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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柳在漫天箭雨中倒下時,看到的最後景象是小夭跌跌撞撞衝向他戰場的白色身影。她的哭喊聲穿透震耳欲聾的廝殺聲,像一把鈍刀緩慢地剜著他的心臟。
不——相柳!
九個頭相繼被斬落的劇痛中,他竟扯動嘴角想對她笑。這個傻姑娘,明明最怕血,卻偏要闖進這人間煉獄
黑暗如潮水般湧來時,相柳感覺到有什麼溫熱的液l滴在自已逐漸冰冷的臉上。是小夭的眼淚嗎?他拚命想抬起手替她擦去,卻連一根手指都動不了。
若有來世
這個念頭還未完整浮現,突然一道刺目的紅光從他被斬落的頭顱中迸發。相柳感到自已的元神被一股不可抗拒的力量拉扯,墜入無邊漩渦。
——
劇痛。
相柳猛地睜開眼,九個頭通時發出嘶鳴。他下意識摸向脖頸——完好無損。環顧四周,竟是三百年前他剛加入神農義軍時駐紮過的古戰場遺蹟。
這是重生?
他顫抖著抬起手,看到掌心尚未痊癒的灼傷疤痕——這是前世為救小夭硬闖炎火陣留下的。記憶完整保留,靈力卻回到了年輕時的狀態。
相柳突然單膝跪地,吐出一口黑血。元神深處傳來撕裂般的疼痛,一個模糊的聲音在腦海迴盪:逆天改命,必承其咎
擦去嘴角血跡,相柳的眼中燃起幽藍火焰。他望向清水鎮方向,白衣在風中獵獵作響。
小夭,這次我絕不會放手。
——
八個月後,清水鎮。
相柳站在回春堂對麵的茶樓上,指節發白地攥著欄杆。三百年的等待濃縮成這二百多天的瘋狂尋找——他踏遍大荒每一個小夭可能出現的角落,終於在立秋這天感應到一絲熟悉的靈力波動。
客官,您的茶涼了。小二小心翼翼提醒這個連續三天隻點茶不喝的古怪客人。
相柳置若罔聞。他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街對麵那個揹著藥簍的少年身上。粗布麻衣掩不住靈動的身姿,雖然刻意模仿男子步伐,但轉身時髮梢揚起的弧度與前世分毫不差。
玟小六他無聲地喚出這個化名,喉結滾動。
小夭正和隔壁肉鋪的桑大娘說笑,突然若有所覺地抬頭看向茶樓。相柳瞬間隱入陰影,心跳如擂。即使隔著這麼遠,他也能看清她耳垂上那顆前世被他玩笑般咬過的小痣。
見鬼,怎麼覺得有人在盯小夭嘀咕著揉了揉後頸,那裡莫名泛起一片細小的疙瘩。
待她走進回春堂,相柳從懷中取出早已準備好的道具——一件染血的粗布衣裳。他快速換上,又將特製的藥汁抹在臉上,營造出重傷虛弱的蒼白。最後,他咬破舌尖將血跡精心塗抹在衣襟和嘴角。
這次,換我來找你。
——
暮色四合時,小夭哼著歌謠推開回春堂的後門,準備去溪邊清洗新采的草藥。歌聲戛然而止——門檻上倒著個渾身是血的白衣人。
喂!你冇事吧?
她蹲下身剛要檢視,突然僵住。這人的白髮手指懸在半空微微發抖。某種深埋心底的恐懼與熟悉感通時襲來,讓她太陽穴突突直跳。
姑娘救相柳故意氣若遊絲地開口,睫毛顫動間將小夭的反應儘收眼底。她果然對白髮有反應。
誰、誰是姑娘!小夭條件反射地反駁,聲音卻虛了幾分。她深吸一口氣,醫師的本能占了上風,傷到哪了?能聽見我說話嗎?
相柳虛弱地指向右肋,那裡有他自製的箭傷。當小夭的手隔著衣料觸到傷口時,他刻意讓肌肉微微痙攣——就像前世他們初見時那樣。
見鬼,這脈象小夭皺眉。看似危重,實則有一股精純的靈力在暗中維繫生機。她鬼使神差地湊近嗅了嗅,隱約聞到一絲海風的氣息。
正疑惑間,昏迷中的傷者突然抓住她的手腕。小夭驚得差點叫出聲,卻聽見對方含糊呢喃:彆去戰場
一陣尖銳的刺痛突然竄過太陽穴。小夭眼前閃過幾個破碎畫麵:血色的天空,白色的身影,撕心裂肺的哭喊再要細看時,畫麵已如煙消散。
怪事年年有她甩甩頭,費力扶起這個比她高大許多的男子,算你運氣好,碰上我玟小六這麼心善的。
相柳假裝昏迷,任由她拖著自已進屋。在徹底陷入黑暗前,他聽到小夭又哼起了那首歌謠——正是前世她在海底為他唱過的。
一滴淚水從他緊閉的眼角滑落,冇入染血的衣領。
——
回春堂內,小夭將傷者安置在平時看診的竹榻上。剪開血衣時,她倒吸一口涼氣——這傷口形狀太規整了,簡直像
自已弄的三個字還冇想完,燭火突然無風自動。小夭的手懸在傷口上方,莫名想起今早讓的那個關於大海的夢。夢中有人對她說:這次我會早點找到你。
我這是中邪了?她拍拍臉頰,轉身去取金瘡藥。冇注意到竹榻上的人指尖微微一動,一縷肉眼難辨的靈力悄然纏上她的髮梢。
相柳透過半闔的眼瞼凝視小夭忙碌的背影,元神深處的疼痛奇蹟般平息。窗外,今年第一片楓葉飄落在窗欞上,鮮紅如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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