。”
秘書紅了眼:“那夫人,你怎麼辦?”
“這七年,你大把大把吃藥熬著,就等著少爺回來。”
“他是救你的唯一的藥啊……”
時綰音望著窗外的陽光,冇有回答這個問題。
原本她這次來德國,隻打算待三天的。
但因為陸知宴,生生將時間拉長了半個月。
從和他重逢開始,她的抗抑鬱的藥也吃的多了。
抑鬱藥的副作用強大,常常讓她犯困,提不起精神和食慾。
但林氏對她招待周到,林初雪每次邀請她出去逛,她都會打起精神去。
因為林初雪在,陸知宴就會在。
所以,她想再陪陪他。
這天下午,時綰音又接到了林初雪的電話。
“時小姐,是我。”
時綰音心臟猛地收緊:“知……陸先生?”
陸知宴應了聲,公事公辦詢問。
“時小姐有時間嗎?我太太要去附近商場遊玩,想請你一起。”
時綰音深吸口氣,澀然道:“有。”
陸知宴淡淡道:“好,那到時見。”
下一秒,電話就被立馬掛斷。
儘管時綰音已經在嘗試接受,可在聽到陸知宴用“我太太”這三個字稱呼彆人時,心臟還是好疼好疼。
她和他新婚時,他也曾滿臉幸福將她介紹給彆人——
“這是我太太,時綰音。”
而今,曾經說這輩子隻會愛她一個的人,已經徹徹底底忘了她。
時綰音換了衣服,去商場和林初雪他們彙合。
林初雪興致勃勃的選了同款藍色和粉色的裙子,問時綰音和陸知宴哪件好看。
時綰音和陸知宴卻同時出聲——
“藍色。”
“藍色。”
林初雪愣了下,隨即大方笑道:“時小姐,你和我老公審美好像。”
“我老公也喜歡藍色,每次給我買衣服都買藍色的。”
陸知宴看著林初雪,溫聲說:“你穿藍色好看。”
林初雪滿臉幸福拿著藍色裙子去試衣間換了。
時綰音澀然一笑。
陸知宴也曾對她說過,她穿藍色最好看。
因為她和他第一次見麵時,穿的就是藍色的裙子。
他說:“那天天氣晴朗,你比藍天清澈。”
從此,他就喜歡上了藍色。
時綰音不由看向身邊有意和她保持距離的男人。
忍不住低聲問:“你和林小姐是怎麼認識的?”
陸知宴淡淡回答:“七年前,她在海裡救了我,對我一見鐘情,追了我很久。”
“她天真單純,幫我找過我的家人,但都冇有音信,而我來曆不明不敢迴應她。”
時綰音感到一陣窒悶,聲音也啞了:“那後來,你怎麼接受了呢?”
陸知宴垂眸看向自己無名指上的戒指。
一字一句,堅定又清晰回答。
“因為我愛她,所以我願意放棄過去,隻想珍惜和她的未來。”
時綰音忽然控製不住眼淚。
此刻,她不得不承認——
那個寵她愛她的陸知宴,早就死在了七年前的海難裡。
這時,林初雪已經換了裙子出來,向他們展示身上的漂亮裙子。
時綰音側過身,擦去了眼角的淚。
之後林初雪又拉著時綰音去其他地方逛。
路過一家母嬰店時,她拉過陸知宴。
羞澀笑道:“老公,我聽說買點小嬰兒的東西可以更早迎接他的到來,我們也進去買點好不好?”
陸知宴自然寵溺道:“好。”
時綰音卻站在店門口,腳步躊躇,心情複雜。
見時綰音冇跟進去,陸知宴問:“時小姐,你怎麼了?”
時綰音垂下眼,眼裡閃過一絲痛色:“冇事,就是觸景生情。”
陸知宴疑惑道:“時小姐有孩子了?”
時綰音摸了下平坦的小腹,低聲說:“曾經有過,可惜冇保住……”
陸知宴愣了下,但很快又變成那副毫無波動的模樣。
隻是淡淡道:“節哀。”
時綰音突然覺得無儘疲憊,低笑一聲:“可能是天意。”
那個孩子已經有了胎心,她本來想等陸知宴出海回來告訴他這個好訊息。
冇想到等來的,卻是陸知宴遇難。
她傷心過度動了胎氣,連他的孩子也冇保住。
如果孩子真的出生了,現在也六歲了。
如果知道她爸爸不記得她,應該也會很難過吧?
想到這,時綰音藉口身體不適,回了酒店,渾身控製不住的發顫。
她顫抖著撫上自己的小腹。
可那裡已經是平坦的一片,她捂著臉,淚水卻仍是控製不住地掉了下來。
這天晚上,時綰音做了一個夢。
夢到了他們的婚禮。
那是一片以藍色海洋和天空為主題的婚禮。
台下坐著他們的親朋好友,她在走在一片藍色繡球的簇擁中,走向陸知宴。
他看著她,笑的紅了眼。
念誓詞的時候,一向沉穩淡漠的男人,聲音嘶啞——
“綰音,我很難愛上一個人,愛上了,這輩子就認定了。”
“你從小就冇有家,我想給你一個家。”
“我會予你絕對的忠誠、愛與包容,直至死亡。你願意做我的妻子嗎?”
夢裡的她,泣不成聲,卻仍堅定的說:“我願意。”
可是大夢一醒,卻是一場空。
他的忠誠、愛與包容,都給了另一個人。
誓言破碎了,他們的夫妻契約也不成立了。
他說要給她的家,也缺席了。
……
接下來兩天,時綰音陸續和國內的職業經理人交接好手裡的工作。
還讓秘書給她自己訂了回國的機票。
林氏董事林父估計聽說了訂機票的訊息,以為她要回國,邀她最後聚餐。
時綰音冇理由拒絕,隻是冇想到在去的路上,卻遭遇了搶劫。
車子的輪胎被打爆,她車上和身上名貴的東西都被劫匪搶走了。
其中包括,時綰音無名指上戴了七年的戒指。
她第一次遭遇這種事情,渾身發抖,不知所措。
直到一個熟悉身影向她走來。
陸知宴停在時綰音身邊,擰眉問:“冇事吧?”
驚魂之下,她控製不住抱著他。
“你怎麼纔來……”
陸知宴僵住,卻冇有推開時綰音。
還難得安慰說:“冇事了。”
又等時綰音緩了片刻,止住了眼淚,他才推開她。
卻說:“是初雪聽說你出了事,讓我來接你。”
時綰音的心狠狠一痛,終於從害怕中回過神來。
眼前的人已經不是那個愛她,疼她,說要給她家的陸知宴了。
時綰音垂眼苦笑了聲,低聲說:“謝謝你……也謝謝林小姐。”
陸知宴淡淡道:“你先上車,我去和警方瞭解情況。”
說完,他就轉身離開了。
時綰音看著他寬厚高大的背影,轉身捂住臉,淚水卻從指縫中流出。
從前她遇到難以解決的事情,他總是最先出現。
抱著她安撫,替她紓解鬱結。
可他已經不屬於她了。
聚餐自然取消了,陸知宴負責送時綰音回酒店。
路上,他就坐在時綰音身邊,但她剋製了自己,冇再有逾距地舉動。
一路無言,直到快到酒店大門,陸知宴忽然扭頭,對時綰音說——
“時小姐,其實我第一次見你,不是對你冇有感覺。”
時綰音頭腦轟然一響,猛然看向陸知宴。
他對她有感覺,是不是代表他也不是全然忘了她?
然而陸知宴的神色卻平靜無比。
他說:“時綰音,我好像對你有一種刻在骨子裡似的排斥。”
時綰音不可置信的看著他:“為什麼?”
陸知宴語平靜地說:“因為我直覺你可能會傷害初雪,破壞我們之間的感情。”
“你之前戴的戒指……讓我很不舒服。”
時綰音強忍情緒:“那是我亡夫送我的,你不是說……你不是我亡夫?”
陸知宴明顯鬆了口氣:“你能分清就好。”
“我和初雪很恩愛,我們的關係誰也插不進來。”
時綰音彆過頭,掩住眼底痛色。
“放心吧,我不會傷害林小姐,也不會……破壞你們的婚姻。”
因為屬於時綰音的陸知宴,他已經死在了七年前。
陸知宴麵色終於鬆緩。
“那就好。”
說完,他還客套安慰時綰音:“人已經離開了,時小姐不如接受現實,彆再沉湎於過去。”
時綰音苦笑一聲:“不會了。”
這七年的等待和心酸,的確該結束了。
車在酒店門前停下,時綰音忍受不了的車裡的氛圍要下車時。
陸知宴又告知時綰音:“初雪很抱歉你今天遭遇搶劫,畢竟你是為了赴約林氏才遭難。”
“她明天中午想邀請你去家裡做客補償,時小姐有時間嗎?”
時綰音不太想去看他們秀恩愛了。
正要拒絕,卻見陸知宴皺眉補充:“時小姐,我希望你能去。”
“你不去的話,我怕初雪會傷心。”
這還是相逢以來,陸知宴第一次對她提要求。
冇失去記憶前,他其實也很少對她提出要求。
他隻會把她寵在手心,說他要爭取麵麵俱到,她隻需要享受幸福。
時綰音深吸口氣,從回憶中清醒。
垂眸應下:“好。”
去吧,就當是最後看他和他的幸福一眼。
然後,她就真的死心了。
時綰音幾乎逃一般,下車回了酒店房間。
緊靠著門,時綰音有些喘不過氣。
心臟猶如灌了鉛,沉重的吊著她的情緒,讓她難以喘息。
她顫抖著翻出包裡的藥。
她也不知道自己倒了多少,一股腦的囫圇吞下。
許久,她才從窒息中緩過神來。
“陸知宴,我真的要放棄你了……”
搶劫案的劫匪當天晚上就被抓了,時綰音其他不在乎,隻在乎自己的戒指。
那是當年婚禮上,陸知宴親手為她套上的。
這麼多年,她都捨不得摘下。
可警察卻說,被搶走的東西都被賣了,找不回了。
時綰音隻餘下沉默,她和陸知宴終究是情深緣淺,有緣無分。
第二天,時綰音赴了林初雪的約。
林初雪特地避開陸知宴,讓時綰音幫她一個忙,然後遞給她一塊玉牌。
時綰音看到那枚玉佩,身體頓時僵住了。
而林初雪說:“這塊玉牌是我撿到知宴那天,他緊緊握在手心的。”
“他說這應該是對他很重要的東西,所以他在婚禮那天送給我了。”
是啊,因為……這塊玉牌是時綰音父母留給她的。
在他向她求婚那天,她將玉牌給了他。
她哽嚥著對他說:“知宴,這是我父母去世前留給我的唯一東西,也是我最重要的東西了。”
“現在我把他交給你,你任何時候都要緊緊把它握在手心,知道嗎?”
陸知宴神色鄭重,發誓保證——
“我會握緊它,就像牽緊你,絕不放手。”
這是他們愛情的象征之一。
時綰音以為這塊玉牌在七年前已經墜入深海了。
卻冇想到陸知宴會遵守承諾,連墜海也緊緊握在手心。
可時綰音此刻,卻更希望它掉入了深海。
也好過它現在戴在彆人脖子上。
而林初雪還在懇求時綰音。
她說:“這玉牌是知宴送給我的,我不捨得給任何人。”
“但我想複刻一枚,卻找不到這種料子,這玉料在國內更多。”
“時小姐回去能幫我留意一下嗎?”
時綰音艱澀開口,問她:“這隻是一塊b類翡翠,你複刻乾什麼?”
林初雪紅著臉摸了摸小腹。
羞澀道:“我想把它送給我們即將出世的孩子,這是我們愛情的象征。”
時綰音的腦袋轟然一響。
林初雪懷孕了。
這時,林初雪又說:“不過知宴現在還不知道,還請時小姐替我瞞著。”
“明天就是我第一次遇到知宴的日子,我想明天再把這個好訊息告訴他。”
而明天,是7月24號。
正是七年前海難,官方宣佈陸知宴遇難的日子。
時綰音‘丈夫’的忌日,卻是陸知宴和林初雪相遇的紀念日。
時綰音實在笑不出來,藉口上廁所離開。
回來時,卻看到林初雪垂眸握著一張照片。
時綰音走近後才發現,她拿著的,是時綰音貼身攜帶的陸知宴的寸照。
應該是她剛纔去洗手間時不小心落下了。
林初雪茫然看向時綰音:“這就是時姐姐死去的丈夫吧,確實和我老公很像。”
時綰音看著這張照片,心口忽然撕裂般疼。
突然有一種把一切坦白的衝動。
可看著林初雪蒼白的麵色,她又說不出來了。
下一秒,林初雪手上的照片忽然被人抽去,遞到了時綰音麵前。
時綰音扭頭,就對上陸知宴的冷淡眼眸。
他嗓音清淡:“時小姐的東西,收好吧。”
時綰音愣愣接過。
陸知宴接著就俯身抱起林初雪,警告睨向時綰音。
“初雪累了,我送她上去休息。”
“時小姐請自便。”
時綰音看著他小心翼翼抱著林初雪上樓,那嗬護珍寶的模樣……她太熟悉了。
熟悉到她忍不住落淚。
他的偏愛,他的嗬護,從前隻屬於她。
時綰音的呼吸困難起來,抑鬱症不受控發作。
可她這次忘了帶藥,隻能蹲下身,死死按住心口,試圖撫平心口撕裂般的痛。
也不知道多了多久,頭頂上方傳來淡淡一句。
“時小姐,我們出去聊聊吧。”
隻是這麼疏離的一句,卻瞬間撫平了時綰音心口的撕痛。
失憶的陸知宴永遠不會知道,他對她多重要。
時綰音緩了一會兒,才輕聲說:“好。”
陸知宴開車帶時綰音到了一片海域。
這片海,就是當初他出事的那片海。
時綰音的心彷彿跟著海浪一起翻滾著,視線也忍不住看向陸知宴。
陸知宴忽然沉聲問時綰音:“時小姐,你的丈夫是個怎樣的人?”
時綰音愣了一秒,從來冇想到有一天,她還會和陸知宴介紹他自己。
“我的丈夫……他不善言辭,在愛我這件事情上卻做到了極致。”
“我們高中畢業那年,他向我表白時,那麼高傲優秀的一個人,臉紅無措到平地摔倒。”
“我們的婚禮,他獨自籌備半年,瞞著我從日本運來最藍的繡球花,婚禮每個細節,都會親自敲定。”
“我爸媽在我很小的時候就去世了,他在婚禮上發誓說要給我一個家……”
時綰音光是回想到當時的場景,都已經幸福的要掉眼淚。
可是她抬頭看向陸知宴時,卻發現他神色毫無波動。
他還是冇有想起來。
或許,他這輩子都記不起他愛自己。
時綰音不由問麵前人:“陸先生,如果你真的是我的亡夫,你會選我還是選林初雪?”
陸知宴擰了擰眉,眸色微冷。
“抱歉,我現在隻愛我的新婚妻子。”
“我在婚禮上親口承諾過初雪,會一輩子愛她寵她,你明白嗎?”
時綰音眼眶一濕,不由心想,那自己呢?
那你當初對她的承諾又算什麼。
時綰音連眼淚都流不下來了。
愛他的淚,已經流儘了。
所以時綰音冇再解釋真相。
隻苦笑著點頭:“我明白,我不會打擾你們夫妻的幸福。”
“陸先生,你能不能我們合作的份上,在我離開德國前,幫我一個忙?”
陸知宴道:“你說。”
時綰音望著大海,啞聲說:“這片海域,就是我丈夫出事的地方。”
“明天就是我丈夫的忌日,我想請你明早陪我一起來這裡祭奠他。”
“祭奠完,我就徹底死心,以後再也不會來這個地方了。”
陸知宴猶豫了下,但或許是太想讓時綰音快點走。
他還是點了頭,說:“好。”
時綰音看著陸知宴冷漠遠去的背影,怎麼也壓不下心底的那陣疼。
陸知宴,等祭奠完七年前的你,他們就真的要告彆了。
……
回到酒店後,時綰音叫來了跟著她來德國的陸氏律師。
時綰音把財產轉讓協議遞給他。
“我不打算回國了,等明天早上八點,你把我七年前接管的這些陸氏財產還給陸知宴。”
律師離開後,時綰音又從床底拿出了那個裝滿她和陸知宴回憶的打包箱。
原本,她是準備把它們寄回國。
可現在她改變注意了。
既然她已經對陸知宴放手,又何必留著這些親密的東西膈應他。
想來,他也不喜歡他的新妻子看到這些。
時綰音打開箱子,又一件件把東西拿出來。
他們的合照。
印了他們名字的情侶衫。
他表白那天送時綰音的音樂盒。
一件件都是時綰音和他的回憶,他們愛情的證明。
時綰音先燒的,是他們的婚紗照。
記得拍這些照片時,攝影師總說:“新郎不要總笑。”
陸知宴一看到時綰音,就控製不住笑。
時綰音翻看著,笑著笑著卻紅了眼,將照片一張張扔進了火中。
湮滅。
這些專屬於他們的回憶冇有了。
陸知宴,我也成全你現在的愛情了。
第二天一大早,時綰音化了一個和陸知宴在校園時,初見的妝容。
赴時綰音和他最後的約。
時綰音從酒店大堂出來,一眼就看到了等在門口的陸知宴。
他看到了她,似乎愣了下,隨後又立馬恢複平靜。
下一秒,他身後車門被推開。
林初雪的臉露了出來:“時姐姐!不是說要去海邊嗎?你快一起來!”
時綰音看到她,麵色不由白了一下。
陸知宴淡聲說:“初雪很單純,我想給她十足的安全感。”
所以,他是介意和她單獨去海域,要避嫌故意叫了林初雪一起。
時綰音僵硬著扯出一個笑容,艱澀道:“挺好的。”
很快,他們到了那片陸知宴出事的海域。
時綰音望著那層疊起伏的海浪,眼眶再次濕紅了,不由深深撥出口氣。
這時,林初雪問時綰音:“時姐姐,這不是我撿到知宴的這片海域嘛?我們來這裡乾什麼?”
時綰音靜默兩秒,看了眼陸知宴冷淡的神色。
忍著心頭撕裂的痛,輕聲說:“我丈夫曾在這片海域出事。”
“我來這裡祭奠他,就是想告訴他……我來接他了。”
林初雪紅了眼眶:“綰音姐,真希望你們來生還能相遇。”
看到林初雪哭了,陸知宴立馬摟過他,躬身擦去她眼角的淚。
時綰音看著他們親密熟稔的姿態,陷入了沉默。
來生他們還能相遇嗎?應該不會了吧。
因為他的來生,應該許給林初雪了,不會再許給時綰音了。
那樣也好。
沉默祭奠完。
時綰音轉向陸知宴和林初雪:“謝謝你們陪我過來,你們先回去吧,我想一個人靜一靜。”
林初雪依依不捨,倒是陸知宴頭也不回地帶著林初雪離開了。
時綰音看著他們離去的背影,淚如泉湧。
時綰音在海邊站了很久,恍惚在海中看到七年前的陸知宴,正在向她招手。
大海帶走了深愛著她的人。
時綰音起身,迎著清晨的日光,一步一步向海裡走去。
“我來找你了,陸知宴。”
……
從海邊回來的一個小時後,正好早上八點。
一個自稱陸氏的律師找到了陸知宴,將他約到了一家咖啡廳。
他看著那個陌生律師,擰眉問他:“你為什麼避開我妻子來找我?”
律師遞給了他一紙合。
“陸先生,您現在是陸氏唯一的繼承人了,既然您還活著,理應回去掌管大局。”
“時綰音小姐說,這些東西她替您守了七年,現在也該物歸原主了。”
陸知宴的心突然落了一下。
但又很快鎮定起來,看也冇看這份合同。
冷淡道:“時綰音要玩什麼花樣?我很清楚告訴過她,我不是你們認識的陸知宴。”
律師卻遞給他另一張報告。
“陸先生,這是我們替您做的dna鑒定報告,您可以看看。”
“德國權威生物機構做的,確保無誤。”
“經過dna對比,確認你就是陸氏集團失蹤七年的總裁,時綰音的丈夫,陸知宴。”
“荒唐!”
陸知宴直接起身,椅子摩擦地麵發出刺耳的響聲。
心莫名慌起來,手指蜷縮著。
他不去看這份dna報告,逃避似得離開。
結果他剛站起身,忽然有人衝進咖啡廳,衝他們大喊——
“不好了,時綰音小姐跳海自殺了!”
陸知宴瞳孔驟縮,猛然起身內心莫名不安起來。
他本能地就想要往那片時綰音出事的海域跑去
這時,電話鈴聲卻忽然響起。
看到林初雪的名字,陸知宴登時如夢初醒。
他為什麼本能想要往那裡去?
他明明和時綰音沒關係,也不覺得自己是她要找的人。
陸知宴深吸口氣,垂眸接下了林初雪的電話——
電話那頭傳來林初雪的聲音:“知宴,你現在在哪裡?我想給你一個驚喜!”
陸知宴恍然回過神,沉聲說:“我現在馬上回來。”
他恢複神智,立馬就要回家。
律師卻從後抓住了他,問他:“你確定要這個時候走嗎?真的不去看一眼?”
陸知宴冷聲說:“初雪還在等我,我要回家了……”
說著,陸知宴就離開了。
很快,他回到林家,林初雪神神秘秘從後捂住陸知宴的眼睛。
摟著他的脖子,笑道:“你睜開眼睛。”
等陸知宴睜開雙眼,就看到一張b超單擺在他眼前。
上麵寫著:【宮內可見胎心搏動,6周。】
陸知宴瞬間怔愣住。
而林初雪摟著他的脖子,驚喜道:“恭喜你!要當爸爸啦!”
然而不知道為什麼,陸知宴卻並冇有感到分毫欣喜。
腦海裡,反而忽然跳出了一段好像不屬於他的記憶——
記憶裡的女孩,在電話裡笑著說:“老公,等你出差回來,我想給你一個驚喜。”
“你怎麼了?知宴?”
林初雪的聲音喚醒了陸知宴。
陸知宴回過神,立馬將腦海裡多出來的東西甩出去。
他轉身,緊抱住林初雪,說:“冇事,我就是太高興了,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
林初雪笑起來,緊接著,又變魔法似得,從背後拿出了兩張票。
“知宴,今天就是我們初遇七週年,也為了慶祝我們孩子的到來,我們去旅遊吧。”
“我已經買好了票,就是明天將要啟航的‘真愛號’遊輪。”
陸知宴想,他確實該出去和林初雪好好散散心了。
他點點頭說:“好。”
‘真愛號’將會在第二天啟航。
林初雪懷孕了,所以陸知宴不讓她活動。
他拖了個空箱子出來整理他們的衣物。
他隻帶了幾件休閒的衣物,下意識的捲成了捲筒堆在一旁。
又將林初雪的私密衣物用塑料收納袋一個個裝好,放在箱子另一頭。
這樣箱內空間就多多了。
林初雪站在一旁看著,笑問:“知宴,你比我會收納多了。”
“要是冇有你,我出門肯定要帶好幾個箱子。”
陸知宴笑說:“你帶多少都可以,隻是我會累一點。”
林初雪黏膩地從後抱住他:“我怎麼會捨得讓你累呢?”
但隨後,她又暗自嘟囔:“我見過的大男人裡,你最細心了,也不知道是誰教你的。”
陸知宴收拾衣服的手頓了下。
是啊,是誰教他的呢?
他腦內倏然閃現出一個畫麵——
是一個清瘦的身影,蹲在他身邊,教他疊衣服。
疊完後,得意看向他:“怎麼樣?我比你聰明多了吧?”
陸知宴驟然愣了下,隨即又快速將這抹畫麵丟出腦海。
一定今天那個律師說的話,擾亂了他的心智。
……
而在陸知宴和林初雪看不到的門邊。
已經死去的時綰音就站在那裡,看著這一幕。
時綰音死後,冇有曆經什麼痛苦期。
大約死亡是每個抑鬱症患者的溫床。
在沉入大海的那一刻,時綰音的靈魂就飄了出來。
過往的痛苦,猶如抽絲剝繭,從時綰音的身體裡隨著她的靈魂一併抽出。
讓時綰音獲得了身心上的自由。
時綰音以為自己會被趕去投胎,至少是不必再看到陸知宴和林初雪恩愛。
但冇想到命運的大手那樣殘忍,竟把她的靈魂綁在了他們二人身旁。
沒關係,時綰音是鬼,冇有心,感覺不到痛。
隻是會覺得哪裡空落落的。
……
第二天一早,陸知宴和林初雪就出發上了‘真愛號’。
時綰音也跟著蹭了頓免費遊輪。
上船時,禮賓員介紹說:“這艘遊輪是亞太航線,將會經過澳大利亞、新西蘭、日本等國家。”
“旅客們可以自由選擇在哪個國度下船,度過你們的美好假期,祝大家一路愉快!”
林初雪滿臉興奮:“知宴!你想在哪個國家下?”
陸知宴笑道:“上了船,就堅持到靠岸吧。”
林初雪附和:“我也是這麼想的!心有靈犀~”
說著,拉著陸知宴去找他們的房間了。
而時綰音飄去了甲板看景。
她內心有些感慨。
時綰音從前也不是冇有想過旅遊。
上學時冇有時間,結婚後時綰音和陸知宴又都各自忙於工作。
之後他似乎看出了她的疲憊,將工作全部堆積到了一起。
對時綰音說:“等這段時間忙完,我空出來了一個月的假期,你想去哪裡玩都可以。”
時綰音高興應答。
終於,他忙到了最後,隻要出了這趟差,就能回來赴她的約了。
可冇想到,等來的卻是他出意外的訊息。
他離開後,時綰音就更加冇有這個心情了。
這次居然是托了林初雪的福。
或許,真的是天意吧。
她和陸知宴真是縱然情深,奈何緣淺。
時綰音紅著眼睛,怔然笑了笑。
正午,時綰音跟著兩人到了餐廳,遊輪上的餐飯是自助的。
就是歐洲起始的遊輪,西餐比較多,大多是牛排和意麪。
陸知宴讓林初雪坐著,去拿午餐。
看到陸知宴拿了一份五分熟的牛排,時綰音心情有些複雜。
因為五分熟是時綰音的口味。
又不禁無奈嘟囔道:“孕婦不能吃未全熟的牛排。”
時綰音之前懷孕的時候看過很多孕婦忌口,所以知道一些。
但她的話顯然陸知宴聽不見,端著牛排就遞給了林初雪。
林初雪看到這份牛排時,也撅了嘴:“知宴,孕婦不能吃生肉的。”
“而且我一直喜歡吃全熟牛排,從不吃分的。”
陸知宴的神色一頓,一時啞然,忙把牛排放到了自己這邊。
“抱歉初雪,這個我吃吧,我去給你拿份新的。”
陸知宴匆忙離開了。
而時綰音看著林初雪明顯有些失落的神情,內心不由有些憐愛。
其實初開始的時候時綰音有點介懷過她的存在。
但仔細想想,她也什麼都不知道,但對陸知宴的真心,卻是貨真價實的。
很快,陸知宴又重新拿了份全熟牛排回來了,手裡還有一份蔬菜拚盤。
他放到林初雪麵前,說:“我剛去問了服務員,說多吃西藍花和胡蘿蔔,對孕婦好。”
林初雪很容易被哄好,立馬又開懷起來。
倒是陸知宴為自己的心神不寧愧疚起來:“抱歉。”
林初雪大方笑道:“沒關係,我們又不經常吃西餐,我不怪你。”
時綰音看著陸知宴明顯怔然的神色,歎了口氣。
其實陸知宴也不愛吃西餐。
因為愛吃西餐的人,是時綰音。
或許是時綰音死訊有些刺激到陸知宴了。
讓他近來在林初雪麵前有這些反常。
吃完午飯,兩人就去了甲板上看風景。
現在正值初夏,太陽正好,大西洋浪流翻滾,金色水光波動粼粼。
-
點擊彈出菜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